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鬼夫x小可怜

    第111章 小可怜(1)

    在这个世界相处了这么久, 顾流发现贺清有一个毛病。

    那就是,他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演戏!

    戏瘾大发的时候,简直有点像哪届的奥斯卡上身了, 尤其是在那种事的时候!

    在很多类型中,他特别热衷于那种强制类型的play, 对强制爱简直是情有独钟。

    每次看见自己挣扎、逃避的样子, 这家伙都兴奋得要死, 能搞上半天不带一点停顿的!

    顾流怀疑贺清折腾多了迟早会虚,但是……自己却比他虚得更早。

    于是, 感觉身体被掏空的吸血鬼不得不设定了安全词, 以此来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至于play什么的……还是继续玩下去吧。

    毕竟哥们又不高雅, 丫就这么点儿粗鄙的小爱好了。

    不让他继续玩,也太可怜了。

    *

    门铃响了,响得非常粗鲁。

    一声连着一声, 喧闹而又刺耳。

    在响铃的间隙中,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砰砰拍门的声音。

    像是来寻仇或者讨债的,听得人不自觉就开始浑身紧张起来。

    胆子更小的,几乎想拔腿就跑了。

    门外人的力气非常大,带着点痞气:“有人吗?快开门!”

    “咚咚咚!”

    这样下去,周围的邻居一定会上门投诉的!

    所以,哪怕顾流只在浴室里洗了一半的澡, 从头到脚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他还是壮起胆子,匆匆裹起浴衣,忙不迭跑去开门了。

    一打开门, 他就和一个微微昂起的下巴对上了视线。

    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很干净,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这人的嘴唇长得很饱满,唇线非常锋利。

    下唇挺厚, 上唇却比较薄。

    顾流心里冷不丁冒出了一个想法——这片嘴唇要是用来亲吻的话,触感一定会很软,很舒服。

    顾流怔怔地看着那片嘴唇,身体自己就开始发起热来。*

    顾流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他的唇形,很像老公的。

    看到这极为相似的嘴唇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都以为外出几年做任务的老公,突然飞回家要来拥抱自己了。

    可是,顾流的视线再往上移,就跟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情绪很复杂,像藏着一团炽热的暗焰,稍微靠近就会被灼伤。

    就连顾流也一时之间说不明白里面的情绪。

    唯一他能确定的,就是面前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

    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一个水管工。

    不过,虽然家里的水管坏了,但是顾流根本就没有叫过这项服务。

    现在天色太晚了,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应该是找错地方了,我并没有叫……”顾流嗫嚅着,怯生生地说。

    两人的体型差距摆在这儿,他没有什么叫板的底气。

    况且顾流本身性子就胆小怯懦,不敢招惹事儿,再加上自己心里有鬼,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

    “啊?你说什么?”那水管工很疑惑的凑近了。

    声音太小了,水管工没有听清。

    可只是靠近了些许,一股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就铺天盖地朝着顾流压来。

    顾流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慌乱地低下头,避开视线,心里顿时升起了羞愧的心思。

    老公在外面这么多年打拼,我却将别人认错成他了。

    甚至,身体还恬不知耻地……

    “啊,流水了。”

    水管工视线越过挡在身前的顾流,朝着面前的厨房看去。

    “太太,还不急着修吗?你家厨房水管都爆了,水都流一地了,快让我进去吧。”

    听到了这句催促,顾流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虽然心里有点动摇了,却依旧挡在门前。

    洁白的贝齿咬上了红润的嘴唇,色彩非常鲜明。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危险,又来历不明的找上门,自己不能让他进来。

    门外的男人盯着顾流红润的嘴,脾气总算是收敛了点,语气却依旧恶劣:“快点太太,想好了吗?”

    顾流又飞快地抬眼一看,那人的嘴角也是微微下撇的,很冷的弧度。

    看起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对象。

    果然,跟自己新婚不久就分别的老公,一点儿都不一样。

    顾流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老公了,所以看到别人就会想到他。

    想到老公温柔的、带着温度的唇角,顾流的身体稍稍冷却了些。

    在顾流打量着眼前人的时候,眼前人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胸脯的衣服微微敞开了一点,肌肤非常白嫩细腻,看起来就像是上好的瓷器。

    忍不住让人幻想,将手放上去摩挲抚触,会发生怎样的美妙反应。

    注意到了水管工带着邪念的目光,顾流心里的弦一抽,连声音都不自觉开始紧张。

    他将衣服裹得更紧了一点,胸前皮肤严严实实遮住了。

    “走,你快走……”

    水管工舔了舔嘴唇。

    面前这个人,就像是祭坛上的小羊羔一样。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他毫无反抗之力。

    且浑身冒着热气,看起来鲜嫩至极。

    水管工舔了舔嘴唇,他说:“让我走?让我现在就走吗?可是,是贺先生让我来修水管的呀?我已经连钱都收好了。”

    听到这句话,顾流又是一愣。

    虽然自己跟老公多年分居两地不能见面,但是两个人依旧经常保持着手机联系。

    今天晚上,厨房的水管坏了,他没少跟老公撒娇抱怨这件事,希望等任务结束后,夫夫两个就能都团圆。

    看来,贺清是把自己的话记到心里了,他虽然本人不能到,却专门为自己找了一个水管工来修水管。

    想到这里,顾流的心里就暖暖的。

    想到了老公,顾流此刻面对着人高马大的水管工,所有的担忧都抛飞到九天云外去了,心里也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了。

    他侧过身子,甜甜地对着水管工一笑:“进来吧,刚刚,抱歉呀。”

    “没事。”水管工压低了帽檐,嗓音嘶哑地回答道。

    长腿一跨,就越过了大门。

    走入屋内,他还顺手把门关了上去,关得紧紧的。

    这样,今天晚上,天真的太太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惊愕、挣扎、反抗。

    然而所有的手段在强悍的压制力下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柔软而又胆怯的太太只能在灶台上哭,在刚煨好,温温热的汤的旁边哭。

    他太胆怯了,连哭都很小声,生怕被人听见。

    他不敢赌,为了自己的婚姻,为了自己曾经深爱的,如今却连面目都记得不甚清楚的丈夫。

    尽管这个水管工是丈夫打电话叫过来的,是他引狼入室的,但是顾流依旧不敢赌。

    水管工大汗淋漓地抱住了柔弱的美人,颠三倒四地夯他。

    “跟人偷是不是很爽啊,太太?”

    顾流紧紧咬住自己下唇,生怕从其中泄露出一丝呻吟。

    他天真极了,试图以此微弱的反抗,来体现自己对丈夫不渝的忠贞。

    “你老公都不在几年了?谁知道他是真的外出,还是其实早就死了。”

    水管空调笑着道:“不如,让我来当你的老公,总比让你守了活寡好。”

    顾流听到这段话,并不理会,但他依旧难以抑制地落下了眼泪。

    看着眼前泪水涟涟的美人,水管工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上了他丰腴的肉臀。

    “多久没吃过了?你含得这么紧,都不想我出去,现在居然还拒绝我?”

    越说越气,水管工逐渐模糊了自己的身份,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太太当做自己的老婆称呼,也当做自己的妻子使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言语真的有魔力。

    渐渐的,动作粗暴,行为恶劣的水管工,在顾流的眼中,却跟自己的丈夫愈发相似起来。

    太粗暴,太激烈了。

    美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也模糊了视线。

    胆怯而又柔弱的太太就像是菟丝子一般,找到了自己的大树之后,牢牢将他缠住。

    顾流攀上了水管工的肩膀,亲密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

    听见“我爱你”这三个字之后,水管工粗暴的动作骤然变得温柔起来。

    由惊涛骇浪,变为细水长流。

    贺清抱起全身乏力的顾流,把他抱去浴室,温水浸没的时候,亲了亲他的嘴角。

    玩过这么多场次,两个人也有相当的默契了,随时随地都能演起来。

    而唯一的安全词就是——“我爱你。”

    *

    顾流本来想把贺清也一起转化成吸血鬼的。

    甚至,为了哥们,顾流还想重新启动前任协会的血族永生研究。

    他总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有能活着的机会,多少要去试试。

    但是贺清不肯,无论怎样,都不肯。

    正常人类转化成血族的概率就已经很低了,血猎的血脉和吸血鬼又是互相排斥的,概率就更低了。

    更大的可能,他不会变成顾流那样,有自己意识的血族。

    而是变成一只没有感情,没有理性的,只会吸血的怪物。

    失败是很可怕,但也没可怕到那个份上。

    贺清只是不想冒着这个十万分之一成功率的风险,给顾流留下自己最不好看的一面。

    这个世界,顾流待的时间并不久。

    在他穿越来之前,贺清的身体就早已在日积月累的战斗之中变得千疮百孔、难以修复了。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顾流揽着贺清的尸体,手里拿着一杯剔透的液体。

    被祝圣过的圣水,新鲜的橘子,全部放在榨汁机里,启动程序。

    顾流二话不说,一口闷了下去。

    *

    顾流醒来了。

    醒过来的时候,系统的手里拿着一盆小盆栽,绿油油的。

    看见顾流醒了,系统捧着盆栽,赶紧飞过来招呼他。

    “你看看,这个就是你的贺清。”

    顾流愣了一下,伸出手指去摸枝桠上嫩绿的叶片。

    漂亮青年难以置信地问道:“他……醒来以后要变成植物人了吗?”

    系统:“……你还真是能给我惊喜。”

    被顾流惊到的系统继续解答道:

    “目前,我们已经过了六个世界了。在第一个世界里,你收集到了腿;第二个世界里,收集到了手;第三个世界是种子;第四个世界是眼泪;第五个世界是心脏;第六个世界是血液。现在,这棵小树已经基本长成了。”

    种子?什么种子?

    难道哥们的本体真是植物?

    难道……他的真身其实是雪见下凡?

    被清空相关记忆的顾流有点疑惑。

    但是,在“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诱惑之下,他很快就把这一点给忘了。

    “既然基本长成的话,我们就快点开始吧!”

    “等等,先不急。”

    系统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乐呵,或者说,是幸灾乐祸。

    “宿主,如今系统陪伴功能已经开启。在任务完成过程中,您是否需要系统的陪伴呢?”

    顾流大手一挥,十分豪迈

    “嗐,我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那些任务都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啦!

    又不是完不成!

    *

    这任务,真完不成!

    在脑海内系统的嘲笑声中,顾流甩着宽面条泪死命奔跑。

    穿越到这个世界,想起了剧本,知道自己要和鬼结冥婚之后。

    顾流一秒钟都没有停顿过,时间太紧张了!

    第一时间,第一反应。

    顾流,他,逃了。

    而现在,讨债鬼来追他了!

    第112章 小可怜(2)

    头一次, 面对着剧本,顾流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他只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就迅速被“鬼敲门鬼画皮鬼骗人”等一系列以“鬼”为打头的词语给劝退了!

    为什么?!

    为什么都跟鬼结冥婚了, 还有这么多鬼要吓自己啊?!

    本来他以为哪怕有灵异元素,那好歹、那最开头, 也该是个甜宠剧本!

    结果从头到尾都在受惊吓!

    虽然不敢看了, 但顾流还是把剧本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 然后撂在一边。

    没有随手一扔。

    他是一个很警惕的人,在以前, 也陪着贺清看过一些恐怖片。

    他深知其中的关窍——最重要的作死定律。

    要是作死, 一定会倒霉的!

    多少倒霉的主角团都是不信鬼又不敬鬼, 然后嘎得很惨的啊!

    如果不是因为这么作死,没准这帮家伙还藏在家里咔哧咔哧吃着薯片呢!

    可是就是因为作死,现在只能被鬼, 或者是被鬼附身的人咔哧咔哧地吃着人肉味肉片了。

    所以,顾流生怕自己力度大了,一不小心给剧本磕着碰着,再触怒了剧本里的鬼爷爷鬼奶奶们。

    万一一个不高兴,他们从剧本里一个个爬出来怎么办?!

    只是想想这种画面,顾流就被吓得不行了。

    胆小的漂亮美人受到了惊吓,心脏跳个不停。

    顾流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只觉得手冰凉。

    甚至还被自己的手冻得一抖。

    不对……那是自己的手吗?

    他面色苍白,头不动,眼珠子咕噜往下一瞟。

    那只手的手腕连着手臂, 确实是自己的手。

    顾流甚至都没感觉出来,看了这个剧本之后,自己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全都是在脑海里脑补出那些剧情的画面之后, 被吓得。

    系统看着顾流这幅胆小如鼠的模样,人淡如菊地想:这些剧本还都只是文字呢,要是真的让他进入那个世界的话……

    嗯哼?

    巴掌之下,顾流闷闷的声音传来。

    透过手指分析,一双明亮又警惕的大眼睛露了出来,眼珠子骨碌碌乱滚。

    很快,他的目光就锁定到了天上飞着的系统。

    “这剧本谁写的?告诉我。以后逢年过节我亲自去他家,给他送旺旺大礼包!”

    系统道:“顾流,你的声音抖得好厉害。很怕吗?”

    它并不能完全理解,一副非常好奇的语气:“文字有什么可怕的?胆大一点不就好了?”

    顾流不捂脸了,他放下手来怒骂系统:“我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有钱点就好了呢?!”

    系统无辜道:“你那个时候还没开启世界跟随,我也跟不了你一起去。”

    顾流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他又把那本剧本虔诚地拿了回来。

    “系统,我们商量一下,我能稍微修改一下剧本吗?”

    系统道:“你要改哪方面?”

    顾流眼睛闪闪发亮:“我想把我的身份直接改成鬼,如果我也是鬼的话,这样我可能就不会怕它们了。”

    系统:“哦。”

    系统:“不能。”

    希望一下子被打破,顾流怒道:“不能?那你问什么问?!”

    系统淡定道:“如果我同意你修改的话,那就是侵犯了作者的著作权。我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虽然,作者应该会同意你就是了。

    连最后一点小小的希望都被打破。

    顾流一下子变得又颓丧,又恐慌。

    在剧本里面,贺清是一个本事很大的鬼,死了很多年,怨气也很深重。

    如果鬼也分级别的话,他无疑是众鬼之王,大小妖鬼全部听他号令。

    手眼通天,所以,一般和尚道士根本奈何不了他。

    甚至他们的自不量力,反而给贺清提供了更多的养料。

    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敢跑过来了,自不量力想要收服这只大鬼了。

    也幸好,贺清并不是个喜好吃人玩人的鬼,他懒得作恶。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并不想去做多余的事情。

    同时,他的行踪也很隐秘。

    绝大部分时间,连他的手下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去了哪儿。

    而顾流在剧本中的身份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85岁男大学生。

    不,说普通,其实也不普通。

    因为在他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被家人献祭了出去,贡献给鬼王,作为他的新娘。

    鬼王耐心地等待着,只等到他85岁的时候,就完成婚约。

    而也许是这份婚约,或者,也许是他身体太弱的缘故。

    顾流的眼睛,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一些东西。

    顾流的记忆力很好,能记得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记得,还躺在摇篮中的时候,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看不清脸的叔叔,总是待在自己的摇篮旁边。

    他也记得,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

    别的小孩子看见父母走了,都哭了。

    哭得很响,幼儿园里闹哄哄的一片。

    只有他没有哭。

    只有他在角落里安静地站着。

    因为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并不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小顾流仰起脸,试图看清身边人的面目,可惜依旧模糊。

    哪怕父母走了,自己的身边依旧站着这个黑衣服的高个叔叔。

    无论走到哪里,这个黑衣服的高高叔叔都会陪着自己。

    甚至自己有问题回答不出来的时候,他都会在自己耳边,压低声音,悄悄地说出正确答案。

    小顾流很得意,想要将这件事告诉那些爱哭鼻子的胆小鬼们。

    但是那些胆小鬼们听见自己的话,并没有产生羡慕的情绪,而是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顾流,你在说什么?你身边没有人啊?你不都是一个人站着的吗?”

