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出了饭店，找了个通风的地方，清凉的晚风将他的酒意吹散了些。
他酒量不错，喝得也比郁乔少。此时仅仅微醺，双眼微红，但神智还算清醒。
手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蒋志森把信封推给郁乔，另一张，是郁乔伸手，按住了信封。
“哼，郁乔……这么快就栽我手里。”
江彦冷笑一声，把照片发给了徐飞宇。
“飞宇，交给你了。”
电话那头，徐飞宇了解情况后，声音里有惊讶，更有些兴奋：“我靠，行啊江少！”
“他胆子不小啊，收投标方的好处，暗箱操作！”
“说起来，我打听过了，郁乔这个位子其实坐得并不稳。他当时，并不是唯一的候选人，还有至少3个竞争对手。”
“我可以匿名发给他的竞争对手。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他也得走人。”
江彦被郁乔压制了这么久，总算有了“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江彦才去买烟。他不抽烟，也不知道郁乔平时抽的是什么牌子。
“带薄荷味儿的，有吗？”江彦问。
店员拿出一个黑紫色的盒子，说：“这款可以试试，120。”
江彦买下了那盒烟。
一群醉醺醺的人从饭店晃晃悠悠地出来，然后被各自的代驾师傅塞进车里，飞快接走。
郁乔吹了风之后，酒意上来，头开始昏沉。他再三拒绝了蒋志森要送他回家的要求，只说自己的车马上来接。
都坐上车了，蒋志森还抓着郁乔的一只手不放，脸色通红地嚎：“郁总，郁总！我认你这个兄弟！不说了，不说了！”
好一副亲亲热热的兄弟情深画面。
江彦看着刺眼，刚刚拍下的，那个薄薄的信封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晃来晃去。
郁乔站不太稳，还维持着得体的浅笑，拍拍蒋志森：“蒋总，回去吧。”
江彦冷眼看着，喝醉的人力气大，郁乔的手已经被蒋志森抓出了红印。
他两步上前，掰开蒋志森的手，把郁乔拉出来，随后“砰”地关上车门，一气呵成。
“师傅，走了。”
蒋志森还有些愣怔，郁乔则冲着他挥手告别。等车子离开，他才松了口气。脚下不稳，身子忽然一歪。
江彦下意识地扶住他。
双手触碰的一瞬间，郁乔却像触了电似的，很快抽身站直，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叫车。”
车很快就来了，郁乔坚持不让江彦搀扶，自己爬进了后座。一坐下去，就难耐地扯松了领带，闭上了眼睛。
江彦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有些肆无忌惮地审视郁乔。
他看起来不太舒服，眉头微蹙着，嘴唇紧紧抿着。下巴微微仰着，露出修长的脖颈。
白皙的皮肤上，染着酒色浸出的红。从脸上，顺着下颌、脖颈，蔓延到那微微敞开的领口里。
美人……刀。
江彦忽然觉得郁乔这个外号确实名副其实，只是此刻喝醉的郁乔，收敛了锋芒，不见了“刀锋”，确切的是个美人。
只是……江彦下意识地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那里面还有他拍下的照片。
哼，金玉其外，道貌岸然。
车子到了观山悦，江彦率先下车，郁乔也睁开了眼睛。
郁乔推开车门，有些艰难地推开车门，只是刚刚迈出一条腿，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栽。
江彦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又半拖半抱地把他从车里弄出来。
“放、放手……我自己、自己走……”郁乔是真的醉了，固执地把江彦推开。
江彦稳稳地拽着郁乔的胳膊：“站都站不稳，你走个屁。”
郁乔用力想把江彦甩开：“滚、滚远点……恶心……”
“靠！”江彦听得火大，一个弯腰，拽着郁乔，干脆利落地把他扛到了肩上。
“我特么不嫌弃你，你还好意思嫌弃我？”江彦咬牙，扛着郁乔往电梯走。
郁乔本就难受，现在被江彦这么扛着，头朝下，胃也被江彦硬邦邦的肩膀顶着，更是脸色青白。
“放、放我下、下去……”郁乔拽着江彦后背的衣服，“要、要吐了……”
江彦脸色大变，赶紧把郁乔放下：“你要敢吐我身上就死定了！”
郁乔捂着嘴，干呕了两下，没有吐。随后又推开江彦，晕乎乎地往反方向走。
“哎呀，你真的是……”
就这个德行怎么敢喝醉的！
江彦头都大了，干脆用力架着郁乔的手臂，搂着他的腰，总算把他带进了电梯。
郁乔直愣愣地看着江彦，眯了眯眼，恍然大悟：“哦……江彦啊……”
江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是我是谁啊？切，这么菜，还帮我挡酒。”
郁乔则又开始挣扎，一边挣扎，一边说：“别、别碰我……同、同性恋，有毒……”
江彦用力制住他，脸都黑了：“我不嫌弃！我不嫌弃！行了吧！你别乱动了！”
“哦……”郁乔总算不乱动了，醉眼朦胧地盯着江彦看，那几簇竖起来的头发，跟刺猬一样。
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是硬的？
郁乔如果清醒的话，根本不会好奇这个，但他现在醉了。
于是，郁乔直接上手，在江彦的脑袋上使劲揉了好几下。
哇，竟然是软的。
郁乔：“哈哈……傻狗……”
江彦：“……”
江彦：“郁乔！！！”
江彦气得不行，但又不能跟一个醉鬼计较，好不容易电梯到了10楼。
“喂，叫你……那谁开门啊。”
