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小区外的街道，棋牌室摆在路边的空桌椅上，池又青把一袋子的东西拿出来。难得耐心的挨着介绍用处，又把东西推到坐在对面的陆季燃面前。
池又青：“等会记得自己弄弄。”
陆季燃抗拒：“我不用。”
池又青：“怎么不用？脸上留疤难道很帅吗？”
知不知道你以后是要靠脸吃饭的啊弟弟，我这是在保你的财路！
见陆季燃眉头又皱，还要再说什么，池又青直接敲板：“别废话啦，东西拿走，记得上药，你不上，我现在就在这给你上。这么看我做什么？都买好了呀，不用也是浪费。”
陆季燃转过头去，抿紧唇。
池又青：“带身份证了吗？”
陆季燃警惕：“没有。”
池又青好气又好笑：“什么眼神？我能把你拐去泰缅？”
她低头拿出手机搞鼓了会，举起来给陆季燃看，“这家民宿你觉得如何？我给你订一间，这两天你可以自己去这休息。我住的酒店离学校太远，你上课不方便。”
池又青：“微信有吗？我加你，订好后把地址和入住密码给你。”
陆季燃还是那两个字：“不用。”
池又青：“又不用？都这样了，你不会今天还打算回家吧？”
她看着少年脸上的伤，又瞧他别扭的坐姿。
不知道这家伙身上还有多少处淤青伤痕。
陆季燃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水后泛黑的球鞋，明显是在逃避对话和沟通。
池又青暗自咬牙。
【油盐不进。】池又青跟系统骂，【你能不能管管他？】
052汗颜。
池又青没打算从系统那得到什么回应，她只是需要途径发泄一下。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妈说她连撒娇有求于人时都很没耐心。撒一次不达目的，勉强能撒第二次，若是再不成功，她就会倒打一耙，反客为主找对方麻烦。
现在她能坐在这里好声好气地跟陆季燃说话，已经创下她人生崭新记录。
她本来觉得这侄子毛病虽多，但对老人态度很不错，情况又的确可怜，便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现在嘛……
她只想拎包转身走人，谁管陆季燃未来会怎样呢？就算他滚回去再被打一顿，也跟她没关系。
夜里忽然起风，街边的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池又青搓了下手臂，没好气地跟陆季燃说：“那随你，我先回了。”
陆季燃竟松了口气似的，说：“嗯。”
池又青：“……”
她当场冷笑出声，在手机上打车，对052说：【我要是今年体检查出乳腺结节，麻烦给我报工伤。】
052积极保证：【不会的不会的！宿主！只要任务完成！你和阿姨的身体，包健康的！】
池又青：……？
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池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遇？但凡拿这个态度跟她讲话的，通常都不会跟池又青有第二次见面机会。在这一点上，她很擅长照顾自己。谁让她不舒服了，她就让谁滚。
偏偏陆季燃不行。
上班真不是人干事。
池又青冷脸坐在位置上等车，这次她打得急，没挑。快车司机来得很快，池又青同陆季燃说：“我走了。”
陆季燃没说话，看着他那张疏离的脸，池又青心里生出一种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感觉，又冷又烦。
凑近看，对方脸上的伤痕更加怖人。
她低头从包里翻出一叠现金，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去哪都行，别回家挨揍。”
陆季燃愣了下，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红色钞票。
再抬头，池又青已拉开车门往里钻，向师傅报尾号。
咚咚。
陆季燃拿着钱敲窗，又去拽车门，一看就是打算还钱。
池又青按下反锁，催师傅：“快走吧师傅，别理他。”
客户为大，师傅一按喇叭往前开。
池又青哼了一声，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烦死了烦死了。
原著作者怎么想的啊？这种倔种真的会有女生喜欢吗？
车缓缓行进，师傅在感慨：“小姑娘，你弟弟真懂事。”
“什么东”
话截然而至。
池又青转头向后看，少年瘦削的身影一直在尾灯之外。他站在嘈杂昏暗的街道边，黑色的吉他包就挎在肩上。
属于药房的塑料口袋挂在他另外一只手的指尖，白色在夜里明显。
直到车辆驶出这条小道，陆季燃的身影才被拐弯处的建筑物吞掉。
池又青收回目光。