    那个时候,顾流无措地抬起头,正好和那个面目模糊的叔叔对上的视线。

    他发现,它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顾流抬起了手,手从那个叔叔的腿间穿过。

    这是顾流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惶恐的情绪,他开始害怕了。

    看见小顾流陡然变化的面色,小朋友们却还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嬉笑之中,有一个小朋友说:“你看到的那个东西,跟我们并不一样吧?”

    顾流收回手,低下了头,他不敢再看。

    “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你看到的,那个绝对不可能是人啊。”

    自从那天过后,那个黑衣服的、面目模糊的高个叔叔,也就在顾流的生活中、记忆中逐渐淡去了。

    至此之后,回想起来,他甚至都觉得这是一个幻觉。

    这是自己幼儿园的时候,给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玩伴。

    因为幻觉被戳穿,所以玩伴也就不存在了。

    再长大一点,顾流就不需要家长接送了,上学的路短,他可以背着书包自己走。

    但是路走多了,总是有可能会遇见意外。

    在他初中毕业考试考完的那天,他背着书包回家,只感觉一身轻松。

    心情放松了,于是,他并没有很注意路况。

    在他过马路的同时,有一辆刹车失控的大货车,正飞速地朝他冲来。

    看见路前这个小孩儿,货车司机满头是汗,疯狂地踩着失灵的刹车、不断地摁着喇叭。

    要撞到了!要撞到了……

    顾流反应也很快,听见车笛声,他立刻拔腿就往对面跑!

    可毕竟是小孩,哪里有跑得比车快呢?

    路边的人都不忍看见这一幕,纷纷闭上了眼睛。

    可是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那辆大货车就在距离顾流五米远的地方,终于刹住了。

    可是经过再次检查,发现刹车依旧是失灵的状态。

    人群欢呼,欢呼这一刻奇迹的出现,这简直就是神迹!

    货车司机也心有余悸,捏着自己胸前的玉观音,不断念叨着“菩萨保佑”“阿弥陀佛”之类。

    而顾流,作为这场戏剧的主角被众人簇拥着。

    人很多,很挤,挤着他削瘦单薄的小肩膀,让他不断想要往后退。

    只有顾流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神迹。

    那是鬼。

    夏日的凉风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冷,裹起叶子打着卷儿吹过,顾流不经意打了一个哆嗦。

    原来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从来都没有走开过。

    小时候,他还不明白这份婚约意味着什么。

    将自己身边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黑衣人告诉家长之后,他只能从那些大人语焉不详的话中拼凑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年纪小,听不懂,也并不能十分理解,只能本能地感觉非常惶恐。

    对于这份婚约,长大点后,他就更为排斥了。

    毕竟,一个正常人,谁会想把自己的大好年华,甚至是自己的命,主动奉献给一只恶鬼呢?

    甚至,这还是一只男鬼。

    高中时期,接受了一点性方面的教育之后,顾流不由觉得有一点好笑。

    这个鬼看不清眼睛,所以视力也不好吧?

    这么多年,他不会把我一个男人,连性别都给看错了吧?

    难道说我洗澡上厕所的时候,他都不会跟进来看?

    否则的话,我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他怎么可能会把我看成女人呢?

    甚至在小时候就定下了可笑的婚约。

    至于那个鬼是不是一个女鬼……

    顾流本能地否认了这个选项,这绝对不可能!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这个婚约是还有转圜的余地的。

    只要让这个鬼看见自己不是女人,不就能解除婚约了吗?

    那天,不知天高地厚的顾流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

    他打开了电脑,脱下了裤子。

    两条修长洁白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还带着一些少年人的青涩。

    在一只鬼的面前,他展示了自己真正的性别。

    做完这件事之后,顾流用纸巾擦着手,脸颊酡红,看起来像醉酒一样,甚是好看。

    一如往昔高大的黑色身影在空中若隐若现,忽闪几下,又很快消失了。

    只是那个时候顾流眼神迷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空气中的异样。

    他又爽,又有点羞涩,还为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而沾沾自喜。

    也许是因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那天晚上他睡得格外好,格外香。

    梦里,自己正坐在软垫上。

    有一双大手,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进行教训。

    手法娴熟。

    顾流对那个梦不以为意。

    毕竟,在知道那个婚约之后的十几年中,他甚至还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女人。

    梦里,自己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婚轿晃得不得了,被好多人簇拥着,抬进了一座深深的古宅之中。

    梦里那个人,不,鬼,终于不在这天穿着黑衣服了,而是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复古长袍。

    那鬼衣服脱了一半,想要凑近,顾流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面目模糊的鲜红鬼影拎着自己的脚踝,一把拖了回来,不解道:“为什么要躲?今天是我们大婚之日,你该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了。”

    梦里什么都没有发生,顾流就这么醒了。

    醒来之后,他只觉得想笑,自己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怎么给他履行义务呢?

    他又有点焦虑起来,没有传来解除婚约的消息,是那鬼的眼神依旧不够好吗?

    我都做到那份上了,他居然都还没有认出我是个男人吗?

    既然那鬼的眼神不好,顾流就决定主动出击,他找了家人,主动说那鬼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自己要撤销婚约。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顾流。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男的呢?”

    “别多想,他要的人就是你。”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他会不高兴的。”

    顾流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也曾经怨过家人,但他知道,把自己换出去,想必是给家族换来了什么。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幸好,“他”并没有怪罪过顾流这么大逆不道的行为。

    顾流是过的阴历生日,二月出生的,满了85周岁那天,顾流只觉得提心吊胆。

    那天同样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那天之后,少年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也许这就是鬼故意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反正鬼能存留很长时间,活着的短短一瞬间,对于它们来说,也没过多久。

    也许就有一个这么无聊的鬼,以吓唬人为乐。

    而且是放长线,布大局,专门挑一个看得顺眼的小男孩,开一个很大的玩笑,把他吓个半死。

    可是这种庆幸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很快,高考的时间到了。

    高考完回了房间,顾流太累了,倒头就睡。

    那天,在梦里,黑衣男鬼紧紧地环着自己。

    手把手地、真切地教会了他两个男人的相处方式。

    顾流满身热汗地醒来,连大腿上都是黏糊糊的。

    空调没开。

    可是为什么还这么冷呢?

    剧本里的顾流没有很强大的执行能力,他反抗不了家族。

    于是,就在高中迈向大学的这一年里,他被一辆鲜红的鬼轿抬进了大门。

    既然是鬼,那就必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鬼门的规矩很多,非常多。

    惩罚方式也各种各样。

    这些顾流都还能够忍受。

    但是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层出不穷的鬼怪了。

    成为黑衣鬼的妻子之后,他能看见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

    同时,他自身对那些鬼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大了。

    大到那些鬼愿意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特意跑来接触他、引诱他。

    每一次引诱,顾流都会受到许多“惩罚”,他被这些“惩罚”搞得心力交瘁,又被那些鬼搞得苦不堪言。

    在这里,他感受不到作为一个“人”的存在,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器皿,一件玩具。

    顾流想死,但他也想活着。

    日子一天天的撑着过。

    最终,顾流发现了这只鬼的真正目的。

    其实,那些小鬼都是他刻意纵容的。

    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会约束不了这些小鬼,发现不了它们心怀鬼胎呢?

    这只恶鬼是想要逼死自己,把自己一起拖入地狱中沦陷,一起化为厉鬼,一起永不超生!

    顾流想死,但他更想活着。

    于是,顾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网上发帖求助。

    真的来人了,来了两个。

    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

    他们布下了局,将鬼王打得魂飞魄散。

    这个故事,顾流看得头疼。

    其实,他比这个剧本的作者想象中还要胆小。

    所以,他是两股战战、抖如糠筛,一边抖一边看的。

    也是头一次,他居然感觉颜色部分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连空气都不变的咸湿黏腻了,甚至是那么清新!

    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呻吟,以及打上马赛克的“惩罚”内容。

    顾流居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松快——我宁愿看这个鬼东西,也根本不想看鬼!

    时间来不及了,再在家里留下去,自己就要被鬼撅了。

    就要被鬼当着那么多鬼的面,惩罚,撅了!

    所以,顾流赶紧收拾收拾,连夜往学校跑了!

    放心吧,哥们儿。

    你这么大本事,只要不强抢良家妇男,根本没人找你的茬!

    救人者,先自救!

    系统飘在顾流的脑海内,无所事事

    它适时地提问道:“你需要我向你播报恶鬼的动态吗?他现在就趴在……”

    顾流赶紧捂住了双耳。

    高兴地跺脚脚。

    “啊啊啊闭嘴!我不听我不听!”

    *

    后备厢塞满了行李箱,把后车盖高高地顶起。

    顾流眼睁睁地见着那出租车司机把自己的行李箱用一种特殊的手法也塞了进去。

    他原本还有些踌躇,只是现在脑子乱的很,只想快点到学校。

    按照一般的鬼故事来说,学校阳气比较旺,能镇住鬼。

    虽然现在还在放假期间,但报道时间也快近了,学校里人也并不算少,还是感觉更安全一点。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向学校申请过了,新生可以提前报道,留住在宿舍。

    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上车前,顾流看了一下车牌号。

    548,还挺吉利。

    顾流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忍不住有点迷信,他立刻就把数字给记住了,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副驾驶坐着一个比较胖的男生。

    另外三个大男生在后座挤着。

    其中两个男生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新出的游戏。

    在这种吵闹声中,顾流头靠着右窗户,眼睛微眯着休息。

    太累了,困。

    他是连夜跑出来的,现在坐上了出租车,想到马上要到学校了,他才放松一点。

    困意突然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他头靠在窗边,迷迷瞪瞪的,突然,车就开上了减速带。

    咚一声,他的头狠狠地磕在了车窗上。

    顾流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看向窗外。

    路上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除了被风绞起来的几张白色纸钱。

    司机骂了一声,开窗朝外面吐了一口痰。

    用方言骂到:“呸,真晦气!”

    面对着司机的指桑骂槐,后面两个男生不甘示弱,也迅速地用方言回击。

    顾流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头雾水,还是靠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场骂战。

    在我睡觉的时候,他们居然吵起来了?!

    也许是司机和这两个乘客发现一个正在打瞌睡的人醒了,于是吵得更加卖力,更加凶了!

    顾流眼睁睁看着那司机脖颈上的红迅速地爬到了脸上,脖子上甚至还爆出几条青筋!

    顾流内心警铃大作,几条人命都捏在这司机的方向盘上呢,怎么敢和他吵架的呀?!

    顾流赶紧用普通话劝阻道:“别吵了。你们别吵了!”

    又转头跟那两个乘客说:“让他专心开车,别在车上吵架,好不好?”

    可是吵架的三个人都非常投入,并没有一个有空分出时间来理他。

    顾流转头,目测了一下车窗。

    不行,现在这个身体是肉体凡胎,甚至比这些还要更弱一点。

    拳头连车窗玻璃都不一定能砸碎,相反,还极其容易骨折。

    “你们别吵了!大哥,大爷,我求求你们了!”

    顾流感觉一阵头疼,要是下了车,哪怕这两拨人互殴都行,问题是,他还在车上哪!

    万一这司机脑袋一热,车故意往水里开,或者是车流中开,那自己都不用结冥婚了,立刻就被鬼接走了,就能成为鬼新娘了!

    这时,坐在副驾驶的男生惊恐道:“有车!”

    顾流一探头,发现是一辆白色的灵车,正直直朝着这里冲来!

    来不及惊呼。

    “砰!”

    下一秒,天旋地转。

    *

    顾流睁开眼睛,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强烈的冲击让记忆短暂丢失。

    懵懵懂懂之中,他似乎感觉到,今天应该是自己出嫁。

    嫁与娶,本应该是件好事,可自己却一点都不高兴,为什么呢?

    大红花轿很晃,晃得顾流想吐。

    他偷偷地撩起红盖头,想要偷看一下外面的路。

    从轿帘缝隙中看去,外面很黑,轿夫的脸很白,还打上了鲜艳的粉腮红。

    他有点害怕,又把手中的帘子放下来。

    看起来,这条路并不好走。

    刚刚被灵车撞进了花轿,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顾流也看清了,轿夫非常多,有十几个人。

    这辆轿子应该是十六抬。

    顾流煎熬着,这么多鬼,自己怎么跑得了呢?

    好在这种煎熬的时间没有太久。

    很快,地方就到了。

    顾流什么都不懂,他什么也都不敢想,只能麻木地跟着前面人的引导,做出流程。

    在他一级一级地走上台阶的时候,能够隐隐* 约约听见“人肉”“鲜嫩”这种字眼。

    它们不会在说我吧?

    是想要吃了我?

    顾流不敢再想。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只能努力地低头,盯着地面。

    从这个视角看去,宾客的衣料都做得很精致,很精细,衣摆很长。

    顾流努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图案,希望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没有脚!

    他们没有脚!

    周围的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有脚!

    好不容易有一个穿着鞋的,仔细一看,鞋跟和脚后跟居然还是反过来的!

    虽然知道是鬼,但在欢天喜地的庆贺声中,顾流还是整个人都吓麻了。

    他不敢动,只能盖着大红的盖头,什么都看不见。

    当然,他也不想看,万一看到一些自己不该看的东西,那就死翘翘了。

    很快,有一个鬼朝他怀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顾流抱着怀里的大公鸡,麻木地想:哦,这鸡是温热的,活的。

    他抱着那公鸡,麻木地拜了堂之后,终于被引到了一个新房之中。

    鬼很快就走光了,新房内静悄悄的。

    我想跑,我应该跑……

    顾流这么想着,可是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

    手与脚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连掀起盖头的力气都没有。

    红布遮在眼前,能看见的一切都是红红的。

    红布之下,他的眼睛睁了又睁。

    顾流只希望是自己闭上了眼,在强烈的阳光之下,才显现出这般的红色来。

    然而没用,自己确实是落入了鬼巢之中。

    他坐在新房之中,透过那红盖头,看着高高的红烛燃烧着,看着它们落下泪来。

    火星子稍微发出一点哔剥的声音,他就被吓得浑身一抖。

    又过了不久,木门嘎吱嘎吱开了。

    顾流能感觉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只不过他的脚步声很轻。

    顾流的红盖头被挑开了。

    显露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狰狞的面具,和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形。

    不知道是因为光线不好,还是别的原因。

    在眼前人摘下面具之后,顾流能看见的只有一团面目模糊的脸。

    他只是瞟了一眼,就下意识侧过了头,不敢再去看。

    然而目光落到地面的时候,顾流脑子里又是“轰”一声响!