郁乔歪着头没听懂：“那、谁……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江彦抓了抓头发，不耐地说，“你老公、你丈夫、你对象……随便你怎么叫。”
“哦~明威啊……”郁乔嘿嘿笑了，伸手去拽江彦卫衣上晃晃荡荡的帽绳，“他、他出差了……不、不在家。”
“你、你进来吧……”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呢？
江彦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奇怪，他把自己已经被拉出一大截的帽绳从郁乔手里拯救出来：“那你开门。”
门是指纹密码锁，郁乔伸出右手食指，怎么也对不上位置。
【验证失败】
【验证失败】
“我来我来……”江彦拽着郁乔的右手食指，终于对准了,解了锁。
“慢点、慢点……”
江彦跌跌撞撞，把醉迷糊了的郁乔弄到了主卧的床上。
虽说江彦力气大，但郁乔好歹也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尤其是喝醉了之后不受控制，江彦把他弄回来，还是累得喘了两声粗气。
江彦也没管什么，一屁股坐到床边休息。
他刚刚才反应过来，他跟郁乔住上下楼。
之前听到的楼上弄出的声响，应该就是郁乔家里搞出来的。
主卧很宽敞，房间的装饰很简约，质感很好，一看就知道品质不俗。床头柜上放着一盏简单的台灯，以及……一个相框。
照片里，郁乔和周明威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笑着、亲密地靠在一起，身后是金色的夕阳和广袤的大海。
江彦不自觉地被照片吸引。
照片里的郁乔比现在应该年轻几岁，笑得很灿烂，眉目舒展，跟江彦平时见到的郁乔很不一样。
他见到的郁乔，眼里总是带着考量和算计，笑也像是经过了计算，公式化的笑容。
看起来亲和，其实疏远。
而照片里的郁乔，毫无防备，满心满眼都是幸福。
是因为他那个丈夫？
江彦又去看周明威，他也笑得很开心，算是一个周正的帅哥，只是在郁乔身边，就像是月亮旁边的星星，注定暗淡。
“唔……”
突然，郁乔翻了个身，脸通红，作势要呕。
“我靠，你你你不要吐啊！”
江彦手忙脚乱，想找个东西接，但这是郁乔的家，他怎么会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好在郁乔还是干呕两下，又躺了回去。
江彦一颗心被郁乔弄得七上八下。
郁乔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眼神过了一会儿才聚焦到江彦脸上。
“江……彦？”
江彦没好气地说：“是我，不是贼。”
郁乔直直地盯着江彦看了好一会儿，慢悠悠地问：“江彦，你为什么觉得同性恋恶心？”
江彦皱眉：“你到底醉没醉？”
不然为什么会问这个。
郁乔眯着眼睛看江彦，忽然笑了：“哈哈……不重要，不重要……”
“关、关你屁事……”
郁乔抬起一只手臂，挡住了刺眼的灯光，也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难受地在床上蹭了蹭，又蹬了蹬腿，记忆深处，浮现出一双暴怒的，血红的眼睛。
耳边骤然响起了多年前的咒骂：“郁乔，你是不是变态？”
“同性恋！喜欢男人！恶心！”
“别跟我说什么同性婚姻合法了！别跟我提这种腌臜事，脏了我的耳朵！”
“我没你这个儿子！滚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刺耳的声音又出现了？谁稀罕做你的儿子！
“郁乔？郁乔？你怎么了？”
又是谁的声音？烦死了！
郁乔火气骤然上来，他猛地坐起身，眼前一片惨白。他随手抓住什么东西就扔了出去：“滚出去——”
“你——”
江彦猝不及防被枕头砸中了脸，他气急败坏地扔开枕头：“你有病吧？我特么送你回来你让我滚？”
郁乔却又闭上了眼，蜷成一团睡着了。
“我特么就多余管你。”江彦闷声说，抬脚准备走。
可刚走到卧室门口，他又犹豫了。
郁乔只有一个人，又喝醉了，先前吐了两次都没有吐出来，万一他半夜吐怎么办？
新闻上不是有很多，喝醉的人半夜呕吐，因为没人照顾，被自己呛死的事吗？
江彦讨厌郁乔，可没有想让他死。
“郁乔，我告诉你，你这人情欠大了……”江彦把郁乔的鞋子、外套都脱了，让他睡得稍微舒服点。
又弄来一条热毛巾，一边给郁乔擦脸，一边念叨：“我不是怕你死，我是嫌你死了还要麻烦我……”
“你特么每次出去应酬喝了酒都这样？”
看着挺清醒，实际上脑子里一团浆糊，还特么拽人帽绳，薅人头发。
“真该拍下来，让你那些下属都看看！”江彦恶劣地想。
郁乔已经彻底睡着了，被江彦有些粗暴地摆弄也没有醒，只是偶尔发出几声低哑的呻/吟。
江彦不敢走，他不知道郁乔家的密码，他怕回家洗澡什么的，等下又进不来了。
思虑再三，江彦只能将就一下。
还好郁乔家的床很大，他只睡在最边缘的角落，并不会碰到郁乔。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乔被渴醒了。他缓缓睁眼，看到窗外透进来一点点朦胧的亮光。
郁乔下意识地开口：“明威，水……”
宿醉之后的嗓音又沙又哑。
郁乔翻了个身，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看到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
“！！！”
“我靠——”
“啊——”
郁乔一脚把江彦踢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