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新电影名：嫁不出去的姐姐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凌穗岁和童晓曼聊起了严思菱的项目。
她问：“童姐，我听说这个项目大改了？你看过之后，觉得怎么样？”
童晓曼想了想：“既然马上要见到严思菱，还是让她自己和你说吧。先听我的评价可能会让你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而且我之前对文艺片的接触不多。”
这样啊……凌穗岁心里大概有数了。
童晓曼对影片的质量判断主要基于商业思维，这种标准确实不适用于严思菱目前的项目。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严思菱已经从容很多。她之前没思路时写得慢，理清逻辑后已经差不多写完细纲了，受限于时长，剧本内容不会太多。
凌穗岁先看了一眼更改后的项目名：嫁不出去的姐姐。
确实是大改——严思菱直接删掉了女主获得某种“超能力”，在别人眼中会被当做男人的设定，而是把角色设定为当了二十八年独生女，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双胞胎弟弟的姐姐。
如果往商业片的方向走，女主从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变成了可能被送出去联姻的花瓶，下一步就该和自己的弟弟争家产，上演豪门内斗风云了；
但按照严思菱的设定，女主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家庭也只是小康水平。她是通过高考从小县城飞到大城市的金凤凰，毕业后创业成功买了房，年入百万很轻松。
那么，是父母逼迫她给弟弟买房买车，或者帮他的孩子搞定上学的事么？也没有。至少从细纲的剧情来看，父母、弟弟、弟媳都没有惦记女主的财产。
可以说，能放在社交平台上引流的狗血虐渣剧情点，严思菱几乎都避开了。只剩电影名里形容的“嫁不出去”，是支撑这部作品主线剧情的矛盾点。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家里人见到弟弟儿女双全，日子幸福美满，就催着女主也赶紧结婚生子，而女主相亲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在一次次的争吵中，女主精神崩溃，和家人几乎决裂。
凌穗岁翻看完毕之后，心中涌现出一些想法。
“你的故事很新，和之前那版好像完全没关系，但有些东西是共通的。”
严思菱：“嗯……我觉得之前那版的剧情逻辑漏洞太多，引入超自然因素看似是偷懒的捷径，但想圆上这个设定就会很难。我有试过往更荒诞、更讽刺的方向去写，最后发现走不通，我还驾驭不了这种新风格，所以就回归了现实日常的剧情。”
“我想了很久，我创作这个电影到底想表达什么？我想研究的是社会认同视角下的男女性别差异，所以才会有让女主‘变成别人心中的男性’这种设定。我后来又查了资料，看了一些文献，决定写‘花木兰式困境’。”
凌穗岁听说过这个名词。“花木兰式困境”最早由法国学者克里斯蒂娃提出。
花木兰的故事入选了语文课本，华国人对它都不陌生。大家都知道，木兰是替父从军，这也就意味着，当她能获得和男性一样平等的权利时，前提是拥有男性的社会身份。
“女主的弟弟在她有记忆之前就不见了，所以她一直被当做独生女养大。父母盼望女主成材，成为家庭顶梁柱，本质是把对儿子的期盼落在女儿身上，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
“前二十八年，女主在家庭中都是这样的定位，直到父母找到了她的弟弟。这时候家人对她的期盼和定位发生了变化，她从‘女扮男装’的儿子，变成了传统视角下的女儿。”
“女主的痛苦，烦躁，郁闷，只有一小部分来源于对相亲对象的不满，还有对突然冒出来的家庭成员非常不适应，觉得父母对她的关心有所减少，这些都是小事，不是重点。最重要的，还是她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女人。”
严思菱手脚并用地比划：“你能懂我意思吗？我这里说的性别不是生理上的，而是一种社会认知上的……形容词。对，就是形容词。”
凌穗岁让她放下手，在原地坐好就行。毕竟她刚才只是在一通乱舞，又没有用手语传递出什么有效信息。
“我大概懂。”她回答，“女主的不满来源于自己的失权状态。她已经拥有了财富和成功，而弟弟的经济状况却很一般，但只是因为他生理性别是男的，就轻松取代了她在家庭中的地位。”
“太对了！”
严思菱兴奋到想要给她鼓掌：“我就是这么想的，嫁不出去的姐姐就是家人对她的评价，和所有矛盾的根源。她以为自己是家庭的主人，至少也是预备役主人，但当弟弟回归后，她的身份归属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哪怕她还没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对严思菱来说，这就是电影不可回避的核心矛盾，也是她最想表达的东西。
其它狗血元素固然能增加戏剧张力，但也可能会喧宾夺主，让观众的注意力都落在物质纠纷上，反而淡化了女主的失权处境。
严思菱特别激动，这些解读由她自己说出来不算什么，但由合作演员说出来，那简直是直接挠到了心脏的痒处，让她整个人都快爽飞了。什么叫高深流水觅知音，这就是！
而且，这个知音还是条金灿灿的大腿，即使她没钱没设备没人脉，但只要有凌穗岁，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天底下还能有比这很幸运的事吗？
严思菱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凌穗岁：“凌老师，你什么时候有档期呀~我这边只需要两个月，或者快一点只需要一个月，就能把剧本搞定！”
就算剧本不够完善也没关系，反正她是导演，在脑子里知道自己要拍什么就行了。
凌穗岁好像看穿了严思菱的想法，她没直接给回复，而是让她别急。
“你可以和我们公司的唐宝编剧聊聊。”凌穗岁这样建议道，“她写的是权谋本，最近在研究女性发现自己长期处于失权状态下的心理健康问题，虽然时代背景不同，但也许你们会有点共同语言。”
“而且，开机的时候演员手上没剧本，全靠导演指挥这种事你就别想了，我不会答应的。我欣赏你的才华，但我们是第一次合作，你在我这的信用分还不够高。”
凌穗岁可以让公司给她投个几千万，但拍戏没剧本，绝对不可能。拍商业片的导演偶尔放飞自我，后果都难以想象，何况是这些走文艺片路线的。
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对严思菱来说反而接受良好。丑话说在前面，才是真正想合作的人。
严思菱猛点头，表示自己这段时间会好好努力，保质保量地把电影剧本的细节都完善好。对于童晓曼说要给她请几个编剧助理的事，她也答应得很痛快。
童晓曼估算了下剧本完工和电影备案、前期筹备的流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年初就能开拍。考虑到《屠龙者》估计要拍到2月，童晓曼建议把开机时间定在4月，这样筹备起来更轻松，演员也不用无缝进组。
至于拍摄周期么，整部电影不涉及任何特效，剧本内容也不长，三十天足够了。
“如梦令可以从七月开拍。”童晓曼顺便看了下半年的安排，“我前几天放出了点消息，三家平台都在竞价，确认和谁合作之后就可以招商了。”
严思菱还有点不理解，童总怎么忽然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如梦令的事和她没关系吧？
——不，其实关系很大。
童晓曼：“通常平台只是先付定金，不过我们也能根据全款的金额，来评估丰收传媒明年可支配、能从银行贷款的现金流数目。”
严思菱懂了，也就是说，丰收传媒愿意花多少钱来拍这部电影，得看如梦令卖得怎么样……
即使是凌穗岁，也得用商业电视剧赚的钱来养文艺片，这就是追求艺术的代价。
严思菱非常感动，她这时都恨不得真的冲过去抱凌穗岁大腿了。不过这是在外面，还有童晓曼在，她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内心的真挚情感无处抒发，只能眼泪汪汪地表示，自己目前还没什么能报答凌穗岁的。不过她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认真拍好这部片子，绝对不让女主角&投资人失望。
这正是凌穗岁想要达成的效果，她温柔地安慰和鼓励了严思菱，告诉她不要有任何压力，导演只管好好创作就行了。至于资金的问题，这些事情压根就不需要她操心。
凌穗岁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很诚恳，一点都看不出为难。但正因为这样，严思菱心里更觉得感动了。
天哪，她真好，她一定是为了不让自己愧疚，才故意演得这么轻松！
走出餐厅后，凌穗岁打开手机看到艾天明发来的消息。
对方问她最近是不是要拍电影，需要投资吗？文艺片也没关系呀，电影以亿为单位大赚的前提是大投资，搞不了那么大的规模，几千几百万、甚至几十万的小赚才是常态。
以凌穗岁的票房号召力，哪怕是再冷门的题材，票房破个亿也是轻轻松松吧。
她回了个伸懒腰的表情包，让他先等着，排队的人有点多，而且也不那么缺联合出品人。不过看在他们是老朋友的份上，会优先考虑他。
凌穗岁想到刚才严思菱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天真的年轻人啊，你对“岁皇”这个称呼的含金量，还一无所知诶~
第272章
艺人上升速度太快和影视项目周期过长的矛盾
尽管凌穗岁团队已经尽可能低调出行，但当凌穗岁走出机场后，还是被眼前的接机人群数量给惊呆了。
她有些迷茫：“美利坚也有接机文化吗……难道我没出国？”
“不要小看你的海外粉丝。”
张玟推了推眼镜，“去年你过生日，他们不止包了时代广场的大屏，还有洛杉矶屋顶大屏，好莱坞星光大道大屏，拉斯维加斯大屏。除了这些地标景观外，像什么飞机横幅、巴士车身、公交车站台这些，凡是国内有的，海外也没落下。”
卓思妤还拿出手机拍照，那边的机场到达大屏组上也有凌穗岁，还是工作室上个月发的营业图呢。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海外人气，可惜很多人只知道凌穗岁在内娱明星中ins粉丝数量最高，上过多少次世趋第一，岁丝平常也不是很爱吹，毕竟国内的生贺应援都吹不过来了。
在保安的护送下，凌穗岁穿过人群艰难前行。
她一路也会和来看她的粉丝聊天，粉丝讲中文，她就回答中文，粉丝讲英语，她用英语也能顺利交流。
丽塔是之前偶然刷到《完美人生》，从而喜欢上凌穗岁的。这部剧前几年在北美小范围火过一阵子，不过丽塔周围看过的人并不多。直到她试着带程以沫和凌穗岁的话题词在社交平台上发表动态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的演员不算小众。
她在其他人的推荐下又补了《昭将》和《游戏已上线》，然后顺利从因为角色对演员好感的路人粉，升级成坑底的铁粉。凌穗岁拿下戛纳影后的时候，她和同担好友还在线下喜悦到流泪，差点抱头痛哭。
听说凌穗岁要来美国拍戏，降落机场又恰好离她生活的城市不远，丽塔就在留学生朋友的带领下来接机了。
她很激动，也很紧张。看到很多留学生都写了信，完全没意识到要准备这个的丽塔只能找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借了纸和笔，再折叠一下。
幸运的是，凌穗岁和助理对递来的信件来者不拒，哪怕没有信封。丽塔手上这张纸还是凌穗岁亲手接过去的，她听到了对方说“thank you”。
丽塔兴奋到想要尖叫出声，但她太激动了，以至于大脑似乎都和声带断开了链接。她第一次来机场追星，经验太少，周围和凌穗岁说话的粉丝太多，她都没找到缝隙插一句。
在人群里，她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眼看着身体就要失去平衡。但在这之前，凌穗岁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
“Caution!”