    他也没有脚!

    他根本就不会有脚步声!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身体温度又开始急速地变凉。

    顾流心慌意乱却又心惊胆战,他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开始揣测起贺清的死因来。

    死了之后,他,还会是他吗……

    顾流想,如果是现实里那个贺清的话,应该根本做不出来剧本里这种事的吧?

    那鬼走近了,顾流才发现他面目不清的脸孔上有罕见的笑意。

    本该是嘴边的地方有獠牙的形状显露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恶鬼弯下腰来,一边一粒粒替他解着衣扣,一边笑道:“你连衣服都不会脱了吗?”

    那鬼解衣服的速度很快。

    顾流哆嗦个不停。

    只感觉一双冰冷的手在自己身上,蛇一样游走。

    哪怕隔着几层布料,那双手的温度还是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他。

    顾流哆嗦着嘴唇,鼓起勇气问:“你是贺清吗?”

    如果、如果是他的话,那么应该还可以谈谈……

    顾流咽了咽口水,眼里还有几分祈盼的期望。

    那人笑了一下,却并不回答。

    将蛇一样的冷手放在他的身侧,放在他的唇上,暧昧地揉捏。

    “原来,我的小妻子这么笨啊?”

    那恶鬼用力一推,顾流就被放倒在床上,身上衣服几乎都快被剥光了。

    他都快吓尿了,颤颤巍巍地说:“你、你想要干什么?”

    那鬼终于不笑了,怜惜地摸了摸暖玉一样的脸,直起身来。

    他开始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美人。

    恶鬼认真地对着自己的小妻子说道:“我将行使丈夫的权利。”

    第113章 小可怜(3)

    “不!不要!”

    顾流惊恐地往床里面缩, 他蜷起身子,努力遮掩住自己暴露在外的肌肤。

    可惜这份努力显然是白费了。

    恶鬼看见美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显得更激动了, 又立了许多。

    恶鬼忍不住微笑起来,獠牙哪怕在昏暗的烛光下, 都显得那么寒光闪闪。

    简直要把顾流吓哭!

    和自己小臂一样粗的东西, 还那么长……

    张牙舞爪, 不似人类!

    要死了吧,这回真的一定会死的!

    顾流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慌乱, 一个没绷住, 眼眶中蓄满的泪水, 此刻竟真的流下来了!

    “别哭啊,我的小妻子。”

    恶鬼也爬上了床,一边笑, 一边试图擦去他脸侧流下的眼泪。

    顾流惶恐极了,不肯让他碰到一点。

    那鬼凑上去就要亲他,和他肉贴肉。

    亲近的时候,顾流根本就忍不住自己,他拼了命想要拒绝。

    可怜的美人用力地推拒身上看不清脸的男鬼,害怕地瞪大了眼睛,眼角仍然闪着泪花。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恐惧, 让人心中生起更多凌虐欲。

    “鬼、鬼……走开!”

    甚至,哭起来的时候,因为害怕, 他连声音都不是很大,连声音都在瑟瑟发抖。

    那恶鬼一只手娴熟地引诱着,在美人雪白的背脊上流连。

    另一只手则抚摸着他修长的、脆笋一样的脖颈, 随后恶狠狠地掐住美人的脖子!

    “咳、咳咳!”

    顾流呼吸不畅,面色涨红。

    由于呼吸不到一丝空气,他连眼睛都开始因为缺氧而充血。

    与此同时,充血的还有那处。

    痛苦与欢愉交织在一起,让他分不清哪处才是自己的归处。

    我,我就要死了吗?

    认命一样,顾流欢愉又痛苦地闭上了眼。

    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汇集在削尖的下巴上,打湿了床单。

    恶鬼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很快,释放出来了,就在他因为窒息而死的前一刻。

    顾流只觉得一道白光从自己眼前闪过。

    随即,自己就跌入了甜美幽暗的深渊!

    美人躺在床上,大敞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双眼含泪,脸颊两侧还有消不下去的红晕,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就像是带着露水的清荷,美得摇曳生姿、光华万丈。

    恶鬼伺候好了妻子,也不必再忍耐自己了。

    他拧着腰,重重打在美人的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暧昧的红痕。

    拍脸的时候,擦过美人漂亮的唇角,有一种轻蔑的亲昵。

    “舔。”言简意赅。

    顾流就像被蛊惑了一般,跪在地上,将恶鬼当作自己的神明,虔诚地膜拜着。

    陷入混乱之中的美人一边供奉自己的神明,一边忍不住抬起眼睛认真注视。

    这份全心全意的目光,连恶鬼都会忍不住为之意动。

    包不住的口涎流了出来,有些把床单都给打湿了。

    鲜艳的红色变成了湿润的暗色,浮动着惑人的气息。

    “好了,可以了。”恶鬼嘶哑着说。

    进入的时候和之前相比,就显得温柔了许多。

    好涨,好满……

    颠簸不断,意乱情迷之际,顾流抚上了身上男人的脸颊。

    他浑身一震,顿时清醒了过来。

    那张模糊而又平坦的脸上,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任何五官!

    *

    “喂,同学?同学你醒醒!”

    惊恐之下,顾流感觉有人在很用力地推着自己。

    顾流也在拼命挣扎,可是就像鬼压床一样,他根本就醒不过来,也动不了。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一暖。

    像是有人用力握住了。

    感受到生人的打扰,无脸新郎恼怒地抬头,瞪视着虚空的前方。

    顾流紧张地盯着身上人,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那恶鬼的身形很快消散开来,化作一点点猩红的火光,徐徐飘散至空中。

    房间中,四处挂着的大红帷幔被这些孢子似的火星感染,烈火如疫病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火舌舔舐,啸声尖锐,顾流被这声音刺得脏腑震动,疼痛难捱。

    整座屋子都烧起来了,烧得飞快,像是着了火的纸。

    纸扎的阴宅迅速卷曲、泛黄、焦黑,随即被黑暗完全吞噬,化为飞灰,消散在了顾流的幻梦之中。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顾流看见了一个男生。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只是眉宇间有些焦急和羞赧。

    那男生力气很大,没发现顾流醒了,双手还握在顾流肩上,用力晃。

    顾流觉得自己快吐出来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头晕。

    他挡开那男生的手,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在哪儿?”

    看见顾流的样子,那个男生一脸迷惑,“这是宿舍啊?”

    我在宿舍里?

    我什么时候回来了?

    顾流心里这么想,嘴上就不自觉问出来了。

    那男生脸色一变,却还是说道:“你不记得了?我一到宿舍,你就已经躺在床上了……你是被鬼压床了吗?”

    顾流揉揉脑袋。

    尽力回想。

    好像,他们吵架后,司机就停车把大家都给撂下去了?

    自己重新打车,下车后,就直接到了宿舍里?

    太困了,自己勉强支撑着铺完了床,倒下就睡着了。

    不对啊……那刚刚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

    难道全都是幻觉吗?

    顾流细细一想,关于刚刚那个梦,以及车上的经历,竟全都不记得了!

    见顾流沉默着很久不说话,那男生又开口了。

    “我是你室友,你本来睡着了,我就没打扰你。但是后面看你在大叫,好像做了噩梦,很害怕,所以才叫醒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男生的耳根有点红,眼神还有些躲闪。

    显然,他听到的不止这些。

    从前往后,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全听进了耳朵里。

    只是现在,顾流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些。

    当然,哪怕他注意到了,那绮糜的梦境也早就被火焰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听见那男生的话,顾流回过神来。

    他赶紧道:“哦,哦,谢谢你……对了,同学,你怎么称呼?”

    那男生憨厚一笑:“你叫我靖深就好了。对了,我想到一个东西,正好可以给你。”

    说着,他就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串东西,很热心肠地递过去,就差给顾流套手上了。

    顾流一看,是一串佛珠。

    “我看你做噩梦了,还是戴上这个东西会比较好一点。不管有没有用,多少也算个心理安慰。”

    “可是,”顾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推辞,“谢谢你。”

    戴上手腕的时候,佛珠上还有一圈残留的体温,暖烘烘的。

    温热的木珠子触碰着肌肤,有一种安全感。

    “那你……怎么办呢?”

    顾流低着头,不自觉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珠子。

    面对这个世界的陌生人的善意,他有些不知所措,以及警惕。

    而靖深看见顾流面露愁色,还以为他是在不好意思。

    靖深赶紧道:“没关系的,我阳气比较重,而且这世上哪儿来的鬼呢?哈哈。

    “再说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个不值钱的。我只是不想我室友的睡眠质量不好。”

    顾流朝靖深笑了一下,暂且把他认定为“好人”。

    这已经是顾流第四次上大学了,次次专业都不同。

    在这个世界里,顾流是宗教学专业的学生,属哲学类。

    要不是现在正处于随时见鬼丢命的状态,顾流可能会发愁自己这个专业还能找到什么工作。

    至于现在……洗洗睡吧。

    顾流甚至想着,等教材发到手里了,要不翻翻书本,看看哪路神仙能在不伤及贺清魂体的情况下,还能把自己给救了。

    自己真的很不想死啊!

    “我来咯。”

    这时候,一个声音幽幽地从顾流的脑海中飘了出来。

    顾流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了!

    头磕到了床架子上,声音非常大。

    靖深听见声音,奇怪地转头看。

    只看到顾流龇牙咧嘴捂着头。

    顾流赶紧摆手,表示自己是不小心撞到了。

    自己现在还并不想被新室友认为是精神病靖深又把脑袋转回去了。

    “系统!”

    顾流龇牙咧嘴,在脑海里用气音问:“怎么办啊我现在?”

    系统波澜不惊地道:“你们做过了吧?”

    顾流:?!

    顾流简直觉得自己要听不懂中文了,他不死心地问:“你说的‘做’是哪一个‘做’?”

    系统十分平静,宛如老僧入定:“‘爱做’的‘做’。”

    一时间,顾流涨红了脸,讷讷开口,说不出话来。

    但系统可没什么心思去管他的小情绪,反正这么多个世界,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系统百分百确认,他很快就能把自己调理好。

    于是,系统继续开口了。

    “我检测到你的大脑里有一段奇异的波动,应该是梦境被入侵了。你的想法、梦境等都属于隐私,我是不可以私自进去看的。

    “所以我想跟进去,花费了一些时间进行报备审批,好不容易等到上级批准了,结过一进去,全屏都是马赛克。”

    系统补充发言:“哦对了,做那种事的时候,也属于隐私。”

    顾流彻底没话说了。

    反正自己又记不得了,那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他不想再纠结这件事,赶紧转移话题。

    “那么这个世界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完成任务呢?他想要我死了,跟他一起变成鬼。

    “可是我既不想死,又不想他被打得魂飞魄散。如果说把他超度了让他去投胎,这也算是一种完成任务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稍等,我去请示一下上级。”

    看它要走了,顾流赶紧道:“等等!”

    “有事?”

    “帮我查一查靖深的身份,查他户口。”

    顾流的眼睛很明显地朝着面前身侧的男生瞟去,“喏,就那个。”

    系统很快就查完回来了。

    “查他?你们感情还挺好。”

    “这和感情不感情有什么关系?少说废话,他是活人吗?”

    系统道:“是活人啊。”

    顾流耐心地等了半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有点不满地道:“我问你一句你才说一句吗?”

    系统:“哦,那我再看看。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户籍正常,他有一个弟弟,往上三代都无犯罪记录,看来可以考公。还有……他在看小说,后宫文的那种。”

    那他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顾流想。

    毕竟,贺清从来不爱看这种东西。

    顾流放下心来,又把手伸出来,给系统看。

    “帮我看看,我手上这串佛珠有没有什么问题。不会招邪吧?”

    系统扫描了一下:“没问题,甚至有点作用,一般小鬼都近不了你的身的。”

    没什么想问的了,顾流就让系统退下了。

    系统不习惯这种工作模式,顾流也不太习惯系统的存在。

    他老忘记自己还有个这玩意儿,可以开启陪伴模式。

    甚至深陷梦魇的时候,顾流都没想的起来自己可以喊它。

    而且这系统就好像一个死宅,成天宅在家里。

    家里蹲的时候,觉得无聊了,也曾向往过外面的生活,想让顾流带他出来玩玩。

    但是一旦真的出门旅游,就想开摆了。

    顾流又顺手喊了系统,让他打包了关于鬼怪的相关资料。

    放在脑子里面,顾流闭着眼睛,循环播放。

    他深知,别人都是靠不住的,还不如让自己来。

    对方的行动很快,自己也必须赶快行动起来。

    用尽各种手段,去找大师、找神父、找温子仁……

    等下,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正在顾流裹着被子一边抖,一边看鬼故事的时候。

    咚咚咚,门外规律地响起了敲门声。

    第114章 小可怜(4)

    “咚咚咚。”

    “咚咚咚。”

    也恰好, 顾流脑海里的资料正放到“鬼敲门”这一段。

    这种时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和耳边的炸雷有什么区别?!

    顾流当时就两脚一蹬,整个人都差点要背过气去了!

    他缩在被子里,飞快盯了一眼在书桌边的靖深。

    靖深耳朵上戴着耳机, 正在很投入地看着小说。

    这家伙的身体还在随音乐的律动摇摆,对外面的敲门声浑然不觉。

    顾流有点痛苦地捂着脸——哥们, 你的AC/DC漏音了。

    而且居然还是《阴间高速》, 太吉利了, 我谢谢你……

    就是不知道外面能不能听见漏音。

    又等了一分钟,顾流没见着他开门, 只见着他越摇幅度越大了。

    顾流一点都不怀疑, 要是给他蓄上一头长发, 他能晃得比洗发水广告还要飘柔飘逸。

    然而,哪怕没人开门,门外的人也不气馁, 还在继续敲。

    顾流心里暗骂了一声。

    不对!艹!见鬼了!

    难道这个敲门声只有我能听见?!

    不过十分之一秒,聪明的顾流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装死,就当没听见!

    鬼这种东西不都是唯心的吗?

    越害怕它,才会越给它们可乘之机!

    于是,顾流就像轴承特别顺滑的抽屉那样,躺下了。

    可虽然外表平静,他心里却慌得很。

    顾流火速求助场外, 拼命叫救命,嗓子都快扯出怒音来了!

