漫漫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这万人嫌我当定了[快穿] > 4、大宅门04
    正是叶观。

    阮逐舟一脚踩上落叶,咔嚓一声。

    叶观抬起眼帘,寒浸浸的目光扫过来,猝不及防,二人视线相撞。

    07号的声音跳出来:[宿主,主角生下来便没了娘,偏巧同一时间,大太太也诞下一个男婴,有长房长子继承香火,叶永先自然把这个低贱的私生子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连入叶家族谱的资格都没有的野孩子,在这大宅院中的处境怕是连姨太们的一条宠物猫狗都比不上。]

    阮逐舟:“哦。你科普得倒是挺快。”

    阮逐舟:“不对,你不是说晚上你会切断链接吗?”

    置若罔闻的07号:[长子叶臻从小被溺爱娇惯,不学无术,叶大当家为了激励他,提出让两个儿子竞争继承人的位置。不过说是竞争,无非就是……]

    “就是让私生子给叶臻当工具人,什么时候这大少爷历练得差不多了,私生子也就会被一脚踢开。”阮逐舟自然而然接道。

    07号惊道:[没错宿主,您是怎么知道的?]

    “最常见的御下之道罢了,叶大当家本就不会在乎一个私生子的死活。”阮逐舟道,“只是这样一来,叶观可就要被大太太和大少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加上下人对他的轻慢,‘我’对他的刁难……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对他敌意那么大?”

    07号:[宿主,这个问题……您要不要从记忆里自己搜寻一下?]

    毕竟脑内被植入了不属于自己的过去,被07号这么一提醒,阮逐舟才反应过来,可又瞬间觉得不对。

    系统的这语气,好像有些事颇为难以启齿。

    他在记忆中略一翻找,很快恍然大悟。

    副本世界里的“阮逐舟”,与主角叶观当真有过一些阴差阳错的交集。

    寻声阁的乐伎,都以争取被客人赎身出去做个富家姨太为最高目标,阮逐舟同样不例外,但他一开始盯上的并非年事已高的叶永先,而是叶家的长子叶臻。

    毕竟叶永先年龄太大,或许再过个十年八年,这偌大的家产就要落到少当家手中,若是能攀上叶家继承人,这辈子都能高枕无忧。

    阮逐舟接触不到金尊玉贵的长子,只好千方百计托人找上叶观,希望对方可以帮自己给叶臻传递些东西,可得到的确实这位私生子冷漠的回复:

    “抱歉,我在大哥面前说不上什么话,更何况这不合规矩,还是请你尽早打消这念头吧。”

    几番尝试后,阮逐舟突破不了这严防死守,加之叶观明言拒绝,只好退而求其次,对叶永先发起进攻。

    自然,叶观的存在便成为了阮逐舟如今在叶家最大的一颗定时炸弹。只要叶观还在这个家一天,阮逐舟曾经试图攀附叶臻、勾引大少爷当断袖的事就有着暴露的风险。

    如此一来,阮逐舟把委身于年老的叶永先、爬不上叶臻少爷的床的过错统统推在叶观身上也就说得通了。现下只怕他恨不能立刻把叶观排挤出这个家,方能解了心头大患。

    阮逐舟又看看角落里跪着的青年。

    刚刚短暂的对视过后,叶观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机械地转过头,阖拢眼帘。

    “原本主宇宙设定中,叶观是怎么打脸这一家人的?”阮逐舟在心里问。

    [如今被一大家子人压迫欺凌,正是主角叶观翻身的开端。]07号说,[在叶家人的打压下,叶观忍无可忍,意识到只有反击才能自保。]

    [华国战火波及沪城后,叶家风雨飘摇,众人瓜分家产,包括您在内追随叶臻的一脉会因为经营不善落得身无分文、病死街头的结局,而叶观的事业蒸蒸日上,最终在叶永先临死之际获得了认可,成为下一任少当家,复兴叶氏。]

    阮逐舟心里古怪地一笑:“叶永先这么注重宗族观念的人,死到临头反而大彻大悟,把少当家的位置给了私生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的07号:[宿主,目前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权限,恕我不能解答您的问题……]

    阮逐舟心里沉默了一会儿:“在主宇宙看来,被叶家认祖归宗,坐上少当家的位子,就算够解恨,够过瘾了吗?”

    07号一愣:[呃,宿……]

    阮逐舟无视脑海里的杂音,迈开步子向跪在地上的人走去。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叶观适时地睁开眼。

    阮逐舟站定在他面前。秋末冬初,月光乌蒙蒙的,却在青年瓷白的面容镀上素色的釉。

    “现在知道丢脸,跪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了?”阮逐舟嘴唇几乎没动,“滚去那边跪着。”

    他对院当中的那颗流苏树小幅歪了歪头。

    叶观没有抬头看他,顿了几秒,没有撑地,就这么直接站了起来。

    跪了快两个时辰,青年站起来时也只是身子些微晃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站直。

    阮逐舟看着那身单薄的衣服,又看看他强忍着不表现出冷得发抖的模样,微微冷笑,转身向树下走去。

    叶观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冬日的流苏树,斜逸着枯枝横杈。叶观不顾地上冻得硬邦邦的泥土,结结实实在阮逐舟跟前儿双膝跪下来。

    阮逐舟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跪我边上干什么?跪树底下去。”

    叶观眼皮微微一紧,而后挪了挪膝盖,照做。

    阮逐舟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望着叶观。

    “老爷要至少卯时才起。”阮逐舟说,“在这之前院子里没人看着,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靠着树干打盹。”

    叶观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青年深黑的眼底仿佛月光也照不进的深潭,酝酿着暗流汹涌。

    月光照着一树瘦枝,在阮逐舟脸上打下崎岖细长的影。青年细挺鼻梁分割开半边侧颊的光源,浸在灰色的阴影里。

    阮逐舟:“在这跪着,好受吗?”