凌穗岁高声发出提醒，围在她身边的人群终于散开一些。她抓住丽塔的那只手很快松开，但直到她上车离开这里，丽塔还觉得自己的手臂上留有温热的触感。
粉丝们目送载着凌穗岁的商务车消失，突然听到人群里有人在尖叫，还在原地手舞足蹈，精神状态略显堪忧。
在发疯的正是丽塔——她的兴奋终于通过脑部神经传到嗓子，她见到凌穗岁了，还给她递信了，她还拉回了差点摔跤的她！她们有肢体接触，在那么近的距离！
丽塔在这份喜悦中沉浸了好久，不过等到她和朋友都坐在了餐厅里，只能在世趋上看到手机屏幕里的凌穗岁时，她在激动的同时，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很正常。”留学生朋友给她解释：“追线下是会上瘾的，你见了一次就会想见第二次，真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感觉和屏幕里完全不同。你现在是属于一种……嗯……稍等，我找找翻译。”
“Withdrawal symptoms（戒断反应）.”她如此形容，“没有病理学上那么夸张，就是类似的原理。”
丽塔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任何成瘾的爱好。她平常听别人说这些东西难戒，还没有具体的感受，直到此时此刻，她突然有点明白了。
她趴在桌上叹气：“真羡慕华国的粉丝，他们追线下的机会比我们多太多了！也许还会在街上偶遇她。”
留学生心想，以前都是国内的美娱粉丝羡慕欧美人，有凌穗岁横空出世后，情况倒是反过来了。
不过她还是和对方解释：“并没有，凌穗岁在华国太红了，平时应该也很少出门。我还在国内的时候，很少刷到有网友偶遇她的帖子，除非是她读大学期间。”
“而且她在国内的线下活动也不多，这几年露面的频率更是在明显减少。她在华国坐飞机都是走vip通道，不会从普通的航站楼那边出来。我估计从这次之后，她再在美国机场落地，就会以更隐蔽的方式了。”
事实也的确如同这位留学生预料得那样，张玟正在查询美国机场的vip服务相关信息。
凌穗岁不是没出过国，但之前几次都不算夸张，没有这种人挤人挤人挤人的场面。看来戛纳获奖对她国际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提升水平，确实是坐上火箭飙升型的。
以及，在全球互联网那个范围内掀起讨论热潮的《美人与猛兽》预告片应该也起到了作用。从这个角度看，她接这部电影非常值得。
团队成员在忙，童晓曼在遗憾，和沃纳的合同还是签早了！
凌穗岁心态比较稳，她还打趣她：“怎么被你说得，像是我们损失了一个亿。”
“我们是签了固定片酬+票房分红的模式。”童晓曼叹气，“你怎么就知道没亏一个亿呢？说不定还是美金。”
“……太夸张了，沃纳都不敢对票房有这么高的期待。”
凌穗岁把头往后仰，靠在商务车的座椅上。
类似的事情其实发生过很多次，因为她的事业发展就是在不断往上走。想要签完合同回头看觉得自己赚了，要么是对方往上走，要么是自己走下坡路。
以沃纳的体量，再想有质变的飞跃很难很难。那比起自己往下掉，凌穗岁还是宁愿体会这种“亏了”的感觉，毕竟她也不可能真的把合同拖延到这时候再签啊。
不过，虽然最核心的利益分配不能更改，沃纳给她提供的待遇倒是明显超出了合同约定的标准。为了照顾到她的用餐口味，他们甚至找了一位专业的中餐厨师——是真正的中餐，而不是美国限定甜死人不偿命版。
这位厨师擅长的还是粤菜，凌穗岁刚落地就吃到了肠粉，甚至比她在帝都吃到的美味太多了。
果然啊，明星在外面混还是得红。哪有什么人在异乡、局促不安的离愁，只要地位够高，走到哪都是家乡的味道。
童晓曼对这种情况非常满意，她在意的并不是这点待遇，而是沃纳表现出的态度。
如果只打算做一锤子买卖，沃纳没必要这么殷勤。他们是明确知道自己占了便宜，而且还想要再次合作，但不好意思了，凌穗岁明年档期已经排满了，至少得等到后年。
谈后年的也行？那就先给你们发个号码牌吧，前面还有好几个好莱坞电影公司在排队呢。先来后到不是很重要，主要是看有没有能打动她的好剧本。
电影尚未开拍，沃纳的诚意就摆在这，显然非常看好凌穗岁的长期发展，觉得占便宜这种事最好能多来几回——就算凌穗岁团队可以贷款未来的成就，但并不是每次都能有准确的估值，而且她总是能带来超出预期的惊喜。
这就让童晓曼痛并快乐着，她总要面临这种艺人事业上升速度太快和影视项目周期过长的矛盾，给她的商务谈判增加了很大难度啊！
她的郁闷无处诉说，也没人理解，别人只会让她不要再凡尔赛了：）
《屠龙者》十月中旬开拍，凌穗岁九月底已经抵达美国。
调整好时差后，她就去摄影棚尝试多种角色妆容。前面的几套妆发效果都不错，看得出化妆师有研究过亚洲人的五官特点，没有直接套用欧美公式，而到了凌穗岁之前最期待的恶龙妆造时，却是拉了坨大的。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是烟熏妆大翻车。眼线粗到像是用蜡笔涂的，整个妆面也非常脏，紫色的口红更是吓人。化妆师对“恶龙”的理解就是这样吗？这得有多强的信念感才能顶着这套妆面演戏啊！
尽管化妆师换了种灯光模式，看起来稍微有好一些，但负一百到负八十的进步显然没太大意义。
凌穗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审美和沃纳有差异，反正不管他们怎么夸“好美”，她都觉得很别扭。
担心视觉感受有差异，她也试过用相机给自己拍视频，看看“镜头吃妆”后的效果。妆面脏的程度倒是有所减轻，但画面看起来还是非常诡异和突兀。
她表示：“如果你们对恶龙的定位不是小丑，就应该改掉这个妆容。我看不出它存在的意义。”
沃纳的负责人和她解释，根据电影对恶龙身份的设定，她以这个角色妆造出场时，就是要带来那种惊悚、恐惧的感觉，和她前面的所有形象形成强烈反差。
凌穗岁看过剧本，也知道这点，但她并不认为这种妆容能起到这样的作用，观众只会觉得画面很猎奇，原本沉浸在电影里的角色也会瞬间走出来。
……沃纳该不会要拿这个妆容引流吧？不至于吧？还是他们对东方面孔的审美就是有问题？
她对负责人和化妆师说稍等片刻，然后卸掉了脸上的妆容。
其实凌穗岁读大学时经常练习自己化妆，毕竟那时候还很糊嘛。幸好，虽然很多年没自己化过，但还不至于完全忘记。
凌穗岁画的也是烟熏，不过把黑灰色的眼影换成了浅色系，淡颜脸也可以很有异域风情。
她想起来了，《大侠无忧》还没在北美上映，难怪对方坚持要让她用妆容来传递刚才说的信息。好吧，不怪他。
“我想来一段即兴表演。”她说。
“什么？”负责人显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凌穗岁转过头来，视线锁定了他。
她的表情变得玩味，嘴角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神带着残忍的侵略性，让他不自觉咽了咽。
没有bgm，她就自己用手指轻叩桌面。嗒、嗒、嗒的声音时轻时重，时快时慢，他就像是被钉在原地，视线不能逃避，即使捂住了耳朵，这段旋律也会在心中回响。
在他努力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凌穗岁突然站起身。
以凌穗岁的身高，还不足以对他产生什么压迫感，但这一瞬间的视觉变化还是将他吓得不轻。他本能地往后退几步，通过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尖叫出声。
这一刻，这位负责人的内心可谓百感交集。
被凌穗岁随便一演吓成这样，固然是有些丢人，但这也意味着，新电影的效果稳了啊！
迪兰德的“times change”可以上世趋第一，《屠龙者》要剪什么样的精彩预告片，他也想好了！
不不不，这个还是留到正片再放出来……不对，也不用那么早做决定，要是凌穗岁还有更好的呢？
负责人缓过劲来，即使凌穗岁还没完全出戏，他也不再恐惧，而是深情地看着她，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显而易见，他看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他心中堆成山的美钞和黄金。
凌穗岁：……
果然，再恐怖的恶龙，也无法让逐利的资本退后半步啊。
第273章
为什么不做一个全新的原创故事呢？
经过凌穗岁团队和沃纳的反复协商，双方都退了半步。凌穗岁同意通过妆容给观众带来视觉效果变化，但化妆师要调整妆面，减少眼影用量，风格调性往回拉一些。
在反复试妆的过程中，化妆师其实很忐忑，就怕凌穗岁感到不耐烦了甩手走人，毕竟这个过程没有三、四个小时很难结束，她又只能坐在原地不动。
但凌穗岁很配合，她表现出的亲切随和让化妆师狠狠松了口气。她刚才对着镜子表达不满的时候，化妆师还以为对方很难搞呢。
凌穗岁上午九点就到了摄影棚，中途一直在化妆、拍照、换衣服，折腾到次日凌晨三点才收工。
因为在摄影棚内，她也没吃到什么正经餐食，全靠咖啡和三明治撑着。沃纳的负责人早就走了，他的助理倒是还留在这里，陪凌穗岁熬到了现在。
“辛苦你了。”凌穗岁向对方道谢，卓思妤递上了礼品袋。
卓思妤介绍：“这是我们华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条蜀绣的丝巾和丝巾扣。很高兴能和沃纳电影公司合作，这是送你们的礼物。”
哇，华国特产！
这位助理早就听说过凌穗岁很大方，之前拍《美人与猛兽》时，剧组成员都收到了她的礼物，没想到这份心意落到他头上啦。
不止是他，坚持到现在的工作人员通通有份。
大家高兴地向凌穗岁表示感谢，并拆开了礼物盒，摄影棚内传来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因为凌穗岁选的礼物是丝巾，男人们还在考虑怎么用，或者送给家里的女性成员，女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当场戴上了。
有人兴奋地询问她：“我可以拍照片发在ig上吗？我太喜欢了！”
凌穗岁微笑点头，表示当然可以。
在《屠龙者》开机之前，她应该还会戴着蜀绣丝巾在街上走一走，毕竟她接到了官方的推广任务。
她用自身的影响力推广非物质文化遗产，省政府为《如梦令》拍摄提供取景支持，双方互利共赢。而且，她也很乐于看到华国的传统文化成为世界潮流。
凌穗岁的一举一动确实备受瞩目，街拍带货能力更是一绝。北美这块刚掀起了点关于蜀绣的热潮，结果人家找代购一问，华国内都不好买了。
原来，是凌穗岁上了世趋之后，这份影响力竟然出口转内销，让国内粉丝先买上了……
凌穗岁的商业价值是什么水平啊？即使是宣了奢侈品，都随处可见富婆岁丝晒单，如果她要出席某个品牌活动，富婆不屑于找黄牛买名额，直接冲进专柜门店狠狠消费一波，让sales安排邀请函。
她的带货能力就这么可怕，不然lv和prada也不会长期找她合作，都惦记着挤掉对方和凌穗岁签个终身约。除这两家之外，还有好几个品牌都在虎视眈眈呢。
詹姆斯还特意来问她，怎么他没收到蜀绣丝巾呢？这玩意装在西装口袋里也好看的。
凌穗岁反问他，难道是潮汕牛肉丸不好吃吗？她给他送的都是纯牛肉手打的丸子，他吃了两袋还不够，直接找她代购了十几袋囤货。
不过，他要是想吃最新鲜的，还得来华国。如果他愿意，她可以带他上内娱的综艺宣传电影，喜欢他的粉丝也会很高兴。
为了最新鲜、最好吃的潮汕牛肉丸，詹姆斯没犹豫就答应了。
但他还是想要蜀绣丝巾——《屠龙者》的那几个男演员都收到了，怎么就他没有？
……行吧，凌穗岁只能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一条新的送给他，毕竟蜀绣最近很火，连她也很难买到了。