    “系统!系统!!快点给我播那首歌——‘比铁还硬比钢还强’的那首!快点!!!我要死了!我真的会吓死了!”

    “好的好的,你不要紧张, 我立刻放。好了,正在为您播放《团结就是力量》。”

    熟悉的旋律响起,顾流顿时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

    他壮着胆子瞄了一眼门口那边, 发现门缝下,走廊的光影突然变动了一下。

    全黑了,像是被全部遮住的样子。

    这是,门外有个声音幽幽地响起:“没人吧,都敲这么久门了。”

    门外另一个声音说:“不可能,我看到门缝里有光的,宿舍里肯定有人!”

    顾流把自己的脑袋蒙进被子里,脑子轰一声就炸开了。

    刚刚走廊光线的变动,是门外的人特意趴下来,他在看宿舍里面有没有灯光!

    这……究竟是人是鬼啊?

    顾流渐渐又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或者,也许外面的人不止在看灯光呢?

    没准,他也在看宿舍里,到底有多少双脚,到底有多少人头……

    说不定呢?

    这样的话,哪怕真的是鬼,“它们”应该只看到靖深的脚,只把他当做猎物。

    我在床上,他们是看不见我的。

    顾流这么安慰着自己。

    但是心里每每念到“鬼”这个字的时候,身体就不自觉凉上一分。

    顾流用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太慌张。

    他想,如果要死的话,估计也是靖深比自己死得更早一点。

    虽然这么想很不好,甚至刚刚他还对自己很友善,主动送了佛珠。

    但顾流就是忍不住。

    愧疚之余,顾流脑子里就是忍不住去想,他忍不住想要使用任何手段和方法,尽可能远离那些鬼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他心里最阴暗最幽微的那个角落,有一个声音在说——

    “这不就是现成的替死鬼吗?”

    “我活着,总比他活着有用。”

    “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顾流继续龟缩在自己的床铺里,眼睛一闭。

    管他是人是鬼,这门哪怕响一宿,也就当没听见。

    是鬼的话,那就躲过一劫。

    如果真的是人……反正自己又不是来真的上大学的,跟同学搞好关系就更没必要了。

    而且这种敲门法,恐怕门外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僵持许久,最后,一首歌终于放完了。

    靖深摘下耳机,疑惑地看向门外,“有人敲门?”

    他什么都没想,就走过去开门了,“谁啊?”

    顾流呼吸都要停了。

    如果门外是真鬼的话,那么开门就是一种邀鬼的动作,屋里人必死无疑!

    他早就想要了,要是鬼入侵的话,他就从身后的阳台翻下去!

    自己身手是不错,不过怎么打得过鬼呢?

    也幸好,还有靖深可以拖一拖……

    顾流就像狙击手伏击在草丛里那样,伏击在被窝里。

    只露出了一点眼睛,观察着门外那个男生。

    那男生顶着狗啃刘海的发型,在门外做自我介绍。

    同班的,名字叫瞿栩栩。

    顾流唤出系统,让它检查一番。

    检测很快出来了,是活人,顾流暂且放心了。

    然而,翟栩栩的下一次开口就又让顾流提心吊胆了起来。

    “同学,你玩四角游戏吗?我们还差一个人。”

    他没发现顾流,问的是站在门口的靖深。

    四角游戏?现在玩?

    这是个很经典的招鬼游戏,顾流最害怕这种东西了。

    如果枪顶在脑袋上,非要逼着人选择一个。

    那么顾流宁愿玩笔仙,也不愿意玩这个劳什子的四角游戏!

    他到学校后睡了很久,抬头看天色,现在天早就已经黑了。

    而且恰好遇见宿舍楼外的路灯正在维修,这片区域黑乎乎一片。

    顾流的心里渐渐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要是真的参加这个游戏,那么回来的那个“人”,还会是他吗?

    要知道,鬼都是很会骗人的。

    靖深没想多久就摇头道:“有点想玩,可是我和隔壁宿舍约好打麻将了。”

    不行!

    他要是走了,这宿舍不就剩我一个人了?

    躲在床上的顾流忍不住问:“哪儿来的麻将?这不是连开学都没开,才来报道的吗?”

    靖深转头回答道:“是隔壁在学校二手群里收的,毕业的学长学姐嫌重,懒得带回家了。”

    瞿栩栩看见床上的顾流,似乎是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他很热切地问:“同学,你来玩吗?可刺激了!来吧!我们就差一个人了,三等一!”

    怕的就是刺激!

    顾流心想,你今天能刺激我,我明天就能驾鹤西去!给你们直接刺激到保研了!

    他摇了摇头,西子捧心状虚弱微笑道:“你们玩吧,我不玩。”

    那男生见顾流拒绝了,脸上也没有沮丧,而是转头继续招人去了。

    过了一会儿,靖深也出了门,兴致勃勃地打麻将了。

    顾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样都感觉浑身发冷。

    奇怪,现在明明还是夏天啊?

    可是,顾流满脑子都是那个招鬼游戏,满脑子都是四角游戏什么时候会冒出鬼来。

    他以前也只听过这个游戏的名字,但是玩法和规则什么的,他是一概不知的。

    只知道玩着玩着,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人。

    系统看顾流害怕,说:“你这样越想越紧张的。不如看一点相关资料,来对冲一下。了解之后,就不会害怕了。”

    顾流扯动了一下嘴角,勉强说:“行吧。”

    在放资料的时候,系统还播放起了《好运来》,并且贴心地调大了音量。

    顾流心里还是有点毛,他建议道:“下一首歌可以放《恭喜发财》。”

    “这首歌会很好吗?”

    “不会,但是会有一种在逛商场抢鸡蛋的感觉。”

    四角游戏需要漆黑、空旷的房间,以及四个人。

    游戏开始时,四个人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

    第一个人出发,到达点位时,轻拍第二个人的肩膀,也就代表第二个人该出发了。

    这时候,第一个人到了第二人的位置,在第一个人原本的位置就留下了一个空位。

    这么一轮下去,每个人的位置都产生了变动。

    最终,第四个人会走到第一个人的空位之上。

    这时候第四个人需要轻咳一声,站在空位上的时候,这一轮就完成了。

    同样的流程重复着。

    第四个人在还没有拍到前面人的肩膀的时候,就需要继续往前走,去拍第一个人。

    这样,一个空位就又被留了下来。

    这四个人的位置是变动的,但是留出来的那个空的、“鬼”出现的位置,却是永远不会变的。

    每个人走到那个空位上的时候,都需要咳嗽一声,再继续往前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游戏进行了多久。

    游戏不断重复着,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没有人咳嗽了。

    因为玩家会发现,每一个角都有人,始终有一个人在往不存在的那个空位走。

    那么,那个多出来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那么,那个多出来的人,真的会是“人”吗?

    顾流不能保证,要是自己参与这个游戏的话,中途不会出现人。

    或者说他几乎能够保证,要是他参与这个游戏的话,一定会出现“人”!

    想到这里,在《恭喜发财》的歌声里,顾流就飞速穿上了鞋子。

    他心慌慌地就出了宿舍,自己才不在这里待着呢!必须得选个更热闹的地方!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个世界可是真的有鬼的!

    万一那帮犊子真招到什么东西,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能在宿舍一个人待着!

    夜晚有点冷了,他火速把外套披在身上,匆匆走出了宿舍楼。

    顾流人高腿长,再加上又害怕,走起路来是非常快的。

    他冲去学校超市,以高价买了一篮子甜食,结果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走的太匆忙了,没带手机。

    幸好,自己还有钱。

    他摸了摸兜,钱包就在外套兜里。

    由于是“逃婚”,他怕自己的证件被扣下,所以早就收拾起来了。

    身份证什么的当然全部都要带着,钱包更是要寸步不离。

    然而……

    “你在耍老子吗?!这他妈是一张纸钱!”

    收银的男人愤怒地将那张显眼的冥币拍在玻璃柜上。

    玻璃柜下面的烟都被拍得抖了几下。

    “什么?!”

    顾流心里一惊,拿过那张纸仔细一看,确实是一张冥币。

    他翻找着钱包,赶紧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小心被人换了一张□□。”

    他赶紧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真钱,“这张是真的,给你。”

    递出去之后,顾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人的脸色。

    他生怕自己中了鬼的幻术,又递出了一张纸钱。

    幸好,那人的脸色好上了许多,“不是故意的就好,现在这年代……唉,我找给你钱。”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顾流并没有松一口气。

    世界上哪里来这么巧的事?

    顾流本来还想在外面的奶茶店待个几小时,被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情了。

    顾流提着两大袋奶茶就回去了。

    大不了坐在一边看人打麻将。

    没带手机,带了也没用,联系方式还没加。

    他并不知道靖深喜欢喝什么,随便买几杯得了。

    回去的时候,顾流却发现宿舍里是有人的,靖深就在屋里。

    看见顾流,他挎着个脸说:“我未婚妻管着我呢,不喜欢我打麻将。”

    未婚妻?顾流眨眨眼。

    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不应该都叫女朋友吗?

    顾流一开始心里有点纳闷。

    后来才反应过来,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的话,他还没到法定的结婚时间。

    不像鬼,鬼能等到85岁,算是讲究了。

    也许是看出了顾流的纳闷,靖深补充道:“我们之前已经订过婚了,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顾流点点头,敷衍着把几杯奶茶推过去:“给你买的,尝尝。”

    他并不关心这个。

    靖深惊讶地扬眉:“这么多?”

    顾流很淡定:“店员推荐,我不知道买什么,就都买了。你喜欢哪种口味?”

    正在顾流拼命补充热量的时候,走廊里突然冲出来四个人。

    那四个人吱哇乱叫,安静的走廊一下子吵得不得了。

    “多了一个!多了一个人!”

    “啊啊啊啊!妈呀!妈妈!”

    听见声音,靖深就走了出去,顾流也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现在学校还没什么学生,但是走廊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靖深上前一步,大声道:“冷静一下,你们先冷静一下!”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也没有人冷静,依旧闹哄哄。

    顾流被人群推搡到了后面。

    他让系统扫描,一边扫描,顾流一边后退,将众人护至身前。

    害怕到发疯的成年男性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非常难以对付。

    几个人都没能把他们拦下来,混乱中,甚至还有眼镜仔的眼镜被踩爆了。

    靖深走上前,一人给了一拳,他下手很重,鼻血都给打出来了,四个人这才安静下来。

    靖深蹲下来,和坐在地上的四个人面对面:“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林小白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多出来一个人,真的多出来一个人!”

    林小白的这句话就像一颗微小的火星,顿时把压抑恐惧的情绪点燃,四个人就这么哭作一团。

    害怕的不止这四个人,围观人群里也大有人在。

    情绪是会传染,不少男生背后已经开始发毛了,像是背脊处悄无声息爬上了一条长长的、千肢百足的蚰蜒。

    即使是再不信鬼神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去那个诡异的空房间看看。

    靖深转头,下意识和躲在人群中的顾流对上了眼。

    顾流心里的害怕并不比任何人少,他的指尖冰凉发白,抖个不停。

    系统扫描过了,刚刚那个空房间里真的……

    突然,瞿栩栩忍不住笑了出* 来。

    “其实是我开的玩笑啦!怎么可能真的有第五个人呢?”

    “你小子!”

    “找打啊你!”

    大家惊魂未定,惊吓很快就转化为了愤怒,要好好地把这个家伙揍一遍!

    打了瞿栩栩一顿,将他狠狠阿鲁巴了一番,大家的情绪才看起来好了一点。

    尽管还有疑惑,但是也没人真的去问瞿栩栩。

    甚至连另外三个人都没有去问,他真的是那个多出来的人吗?

    人的五感是非常敏锐的。

    在一片黑暗之中,丢失了视觉,另外几个感官的敏感程度就会上升。

    可是,没有一个人分辨得出,瞿栩栩假扮了那个多出来的人。

    两个人根本就不一样!

    可是,如果真的多出来了一个人,为什么瞿栩栩要替“他”隐瞒呢?

    顾流拿起手边的奶茶,拼命地吸着温热又甜蜜的液体。

    温暖的液体顺着食道进入了胃里,却暖不了冰冷的四肢,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脸色不好看的不止他一个,一时之间,走廊里,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被真切地惊吓到了,哪怕是神经最大条的人,此刻心里也疙疙瘩瘩。

    身体里总有一块地方,感觉凉飕飕的。

    人很快就散光了,顾流跟靖深一起回到了宿舍,关上了门。

    他疑神疑鬼的,甚至觉得跟着自己回到宿舍的不是靖深,而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顾流突然觉得冷冷的,自己有点想上厕所,像是奶茶喝多了。

    此时,高大的男生转过身来,看着顾流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愣了一下。

    随即,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靖深朝着顾流笑了笑:“那么,我就先洗澡去了。”

    顾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很不礼貌地盯着人家。

    他赶紧点了点头,目送着靖深走到了浴室,关上了门。

    头顶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很快就消失在了另一道门后。

    顾流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开始内疚起来。

    靖深这个人不错的,我怎么能怀疑他呢?

    而且……他有脚,也有影子,绝对不可能是鬼。

    想通了这一点后,顾流再次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感觉奶茶起作用了,身躯暖了点,不再那么冰冷了。

    他壮着胆子,打开了钱包。

    他总觉得,刚刚那张□□,不,纸钱的事,有一些不对劲。

    “这是……什么东西?”

    钱包的夹层中,突然多了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顾流缓缓地那那张硬制纸片抽出来。

    是一张照片。

    翻过来,大红的背景,很喜庆。

    那是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的结婚照。

    第115章 小可怜(5)

    太熟悉了。

    这副身材, 太熟悉了。

    哪怕没有脸,顾流也一下就认出来,这张照片, 没有脸的那个人是贺清。

    照片上的另一个人面部非常平坦,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他的五官就像是被雾气笼罩着一样, 根本就看不清。

    如果是想要看清的话, 就会发现, 这个人的五官是软绵的,就像是面团一样。

    面团上绘制了五官, 之后又被双手, 或者是被别的什么东西, 大力地揉搓,全部都位移变形了。

    一瞬间,顾流觉得有点想笑。

    人类是根本长不成这种样子的, 他只在那些恶搞别人照片的帖子里见过这种长相。

    这实在是太像恶作剧了。

    但是笑过之后,他心里又是更深层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这张照片,这个人,不是p过的。

    这个世界的贺清,就长成那个样子。

    梦里的某些事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人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了獠牙, 也不止是獠牙。

    微笑的时候,他那变形扭曲的眼睛也跟着一起翕张了起来。

    顾流闭了闭眼睛,定神, 试图把那幅画面赶出自己的脑海。

    他迅速找来系统拿着那张照片,问系统。

    “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明明连夜跑得这么远了,他为什么还能跟着我?”

    如果是梦里纠缠也就算了……反正做个梦而已, 醒过来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是现在可是梦醒啊!

    他怎么也跟过来了呢?