    叶观于是垂眼:“回四太太的话,好受。”

    阮逐舟一哂:“放屁。”

    叶观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又生生遏制住。

    阮逐舟微微弯下腰。他出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一件外套,随着这个动作缓缓向下滑落了一寸。

    他平静地问道:“如今华国战火连天,说不定哪日就会打到沪城。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洋人要你跪,而你不得不跪,你恨不恨?”

    叶观嘴唇小幅蠕动:“恨。”

    阮逐舟:“如果有朝一日,有机会报复他们,你会怎么做?”

    叶观看着阮逐舟长衫的下摆。

    “儿子会杀了那些洋人。”叶观的口吻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

    “现在也有人让你跪,”阮逐舟幽幽开口,“你为何不敢恨,不敢杀?”

    叶观一掀眼皮。

    阮逐舟那双漆黑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叶观哽了哽:“那不一样,洋人是国仇家恨,而父亲和您是训诫儿子……”

    阮逐舟一声轻笑,引得叶观住口。

    阮逐舟无聊地挪开眼,看着庭中树影。

    “别自欺欺人了。”他说,“什么国仇家恨?谁负了你,你就要让谁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否则就对不起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头。”

    说完他又直起身,回过头端详着叶观。

    “如今这世道,隐忍就是犯贱。”他循循善诱似的,“少爷,你说自己是不是贱?”

    叶观呼吸一窒,眼底的暗流瞬间澎湃暴涨。

    直起身时,阮逐舟披着的外套不小心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阮逐舟睨了那外套一眼,脚尖一勾,把那织物踢到叶观膝边。

    “都因为你,我的衣服脏了。”阮逐舟扬唇冷笑,“脏东西我不要,赏你了,少爷。”

    他刻意把某个称谓咬重,随后再不多看跪着的人一眼,转身离开。

    夜风骤如霜刀。

    叶观仍然跪着,心口某处却烙铁一样灼痛起来。

    他没有去看阮逐舟离去的背影,而是微微俯身,拾起那外套。

    他拍掉上面沾的尘土,将衣服抖落开。织物细密,厚实而柔软,极佳的料子,披在身上,一宿的风都吹不冷。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刚刚四太太俯下身时,这衣服从对方肩头滑下的那一分秒。水一样的织物从瘦削的肩胛骨上蹭落,掉到一半,被对方自然而然拢住,垂在肘弯,披肩似的荡。

    他低下头,鬼使神差地抓着那衣服凑近,如按捺杀心的孤狼嗅闻领地中猎物的气息般,高挺的鼻梁微皱。

    一阵比月色还轻的皂角味道飘近鼻尖。

    ……好香。

    *

    转天早晨。

    起床时,阮逐舟趁着叶永先还没醒,悄悄支开窗户往窗外看去。与此同时,他听见脑内的07号说:

    [宿主,您让叶观在外面跪了一夜,不会伤着他吧?]

    阮逐舟置若罔闻一般,定定望向向庭院中。

    流苏树下,只见某个人影正虚虚靠在树干旁,双目紧闭,头还一点一点的,膝旁地面上放着一件叠得四四方方的外套。

    阮逐舟心里啧了一声:“十足的犟种,也不知道披上遮风。”

    [宿主您说啥?]07号问。

    阮逐舟语气平平:“没有啊,我什么也没说。”

    一天过去,07号也摸透了自己宿主这个话爱留一半的性子,也不再追问。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哗啦的水声与衣物簌簌的摩擦,小丫鬟端着洗脸盆,站在桌子旁。

    而阮逐舟按着沪城娶妾过门第二天的规矩,双膝跪在床下,给叶永先穿衣。

    脑海中,07号还在喋喋不休:

    [宿主请注意,新的任务即将触发。稍后主角进来向叶大当家请安,您的任务内容是羞辱叶观的身世,嘲讽叶观母亲的低贱出身。]

    叶永先坐在床上,抬起下巴,视线却向下瞟着阮逐舟的脸。

    阮逐舟跪着,视线只到叶永先胸口,四平八稳地为男人系扣子。

    “没了?”他问。

    07号说:[这次系统会实时监测主角的心情值,必须刺激主角产生情绪波动,羞耻心达到一定程度,才能进一步奠定他争夺继承人之位的决心。]

    阮逐舟十分从容地讨价还价:“这次任务要求都提升了这么多,就没有什么特殊奖励?”

    07号忍住“您总算问了点该问的了”的冲动:[有的宿主,任务完成后,除了积分,您将会根据身份背景解锁原本自带的一个技能天赋。]

    几乎刚说完,门口传来三声叩响。

    叶永先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喊了声进。

    阮逐舟听到侧后方有人推门进屋,步履有些艰涩。

    他充耳不闻,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

    “给父亲请安,”他听见叶观有些嘶哑的声音,“父亲,儿子知错了。”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对方必然是一幅狼狈之态。

    叶永先也没有让阮逐舟停下来的意思,只扭头略略扫了叶观一眼,鼻腔里发出不耐烦的冷哼。

    “你在这儿等着,”叶大当家终于说,“等我和四太太吃完早饭,你跟我去找你大哥道歉,昨天那该死的畜生险些撞到承泽,他人都吓坏了。”

    叶观低低地应了一声,退到门口。

    叶永先又看了阮逐舟一会儿。忽然他抬起手,捉住阮逐舟在他身前动作的手指。

    “阮四,”男人思索着什么,慢吞吞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咱们俩都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