蜀绣流行起来之后，有好几个蜀锦商家都想赞助《如梦令》的服化道，凌穗岁十分心动，让童晓曼回国去谈了。
据她所知，这几年宋锦很流行，价格都被炒高了不少，蜀锦的声量却不大。她见过几次蜀锦的实物，那种阳光下的光泽感简直美得惊心动魄，让她移不开眼睛。
收到丝巾的詹姆斯很满意，还在柏莎面前炫耀。柏莎冷笑，给他发过去一张蜀绣披肩的图片。
这可是凌穗岁特意留给她的，女生之间的友谊是他这种塑料同事情能比的吗？
詹姆斯：……
终究是错付了.jpg
见对方不回复，柏莎感到神清气爽，对这条披肩的喜爱程度又增加了几分。
她和凌穗岁分享了如何气死詹姆斯的妙招，两人笑了会，柏莎又问她对《屠龙者》的几个男演员印象怎样。
凌穗岁：“我前几天刚见到其中一位。他说我们几位主演都在这个城市，要不要聚一聚，互相认识一下，我随口问是不是party，他立刻强调不是party，是gathering。我当时就知道了，他对party的定义和我完全不同。”
柏莎有点不理解，她问：“你对party的理解是怎样的？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热衷于参加这个。”
“华国的party通常是聚餐。”凌穗岁说，“吃完之后可能会玩点游戏，唱唱歌，跳个舞什么之类的。但主要是吃饭。”
柏莎沉默片刻，她觉得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会强调是gathering……
毕竟北美这边成年人的party离不开酒，主打一个让酒精麻痹大脑，然后找到放纵情绪的出口。
她换了个问题，挤眉弄眼地问凌穗岁觉得哪个男人最帅。
凌穗岁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如果从他们的照片和电影形象中选择，我觉得是理查德·盖伊，我很喜欢他扮演的律师，戴金边眼镜的样子还挺有魅力的。”
“那现实中呢？你不是见到他们本人了吗？”柏莎追问。
“……现实中没法选。”
凌穗岁扯了下嘴角：“我觉得自己前一天没洗头，已经不算很礼貌了，没想到他们连胡子都没刮！穿的衣服也很土，我爸爸都比他们更懂时尚。”
柏莎先是大笑，然后和她同仇敌忾，这些好莱坞的男明星也不注重形象了。凭什么他们私底下就能这么松弛，而女明星不够光鲜亮丽就要被审判？
别以为欧美就没有容貌焦虑，不然那些化妆品和时尚杂志是要卖给谁啊。大众对男性更宽容，是全球各地的常态。
柏莎听说凌穗岁拍完这部《屠龙者》后，明年要和华国新人女导演合作一部女性题材的电影，就立刻表示了期待。
“我也想和女导演合作。”她说，“我的经纪公司也支持，不过他们优先考虑的还是商业利益，但很多好项目会把女导演拒之门外。这不是因为她们能力不行，仅仅因为男人们喜欢抱团排挤女性。”
凌穗岁深有同感地点头，她给柏莎举了唐冰老师的例子。在华国，如果女导演想出头，就只能自己组局，包括她即将合作的严思菱，也是由丰收传媒扛起了主投主控的大旗。
现在她对自己的事业规划就是，每两年拍摄的作品中，至少有一部要和女导演合作，或者是女编剧在剧组能掌握较大话语权的。身为头部演员，这是她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
“你做得很好。”柏莎由衷称赞道，“你在你的国家已经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而我还没有。”
凌穗岁：“你总会有的，经纪公司不可能永远管着你。你在北美已经很火了，只差一个红遍全球的机会。”
这话很多人都对她说过，但从凌穗岁嘴里说出来，柏莎就格外愿意相信是真的。
两人举起香槟碰杯，柏莎提到了迪兰德旗下的超英电影公司。
“我听说奇迹在接触你。”她问道，“想找你演一个女超英，但你没太大兴趣。好吧，我前几年出演过奇迹的影片，他们找我当说客。”
凌穗岁笑了笑：“奇迹电影都拍到这个阶段，漫画里不剩什么出彩的角色了。我对这个系列的兴趣仅局限于当观众，但超英片确实是个不错的商业题材。我和迪兰德提了建议，为什么不搞一个原创的新系列故事呢？”
如她所说，奇迹漫画里亮眼吸睛的女超英、女超反基本被演完了，在此时加入没有太大意义。但如果是新的故事，凌穗岁就愿意接着往下聊聊了。
恰好，迪兰德内部早就这么想过了，只是这个计划仍在讨论阶段，能否成功落地犹未可知。毕竟拍超英片的制作成本很高，打造一个经典ip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事啊，估计还得再磨个三四年呢。
第274章
“你手机密码被别人解开了”
十月初，《屠龙者》剧组开机。
沃纳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也很舍得烧钱，拍摄取景地遍布世界。凌穗岁前几天还在美国，今天就跟着剧组飞到欧洲某小国了。
她下飞机之后，婉拒了其他主演的邀请，直奔酒店房间休息。她很困，非常需要睡觉。
凌穗岁其实不太理解，她的精力水平在成年人中已经算比较充沛了，在长途飞行后尚且需要睡眠来养精神，这些人都不用调整时差的吗？都这么精力充沛吗？
次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只是在硬撑罢了。
昨天他们都去喝了酒，理查德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灌咖啡就像在喝白开水。他们也就仗着自己今天戏少，化妆时间短，昨晚才玩得那么疯。
凌穗岁啧啧几声，看着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化妆间里，来往的工作人员都得留神着别踩到了谁。
好莱坞打工人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这类情况在内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在凌穗岁当主演的剧组，没有哪个演员敢在她眼皮底下这么放肆。
看在，在美娱dlc的事业版图中，她的业内威望还不够，仍然需要继续努力啊。
凌穗岁今天起床很早，因为剧组要给她画冻伤特效妆。不止是脸，还有手臂和大腿小腿，连脚底板都不放过。
她化好妆后，就先出去拍单人戏份。路过那几个男演员时，凌穗岁看到导演助理正对着他们发愁。
如果可以，助理肯定很想将一桶冰块倒在他们头上，但这几个都是好莱坞有名有姓的明星，她不能这么做。
凌穗岁停下脚步，主动说：“我来帮你吧。”
她的办法也很简单。
比如，靠近理查德的耳朵，轻轻对他说：“Rick，你手机密码被别人解开了，有人正在看你的小号页面。”
原本还半醒半困的理查德瞬间睁开了眼睛，他慌忙地摸索裤子口袋，直到把手机拿出来，确认它还在自己身边，猛然加快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上帝啊，刚才真的吓死他了。哪怕和他说银行卡被盗刷，他都不会这么紧张。哪怕有人用枪管抵着他，他都不会这么后背发凉。
比死亡更怕的，当然是社会性死亡。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不过下一秒他抬头就看见了凌穗岁。
对方顶着半张脸的红肿冻伤，眼神还特别耐人寻味。理查德的心脏又猛地跳了一下，他摸着胸口，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老老实实地从地上爬起来，还踢了其他人几脚。被他用物理唤醒的家伙发出抱怨声，理查德一一瞪过去。
知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好事？被踢醒就偷着乐吧，等他们什么时候体验一次林赛的“叫醒服务”，肯定会感谢他的温柔。
凌穗岁对着导演助理微笑：“你看，都解决了。”
导演助理努力憋笑，几乎把这辈子悲伤的事都回想了一遍，才勉强没笑出声。她在看不到的角落对着凌穗岁竖起大拇指。
华国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得是林赛啊！
理查德：……
不愧是拿火铳的公主，他有理由怀疑，迪兰德新版贝儿的形象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吧。
等这群男演员在化妆间里休整好，以还算过得去的面貌出现在拍摄地时，凌穗岁已经拍完了雪地单人戏。
她这会正站在监控器那边，观看刚才拍到的影像内容。
凌穗岁扮演的角色名叫莫妮卡——这是她对外自称的名字。
在同一个场景内，她的很多表演都要用两种方式，比如这段雪中独行。她要正常走一遍，眼神平静无波，还要弱不禁风地走一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导演在给她讲戏时，描述的是那种传统男性叙事角度下，引人怜惜的女性形象。凌穗岁思考了一会，这不就是清冷白月光的破碎感嘛。
对这种风格，她不能说非常擅长，但在她刚出道的时候，确实是凭借这类表演火出圈的。
导演对凌穗岁刚才的表现已经很满意了，这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但凌穗岁看完之后觉得一般，希望再来一条。
这次不仅是导演期待，到场的诸位主演也充满了好奇心。虽然《屠龙者》开拍有几天了，但他们之前都是分组拍摄，还是第一次现场看林赛表演呢。
凌穗岁希望重拍的是有特写镜头的那条。她站在雪地里，鼓风机的狂风吹得她眼睛都疼了。如果对面的机器再多开几分钟，她想落泪都不用靠演技。
所以，争取这条能拍出满意的效果吧。
导演喊了开始，摄像机镜头推近。凌穗岁睫毛轻颤，眼神里还燃烧着最后一丝光亮，而当她环视四周，只有这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时，她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了。
但这束光并未彻底熄灭，她步伐缓慢地向前走，风雪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却无法阻挡她前行的脚步。她仍然在希冀、盼望着什么，直到她彻底倒下。
她身体倒下的瞬间，旁观者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导演喊了停，卓思妤冲上去给凌穗岁披上外套，虽然这雪地是人造的，但温度可是真的低啊。
凌穗岁又来到监视器前，导演对她赞不绝口。
“林赛，你对表演的理解太高级了，你真的很懂如何表演出让人心疼的效果。一味表现柔弱是不够的，这种从希望到绝望，美好到破碎的过程更能让人心生同情。”
想想吧，她努力了，她尽力了，她如此虔诚、热烈地盼望着命运的转机，期待着某位英雄从天而降。
观众会为她揪心，而站在影片里男性角色的视角，谁在看到这样的莫妮卡之后，不会从心中生出同情怜悯，和被仰望之后迅速膨胀的虚荣心和优越感呢？
导演兴奋地说：“也许你天生就擅长演这个！”
凌穗岁：“……你可以说我演技好，戏路很宽广，什么都能演，但上面那个可不算夸人的话。”
导演也意识到这话不妥，收起笑容向她道歉。
被这段表演惊艳的不止是导演。别说电影里的角色了，哪怕是手握剧本，知道整部电影都是一个巨大讽刺的男演员们，都很难不为凌穗岁的表演而动容。
即使他们已经看过剧本，知道后续会怎么发展，也知道莫妮卡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但她倒下的那一刻，理查德等人依然产生了想扶她起来的冲动。
“我好想看大侠无忧。”这是理查德目前唯一的想法。
这部电影已经在北美上映了，听说口碑还不错，可惜他这段时间要拍戏，估计是没空去电影院支持了。