    现在的顾流,虽然情感上、以及理智上,都非常偏向贺清。

    但是本能上,他根本就克制不住自己!

    克制不住自己的害怕,以及逃避的行为。

    哪怕知道那个“人”是贺清,他的身体也是贺清,但是顾流依旧忍不住害怕,以及排斥。

    他没有脸,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脸”。

    行为也很奇怪,做事的逻辑上更是充满了攻击性。

    他想要我死!

    如此诡异且扭曲,顾流简直都快不认识这个贺清了!

    他非常怀疑,这张照片里的、这个世界中的贺清,是否还是自己真正认识的那个贺清。

    人,一旦死了之后,成为另一种状态的存在。

    那么,他还会是他自己吗?

    顾流不敢细想,更不敢深想。

    系统也对鬼王追过来的事毫无办法。

    “我没有多少权限,而且,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在这个世界能做的事是很多的。

    “我能帮你做的,也就是找一找人,看看周围有没有鬼,以及看看某个人是不是鬼冒充的而已。

    顾流本来就不是很依赖系统,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也没有什么失落。

    顾流继续问:“他是一路追过来的?不会他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传送点吧?他现在还在我身边吗?”

    系统回答道:“扫描了一下,你身边确实有一些小鬼,在蠢蠢欲动。但是如果是他的话……我检测不出来。”

    顾流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道:“如果他只能在我梦里出现,那也不错。只要别总是跑出来吓我就行了。”

    系统道:“那不太可能。现在一天都不到,他已经在你钱包里放照片了。你在明,他在暗,这些事情是防不胜防的。”

    顾流点点头,他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

    “等这个世界结束之后,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好好打一顿!”

    当然,不能打脸。

    再打下去,要是又把他打成那个样子,那副长相。

    那简直是一辈子的噩梦!

    顾流本来是想躲的,时间这么短,他目前还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只觉得自己躲完这一辈子,哥们不就不会魂飞魄散了?

    但是现在 ,他发现,贺清会跟着自己,而且还是如影随形。

    要哭了,哥们你找冥婚就不能在鬼里面找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我难道不算在窝边草里边儿吗?!

    而且,让顾流很无奈的是,贺清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这才一天都不到,他的手段就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吓人!

    顾流迅速地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真的不想再免费体验到一些令人肾上腺素迅速飙升的剧情了!

    对于顾流来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之中,时间不是以日为计算的,是分钟!

    甚至,是以秒!

    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在一人一系统交谈的时候,靖深还在洗澡。

    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哗啦啦的,隐隐有一些水汽从门缝中飘散而出。

    知道有人在陪伴着自己,顾流稍微减弱了一点恐惧。

    只不过虽然恐惧减弱了一点,他说话依旧有些语无伦次。

    “系统,现在我想找一找附近有没有能克制鬼的一些人。按照剧情来说,我的家族……不论父亲家族还是母亲家族,他们不都是会跟鬼打交道的吗?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办法。”

    听了顾流的话,系统有点迟疑:“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回去吗?”

    这才一天不到。

    不过,撑不过去,也理所应当。

    听见系统的话,顾流立刻否认:“不!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要是自己回去了,真的落到贺清……不,那鬼手里,自己岂不是死得更快?!

    虽然现在可怕也是可怕。

    但自己至少还有一些挣扎的余地。

    就像看《死神来了》系列的时候,顾流很害怕,但又忍不住看主角们努力寻找生路,却依旧死于死神玩弄之下的剧情。

    看的时候,很多弹幕飘过。

    “如果是我,还不如死在开头灾难之中呢。”

    “就是,后面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人提心吊胆的。”

    遇见这些弹幕,顾流都是很不赞同的,他不知道边上贺清怎么看,但如果就他自己来说,还是不愿意死在开头那些灾难之中。

    顾流一直很喜欢JOJO里的一句话——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哪怕玩不过这些鬼,但是要他放弃挣扎,跑回去面对既定的命运,那顾流还是做不到的。

    而且——跑回去放弃挣扎,难道这样子就算是成功了吗?

    况且更关键的是,要是自己真的嫁过去了,那之后,可一个活人都遇不见了!

    全是鬼!

    顾流再次重申,语气斩钉截铁:“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我是不相信一个那么大的家族,上上下下全都是一条心的。

    “我父亲那边已经想要把我送给鬼了,我母亲那边也是有些手段……

    “这两个这么大的家族,难道就不会有一些人看不得这些人的作风吗?”

    系统立刻明白了顾流的意思:“哦,你是想找那些有能力的反骨仔。稍等。”

    很快,系统就检索到了一个人。

    “你的运气还不错,在这些人里,我找到一个跟你距离很近的,你们甚至都在一个城市,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能到了。”

    顾流开始兴奋起来:“是吗?是谁?地址是多少?”

    系统将地址说了出来,顾流在自己手机上记了一遍地址和联系方式。

    他又找出便签本,撕下好几张又写了好几遍。

    红色的笔迹写在黄色的便签纸上,顾流看着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系统看顾流记完了,继续说:“那人名字叫顾奚,可以算是你的远方表舅吧。

    “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喝过你的满月酒。不过你长到这么大,站在他面前,他应该已经认不出你了。

    “在你三岁大的时候,他就和家族里的人断绝了关系,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来往过。”

    顾流越听越兴奋:“这就是我要找的人!你说,我要是打感情牌的话,会有效吗?”

    系统:“他的工作就是用自己的本事,来给别人看一些‘事’,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太好了!”

    顾流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救了!

    “那么我就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找过去吧!反正他也给人看事,我只要给钱就行了!”

    系统道:“可以,就说你在网上看到他的消息找过去的。现在,他们这些人也很喜欢在网上经营自己账户,然后吸一些粉丝。”

    说着,系统就拉出了一系列账号:“这都是他的号。”

    顾流乍一看,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多?”

    系统理所当然道:“因为经常搞封建迷信,他经常被封禁,以及限流。”

    顾流立刻掏出了手机,扒拉出自己的账号来,迅速关注,然后加了账号上的联系方式。

    当他提出了想要当场见面的要求之后,对面沉默了一下。

    顾流也很上道,立刻转账,交付了定金。

    “大师,我最近真的遇到了一些事!急求大师帮帮我!”

    看顾流态度非常诚恳,对面就把钱给收了。

    报出的地点就是系统刚刚报出的地方,明天就可以见面。

    对照着手上的便签纸,顾流心里一安——这个人让顾客上门去找他,看来并没有什么骗钱之后、或者做法失败之后跑路的打算。

    这个顾奚应该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靖深洗完澡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子的顾流。

    他手上拿着便签条,正对着那张便签条发呆,嘴角还有非常神秘的微笑。

    靖深心里不由得好奇,偷偷摸摸地凑上去,想要看看是有什么好事。

    这时候,顾流正在幻想着自己救下贺清之后,自己回到现实生活该是多么舒爽。

    他冷不丁感觉到身后炙热的体温,整个人又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结果一转头,看到的是靖深的脸,顾流心里又松了一口气——自己真是想多了,哪儿有鬼的体温是热的呢?

    “是你啊。”顾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着,没来得及迅速反应过来。

    不行,不能在这个世界继续待下去了,自己就像是惊弓之鸟,有点风吹草动都忍不住开始杯弓蛇影!

    再这样下去,哪怕鬼不对自己出手,自己也迟早要驾鹤西去的!

    靖深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啊?脸上笑得傻傻的。我还以为你要谈恋爱了。”

    靖深还在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

    他刚洗过头,水珠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掉落下来。

    有一两滴水珠落入了顾流的领口,滑了下去。

    哪怕是夏天,却也依旧冰得他一缩脖子。

    顾流连忙抽出几张纸巾擦着自己脖子上被滴到的水。

    “我一直觉得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跟着我,所以,我想要去找人看看。”

    听见顾流这句话,靖深脸上也没有很吃惊。

    他的目光迅速地转移到了顾流的手腕上,白皙的手腕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串佛珠。

    他挠了挠头:“其实……我这个挺有效的,一般小鬼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

    顾流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他居然忘记了,靖深今天给了自己一串佛珠。

    “我知道,我不是不信,就是……我心里还是害怕。”

    他确实害怕,哪怕到现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指还有一些抖。

    顾流心说,你那个是防小鬼的。

    可是,来找自己的恐怕不是小鬼,或者说,不止有小鬼。

    靖深把一旁的凳子拉过来,坐在顾流身边。

    他开始语重心长地道:“有些时候你不要这么害怕,不然可能会自己吓自己。”

    靖深立刻举了一个例子。

    “而且刚刚他们玩四角游戏,不就是有人在恶作剧吗?纯属自己吓自己了。”

    顾流沉默了,这不举例子还好,一举例子,……

    不仅是自己的本能感觉,甚至连系统的扫描都说明了一件事——

    刚刚那个游戏成功了,这帮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的把鬼给招过来了。

    不过,顾流也没有跟靖深说这件事,毕竟,害怕的人多了也没有别的用处。

    自己已经够害怕的了。

    而且,招鬼游戏招过来的鬼,绝大部分的概率还是缠着参与游戏的玩家。

    绝少部分的概率……要缠,那也是缠着顾流。

    没办法,就是这么衰。

    看着顾流沉默地思考,靖深也在思考。

    试图安慰的靖深思考了几秒钟,继续说道:“其实,鬼压床也是有科学的解释的……不过,你要是再去找一些专业的人士,应该也能更放心一些。”

    阳光的大男生笑了笑,咧出一口白牙:“明天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顾流礼貌地拒绝了,才认识一天不到,自己已经够麻烦他了,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别人。

    他准备明天早点去找人,回来后嘛,再请靖深吃大餐。

    靖深听了很高兴,把头发吹干后,就爬到自己床上,去找对象煲电话粥了。

    话很多、很密,叽叽喳喳的。

    顾流也不觉得他烦人,宿舍越安静,他才会觉得越害怕。

    这样闹哄哄的,他心里反而好受了很多。

    *

    一个多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顾流按着地址走到了一栋楼里,走进电梯,按下了第十五层。

    电梯门缓缓关上,顾流松了一口气,马上就要到了。

    他眼神放空地盯着显示屏,看着一层一层地升,希望赶紧跳到“15”这个数字。

    可是毫无预兆地,电梯突然震颤着停住,楼层显示屏的字数疯狂地跃动!

    来不及思考,顾流迅速按下了所有的楼层按键!

    没有用!

    与刚刚的上行相反,电梯开始疯狂地向下移动!

    顾流害怕极了,背部贴紧墙面,立刻抓住了扶手。

    五感被无限地延伸,仿佛连时间空间都被扭曲拉长了。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秒钟,顾流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小时。

    倏然,电梯门开了,眼前是黑洞洞的一片。

    顾流并不敢出去,他惊慌地用手机打电话,也根本拨打不出去。

    顾流惊慌无措,他在电梯角落里蹲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监控。

    惨白的小脸正对着监控,监控也在看着他。

    “系统!系统!我应该怎么办?鬼来找我了!它们又来找我了!”

    系统说:“我也没有办法,有很多鬼的招数,我是无法破解的,比如说鬼遮眼。我的权限并不高。”

    它试图安慰害怕的宿主:“不过据我的检测,你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它们最多只会吓一吓你。”

    顾流蜷缩起身体,蹲在角落,双手抱住脑袋。

    这真的只是“吓一吓”吗?

    系统道:“这里信号很不好。但是我给你加大一点频率,应该可以突破封锁。”

    听见有办法了,顾流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地再次拿出手机。

    信号非常微弱,他下意识拨给了一个电话号码。

    “靖深!”

    来不及了,顾流担心信号很快就会中断,他三言两语说明了一切。

    电话那头一开始还来不及反应,听了这些,也很着急。

    “顾流?你在哪里?”

    顾流吸了吸鼻子,他带着点哭腔,却依旧试图口齿清晰,想要用最高的效率说出最多的信息,等待救援。

    “我在书桌上贴了个便签,上面写着地址!我现在被困在电梯里了,快救我出去!”

    “我马上就来,你不要挂断电话!”

    靖深是真仗义,迅速地拿起东西,撕下顾流桌上的便签贴,准备走人了。

    顾流不敢挂电话,幸好手机还有点电,他就蹲在角落等。

    顾流连抬头都不敢抬,只能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里。

    电梯门是开的,面前依旧黑洞洞一片。

    黑暗处,什么都看不清晰。

    既然看不清晰,顾流就不敢看了。

    生怕里面会突然跳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顾流害怕得要死,现在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把手机贴在耳朵旁边,静静地听着对面的动静。

    信号并不好,电话那头声音总是断断续续的,有许多噪点,听起来非常刺耳。

    但是尽管如此,顾流依旧紧紧握住手机,听着对面的传来的、或是嘈杂、或是微弱的声音。

    可惜,信号越来越不行了。

    靖深那些安慰的话语也越来越模糊。

    手机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咬字很奇特,仿佛飘在世界的另一端。

    那一端,靖深道:“没……没办法,电梯的……梯里的信号就是不好。”

    “再这……样下去,我担心……通讯会……中断。”

    顾流舔了舔嘴唇,他胆大地打开了手电筒,试图照一下前方黑暗处。

    门外,不远处,似乎是一堵砖墙。

    顾流用手机一照,青灰色。

    应该……没事的吧?

    现在,比起前方的不安全、不稳定。

    顾流更加担心的是,会突然和靖深失去联系。

    他迈着小步子,颤颤巍巍地走出了电梯。

    手里紧紧地抓着一部手机,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那力道,似乎抓着的不是手机,而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手机里信号果然好了不少,能听清楚了许多。

    顾流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一点。

    放松之后,顾流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面前的这些奇怪的砖头上来。

    “嗯?这是?”

    在电梯里看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些青砖的样子很诡异。

    等到他摸上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砖的本色并不是绿的,而是红砖。

    只是地下太过潮湿,砖缝里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这才让这堵砖墙看上去变得如同青灰色一样。

    顾流伸手触碰,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手指尖里传来一阵冰凉的湿意,他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嵌满了腥臭的红泥。

    “滴答、滴答……”

    死寂中,只有一片滴答的水声格外清晰。

    顾流眼前一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

    他用手背一抹,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挂着的,尽是黏稠的血液。

    甚至其中还有一些碎得不能再碎的肉泥。

    看到这些血,顾流心里升起了不妙的预感,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软得像棉花一般。

    他回头想走进电梯里,然而转身的那一刹那,一直开启的电梯门自己关上了!

    顾流连忙奔过去,想要用手掰开。

    然而金属门的闭合十分坚决,顾流陡然松了手。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放开手,恐怕自己当场就会被诡异的电梯夹住,夹到半空中,生生被切成两半!