师傅开了个话口，欲和她攀谈，她张嘴就编：“噢，那是我儿子。我老公？大哥，别提啦，上次他跟我在家里打架，现在还躺医院里呢。”
寥寥数语就让司机歇去闲聊心思。
获得安静空间后，池又青看着窗外变换的街景，跨出城中村地带，走上大桥。
江城绕江而筑，江面宽且阔，远处的岸边灯带闪烁，忽明忽暗间，陆季燃那张面对她倔强又沉默的脸在她脑海里闪过。
按照系统给出的任务攻略建议，在陆季燃面前刷好感以待他主动跟自己离开是没指望了。
效率不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成功率也一般。
找陆季燃他爹和后妈谈养孩子的事？麻烦。池又青蹙起眉，她可不想趟陆家这趟浑水。还是从他继舅身上下手方便。
池又青拨弄着手机壳上的挂件，若有所思。
池又青：【052，陆季燃他舅舅的资料你有吧？给我看看。】
052：【有！宿主，请稍等。】
【宿主，你要开始行动了吗！你打算怎么办！是采取法律的手段制裁他，还是和他交涉沟通陆季燃的去留问题！】
池又青哎呀一声，浏览着董旭的资料，不知瞄到哪一行，用灵光一现的语气同052说：【哪用那么麻烦~】
见她嘴角忽然噙起狡黠笑意，052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宿主，你想做什么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池又青心里已有计划雏形，【到时候如果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得帮我。】
052：【？？？】
它试探着问：【具体是指什么地方呢？】
池又青：【我再想想，到时候告诉你喔！】
这轻快的语气，这兴奋的表情。
052拿统格担保，这女的，绝对又在打坏主意！
*
吉安小区。
陆季燃上三楼，弯腰从鞋垫下掏出钥匙。开锁后，满屋的酒气扑面而来。客厅荒芜一片，桌椅散乱在地上，摔碎的玻璃杯躺在角落，无人收拾。
他特地每天扛上楼防偷的自行车也倒在一旁，车头歪歪扭扭，被人拧断脖子一样，宣告退休。
没换鞋，陆季燃直接跨过一地狼藉，走进最小的次卧。
进屋后，反手锁了房间。
将吉他包妥帖安放进柜子里上锁，把一袋子药物放在廉价书桌上，陆季燃踢掉球鞋，放任自己倒在床上。
他跑出去的时候着急，没带手机，往枕头边一摸，点亮屏幕，消息列表里全都是白盛飞和袁源的消息。
《这学是一定要上吗》
孤白：我真服了，回家就先挨一顿批，老周也真是的，家长会上非要cue我，说我热心肠，不仅爱帮咱们班女生，还喜欢到处伸出援手。
孤白：我妈一回家就揪着我耳朵问我是不是皮又痒了，想跟小学一样给全班女生写情书。
孤白：不是！兄弟！评评理！
孤白：我乐于助人有错吗！
孤白：？？？
孤白：人呢？怎么都不理我！
孤白：@爱吃肉@r
我爱吃肉：刚吃了碗炒饭，晕碳，回家睡着了，现在才醒。
孤白：妈耶。
孤白：能吃又能睡，你真的是猪。
后面白盛飞和袁源又聊了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侃完一圈大山，白盛飞发现陆季燃还没回，又在群里艾特。
r：1
陆：打游戏，没看见。
孤白：陆哥玩啥呢，一起啊。
r：已经下机回家，下次吧。
他把手机放下，想起什么，伸手往衣兜里一摸。
一张皱巴巴的鉴定结果等待通知单掉出来。
厚厚一叠百元钞票崭新发亮且连号，像是刚从银行取出来。
池又青担心他回家挨揍，但事实上，董旭一天最多打他一次，因为打人也是件力气活。
陆季燃已深谙这规律。
今天董旭已经揍过他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把钱塞回口袋，又坐起身，翻箱倒柜找半天，拿出一个沾灰的钱包，将新票子整整齐齐地放了进去。
原本瘪瘪的钱包一起鼓起来，这种满满当当的感觉，跟这贫瘠单调的房间格格不入。
随手拿起桌面上不知道哪来买回来的矿泉水，还剩一半，他捏着瓶盖两下拧开往嘴边凑，被揍到的地方传来撕裂红肿的痛感。
陆季燃皱了下眉，对此习以为常，两口就将水吨完。
余光瞥见丢在桌上的药。
女人认真的叮嘱在耳畔回响。
“你这个呀，要先用双氧水或者碘伏消毒，我两个都买了，你看你习惯用哪个。然后再用生理盐水冲洗，涂生长因子凝胶。你用过吗？就是这个，还有啊……”
陆季燃敛眸，轻声说：“好吵。”
*
“早啊，大侄砸。”
往公交站走的陆季燃手里拎着的空书包一荡，脚下刹住，往旁看，一辆夸张的红色跑车正停在路边。
早上七点二十，晨光熹微。
驾驶位上，昨夜对他絮絮叨叨的人正冲他挥手，声音张扬又自信。
“上车呀，小姨送你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