他向凌穗岁走去。也许是还带着对刚才那段表演的滤镜，理查德和她说话时，语气都不自觉轻了几分。
人啊，就是这么金鱼脑的生物。才过去多久，他就把叫醒服务的事忘记了。
在对方不会影响剧组工作的前提下，凌穗岁对同事都是很友善的。她和理查德聊得不错，还意外得知了詹姆斯在背后对她的评价。
理查德：“詹姆还和我说，你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叫我离你远点。说真的，他就是追不到你恼羞成怒了吧？别担心，我知道他的性格。从他嘴里说出来对女人的评价，一个词都不能信。”
凌穗岁笑了笑，那种温柔的、亲切的微笑像一阵风，拂过了理查德的心房。
但他不知道，凌穗岁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是：
其实詹姆斯说得没错，你应该相信的。
第275章
飞天会卡她的满贯吗？
詹姆斯曾经在采访中说过，和林赛拍戏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她是一位优秀的演员，这是毋庸置疑的部分。她对角色总有自己的解读，想法也时常更新，同时她会很乐于和别人分享这些，和她的每次交流都是思想上的碰撞。
在大众面前，詹姆斯对凌穗岁的专业能力表现出充分的认可，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不过在私底下，他也会和好朋友蛐蛐，和凌穗岁合作时真的压力很大。
媒体报纸总喜欢谈论她的天赋，这样更有利于“造神”来追逐流量。但真正和她共事过的人才知道，比起天赋，她的努力往往能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
凌晨三点的哈佛图书馆可能是编的，坚持晨练的凌穗岁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户外跑不了就在室内，哪怕是健身房暂时不能使用，她都会用switch连接电视，打开健身环大冒险。
要知道，莫妮卡这个角色对凌穗岁的体型没有太大要求，她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保持最佳身体状态，让自己能坚持更久的连续拍摄时间。
毕竟像《屠龙者》这种投资规模的电影，每一个镜头画面都会很讲究，可能要切换不同的机位反复重拍，无论哪一遍都不能出错，对演员的耐心和体力都是非常大的考验。
身体硬件方面的准备尚且如此，表演本身就更不用说了。
詹姆斯在采访里只提及了“新思维的碰撞”，并没有说想要跟上凌穗岁的思路是一件很累的事。这种累是双重意义的：大脑要运转很累，担心自己可能跟不上她思路更累。
所以，在得知凌穗岁要请假一段时间回国后，理查德等人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每个要高考的学生都知道刷题是必经之路，要求严格的老师才是为自己好，但如果某个晚上突然停电，大家就能心安理得回宿舍睡觉，享受美好的休息时光了。
当然，偶尔停电是好事，停很久可不行。理查德很关心地问她回国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回去参加个颁奖典礼。”凌穗岁是这么回答的，“我们国家的飞天奖，基本是国内电视剧领域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了，地位类似美国的艾美奖，而且它是两年一次的。”
她这么说，理查德就懂了。
他对此肃然起敬，先恭喜凌穗岁获得提名——凌穗岁纠正他，其实也不算，飞天奖的提名都是当天出，只不过默认会从入围作品里选择。因为它多了一道正式提名的程序，所以不能像戛纳那样，只要作品入围就都算最佳女主角的候选者。
理查德边听边点头，但同样身为演员，这种事他心里是有数的。如果不是有一定的获奖把握，林赛会特意请假飞回去吗？
从《屠龙者》开机到现在，林赛还从来没有接过任何外务。不是没有工作找她，有些活甚至还找到他们牵桥搭线，但她经纪人都以“需要专心拍戏”为理由回绝了。
旁边的另一位演员安德鲁说：“说起艾美奖……你参与评奖的作品是不是浪潮之下？这也是今年国际艾美奖的获奖作品，我记得你还获得了最佳女演员。”
“是的。”凌穗岁笑道，“我还以为没人知道这事呢。”
艾美奖是美国电视剧领域的最高奖项，相比之下，国际艾美奖的含金量就不值一提了。所以，尽管凌穗岁是华国第二位获得此奖项的演员，这件事在内娱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毕竟凌穗岁拿过的奖杯太多，而且岁丝也是要脸的。她们的眼光高着呢，做不出拿分支奖项和知名奖项混为一谈的事，这也太掉价了。
安德鲁：“我很喜欢浪潮之下，虽然看字幕有点费劲，但不妨碍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我把它推荐给了很多朋友，尤其是对华国有兴趣的人。主角的奋斗历程是时代的一面镜子，看了它，会对华国的崛起之路有更深刻的理解。”
“谢谢你的称赞。”凌穗岁笑了笑，“很荣幸能从你这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今天我听到你这么说，无论能否得到视后奖杯，都已经满足了。”
没有哪个同行能拒绝这样的商业互吹，尤其安德鲁的性格还有点自恋。即使是更懂得人情套路的内娱明星，在凌穗岁如此真诚的表情面前，都会忍不住相信这是真的，更别说美国人了。
安德鲁打开了关于《浪潮之下》的话匣子，和凌穗岁聊得非常火热，旁边没看过这部剧的理查德参与不进来。
拜托，明明是他先来的！
他悻悻地离场，打开手机搜索这部剧。他不仅要看，还要看得比安德鲁更仔细，更认真，等林赛捧起华国的飞天奖杯后，他就在ig上恭喜她，顺便附上剧评和推荐。
对，就这么办！安德鲁绝对想不到这招！
理查德美滋滋地追剧去了。另一边，凌穗岁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回到华国。
她出国拍戏这段时间，工作室又省去了制作行程图的功夫，用一行“本月均在剧组拍戏”就把粉丝打发了。岁丝非常想念她，导致今年飞天奖的典礼门票价格又被炒出了新高。
不过，最关心凌穗岁能否得奖的，还是她的黑粉。要是真被她捧回飞天奖杯，她就是国内视后满贯了！国内获得如此殊荣的女演员，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唐冰的电视满贯进度慢，固然有她的重心放在电影，在电视剧领域耕耘不算多的缘故，但白玉兰也确实卡过她好几届；
而凌穗岁之前主要拍电视剧，现在转战电影，但电视满贯还差个飞天，那么问题来了——通常以政府奖的标签被大众熟知的飞天，会卡凌穗岁的满贯吗？
如果这次卡她一回，她下部电视剧是古装权谋，可不是飞天会提名的题材啊。等她再拍下下部电视剧，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可能就像唐冰那样，若干年后才能凑齐锦上添花的最后一块拼图。
她这次特意从国外回来，刚落地就牵引了无数人的心肠。凌穗岁本人对此早已习惯，倒好时差后，她就让司机带着她去寻味小吃摊。
沃纳安排的中餐厨师再好，有些美食在国外也是吃不到的。趁着这次回国，她要一口气吃个爽。
路过某条街区时，窗外略过的景色让凌穗岁感到惊讶。
她看到了什么，这是卡车抗议吗？在写字楼的楼下，还摆满了葬礼专用的花圈，这得是多大仇啊……
卓思妤给她解释：“这个是闪亮的她那几个选手粉丝搞出来的，这节目前几天刚收官，线上线下的抗议就没停过，粉丝还闹着要去广电举报，拿着消费记录去报警，告平台欺诈。”
看看这几家粉丝互撕的程度，再看看丰收传媒内部林雅涵和赵纤凝两家粉丝间的摩擦，那就真的是小打小闹了。这两人也以此为戒，调整好了心态，果然幸福都要建立在对比之上。
凌穗岁听得啧啧称奇，虽然不提倡这种手段，但不知道平台在花招百出只为圈钱，甚至不惜破坏市场环境时，有没有想过会有被反噬的这一天呢？
光想到这一点，凌穗岁就很难对平台生出什么同情。
只是，听卓思妤说，由于这事闹得太大，其它平台正在办的演员选秀纷纷被叫停。
不止拟办项目不予通过 ，哪怕是已经播了一两期的节目，也不得不“因技术原因停播”，无论是赞助商付出的金钱，还是选手、幕后工作人员们的时间精力，通通打了水漂。
资本的造星捷径又被堵上一条，联动短剧倒是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在这几个月内发展极快。这种联动之后反转又反转，通过不同视角，把好人变坏，又把坏人变好的套路非常流行。
至于剧情逻辑嘛，观众爽一把就完事了，都看短剧了还要什么逻辑。
其实丰收传媒很早就在布局短剧赛道，小成本能搏个大收益的事为什么不做？不过听童晓曼说，反而在短剧最火热的当下，她在考虑收紧投资，落袋为安。
她的理由也很简单：“现在的短剧参与者都是投机型，而不是长久投资型。这个市场会被搞成什么样子，国家什么会出相关政策，都是不可控因素，风险太大了。”
凌穗岁对她的决定表示赞同。尽管她不是专业投资者，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哪怕现在的短剧野蛮生长还没到头，但又有谁能保证，自己能赚到最后一个铜板，而不是一念之差，就赔个精光呢？
暂避锋芒是为了更好的回归，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影视市场会迎来一轮洗牌，那就是丰收传媒往上走的最佳机会。
凌穗岁能待在国内的时间不多，基本是休整一天，参加完颁奖礼就要走。严思菱好不容易才等到她有空的时候，向她汇报了电影的最新进度。
这不仅是她的女主角，还是她的投资人呀！凌穗岁的意见，对严思菱来说至关重要。
凌穗岁标记出几个点，和严思菱展开了讨论。她顺便告诉她，这种事线上说也行，不必非得在她面前，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严思菱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严思菱嘿嘿地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除了想同步进度，我还想亲自向师姐表示感谢……谢谢你提前给我发了工资。”
搞艺术是很花钱的。严思菱家里条件只能说一般，勉强能供得起她艺考和学导演专业，而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毕业后再找父母要钱。在她家里托七拐八绕的关系找到孟玉，孟玉又把她介绍给凌穗岁之前，她都是一边打零工，一边搞她的电影创作。
影视行业收入两极分化很严重，别说外包和普通打工人了，连导演和编剧都有可能被拖欠报酬。这年头能按时结清尾款的甲方都是大好人，凌穗岁还提前给她发工资，她简直是天使！
凌穗岁并不居功：“我只是想让你专心搞创作，资本家都是追求性价比的。”
尽管她这么说，严思菱依然知道她不是。
她又差点被感动哭了，还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以后混到裴导这种地位，有人请她出自传，那她必须把凌穗岁放在第一页。
严思菱由衷盼望，凌穗岁这次能拿下飞天优秀女演员。
她才二十七岁，她会成为国内最年轻的满贯视后，也会打破达成电视满贯的最小年龄记录。
这是一份很大的殊荣，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还会被掂量、审判对方是否担得起，但她可是凌穗岁。