    电梯走了,现在,四周是完全的黑暗,仅仅只有手机里那一点可怜的光。

    顾流害怕自己用电太多,手机会没电关机,他连手电筒都不敢开。

    四周黑得可怕,空气中漂浮的那股腥臭味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刺鼻了。

    顾流只感觉背后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危机,像是有什么在盯着自己。

    他不敢把后背露出来,也不敢向后看,只能贴着墙壁,也不管衣服上会蹭到什么东西了。

    对面的靖深似乎已经上了车,那里一片喧闹,顾流咬住自己的下唇,还是决定不把刚刚的事告诉靖深。

    他现在离我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帮助。

    反而,这种不断的讨论,我心里的恐惧一定会加深!

    顾流在电梯消失的那片地方慢慢挪,才感觉自己终于挪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半空中也没有东西滴落下来了。

    接下来,自己只要等一个多小时就好了。

    系统咳嗽了几声,吸引顾流的注意力:“要不……我给你放点动画片吧?”

    顾流:“……行,你放吧。”

    系统给他放起了《葫芦娃》。

    看了半个小时,顾流才想起来一件事:“等等,系统。我为什么不直接找顾奚呢?”

    系统:说得好,我刚刚就想问了。

    但系统还是很贴心的,它道:“你要是打给顾奚的话,他也不一定就会帮你,之后就更不一定会帮你了。毕竟,几千块钱玩什么命啊,是不是?你得这样想。”

    顾流:“……行吧,一切往好处想。毕竟靖深是真的快到了。”

    此时,手机里的靖深又一次报了点位,距离越来越近了。

    靠谱是真的靠谱,但顾流依旧忍不住紧张。

    他手心里出了点汗,忍不住问系统:“不过,你说他真的会到吗?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系统:“……应该不会。”

    再次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里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清晰,就像是人在耳边一样。

    “我来了。”

    墙壁的另一边,传来指关节叩击水泥墙面的声音。

    顾流蹲了一个多小时,他几乎已经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

    听见声音,他才恍然发现,靖深真的来了!

    靖深道:“顾流,你先走远一点,我拿个锤子,我要砸墙了。”

    顾流握着手机,道:“嗯嗯,好了,我走远了!”

    通讯立刻被暂停了。

    下一秒,墙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敲击声!

    不过两三下,砖墙就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顾流看见久违的天光,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他立刻躬身从洞里钻了出去,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靖深,然后开始大哭。

    靖深手上还拿着个锤,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幸好顾流很快就哭完了。

    哭完一阵后,顾流冷静了下来,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自己待在一个施工场地中。

    看样子像是地下停车场,很辽阔。

    不过已经停工好久了,只完工一半,零星停了几辆车。

    这个地方远离市区,虽然楼建得很高,但根本就没什么人住。

    也不是没人,只是跟顾流脑海中相比,应该萧条了不少。

    靖深看着顾流面色惨白的样子,小心翼翼问:“我们还要去吗?”

    顾流刚刚被吓得不轻,心里发虚,连走路都是飘着走的。

    他的双脚软绵绵地踩在地面上,一点都没有实感。

    听见靖深的询问,他咽了咽口水:“来都来了,走!”

    而且他没跟靖深说的话是——我都已经走到这里,受了这么多罪了,难道现在要我原路返回吗?

    这时,靖深突然凑近,摸了摸顾流的脸。

    手指接触到自己皮肤的那一刹那,顾流被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起飞。

    看着顾流受惊的模样,靖深说了一句“抱歉”,随后询问道:“你这脸上哪儿来的红色?”

    顾流打开手机,照了一下:“应该是刚刚那堵墙壁……刚刚那块地方往下漏水。”

    靖深闻了一下:“不对,这好像不是鬼怪的手法。”

    顾流惊讶地看了一眼靖深,那意思很明显了——这还不是撞鬼?难道我是纯倒霉吗?

    靖深看着顾流的眼神,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的吗,我阳气很重,因为我是八字纯阳的命格,所以一般的小鬼,那些手法在我眼前是不起效的,根本就压不住我。”

    靖深的手指摩挲着,感受着之间细腻的触感。

    “可是这个血,我是能看见的,也就是说,这并不是那些鬼的小骗术。”

    顾流开始真心实意地羡慕起他的体质来了。

    要是自己也不怕鬼,那该多好啊!

    靖深低头,看了顾流的脚印。

    顾流也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视线一起回头。

    这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也是红色的?”

    两个人走出去已经有段距离了,但是顾流的脚印里,深深浅浅,夹杂了不少暗红色的污泥!

    靖深沉吟着:“看起来这里有很多血啊……也许,我们是碰到什么刑事案件了?”

    如果不是鬼,那顾流就迅速不怕了,听见靖深说这句话,他连腰杆都挺直了起来。

    “我马上就报警。”

    靖深默默地观察着顾流的脸色。

    他变脸好快。

    顾流想了想,又道:“不会是楼上有什么饭馆,处理血水和动物尸体的时候,没有处理干净吧?”

    靖深还在继续看着顾流的脸。

    眼神中充满了探究的色彩。

    在他的眼神注视之下,顾流开始毛骨悚然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靖深说:“发现可能是出了人命的案子,而且你脸上还沾到了血,你这不害怕吗?”

    顾流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靖深很奇怪地说:“我还以为你都会害怕……所以相比起来,你更怕鬼一点?”

    顾流用力地点点头:“人可是有实体的啊,鬼根本就没有实体!要是人站在我面前,我可以把他们踩在脚下揍!但是如果是鬼的话……”

    顾流举起双手,原地空拜了拜:“我会被吓死的!还是跪倒投降吧!”

    以前玩恐怖游戏的时候,顾流哪怕拉着贺清一起玩,也还是十分恐惧!

    特别是刚接触恐游的时候,那简直毫无抵抗能力!

    最后,他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给屏幕里的鬼大哥鬼大姐磕了三个响头,才敢继续通关。

    就是这么胆小如鼠!

    靖深摸着下巴看顾流,不清不楚地说道:“唔……没事的,这不是有我在吗?”

    报警也没耽搁做事,两人一边报警,一边徒步爬了二三十楼。

    电话一挂,抬头一看,终于到了十五层。

    *

    顾流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遇见的事情,靖深突然闹肚子,自己找个厕所蹲去了。

    顾奚脸上神秘莫测,顾流有些提心吊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顾奚还算是好说话,但也可能是顾流给的太多了。

    他给了顾流一个布包:“给你这个,把东西随身带着,有不对劲的地方,用就行了。好好保管。”

    顾流心里有点感动。

    花了钱,获得了心安。

    花了更多钱,就能获得更多的心安!

    临走之前,顾奚突然不清不楚地叮嘱了一句:“以后,你就别到这里来了。”

    “什么?”顾流一愣。

    顾奚笑了笑:“我让你来这里,一开始还不清楚你的体质。这个地方,是死人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骨灰楼。”

    这回,两个人依旧是沿着楼梯走下去的。

    看着长长的楼梯一路往下延伸,顾流感觉头更晕了。

    骨灰楼,骨灰楼……

    那些警察来得很快,两人经过的时候,发现下水道,以及刚刚砸出来的洞已经全部被围了起来。

    那些专业人员蹲在下水道口,开始往外面,一把一把地掏着头发与残肢。

    循着警笛声,周围不多的住户聚集在一起,全都是活人。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

    “太惨了,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好像是什么绑架的案子,那个掏出来的吊坠有人认识。”

    “我记得几年前,附近一家十三口,一夜之间全部都失踪了!”

    “就今年,催债的还在往那家大门上泼油漆,谁能想到……作孽哦。”

    靖深停了下来,忍不住听了好几耳朵,脸上也非常配合地露出了讶异、惊吓等表情。

    顾流紧紧地抱着自己怀里的东西,几乎快要目不斜视地经过。

    他快被吓麻了。

    “这位同学,是你们报的警吗?”

    想要走的时候,两个人被警察拦住了。

    哦,* 对,还要做笔录。

    顾流下意识将自己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

    那东西是长条状,用一匹长长的蓝布裹着,蓝布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那是一把桃木剑。

    第116章 小可怜(6)

    拿到桃木剑之后, 顾流安稳过了几天,几天内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几天之中,他紧急训练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

    保证追逐战开始的时候, 自己不会变成落在最后的那个人。

    桃木剑什么的,顾流拿在手里还是有点心虚。

    要是手里端着桃木加特林, 也许他就敢直面鬼形态贺清了。

    可是虽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甚至平常连一只小鬼都见不到了, 但是顾流心里却越来越慌,还是总觉得马上就要出事了。

    哪怕是系统反复安慰他, 也并没有什么用。

    “那可是贺清, 你真的不用太害怕。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顾流一边在操场上跑圈一边问:“假如说你爸爸死了, 你会感觉害怕吗?”

    系统:?

    “我没有爸爸。我是个系统。”

    顾流继续迎着风跑圈:“哦对不起。假如说你们的主机,它由于硬件老化而死机了,你会害怕吗?”

    “当然不会。老化就说明要迭代更新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

    顾流跑得很轻盈:“哦,那假如,你们的主机它其实是中病毒了呢?病毒或者是恶意软件,主机的系统文件开始损坏,迅速扩散到你们这些小系统的身上,让你也受到污染毁坏死机。

    “主机当然更有价值,会有人维修, 但是你们这些功能还不是很完善的小系统不被抛弃的可能有多少呢?修的造价还不如重新建立一个吧?你会害怕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要给贺清‘杀毒’?”

    顾流:“你说笑了,我哪儿来的本事。我这不是准备要逃命嘛。”

    虽然一直坚持运动,但顾流这几天一直过不好, 睡也睡不着,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

    心里有点急,又很怕, 肾上腺素持续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

    连续好几天眼睛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都快沉不住气了。

    这时候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小鬼出现,惊吓恐惧之下,他绝对能够拿着这把桃木剑把小鬼一刀斩了!

    可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

    又算些什么事儿呢?

    虽然自己手中有桃木剑了,可顾流是真的体会到头上悬着一把剑的感觉。

    这把剑有一根极细的绳索,被吊在自己头上。

    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宿舍里,只有顾流一个人在。

    之后两个室友也陆续来了,只不过因为之前宿舍楼里出了那个四角游戏的事,大家都不太愿意多待在宿舍里。

    顾流这几天一直抱着剑,想要守株待兔,以自己为诱饵,把大鱼、小鱼之类的,先诱骗上来。

    可是尽管如此,一条猎物都没有上钩,顾流先沉不住气了。

    他眼下的乌青也很重,一开始是青,后面越来越沉,跟烟熏妆似的。

    他总觉得鬼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鬼随时都会从某个角落伸出一只手来,把自己拖入地下!

    看着他这副惊弓之鸟,大白天都疑神疑鬼的模样,系统忍不住出来了。

    它继续安慰顾流:“也别想太多了,周围真的没有什么鬼!真的!我扫描过了!没有灵体的存在!”

    顾流还是不放心。

    哪怕没有灵体的存在,要是鬼附身到人身上,系统不也是看不见吗?

    这就跟打游戏的时候,玩家躲避守卫的视线一样。

    哪怕在视线范围之内,只要躲在箱子背后,守卫就看不见了。

    而在现在这个世界之中,系统就是那个守卫,人类的躯体就是箱子。

    而自己,就是那个等待着被开的宝箱!

    之前总是太被动了,现在自己手中有了武器,胆子大了,杀心就会起来一点,勉强能够缓解一下恐惧。

    可那些鬼们不知道是为什么,反而一个都不出来了。

    局面依旧处于敌暗我明的不利状态,顾流的情绪就更加不好了。

    甚至,一天之中,他就只喝了几口水,连口饭都没怎么吃。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胡茬和黑眼圈,有些时候顾流会想——

    这个世界贺清好像并不需要拯救,需要被拯救的人是我自己?

    毕竟,我又不可能会让人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看他每天失魂落魄的样子,靖深还打趣他是不是失恋了。

    但是很快,靖深就反应了过来。

    “是不是有鬼找你了?”

    顾流摇了摇头,双眼无神地说:“不是,没有鬼。”

    他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了,整个人也病歪歪地坐着。

    那靖深就没什么办法了。

    不过他出去的时候,经常还会带些零食给顾流吃。

    “多吃点,你可别饿死在宿舍啊,哥哥我之后要创业的,不想保研啊!”

    系统看他现在这个颓丧的样子,劝他多出去走走。

    顾流不语,只是一味去操场跑圈。

    他心思重,哪怕跑步的时候心里也在想东西,精神始终都是紧绷着的。

    又跑了一圈后,顾流坐在长椅上喘气,系统换了个路子来劝顾流。

    “它们现在就是让你着急,让你精神崩溃。你要是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不就着了它们的道吗?”

    听见系统这样说,顾流恍恍惚惚站起来,勉强振作起精神。

    不就是耗嘛?!

    可是,要是贺清真的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那顾流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精力去思考破局出路了。

    顾流又坐下了。

    不过好歹系统劝了他,他还是决定得给自己找点事干。

    顾流几乎什么都没带,带了个包,包里塞了柄剑,就去图书馆了。

    夏季秋季的气温很好,风都是温温的,也并不是很热。

    路上有不少人,欢声笑语地走着。

    吵吵闹闹的。

    顾流视若罔闻,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甚至,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也许是鬼变出来骗我的也说不定。

    面色苍白,眼圈乌青的漂亮青年这么想着。

    他还是害怕的。

    不仅仅是怕鬼。

    在纯粹地害怕鬼这一层之外,在面对贺清的时候,还有一层浓郁的陌生。

    之前,贺清不认识自己,那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顾流知道,他还是他。

    可是现在,顾流恍然感觉,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或者说是另一种存在。

    理智上,顾流当然知道这只是一个任务,贺清就是贺清,他只不过身处剧情之中而已。

    可是情感上……他的行事作风完全变了。

    再加上绝对压制的诡异的力量,顾流很难不感到害怕。

    毕竟,人鬼殊途。

    一方面他想要做个懦夫,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没有办法去好好面对。

    要摊牌吗?要把所有事情告诉现在这个贺清,让他好好配合吗?

    这不是什么问题,虽然讲起来有点麻烦,但只要能解决问题就好。

    可是,顾流忍不住担心。

    把所有事情摆开来讲,他真的会听进去吗?

    事情不会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吗?

    顾流扪心自问,要是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那么自己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说。

    自己可能会觉得他有病。

    第二次、三次在自己面前说……

    自己可能会把他打一顿……

    况且,自己又能用什么办法说明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臆想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躺在床上,也睡不好。

    大家吵吵闹闹的时候,顾流才只能睡上一小会儿。

    大家都睡着了,反而显得宿舍里更安静了,也就更睡不着了。

    顾流看着黑色的四周,只觉得哪里都有什么东西藏着,哪里都有什么东西真的窥视着自己。

    他觉得胸腔里压着一块很沉闷的石头,自己对此无可奈何。

    那种滋味并不比鬼压床好受多少。

    实在是太无能为力了。

    也许是因为连续好几天都没能睡得好,顾流在图书馆里打开了一本书,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并不安稳,形形色色的东西在自己面前闪过,可是自己一个都没能抓得住。

    那些画面跟走马灯似的,飞快又绚烂,像是梦中的泡影,像是夜空中绽开的烟花,转瞬即逝。

    有漫过头顶、不断起伏的浑浊洪波。

    有漫天飞扬的染血尘土,以及在脸侧飞驰而过的马蹄。

    有些时候,顾流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拴在了几根麻绳之上,在嶙峋的尖锐石头之上,被飞快地拖来拖去。

    有些时候,顾流又觉得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睁着一双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不带一丝情绪地俯瞰众人。

    他控制不了自己,他的性命与命运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那几根绳索非常牢固地勒住、拴住了他的四肢。

    他能感觉到自己背后很沉,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上面。

    顾流渐渐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忽然,一阵冰凉的寒意像是箭矢,钻入了他的体内。

    那股凉意就像是大冬天掉入寒冷的池水一样,直直刺入骨髓。

    顾流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但是却并没有清醒。

    太冷了、太凉了。

    他像是湖水里被冻住、被冻成冰块的鱼。

    一动也不动,完全浸没在了梦境的湖水之中。

    渐渐地,那股寒意被顾流的体温给煨暖了。

    或者说,顾流的体温熟悉那股子凉意了。

    但是他的好心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好心对待毒蛇的农夫有什么好下场呢?

    很快,冰凉的箭矢换成了另一个东西,那东西就跟刑具一样,冰冷,又硕大。

    哪怕顾流的体温能将它煨得温热,内芯却还是冰的。

    冷、好冷,被撑开了……

    埋头靠在自己臂弯里的顾流忍不住发抖。

    夏天的衣服穿的不多,单薄的肩头都打着哆嗦。

    那感觉着实怪异,即使还没来得及清醒,即使意识还被梦魇牢牢绑定着,身体就已经率先做出反应来了。

    好……奇怪。

    梦里的顾流挣扎着,现实中的顾流也在挣扎着,那股挣扎还有些讨好的意味,他发抖的姿态极为明显。

    不止是对面的男生,甚至连不远处的几个女生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做噩梦了?抖得好厉害啊。”

    “可能吧,唉,一想到考试,我也要做噩梦了。”

    “唉,我就差一分425,心梗了……等下吃什么?”

    尽管众人在窃窃私语,话题的中心点还是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味,可顾流还是没醒。

    最多最多,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几声难以抑制的低喘。

    甜腻,又撩人。

    像是快要醒来的样子。

    听见他声音的附近几个人,脸都红了,纷纷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也有一些人偷偷掏出手机,把这个奇怪的、发出奇怪梦呓的男生拍下来。

    对面有个男生正在备考六级,他连忙从包里掏出耳机,不敢听到一点声音。

    脖子红到耳根,老老实实地复习听力。

    听见顾流喘了一声,那东西倒是能忍,饶有兴趣地停了手。

    观察了几秒之后,发现顾流没有什么动作了,也不说什么话了,它就开始更加兴致盎然地开始了动作。

    它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顾流觉得自己就像一颗乒乓球,在球拍之上不断被颠。

    顾流不喘了,他想要躲。

    青年开始努力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这可恶的梦魇。

    可惜,就像当初的鬼压床一样,他毫无反抗的能力。

    顾流背后依旧牢牢地被压制住,甚至,就连意识也不是很清醒。

    所以,他非但没能闪躲,反而把自己那块最美味的肉主动送上了狼口。

    青年地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渐渐放松了下来。

    看到他这么乖、这么漂亮的样子,连鬼都忍不住为他心动了。

    第一次,它想着,要是他还醒着,或许也挺有趣。

    迷迷糊糊中,有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来,摩挲着细腻的面颊,在柔软温热的唇瓣上一吻。

    唇舌相接,一股冰凉的鬼气被渡了过去。

    那股冰冷的气息渡入口鼻,顾流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艹!见鬼了!

    漂亮的青年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慌张惊恐的声音泄露出来。

    他的身体内部又酸又麻,虽然是愉悦的,但是恐惧还是很快压过了这份愉悦。

    顾流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种事情真是惊世骇俗。

    他又羞又怕,生怕被面前、被周围的人发现,自己被做了什么。

    顾流咬着嘴唇,他感觉到,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试图侵入自己的口腔。

    冰冷的手指带着茧子,很粗糙,那几根手指在唇瓣上不断地打转,磨得人很难受。

    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他的头不断地转,想要躲避开。

    可是除了那只手之外,还有一只冰凉的手正牢牢的牵制住自己的下颌,固定住脑袋,想要逼自己张开嘴。

    顾流努力地闭上嘴,用力控制住自己的手腕,拿起桌上的纸笔。

    他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放开我,我们好好聊聊!”

    那鬼饶有兴致地看着顾流一笔一划地写完,随后与他手指相扣,冰凉的大手覆盖在温热的手背上。

    它力气很大,却一点一点控制住顾流,仿佛在享受猎物挣扎的快感。

    就这样,在控制之下,顾流亲手把自己刚刚写下来的那页纸撕了,撕得粉碎。

    拒绝交流、依旧是拒绝交流……

    顾流有点绝望了,眼泪充斥鼻腔,控制不住地发酸。

    他试图用手臂撑着桌子,把自己给支起来。

    可是他浑身又酸又软,像一坨被反复锤炼的烂泥。

    连手臂也没有什么支撑的力气了,力气一跌,就这么直愣愣地坐了下来!

    这一下,顾流的眼神都有点涣散了,几乎忘记了喘气。

    他的眼圈迅速地泛起了一圈红晕。

    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很快,泪珠就大颗大颗地滴落了下来。

    珠子一样的泪水穿过了透明的手。

    它将手微微抬起。

    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中投入的一粒石子,荡起了阵阵涟漪。

    它伸出手,细致地抚摸着顾流的一根根睫毛,揉着他的眼皮。

    顾流被逼得闭上了眼,他眼周的红晕就像是盛开的桃花花瓣一样,漂亮极了。

    对面正在奋笔做题的男生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疑惑抬起头。

    只是这一眼,就把他给看得呆住了,像是如遭雷劈一般,浑身都飘飘然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顾流呼吸一窒,垂下眼睛,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再在这里待下去,马上就要被当成奇怪的人了!

    而且,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顾流吸了吸鼻子,简直想要大哭一场。

    如果是原来的他的话,怎么可能让自己当众出丑、当众丢脸呢?

    顾流擦了擦眼泪,振作起来。

    现在、必须、赶快走!

    他想要从包里掏出那把剑,护住自己。

    可是刚站起身来,可是手腕突然被什么握住了一样,被重重地拉了下去!

    “啊!”

    顾流的叫声非常短促,闷在嗓子里,声音又很低。

    周围的人几乎都没发现发生了什么,除了附近的人。

    对面的男生终于坐不住了。

    红着脸,把耳机摘了下来,“同学你没事吧?需要什么帮助吗?”

    顾流赶紧摇头,舔了舔嘴角。

    他生怕在别人面前,连口水都流出来。

    顾流拼命用力,努力抢夺着四肢的控制权。

    “谢谢你,我、我没事的、只是睡久了,手和脚都有点麻而已。”

    “那么,”男生期待地说,“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话音刚落,顾流感觉掐着自己腰的那双手,力道陡然间加重了。

    顾流神色慌乱,赶紧摇头。

    这才感觉禁锢少了几分。

    那男生又把耳机给戴上了,脸还是红红的。

    只不过,他这回做题目明显没之前的专心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眼珠子总是时不时往前面乱瞟。

    顾流有点心虚,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信自己真的没事。

    要是自己被挂在表白墙上,那就好玩了,自己就要被鬼给玩死了!

    社死!

    顾流现在根本就管不了眼前这个人在想些什么了。

    毕竟,他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顾流拼尽全力挣扎起身,终于拿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包,紧紧地抱在胸前。

    硬质刀柄隔着背包接触到胸口那一刻,顾流身上骤然一轻。

    顾流这回走路走得很快,毕竟这回他背后真的有鬼撵着。

    这一路上都很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平静到顾流几乎都觉得奇怪了。

    难道刚刚在图书馆里,全部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吗?

    好不容易回到了宿舍,结果他一放下手里的东西,身后那紧跟着自己的东西就迅速扑了过来!

    顾流明白了,是剑!

    自己一点都不能离开这把桃木剑。

    哪怕仅仅只相差一个拳头的距离,哪怕仅仅只是挂在自己的椅背上。

    都不可以!

    顾流还是不死心,他赶紧呼唤着:“贺清!贺清!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那东西动作根本就不带停的,立刻将人压到了床上。

    连椅子都被带倒了,“咣当”一声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好响好响的声音。

    只是现在,根本就没有人管。

    顾流被那巨大的力道一带,向前一扑,摆出了一个很丢脸的姿势来,他的脸都嵌到床垫里去了。

    身后那东西幽幽地站着,空气中充满了惬意的气氛。

    啊哈,这种姿势,更方便了。

    “混蛋!混蛋!松手啊啊啊!”

    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上了顾流的脖子,他并不开口,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诉说——乖一点。

    被扼住了咽喉,顾流的挣扎果然减轻了几分,都没之前剧烈了。

    喉咙被一点一点收紧,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缺氧。

    顾流的面皮逐渐由苍白涨成紫红色,恶鬼悠闲地看着这一切。

    连衣服都不用脱,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轻松地穿过一切。

    只是……

    这样子,未免不好玩了一点。

    恶鬼就连脾气性格也很恶劣。

    声音叫的越大越好,哭泣的泪水越多越好。

    觉得很丢脸吗?很不能接受吗?

    那就对了!

    恶鬼用力一顶,直接将人顶到了墙上!

    “呃……疼。”

    顾流不小心偏头,脑袋都磕到了墙,发出了特别响的声音。

    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额角都有些青了。

    恶鬼将他的脸掰过来,怜惜地摸了摸他发青的额角。

    看着自己弄出来的印记,手上按压下去的力度更大了。

    “啊!”

    隔壁的几个男生都在玩着手机,被突然的这一撞和尖叫都吓了一跳。

    等了几秒,发现没有什么动静,又自顾自地玩起手机来。

    另一边,顾流疯狂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想要驱赶。

    卖惨是没有用的,沟通是没有用的,这个贺清是真的疯了!

    连顾流也都快疯了!

    发疯就发疯,那鬼都好脾气地随他乱动,反正都一点不妨碍动作,还更有趣了。

    可是一旦顾流想要拿那把剑的时候,那鬼就又会将顾流的手给限制住。

    或者是十指相扣,或者是拎着脚踝,将人生生拖回来。

    看着顾流用力挣扎的样子,恶鬼愉快极了,这才有意思嘛……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好玩。

    恶鬼像是得到自己最喜爱的玩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玩弄才好。

    他肆意地摆弄着,一点也不担心把玩具弄坏,顾流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跟着震颤。

    恶鬼捧住了顾流的脸,他的脸颊还略带着些婴儿肥,看起来青涩可口。

    大手对着白嫩的双颊又捏又揉又掐,一点都不控制手上的力度。

    顾流被捏得疼,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扯下来了。

    恶鬼看着手底下红扑扑的脸蛋,低头深嗅一口,鼻尖厮磨。

    啊……芳香的人肉气味。

    好香,真令人着迷。

    不仅是头疼脸疼,就连大腿上都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顾流拼命摸,可是什么都摸不到。

    有人、有人在咬自己的腿、在吃自己的肉……

    他恐惧地睁眼,慌乱地脱下裤子。

    看见内侧,那块本该是白皙光洁的皮肤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牙印。

    他就像是一盘丰盛的菜肴。

    活色生香的宴席时间漫长,这只恶鬼从头吃到了尾。

    “不、不……”

    顾流彻底没了力气,跪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瓷砖地面。

    恶鬼贴心地给他穿戴整齐好,抱到床上。

    只是尽管如此,衣物上之前就隐隐约约出现了被濡湿的痕迹。

    衣物掩盖之下,是一片狼藉的痕迹。

    衬衫湿淋淋地贴着后背,顾流就这么大汗淋漓地在床上睡着了。

    *

    睡了半个小时之后,顾流挣扎着醒了过来,他把桃木剑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好几个小时。

    这几天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香。

    一睁眼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室友们才陆陆续续来。

    而这时候,靖深也回来了。

    他的面色苍白,白得像一张被水浸泡开的、发青的纸。

    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张皮影人。

    靖深一回宿舍就开始脱衣服,身上肌肉非常明显。

    衣服上还淌着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一股子水腥味儿。

    另外两个室友也到了,只是不熟悉,关系也不好,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你怎么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

    顾流气色好了一点,打量着面前的靖深。

    靖深叹了一口气,“嗐,别提了。”

    他把衣服抛到脏衣篓里。

    “我今天路过主楼边上那个湖,看见一女生手机掉河里了,我给人捞上来了。”

    顾流眼皮一跳。

    有点危险啊?

    虽然这样想,他也没这么说,而是继续道:“这不是好人好事吗?”

    难道是好人没好报?

    靖深面上死气沉沉的,看来是非常不爽了。

    “可是捞上来一看,手机都报废了!

    边上有个室友说:“呦呵,大英雄,那女的没加你微信吗?”

    靖深盯了他一眼,“我有对象了,为什么要加别人的联系方式?”

    顾流也没理刚刚那个人,而是盯着靖深的脸,“我发现,你黑眼圈最近也有点重啊?”

    “啊?”靖深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看来不能再熬夜了。”

    说了一会儿话,靖深就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电话去了。

    亲亲热热的,非常甜蜜。

    另外两个室友都飘着一股酸味。

    另外两个室友挺不爽的,觉得吵,也看不惯情侣。

    只是现在大家还不熟,脸皮又薄,不好意思明说。

    总归,宿舍里气氛不太好就是了。

    顾流倒是没什么想法。

    一来他和靖深关系不错。

    二来,现在又没到休息时间,打个电话怎么了?

    况且,越吵闹的、越嘈杂的环境,顾流才越有安全感。

    不然宿舍里一个人都不说话,感觉冷嗖嗖的。

    有些时候一睁眼,顾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于是,在靖深刻意夹起来、腻着嗓子的声音之中。

    顾流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117章 小可怜(7)

    睁眼看到的第一眼。

    这是……裙子?

    手挑起几层来看, 层层叠叠的纱与布料是纯白色的,上面还有精致的暗纹,边上是华丽的蕾丝图样。

    顾流对裙子没有什么研究, 跟掀被子似的,挥来挥去看了几下。

    他只觉得这玩意儿压在腿上还有点分量, 重。

    而且要是吃东西的话, 绝对很容易弄脏。

    顾流有点懵。

    自己怎么会穿裙子呢?