“她可是凌穗岁”——这句话不需要加其它补充形容，有这一句就足够了。
第276章
十周年快乐
飞天奖内场，《浪潮之下》剧组到的很整齐。
虽然主演们心中有数，除了凌穗岁外，他们都无缘于个人奖项，但在这个重大场合，如果能亲眼见证凌穗岁上台领奖，那也是很有意义的！
因此，应年甚至是特地从剧组请假来的。在凌穗岁被媒体记者们团团围住，还没来到内场之前，他还要求同伴们为他保密，不要让凌穗岁知道这件事。
几人肯定纷纷说好，黄睿在心里吐槽，整得那么严肃又神秘，有必要吗？你是来看颁奖，又不是来求婚的。
别说凌穗岁和他没那种关系了，就算他俩是情侣，她今晚最想得到的也是奖杯，而不是结婚戒指。
宋灵珊特意换了部拍照特别好的手机，这事她谁也没告诉，只是默默地准备；席间的李元庆频繁刷着手机，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几个人坐到一起，这个氛围吧……就让一身轻松的黄睿很不理解，感觉自己被隐形地排挤了。
不是，凌穗岁本人都还没到，你们到底在紧张什么啊？
此刻的凌穗岁也想问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了一百遍“不紧张”、“平常心”、“提名即肯定”了，为什么还是有记者追着问她“对今晚的优秀女演员奖项有什么看法”。
她知道他们想听的是“我对此势在必得”，但她又不是傻子，哪有提前开香槟的道理。
正当凌穗岁准备用公式套话快速敷衍这群记者，结束这个流程时，她终于听到了点不一样的提问。
“飞天奖入围片单公布后，梅爱红老师在微博上夸你，说年轻演员都应该向你学习，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梅爱红这个名字，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有点陌生，但她在老一辈人心中可是经典中的经典。
而且，她是唐冰的表演老师。如果在旧社会，凌穗岁学艺前都得先给这位祖师磕个头。
这记者挺会给她挖坑的，凌穗岁看过那条微博，梅爱红老师的原话是“凌穗岁对黎想的塑造有很多值得年轻演员学习的细节”，怎么到他嘴里就换了个意思呢？
她笑了笑：“非常感谢梅老师对黎想的认可，角色的成功不止是我个人的努力，也离不开剧组全体成员的辛苦付出。它是一个集体项目，是团队智慧的心血和结晶。”
“我认为，梅老师其实是想让我们这些演员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演员是一个需要终身积累的职业，我还不知道自己在这条马拉松赛道上的进度。”
这句话顺便也回答了“如果你拿奖/没拿奖”之后的问题，她还有如此广阔的未来，一时的成败又算得了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好心态，凌穗岁悠然落座。
四面八方的摄像机镜头都朝她而来，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凌穗岁感觉自己坐的地方成了热门旅游景点，如果在旁边挂个“拍照一次五元”的牌子，蓝绿收款码的提示音大概能响一个晚上。
——在互联网时代，大家有自己的到此一游方式。这飞天奖内场，来都来了，怎么能不打个卡呢。
李元庆小声问她：“你今天有上网吗？”
“没呢，从早上就在弄妆发，我难得回国一趟，要拍点营业照。”
凌穗岁有点好奇，“我错过什么热闹的大瓜了吗？”
李元庆连忙摇头说没有，凌穗岁觉得他有点可疑，又看向应年。
应年很茫然：“确实没发生什么大事。”
哦，那就是真的没有，凌穗岁的心定下来了。
她确定应年不会对她说谎，再说他也没那本事。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多看他几眼，他就会紧张到露馅。
颁奖礼的流程有点长，凌穗岁悄悄发了会呆。
别看她刚才接受采访时云淡风轻，但记者提到梅爱红老师在微博上夸她的事，她心里还是很爽的。
那可是她老师的老师呀，听齐萱老师说，她们这一派“师门”的教育风格都比较吝啬于赞美夸奖，所以唐冰老师很少夸她，源于她很少从梅老师那里得到夸奖，但现在梅老师直接夸她了！还是在微博上！
当然，在唐冰老师面前，凌穗岁可不会这么得意，而是换了套说辞。
梅老师肯定是这么想的：亲自教出来的学生不能轻易夸，就怕夸多了让她骄傲，那就夸学生的学生，绕着弯子达成目的。她演得好，不就证明唐冰老师教得好吗？
不管梅老师究竟怎么想，反正唐老师听完之后心情爽了。唐老师还问她，准备什么时候收个学生，让她也体验一下“隔代亲”的感觉。
这个嘛……凌穗岁目前长期看好冯荔，但当小天才的老师压力是很大的。冯荔正在快速成长中，而凌穗岁必须保证自己的进步速度比她快，才有内容、有底气去教导她。
这听起来很难，很有挑战，也因此充满了吸引力。
凌穗岁的思绪到处乱飞，直到颁奖流程来到了优秀女演员，她才回过神来。
此时好几个机位几乎要怼到凌穗岁脸上，导播也频繁切她的画面。今晚这场盛典有好几个电视台直播，凌穗岁露出得体的营业微笑，看向舞台上还在制造悬念的颁奖嘉宾。
——别以为她不紧张，要是她真有这么淡定，刚才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两年一届的飞天奖从来没有大小年的说法，几乎每届都是竞争激烈的修罗场。凌穗岁双手虚放在膝上，坐姿非常端庄，都不带动一下的。
要是抬起手时，被超高清镜头拍到她手心里的汗可怎么办。
“我宣布，本届飞天奖优秀女演员的获得者是——”
浪潮剧组的主创们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屏幕前的岁丝也躁动不安，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画面在几个入围女演员里来回切换，凌穗岁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接下来念到谁的名字，她都必须做好表情管理——
“浪潮之下，凌穗岁，恭喜你。”
全场响起洪亮而热烈的掌声，无数道目光向此时此刻的主角聚齐。
凌穗岁站了起来，她几乎是按照大脑自动输入的指令，向全场观众鞠躬致谢。直到她沿着周围人让出的通道，一路走到舞台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眼眶的湿润。
这时再去擦眼泪已经来不及了，凌穗岁索性让这滴泪落下，泪痕成为了她今晚妆容的一部分。
屏幕上在播放《浪潮之下》的片段，她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黎想，毕竟她们从前相遇的媒介都是平板和电视。
凌穗岁很认真地看完，然后在主持人和颁奖嘉宾的指引下站到指定位置，接过属于她的奖杯和证书。
她拿过很多奖，对颁奖台上应该说什么话简直烂熟于心，甚至可以来段双语发言。但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点哽咽了。
“谢谢评委会对浪潮之下，对黎想的认可。”
凌穗岁慢慢找回思绪，继续说：“我一直希望，演员能成为我的终身职业。承蒙观众厚爱，我会继续努力，为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谢谢。”
这大概是她说得最短的一次获奖感言。走下台阶后，凌穗岁才想起自己漏掉了多少内容。
算了，没关系了，回头在微博上补一篇小作文也来得及。
领奖时她要注意时间，上台的步履略显仓促，下台后她终于能腾出空来，和今天特意来到现场支持她的朋友们挨个拥抱，表示感谢。
路过应年时，凌穗岁发现他脸上全是泪，哭得比自己还激动。
“……你怎么了？”凌穗岁哭笑不得地问他。
应年吸吸鼻子：“我太高兴了。穗岁，恭喜你，我今天特意穿了最喜欢的礼服来，因为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你是内娱最年轻的满贯视后，估计没人能打破你的记录了。”
二十七岁拿下三个视后是什么概念？而且她还不是一部作品横扫，每个奖项背后都是一步步走来的积累。
应年仍在为她意难平：“你本来也有机会横扫……都怪……”
应年及时止住话头，这可是在直播现场，就算没有摄像机在拍，他也不能这样蛐蛐白玉兰，对凌穗岁的形象不好。
凌穗岁：……
算了，他说到一半能停下，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凌穗岁抹了抹眼泪，表示今晚的聚会开销由她买单。虽然她明天要赶飞机，今晚不能陪他们熬夜嗨皮了，但她可以给他们结账啊。他们能来现场支持她，这份情谊在内娱是很珍贵的。
退场后，凌穗岁都换好衣服，准备坐上商务车了，李元庆追在后面，给她送了一束花。
凌穗岁一时愣住，她看向卡片上写着的“十周年快乐”，过去的回忆忽然涌上心头。
在内娱，通常只有爱豆有具体的“出道纪念日”，演员是很难追溯到具体日期的，连年份要以某部作品的拍摄还是播出时间为准都说不清。
但凌穗岁记得这个“十周年”。在十年前的今天，是《推理进行中》节目播出，贾珍珍第一次和观众见面的日子。
李元庆：“我知道这事的时候，热搜都挂了半天了。我心里很忐忑，也很紧张，因为这个日子太特殊了，我希望你拿奖，又怕你错过这个奖会加倍遗憾。但幸好，飞天奖没有辜负你的努力。”
凌穗岁努力想忍住眼泪，但情绪堆到这，她的眼眶还是红了。
“谢谢师兄。”她说，“算算日子，这也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年一个月零八天，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
一个月八天，是她怀着紧张期待的心情，盼望贾珍珍能在节目里出现的日子。
现在她已经是国际明星了，依然记得当年郑重对待一个npc角色的心情。
李元庆鼻子酸酸的，他说：“那也谢谢你在浪潮剧组对我的关照。”
“穗岁，未来的十年也像过去十年这样，大步向前走吧。”
第277章
如果一定要给我的演艺事业下个定论——
从籍籍无名的综艺npc，到电视剧三大奖满贯视后需要多久？
凌穗岁给出的答案是，十年。
从旁观者的视角，这或许是“爽文女主开挂人生”的十年，但只有凌穗岁自己，和长期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这十年如一日的漫长时光，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在飞天奖后台，记者先恭喜她创下了年龄最小的满贯视后纪录，又问她，凌老师对目前取得的成就满意吗，你觉得自己算是成功的演员吗？
凌穗岁的回答是：“演员是一个非常需要耐心的职业，演艺生涯是一场看不到头的马拉松。我认为演员没有一个通用的成功标准，它的定义取决于你本人。”
“拍多少作品算成功？还是获得多少奖项算成功？世俗标准千变万化，对演员的评价体系太多了，我从不纠结成功与否的事情。我还能继续拍戏，如果一定要给我的演艺事业下个定论，那只能刻在我的墓志铭上。”
后面这句话上了多平台的热搜，事业粉听了狂喜，冲浪的网友也感慨于凌穗岁的格局。
她可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满贯视后，今年才二十七岁啊。她已经攀上了别人不敢想象的高峰，还要接着抛出永不停止的豪言壮语。
这股热血拼搏的劲头让相关话题下的讨论氛围都沸腾起来，不少网友表示，看见凌穗岁就会触发体内的慕强本能，她实在是太厉害，太耀眼了。
凌穗岁的国民度是用作品撑起来的，吃瓜的网友也是追剧的观众。黎想的含金量来自观众的托举，来自准时打开的电视和手机平板，那些守在屏幕前被她带进故事里的时光，最终汇成了“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就算有黑粉上蹿下跳，造谣说什么“内定”、“商量”等等，也影响不了实时广场上满屏的掌声与祝福。
拿个飞天奖怎么啦？大家还觉得她的奖项拿少了，白玉兰也该是她的。
哪来的那么多隐藏规则，评奖不看实力，看该不该给二封、该不该卡满贯这种因素，不就有违奖项成立的初心了吗？
黑粉每次都打逆风局，只能酸溜溜说几句凌穗岁团队厉害，然而根本无人在意。
与此同时，凌穗岁和奖杯合照的评论区又成了新的“凌榜”。她那些熟与不熟的艺人朋友都在下面表示恭喜，几个合作过、交情比较好的演员还特地发了原创微博。
凌穗岁在超话里翻牌了几个粉丝，然后把手机交给卓思妤。回复圈内好友这种事，就交给助理来做吧，反正他们那边也未必是本人发的。
她的行程很紧，明天很早就要到机场值机，估计只能在酒店睡两三个小时。为了抢时间，她的妆面都是在车上卸的，面膜也提前敷上了。
卓思妤帮她挨个回复过艺人朋友后，顺便问她要不要在ig上也发个动态？以她现在的人气，关注她的海外粉丝也非常多。
“你来操作吧。”凌穗岁打了个哈欠，“让文君那边出个文案，选几张微博没发过的照片。”
卓思妤应了声，随口问她：“累了吗？感觉你兴致不高。”
凌穗岁轻轻嗯了声，她最激动、最兴奋的时刻就是听到自己名字，和接过奖杯时。
她是人，会有七情六欲，在那一瞬间也会膨胀，会狂妄，会幻想自己站在世界之巅，征服整个宇宙。当她站在台上，聚光灯和摄像机都为她集中时，她感觉自己站在云端，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云朵。
但这种幻想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脚还得踏在实处，才能体面地完成整个颁奖礼。
凌穗岁很快就从鲜花和掌声中清醒过来，但这种为她喝彩、造神般吹捧她的情绪再次席卷了互联网。尤其今天还是《推理进行中》那期节目的十周年播放纪念日，这种巧合又为她增添几分“命中注定”的传奇色彩。
今晚的热搜被她霸榜，每个平台的流量密码都是她。奥奇天线玉米纷纷推出凌穗岁专栏，水果tv也把两档综艺摆上推荐位，荣耀属于她，祝福属于她，观众和同行的仰望也被她收下。
这其实很危险——凌穗岁在心里和自己说。
如果她要维持这种完美无缺的形象，她的容错率会越来越低，因为高涨的舆论情绪并不允许她失败。她的作品必须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叫好和叫座至少占一个，她最好全占了。
“怎么办。”凌穗岁开玩笑般调侃，“才刚在采访时夸下海口，说要拍一辈子戏，现在已经想退休了。”
车里没人把凌穗岁的话当真，大家都哈哈笑了两声。
张玟还提醒她，明天得搭早班机回剧组拍戏，她要不要在车上先睡会？
凌穗岁摇头，她这会睡不着。
退休当然是不可能退休的，这泼天的富贵她接得住，也只有她能接住。就算哪部戏失败了，跌落神坛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她连重头再来都不怕，还怕这个？
她的人生没有见好就收，只有勇往直前，直面起起落落。
当然，最好是一直起：）
到了次日，这股关于她的热潮还不算完全褪去。她的角色集锦在字母站播放量早就破千万了，昨晚在豆子和微博上又火了一波，还被人搬运到了外网。
虽然都是中文，但外国网友也看得津津有味。凌穗岁打戏高燃混剪在油管上的播放量很高，连理查德都在主页推荐上刷到了。
他已经在ig上恭喜了林赛，还发了观后感小作文。等林赛回来，安德鲁就不是唯一一个能和她讨论这部作品的人了。
理查德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进电影院看《大侠无忧》。虽然无忧已经在北美上映很久，现在基本没什么排片了，但他可以和影院谈包场嘛。
就算流媒体很发达，但理查德坚持认为电影院的存在就是有它的意义。好的作品要通过影院大屏享受，才算是完美的视听盛宴。
他还看了被搬运过来的凌穗岁后台采访视频，可惜这是全中文版的，理查德根本听不懂，只能遗憾放弃。
能听懂的人，这会正在和凌穗岁发消息呢。
【恭喜，一路走来辛苦了。】
这条消息来自陈越宁。
凌穗岁此时正在飞机上，她懒洋洋地拿起手机，回了个句号就把屏幕摁灭。
这是好朋友之间的某种暗号，当她发送句号时，意思就是消息我收到了，但我现在忙、心情不好、或者就是单纯的不想回。
不需要绞尽脑汁想理由，不需要考虑人情世故，双方已经熟到百无禁忌，主打一个松弛聊天，有空再说。
列表里和她有这种交情的朋友不超过十个，大部分都是女生。在男性朋友里，陈越宁算一个，李明煦也算一个，应年只能算半个，得分情况。
凌穗岁在横跨太平洋的航班上，陈越宁也在国外，不过他在南半球。
这里信号不怎么好，网络也断断续续的。陈越宁看了热搜，找到了采访原视频，还得先缓存再看，不然中间会卡到崩溃。
在整个视频里，网络上广为流传的“给演艺事业下定论只能刻在墓碑上”只占很短的一部分，凌穗岁更多是在回答怎么当一个好演员，怎么拍出好作品。
隔着屏幕，陈越宁都能想象到凌穗岁心里会有多无语。从她爆红到现在，这个问题都被问了多少遍了，用关键词搜一搜就能有答案，果然这段采访还是形式大于意义。
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她每次都会说，演员要自律，要养成好习惯，要坚信勤能补拙，努力决定上限，演技是可以练出来的。
很多人喜欢把“自律”作为一款时尚单品，社交平台上也从来不缺“xx天养成一个好习惯”、“自律xx天后，我……”这类型的内容，而凌穗岁谈起自律，是把它融入日常生活，地位等同于吃饭喝水。
凌穗岁的自律没有必须要坚持多久的时限，同时也没有多久能见到效果的预期。如果你问她自律什么时候能停下，她会反问你，你呼吸什么时候能停下？
后者的答案是不想活的时候，那以此类推，前者的答案自然是不想干这行的时候。
她说，这种自律更像是漫长的积累量变，而且你并不知道质变什么时候发生，也没人和你保证一定会发生。你总是活在幸存者偏差的信息中，觉得别人都迎接质变了，只剩自己没有，为什么？
你会摇摆，会放弃，会在迎接黎明前的最后一个黑夜将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日复一日”不是一天，一百天，而是在看不到尽头的每一天。
这不是鸡汤，听起来也不励志，甚至有点丧，所以在互联网上没什么流传度。
关于成功的秘诀就是如此——她把事实说出来，没什么人往心里去，大家都以为这是套话。
所以，娱乐圈人人都渴望自己是下一个凌穗岁，真正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却寥寥无几。
陈越宁收起手机，在心里给自己加油，继续投入到拍摄中去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后，凌穗岁乘坐的航班终于落地。
起飞是白天，降落还是白天，她困得很，也懒得考虑现在几点，上车就开始睡觉，到酒店后躺下接着睡。
卓思妤和她说：“统筹调整了通告单，把你和理查德的一场重头戏挪到明天拍了。穗岁，你可以吗？”
凌穗岁举手比了个ok的手势，甚至都没问是什么戏。
调整好时差后，明天她就是满血最佳状态，拍什么都不在话下。整部电影的台词，她早就提前背完了，就算有临时改动也不怕。
等第二天到化妆间，她都不用看剧本就知道是什么戏了。
虽然莫妮卡的形象仍然是人，但从理查德扮演角色的视角，按照西方世界的说法，她今天演的是魅魔吧？
第278章
圣女与魅魔（？）
今天这场戏的难度很高。
凌穗岁看剧本的时候，以为难点在现实与幻象交织的反差，这是从表演的角度。
但等她到了现场，导演先给她讲了一场对话的戏份。
这场对话的台词很简单，成片镜头会在她和理查德之前来回切换。凌穗岁以为是多机位同步拍摄，但导演说，每次画面切到她这边时，镜头位置和她脸上的妆容都要发生变化。
凌穗岁大概懂了，导演想要一种非常自然、不依靠特效的变化，来增强观众的沉浸代入感。
如果要说得具体点，就是1m和2m的长度区分很明显，但1m每次增加1cm，中间还有画面切换，这个“变长”的过程就会非常丝滑，不会让观众感到突兀。
导演的设想很好，不过实操难度很高。
先说演员——如果情绪有起始点和终点，凌穗岁可以从A1演到An，无所谓这个n到底有多大。身为专业演员，多大的情绪跨度，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她都能处理。
但这场戏对她的要求是，她要明确区分出A1、A2、A3……的情绪区间，在每次拍摄时呈现出相近、却有细微分别的效果。
该怎么形容这种表演的精细度呢？如果普通演员的细节处理能力是一根毛线，凌穗岁是一根头发丝，现在要求她把这根头发丝掰开，再分出好几根头发丝。
再说说其它方面，化妆师昨晚听到这个要求就很懵，这得调整多少次妆容啊？他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问题是演员有这个耐心，剧组有这个时间吗？
而且，调整机位角度，每次画面切换后镜头就往前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光是灯光调整就能把人逼疯。更别说今天的拍摄还是在户外取景，太阳怎么照可不听导演的话，随便飘过来一朵云，之前的安排可能就白费了。
凌穗岁之前在裴导的剧组待过，对导演追求完美的想法倒是接受良好。
不管再怎么难，再怎么累，只要是能提高电影质量的方法，她都愿意去尝试和探索。哪怕这几个画面单拎出来，对作品的提升度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就是由无数个细节镜头组成的。
这里讲究，那里也讲究，电影才会处处讲究。反正沃纳财大气粗，为了这部片子已经投了不少钱，估计也不差这点。
导演和制片人已经把牛吹出去了，《屠龙者》会拿下漂亮的票房，和无数个奖杯。
凌穗岁表现出来的高配合度让全剧组安心了，虽然这是她和理查德的对手戏，但比起镜头角度不变，几乎可以从头拍到尾的理查德，表演难度全落在她身上了。
导演喜笑颜开，各种赞美疯狂落在凌穗岁身上，还说她现在是好莱坞最受欢迎的演员。
比她红的演技可能没她好，比她演技好的又不一定比她红；即使同时满足演技好和比她红这两个条件，片酬开得比她高，配合度却不如她。
凌穗岁听着反正不觉得是在夸她，这不是说她“经济适用”吗？普通商品才研究性价比，顶奢要的就是大多数人高攀不起。
她扯了扯嘴角，笑一下算了。
等着吧，有的是这些大公司将来求她的时候。
导演本意是想给她鼓励，却无意激起了凌穗岁的斗志。她已经换好衣服，此刻正坐在化妆镜前，等待化妆师来画第一个画面的妆容。
在电影剧情里，莫妮卡从头到尾只有一条白裙子，不过在路上会被树枝划破，会因为摔倒和沾上浆果的果汁变脏，总之就是在不同的时间点，有不同的状态。
电影没法按照时间线顺序来拍，道具组就给凌穗岁准备了几十条白裙子，并处理成不同的样子。她今天穿的这条，已经有些破破烂烂，裙长也从快到脚踝，变成了膝盖往上。
嗯……在电影里，因为有人受伤，莫妮卡曾经撕下裙子当做纱布和绷带来着。而她帮助的人，就是理查德扮演的骑士，是几个男性角色中最正义、最伟光正的形象。
骑士一直对莫妮卡有好感，但他却选择将这份爱藏在心里，只默默守护心上人——当然，这是他在心里美化自己时的说法。
真实情况是，他觉得莫妮卡出身太低了。一旦完成屠龙壮举，他就有了求娶公主的资格，至于平民女子莫妮卡，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骑士是这样想的。他只需要和莫妮卡用眼神交流暧昧，享受她的崇拜和仰慕，再占点便宜就够了。他不想在完成屠龙前节外生枝，可偏偏……唉，都怪她勾引他！
“你这一段的心理活动就是这样吗？”凌穗岁总结出来后，和旁边的理查德交流。
这场对话戏拍完，就是骑士跟着莫妮卡走进山洞，在大白天背着所有人发生关系。因为这两场戏的情绪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凌穗岁想在开拍前和理查德多讨论一下。
理查德：“……不是我，是骑士。”
“骑士是有两套性格标准的，一套基于社会身份，可以理解为假面，一套是最真实的他自己。穿白裙子的莫妮卡纯洁又无辜，他喜欢这种圣女的感觉，这样可以他满足建立在社会身份上的虚荣心，同时他又会幻想圣女勾引他。他内心深处就是想堕落，但他要给自己找个借口。”
说实话，凌穗岁很少演这种勾引人的角色。乔欣彤勉强沾边，但她对男人都是训狗式的撩拨，时刻处于上位者状态，套在莫妮卡身上肯定不合适。
所以她等会要处理的表演状态是，从圣女变成魅魔？这个过程既要效果分明，又要悄无声息。
她对着镜子练了一会，感觉都差点意思。
这种戏自己一个人排效果不太好，还是需要个搭档，对方的表现能给她到实时反馈，帮助她进行细节微调。
凌穗岁向理查德发出邀请，对方欣然同意。
他们两个先是眼神对视，然后逐渐产生肢体接触。凌穗岁看着他，指尖划过他的手掌，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理查德一瞬间就脸红了。
理查德：……
他尴尬地咳嗽起来，又是整理头发，又是摸摸衣领，一秒钟恨不得有八百个动作。
不应该啊，不就是被摸下手吗，他哪来这么大反应啊！
凌穗岁却不是很满意，她皱着眉头说：“这样太纯爱了，不是我想要的效果。我觉得骑士这里的反应是欲望，是那种阴暗潮湿的心思被实现之后的冲动。他对莫妮卡只有性欲，没有那种谈恋爱的感觉。”
这要是给他演成深情骑士，这段戏的基调就完全变了。理查德也意识到这点，他表示自己会调整状态，配合表演。
凌穗岁：“你等会吧，等会我配合你再演一次。现在是我演，你只需要代入骑士的状态，放空自己给出反应，我在找表演方向。”
……好吧，理查德只能暂时收起“用演技扳回一城”的想法，配合地当凌穗岁的工具人。
凌穗岁是一个很讲究分寸，不会借工作之名行越矩之事的演员。即使是排练这种非常亲密的戏份，她和他的肢体接触也局限在手掌，需要触摸身体时，她的手都轻轻地盖在衣料上，不会往下压。
在今天之前，理查德印象中的“勾引”都是一方整个人贴在另一方的身上，但凌穗岁的演技真是刷新他的认知了。
前面她还在摸索方向，眼神里深情居多，后面也不是纯粹的挑逗，还带着一点天真无邪的笨拙。
凌穗岁对这段戏的理解又往上了一层，她演的不是魅魔，而是披着魅魔皮的圣女。她精准地命中了骑士，或者说大部分男人既要又要的心理——他们自诩身份高贵，看不上真正的“魅魔”，却又渴望着高贵的圣女做到这个地步。
明明凌穗岁和他的距离不算很近，理查德却猛地一下带着旋转椅往后退。直到他和凌穗岁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才如同劫后余生般抚着胸口喘气。
就刚才，就她眼神变化的那一刻，真是太可怕了。
那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有些前倾——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这种香味让他感觉自己有些醉了，直到他的脚被踩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有了往后退的那一幕。
理查德再回忆起凌穗岁的表演时，都不太敢代入骑士了。只要代入，他的脸就好像挨了一耳光，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这样的画面：纯洁无辜的圣女温柔地笑着，然后嘲讽他，你就是这种货色。
……太可怕了，和林赛拍戏，能给他报工伤吗？
理查德在原地缓了一会，然后听到导演助理在叫他们过去就位。
他大惊失色，什么，原来这场戏还没拍吗？！
作者有话说：
理查德：她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QAQ
第279章
死脑子快出戏，不准再想凌穗岁了
理查德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在刚才那场对话的戏份中，需要他说台词的部分已经拍完了。导演可以从中间选取片段，不需要他陪着林赛一次又一次重来。即使镜头可能会拍到骑士，由替身站在那就行。
按照正常情况，他此时应该投入到下一场戏的准备中，或者干脆放松身心，养精蓄锐，但只要他坐下来，大脑停止思考，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出林赛的脸。
她笑意吟吟，唇角微勾，用天真懵懂的眼神挑逗着他。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心跳不受控制，然后发现了她眼底势在必得的底色。
他变成了她的玩具，或者是可以随意摆弄的人偶。他意识到了这点，但还是本能地想向她靠近，戏剧般的嘲讽效果又拉满了。
看，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被欲望支配的，她略施小计就能轻松控制的愚蠢男人。
“这是演戏这是演戏这是演戏……”
理查德双手揉着太阳穴，不断碎碎念地重复这句话。他告诉自己，莫妮卡和骑士这么演对手戏没毛病啊，角色设定就是如此。只是林赛演得太好，他也太入戏了。
他以为自己说了够多遍，已经强化了这个信念。但在他停下复读行为后，那种又微妙、又难受、又忍不住想看她的念头还是冒了出来。
“……我一定是入戏太深了。”
理查德喃喃自语，给自己下了定论。
其实詹姆斯在和他提起林赛时，还强调过她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理查德绝对不会后悔和她合作，但这个过程也许对他不太友好，他要及时调整好心态。
当时理查德还有点不高兴，觉得詹姆斯看低了自己——难道他是那种因为合作演员太优秀，就会心生妒忌，或者害怕对方光芒盖过自己的人吗？他也太小瞧他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好兄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真应该往心里去的。
理查德疯狂地敲自己的脑壳，死脑子快出戏啊，不准再想林赛了！
他突然发癫的动作把周围人吓了一跳，由于美国在某些物品的管控上并不严格，还有工作人员惊恐地看着他，心想他不会是x瘾发作了吧？
好在这种误会并没有持续多久，导演在片场喊停，凌穗岁那几个变化角度的分段式表演拍完了，意味着理查德也要准备就位，拍一场戏。
其实导演不会那么快叫他，毕竟调整机位也需要时间，但理查德还是赶紧站起来了。只要有事情让他做，让他的注意力能从刚才那段戏中转移，要他做什么都行。
——但是，这里面绝不包括和凌穗岁近距离接触。
理查德过来之后，就被导演拉到了监视器前，和他、和凌穗岁共同欣赏刚才拍摄出的画面。
在最后一段表演中，凌穗岁脸上已经画了全套的“魅魔”妆容。拉长的眼线更容易吸引人去看她的眼睛，谁也不会错过她的眼波流转，情意浓浓。
理查德本能地咽了咽，又很怕别人发现他的动作，幸好凌穗岁和导演的注意力都在监视器上。
导演疯狂赞美凌穗岁：“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厉害、这么有天赋的演员！我以为这场戏能拍一天，但我们很快就完成了。”
虽然这里的“很快”指的是两个小时。不管是因为自身状态、还是机器、灯光等因素的配合，凌穗岁都重来了不少次。
但在导演心里，这一点也不算久，这已经比他预想中好太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得不调整重拍，而不是演员本人的问题，足以证明凌穗岁有多么优秀。
她已经在欧洲三大拿过奖，再来一个北美主流奖项，在国际上的地位就能直接起飞。现在就能和凌穗岁合作，让导演有种捡漏成功、走在别人前面的爽感。
凌穗岁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导演的表情变化瞒不过她，不止因为她是演员，也因为她太熟悉了，经常见到类似的。
她对回看的这段还算满意，另一边的副导演也指挥现场配合，让替身演员确定好了站位，她和理查德可以过去了。
“走吧。”
凌穗岁只是随意对他使了个眼色，没想到理查德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又惊又怨（？）地看着她，似乎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凌穗岁：“……走吧？”
这次她换成了提问试探的语气，理查德也平复下来，又用力敲了几下自己的头，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然后跟着她过去。
凌穗岁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但尊重。
可能有些演员，在片场就是有怪癖吧。
前面她拉着他进山洞的戏都很顺利，到了亲热戏份时，理查德表现得非常拘束，极其不自在，动作也很僵硬，气得导演直骂他，几乎把毕生的脏话词汇都用尽了。
导演真的很生气，理查德可不是没拍过这种戏的男演员，说难听点，他就是在好莱坞一脱成名的啊！当时他都快全裸出镜了，这会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他到底在害羞什么？！
上帝，他真的搞不清楚，他和林赛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保守的东方人了！
凌穗岁：……
东方人没惹任何人，禁止贴刻板印象标签。
导演骂得很难听，理查德也很崩溃。他真的不是害羞，就是不敢入戏。
如果这场戏的角色关系是恩爱情侣，多大尺度的他都敢演，只要林赛能接受就行，但骑士对莫妮卡是一种半强迫——或者撤掉遮羞布，直白点说就是强迫的态度，这就把他推到了悬崖边上。
他无奈地说：“抱歉，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调整状态吗？”
事已至此，导演也只能同意。
导演其实想去开导下演员，但他知道自己脾气爆，就怕没说两句又忍不住骂人，那就只能起到反向效果了。
凌穗岁看了看理查德，发现对方根本不敢和她对视，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看上去心虚得很。
哦，是这么回事，早说嘛，这事好办得很。
她自告奋勇：“导演，我去和rick聊聊吧。”
导演点头。他还以为凌穗岁有什么心灵鸡汤，或者开导人的妙招，哪怕只是随便聊聊，增加两个演员间的亲密和信任度也可以——
然后他看到，凌穗岁走向了理查德，还叫工作人员在附近铺了几张软垫。
没错，是几张，她说一张不够用，这可是在户外取景。
凌穗岁还事先和理查德，以及剧组工作人员解释：“他可能是不好意思对我表现得那么粗鲁，我想和他产生一些小范围的肢体冲突，激发出他的状态。你们安排人站在旁边，做好安全防护。”
导演表示理解，理查德敷衍地点头。难道林赛还要和他碰碰拳头，或者是互相打对方几下？
错了，都不是。
在理查德毫无防备，只想着怎么找借口离她远点，独自调整状态的时候，凌穗岁抓住他的手臂，猝不及防就给他一个过肩摔。
这还没完——他还没从这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成了反的。凌穗岁站在苹果箱上，拎起他的双脚，将他提起又放下，让他以倒立的姿势，用头去接触软垫。
理查德感觉自己像那个“抖一抖看看有没有东西掉出来”的表情包，他的大脑有点充血，还有点眩晕，这时凌穗岁已经将他放下了。
他在软垫上躺了会，确实所有杂念都消失了——都晕成这样了，还能想别的吗？
什么圣女，什么魅魔，什么入戏和出戏，角色和演员……都不会比这个过肩摔更让人印象深刻了。
理查德闭上眼睛，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好像又能拍戏了，但他心里的某种东西，也跟着碎掉了。
第280章
生日快乐（西五区版）
在剧组过生日，已经是凌穗岁的常态。
国内外粉丝都通过大屏、做公益的方式为她应援，同担还组织了盛大的线下聚会，地点通常在她的巨幅地广前——有几个顶奢的广告，甚至成了当地的旅游打卡地标。
虽然她不在国内，也不在现场，但不影响岁丝们大摆流水席，对着蛋糕吹蜡烛，共同唱起生日快乐歌。
因为美国的时间比华国晚，所以凌穗岁在白天刷到了粉丝们为她准备的夜间无人机表演。
她很感动，不仅用小号收藏了这条视频，还拿着手机和理查德等人分享，收获了一众羡慕的目光。
《屠龙者》剧组也给她准备了生日惊喜，安德鲁还跃跃欲试，想把蛋糕的奶油糊在凌穗岁脸上。
幸好他找的第一个同伙是理查德，对方不仅没有答应，还瞪大双眼，劝告他不要有这个危险的想法。林赛的性格非常要强，安德鲁的行为会挑起一场“战争”，而他们注定是失败者。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从那天之后，他就不敢对林赛的战斗力产生任何疑惑了。
生日当天，凌穗岁获得了小半天的假期，也就是提前一小时下班的资格。这对她来说可不容易，除了休息日外，她每天的收工时间都比通告单上面晚。
安德鲁提议搞个party（华国纯净版），他还托朋友从唐人街带来了牛油底料，据说非常正宗。
安德鲁很骄傲：“我知道华国朋友都喜欢这个！而且我看过你的综艺，奥斯汀导演很喜欢吃火锅。”
凌穗岁欣然接受，虽然她来自不吃辣区的粤省，但对麻辣火锅接受度良好。
不过，她提醒道：“这个很辣的，你们可能吃不惯。牛油底料会很刺激，我们放一半就好了。”
或许她不该用“刺激”这个词来形容，因为这起不到劝退效果，反而勾起了他们的好胜心。
……行吧，凌穗岁决定成全他们。
美国人其实不爱吃内脏，但这是给凌穗岁庆祝生日，所以他们愿意配合她的喜好，去尝试华国的“正宗食材”。几片毛肚，几根鸭肠，再来点蘸着干碟的小郡肝，就把这群美国演员辣到狂喝冰水。
理查德大口喘着气，安德鲁炫了三碗冰粉，还疯狂往里面加红糖浆，看得凌穗岁牙齿都酸了，美国人到底有多爱吃甜的呀？
看这程度，一半都可能放多了，顶天四分之一。
幸好凌穗岁早有准备，从套房的厨房里端出一锅番茄汤底。舀点汤，加点白糖，撒上牛肉粒，再卧个水煮荷包蛋，就把这些人从被辣锅支配的恐惧中拯救出来了。
在场众人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凌穗岁微微一笑，同样没有告诉他们这碗好喝的番茄汤来自海x捞的火锅底料，用开水一冲就完事了。
既然是在美国开派对，那就肯定不是纯吃喝，过程中少不了乐子。
吃得差不多之后，凌穗岁拿出了几款桌游。飞行棋地毯那边已经有四个人，狼人杀也凑够了人数发车，凌穗岁本来想去玩纸牌，却因为她今天是派对的主角，被其他人拉着玩“当然了”游戏。
这个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接“当然了”。如果对方的描述让你犹豫，或者不敢接话，那就是输了。
凌穗岁依稀记得，这好像是之前在综艺里看到过的游戏……是有人把它带到美国，还是它的发源地就在这呢？
在她的建议下，游戏还加入了新的规则。如果对方输了，另一位玩家就可以向ta泼一杯水。来参加聚会的朋友们直呼这样好玩，还煞有介事地引入了积分制、淘汰制和小组赛。
经过几轮角逐后，站上决赛台的是凌穗岁和理查德，双方都很有实力。
凌穗岁主要是思维敏捷，善于攻击别人的弱点，理查德的胜利秘诀则是脸皮厚，你和他说什么，他都敢嘻嘻哈哈地答应，完全不往心里去。
安德鲁兴奋地当起了裁判，让双方猜拳决定先后手，理查德赢了。
他先开口：“屠龙者是你拍过最烂的电影。”
“当然了。”凌穗岁淡定答道，“因为这部电影有你在，所以才会这样。”
理查德：“……当然了。你一直不交男朋友，是因为眼光太高，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你。”
“当然了。”
凌穗岁不假思索：“你经常换女朋友，是因为一直被甩，女方七天无理由退货。”
理查德：……
围观人群越多，笑得越大声，他胸口中箭的感觉就越明显。虽然他可以不要脸，但也不能完全不要呀！
几个回合后，理查德连连受挫。周围人都劝他认输算了，感觉他都快把自己牙齿咬碎了。
但理查德就是不肯，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干脆说：“你在拍戏的时候爱上我了。”
“哦~”
空气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暧昧，众人用吃瓜看戏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扫过。
凌穗岁笑了笑，她干脆地应道：“当然了。”
她紧接着发起攻击：“这是你的试探，因为你真的在拍戏时爱上我了。”
理查德张开嘴巴，那句“当然了”就在嘴边，他看着凌穗岁的眼睛时，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糟糕，她作弊，她玩赖，这种游戏只能靠语言攻击，她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她违规！
周围发出了暧昧的起哄声，杯子里的冰水也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命中理查德的脸。
凌穗岁想说“菜就多练”，但一时想不到这句话要怎么原汁原味地翻译成英文，所以就摊开手，向围观人群展示不剩一滴水的杯子。
至于刚才的对话内容，游戏里的话哪有当真的。大家闹一会，过一晚上就忘了。
一大群人闹到了接近零点，要不是大家明天还得接着拍戏，凌穗岁也下了逐客令，他们还想玩个通宵呢。
理查德走得比较晚，今晚的派对没有酒精，他却有种熟悉的、醉醺醺的感觉。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
“看来我可以当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了。”他说。
凌穗岁想了想，虽然她人在美国，但生日时间肯定是按照东八区的标准计算。
也就是说，她的生日在派对开始前就过去了……不过这都是小事，大家玩得开心最重要。
“谢谢。”她答道，“我看了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枚定制的胸针，我很喜欢。”
理查德：“我希望你有很多可以使用它的场合，比如说奥斯卡的颁奖现场。”
凌穗岁笑了笑：“那我同样期待你也在场。”
两人在门口闲聊了会，直到套房内的保洁已经清理好房间，凌穗岁该准备睡觉了，理查德似乎也没了继续留在这的理由。
他看向她，从她的眼神中得出，她希望他知情识趣一点，现在主动告辞。
理查德确实应该这么做，他懂得基本的社交礼仪，情商也没这么低，但——
鬼使神差地，他嘴巴比脑子速度快，问她：“你今天说的是真心话吗？”
凌穗岁第一反应是，哪句？
她挑眉，随后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并告诉理查德。
“派对已经结束，现在是新的一天了。”
理查德听懂了凌穗岁的意思。大家都是体面的成年人，这部电影还没拍完，有些话就不用说得太明白了。
他撑起一股劲和凌穗岁告别，忽然听到她叫住了他。
他心中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希望，然后他听到凌穗岁说：“Rick，能帮忙把这袋垃圾带走丢掉吗？”
理查德：……
果然，他到底在想什么，还没躺到床上就开始做梦了……
他接过垃圾袋，和凌穗岁说了晚安。
在他离开后，凌穗岁也换上睡衣，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做深夜护肤。
系统冒出来说：【宿主，异地恋是很辛苦的，理查德真的不适合你。】
凌穗岁无语，她有说要和理查德发展出朋友以外的关系吗？
而且，她也知道系统那点小九九。如果她没记错，这系统的全名叫“内娱嫂子系统”，欧美男明星再好，都不在它备选范围内。
是系统偏爱内娱男明星，还是“这本书”的世界观框架只涉及内娱呢？凌穗岁合理怀疑是后者。
似乎是从她出国后，有些系统选定的“男主”和她的往来就减少了。
比如边元洲，比如尔弘文。其实凌穗岁的工作范围和他们几乎没有重合，拍戏时再好的感情，在杀青和作品播完后，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这都很正常。
哦，好像还有一个谷思则——这是凌穗岁唯一没刷满好感度的“男主”，如果不是看到系统列表，她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说来也是离谱，凌穗岁和他都没怎么接触，他对她的好感度却全自动涨到了九十八。看看明细，还是《大侠无忧》在国内上映那段时间涨得。
啧，虽然他当导演很差劲，但欣赏电影的眼光还不错嘛。
凌穗岁一边刷牙，一边在脑海里问系统：【你怎么不催我去刷满谷思则的好感，也不提醒我去维护和哪个男主的关系了？】
系统：……
你看它像是敢这么做的样子吗？被宿主捏着把柄的系统还能怎样，不过是硬撑罢了QAQ
系统换了个话题：【其实以宿主现在的成就，就算谈恋爱也不会对事业造成什么影响。】
但凡传出恋爱消息后演员粉圈崩盘，影响到演员本人事业的，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走流量路线，没有代表作和路人盘，全靠粉丝经济撑着的；第二种，则是事业才刚有点起色，还达不到粉丝预期，却把精力用在恋爱上的。
这两种情况和凌穗岁都不沾边，她的剧粉盘大到难以想象，事业发展更是高歌猛进，目前已经取得了足以原地退休的成就。像她这样的演员，在娱乐圈当然是有“恋爱自由”的。
但有这种权利是一回事，要不要去谈又是另一回事。
凌穗岁拍了拍自己的脸：【这种事情随缘吧，看我心情。】
完了，她这一句话就叠加了两个不确定的因素，这还谈个啥。
如果系统有实体，那它也会唉声叹气，还会生出和理查德类似的感慨：在这方面对凌穗岁抱有期待，简直是白日，哦不，深夜做梦。
凌穗岁提了要求：【系统，你能给我放个烟花吗？很多城市都不让放烟花，我很久没看到过了。】
系统很想说，这是额外的价钱，但它想到凌穗岁的生日，还是同意了。
一场绚烂的脑内烟花表演结束后，系统问她感想如何。
凌穗岁安详地躺在床上：【一般，不如我之前在迪兰德乐园里看到的，你应该向它们学习，精进下技术。】
她补充：【反正在脑内播放，迪兰德又不会找我们要版权费。】
系统：……
不得不说，宿主考虑得还真是周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