    他慢慢地坐起身来, 打量着四周。

    自己正坐在一张床上,有点复古。

    四周的环境怎么说呢……

    说现代, 也并不现代。

    有点像……民国时期。

    他下了床, 想要穿鞋子。

    却差点被裙子给绊了一脚。

    “草, 吃饱了撑的,谁给老子套的婚纱。”

    他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哪里, 顺嘴骂了一句。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布料有点薄,冷。

    幸好这条裙子不是光膀子的,从领口往下,都有布料。

    不然画面肯定很搞笑。

    而且,这房间阴气也太重了。

    顾流抬起头,打量四周, 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沉重。

    怎么会这么冷?

    他提溜着宽大拖地的裙摆,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面走。

    记忆还没完全回归,直觉告诉他, 要快一点儿出去。

    很显然,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去门口的时候路过了一面镜子。

    顾流转头,瞟了一眼。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很长, 头上还披着一条头纱,脸上居然还化着淡淡的妆?

    看起来和真正的新娘没什么两样。

    顾流抹了几把脸,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了。

    如果在平时,他发现自己被这样恶作剧了,肯定是要去衣柜里面找上一两件男装,把衣服换好了之后再出去的。

    可是现在,他只想要尽快走出去。

    记忆渐渐回归,自己现在,好像是在有一个有鬼的世界?

    他觉得,要是在这里继续待着,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顾流走得很快,都走到门口拐角了,却突然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墙。

    他抬头一看,那人也正好低头,面前是一张非常眼熟的面具。

    张牙舞爪的傩面,近距离一看非常有冲击力,顾流骇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隔着面具,那人轻飘飘望了他一眼。

    他拉起顾流的手腕,就又将人拖回了屋内。

    “哎,等等等等,等下!”

    裙摆太长太大了,放下一只提裙子的手,顾流踩到了好几次,好几次都差点摔跤。

    “贺清?你在干什么啊?!”

    贺清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水。

    顾流看他不言不语的,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但他相信,贺清总不会害自己的。

    折腾了这一会儿,顾流确实有点渴了,秉持着对哥们的信任,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看见顾流喝了水,贺清终于说话了,柔柔地开口。

    “你不喜欢吗?上次给你穿红嫁衣,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顾流一口水几乎呛在喉咙里。

    这谁能高兴啊?

    贺清的声音非常飘渺,顾流几乎都觉得自己认错人,听错了。

    “等、等下,我为什么要穿?”

    贺清温和地给他满上,道:“再多喝点水吧,等下你会缺水的。”

    顾流将杯子放下来,杯子敲击在茶几上,响声清脆。

    “我并不想喝,你让我离开这里。”

    顾流环顾四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世界并不安稳。

    而且从直觉上来讲,他对这个环境很警惕。

    贺清叹了一口气,幽幽的开口:“我不会让你走的。”

    “为什么?”

    他回答的很快。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顾流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下意识乐了一下。

    “我是你的妻子?哈哈,我是你爹都不可能是你的妻子。”

    贺清歪着头看顾流,隔着面具,恶鬼仔细地审视着。

    似乎……顾流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顾流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

    可是秉持着对贺清的信任,他也不觉得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你在看什么?”

    “嘘。”

    冰冷的大手盖在顾流的天灵盖上,顾流却显得一点都不害怕。

    “咦,你的手好冷啊。是不是又体虚了。”

    恶鬼歪了歪脑袋,点了点他的脑门,之前那块乌青的地方已经不见了。

    “哦,我明白了。”他的语气里很明显有点笑意。

    “原来你的脑袋里有个东西。怪不得,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东西?什么东西?我需要记起来什么事情吗?”

    顾流警惕地向后微微移动,捂住了脑袋上贺清刚刚点的那块地方。

    这种场合,他不太习惯如此暧昧的动作。

    贺清叹了口气,“现在,我要重新教你一遍了。你是我的妻子。”

    顾流又笑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恶鬼的手就像铁钳一样,将他的下巴牢牢地钳制住,强硬地掰到自己面前来。

    诱哄道:“来,看着我的眼睛。”

    盯着他浅色的瞳孔,几乎有魔力一般,顾流的脑袋很快就开始发晕了。

    漂亮青年讷讷地重复,“我是你的……”

    他显然内心并不认同这个身份,最终那个词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通情达理的丈夫也并不逼他。

    反正,之后有的是自己折腾的。

    “流流,跟我来,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说着,他拉着顾流的手腕,一转,又将他带到了里面一个房间。

    房间暗了点。

    开了灯,才能看清全貌。

    “这是什么东西?”

    “专门给你的椅子,喜欢么?”

    顾流看着那把镂空的椅子。

    里面,好像可以放什么东西。

    顾流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摇头:“不!我不喜欢!”

    贺清抬起手,想要摸他的脑袋,顾流很快就躲开了。

    恶鬼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他也并不尴尬,慢慢地收回了手。

    “看来,你是想起来一点了。”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手腕被牢牢捏着,还来不及呼痛,恶鬼就把他甩到了床上!

    “边上有把剪刀,倒是很方便。”

    说着,恶鬼就* 拿着剪刀,一点一点地剪开了裙子。

    刀刃紧紧地贴着皮肉,顾流又是动都不敢动,生怕他一个不满意,自己就变成太监。

    试探了两三下,恶鬼就收了手。

    他不满地道:“太干了。”

    顾流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那张傩面居然俯下了身来!

    “不是,你!”

    顾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可以做到这个份上吗?

    察觉到顾流的软化,贺清轻轻松松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椅子上。

    椅子很高,就像是小孩吃饭时用的婴儿椅,高高地坐着。

    “吃、吃下去了。”

    顾流觉得自己疯了!

    贺清疯了!

    这个世界都疯了!

    他抓着裙摆,拼命地尖叫。

    残存的裙摆布料还是很多,盖得牢牢的,恶鬼对此很不满意。

    它不满意了,就要开始专门折腾顾流。

    顾流郁闷极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裙摆胡乱地抱着,抱成一坨布料的样子。

    可是恶鬼满意了。

    顾流也会被折腾得更狠。

    他尖叫的时候,门外窗外都传来尖锐的鬼笑声,笑起来像是在低声哭泣。

    看着白墙上倒映出来的那些奇怪的影子,顾流连叫都不敢叫了。

    一通玩下来,顾流几乎去了半条命,有一半是被吓的。

    贺清抱着顾流,将他完全圈在自己怀中。

    “我的小妻子……流流……”

    恍恍惚惚中,顾流突然觉得,也许这样也挺好?

    至少,跟之前相比,现在的确是……

    他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贺清突然拿起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递到顾流的身边,“流流,帮我掰断这根树枝,好么?”

    “什么东西你自己还掰不断……”

    顾流睡得迷糊,伸出手来把东西接过。

    然而就在他碰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他终于认出了自己手里的那把桃木剑!

    顾流苦笑了一声。

    原来,我是被鬼迷惑了心智啊。

    他挣扎着拿起了桃木剑,用力往前一劈!

    剑气锋锐无比,罡气逼人。

    顾流没有刻意朝他劈去,那恶鬼面具却被罡气劈落了。

    “啪嗒。”

    面具落地。

    露出了面具之下,疤痕纵横交错的一张可怖面孔。

    那剑气劈开了丝绸布帛,红色的丝绸碎片纷纷扬扬地飘散着,化作了一片片血红的花瓣,浮动在空中。

    一阵风卷来,花瓣仿佛纷纷凋零。

    最终化为了一抔尘土。

    风一吹,尘土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顾流的心中一阵怅然。

    梦境,该醒了。

    第118章 小可怜(8)

    郭景澄正在打游戏, 手机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他伸长脖子飞快看了一眼。

    “诶,老师说了, 这次我们班要和隔壁班一起搞团建。好像是去什么什么村,风景还挺不错。”

    范逸明本来在和妹妹网聊, 见此, 转头斜眼看着顾流, “你也去吗?”

    顾流盘腿坐在床上,腿上平放着一把桃木剑。

    刚洗完澡, 他心平气和。

    浑身带着湿润的水汽, 正在擦头发。

    头发上有几滴水滴在了桃木剑上, 顾流很快就将水珠擦掉。

    他言简意赅,“去。”

    范逸明的视线从顾流的脸上滑到他腿上的那把桃木剑。

    这人……到哪里都拿着这把剑,连洗澡都带着。

    范逸明朝着郭景澄努了努嘴。

    郭景澄忙着打游戏, 没来得及搭理他。

    范逸明“啧”了一声,“狗儿子,你打游戏也不喊我。”

    郭景澄忙得很,眼睛都不转一下。

    “狗儿子,那你快点上号。”

    “嘿嘿。等等。”

    范逸明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

    “等下我喊个妹妹一起来,她说她先去洗个澡。”

    一边说着,他一边压低自己的嗓音, 用那种气泡音发了一条语音。

    “嗯,宝宝,我一直等着你哦。”

    郭景澄正好死了, 阴阳怪气地学着范逸明的腔调也开了一句。

    “咦惹,宝宝,我一直等着你哦。”

    这次不理人的变成范逸明了。

    还在复活倒计时, 郭景澄凑过去看聊天页面。

    “是上次那个妹妹啊?她技术还挺好的,就是脾气差了点,感觉不适合谈恋爱。”

    “不是上次的那个。不过,嘿嘿,比上次的那个好看。”

    说着,范逸明翻着朋友圈,把照片给郭景澄看,“怎么样,正点吧?”

    郭景澄也眼前一亮,“哦哦,没事,再菜也照样带飞!还有照片吗?”

    范逸明哈哈一笑,“这个妹你别跟我抢,她闺蜜长得也不错的。那个归你!”

    寝室内涌动着躁动的氛围。

    很快,本就不安静的寝室内被游戏声覆盖了。

    顾流把头发擦干,戴了耳机就躺倒在床上。

    他背过身去,抱着剑。

    自己和这两个人确实聊不到一起去,不是一路人。

    后来的这两个室友玩得比较好。

    他们在网上也早就加了好友,平常也总是凑在一起。

    顾流现在小命不保,自然也没什么心思跟他们交朋友。

    当做平平常常的过客就好了。

    当然,顾流本身也是个颜控。

    哪怕小命没什么威胁,他也不太会刻意维持不必要的人际关系。

    这两个男生长得又不算好看,连小帅都够不上。

    况且又是男生,脾气性格都对不上口味,顾流就更不会刻意去交朋友了。

    已经上过那么多次大学了,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致再维护一个温馨的宿舍氛围。

    当然,同样地,这两个男生也并没有释放什么友善的信号。

    明明都是同一个时间段。

    他们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网游网聊聊骚。

    可是轮到靖深跟对象打视频,这两个人就开始颇有微词了。

    而且有话、有意见也不当面说,非常之叽叽歪歪。

    双标狗。

    对此,顾流的态度也很明确——都这种情况了,能说得上话也行,玩不到一起去也就拉倒。

    日常生活里,顾流就把这两个人当空气看了。

    不过身边带着把桃木剑这件事,他也没刻意瞒着。

    当然,在一个屋檐之下生活,这种事瞒也瞒不住的。

    所以,郭景澄和范逸明都知道这件事。

    啊哈,一个有女朋友天天腻乎。

    另一个则神神叨叨的,走哪儿都抱着把剑、背着把剑走。

    这可不得遭人讨厌嘛!

    两人有意无意的拿着顾流这件事在班级群里调侃过。

    所以,这两个人知道了,全班、全年级,以及全校一些比较爱打听的人,也都知道了。

    两个人明里暗里地讽刺顾流是封建迷信。

    聊天的时候一唱一和,旁敲侧击地说,以后评奖评优什么的,你顾流通通都沾不到边了。

    虽然才开学不久,但系统悄悄给顾流打小报告。

    “这两个人在商量之后该如何举报你。”

    顾流有点奇怪,一头雾水:“举报我什么?我怎么了吗?”

    系统:“他们说你大搞特搞封建迷信,一点都不唯物主义,以后你要是选什么委员选什么党员,他们要给你使绊子。”

    顾流更奇怪了,眼睛往上一翻,思索着。

    “等等,我什么时候要搞这些东西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竞选了?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说:“……唔,现在他们还在说你坏话。范逸明在翻你朋友圈。”

    顾流眉头一皱:“他要干什么?”

    “好像是要偷你照片去网恋。”

    顾流:……

    顾流不得不应对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圈放下心来。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根本不可能有心情发朋友圈,也根本不可能有心情自拍。

    而同样的,原本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心情拍照。

    朋友圈空空荡荡的,非常干净。

    顾流眼睛一闭,抱紧怀里这把桃木剑。

    “随便他们吧,爱怎么搞怎么搞,只要别搞到我这把剑头上。”

    与此同时,两个人还是没有放弃说顾流的坏话。

    他们自以为拿捏住了顾流的把柄,洋洋得意。

    又因为顾流总是视自己为空气,而更加恼怒。

    于是在班级群里的调侃,逐渐演变成对正主本人的“玩笑”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在群里艾特顾流。

    “你总是背着这把剑,哥们都很好奇啊。是不是什么家族传统?地域风俗啊?”

    “对啊对啊,跟大家讲讲呗。桃木剑诶,这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吗?你这整天在寝室里进进出出,跟拍戏似的。”

    “你懂什么,可能是我们顾流喜欢cosplay呢哈哈哈……”

    反正直到最后,顾流也没在群里露个面。

    这两人以为顾流怯了,也觉得大家现在肯定都知道,他顾流就是个皮囊好看点的神经病!

    于是颇为洋洋自得。

    不过跟他们想的不一样的是,由于顾流长得足够好看,所以其实……全员都给他加上了一层滤镜!

    在别人眼里,一个大美人,封建迷信都是神秘阴郁,不修边幅都是落拓不羁!

    特立独行,那就更有腔调了!

    不仅是女生,就连男生,隔壁寝室的也觉得“他还挺酷的”“挺有范儿的”。

    这对这二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另一边,顾流在群里莫名其妙被圈了。

    简单看了一下消息,也不生气。

    他把手机拿了出来,把班级群设置成静音。

    这样,世界不就安静了吗?

    圈了一两次,顾流一律当空气。

    迅速地冷了场,这时候,尴尬的就是挑事儿的人了。

    偏偏挑事儿的人还不觉得尴尬。

    依然在群里一唱一和的,活像跳梁小丑。

    看得群里各位观众都开始尴尬地脚趾扣地了。

    哪怕是情商再低的人,那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也就没人敢起哄了。

    气氛一点一点地冷寂下来。

    毕竟都是大学生,多少也是要点面子的嘛。

    本来以为多少会回一句的,但像顾流这种特别直接不搭理人的。

    在单纯的学生时代里,大家还真没怎么见过。

    不过想想也是……

    都是大学生,都成年人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兴趣和爱好,一把木剑,又伤害不到别人。

    没有人有必要为别人的好奇而负责。

    相比于那些抹不开面子而被迫架上去的,更多数人当然还是更向往顾流这种。

    只不过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顾流虽然长得好,但他也不是一个好脾气好说话的。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

    “卧槽!我们班里出了两个长舌夫!”

    “卧槽!我们专业出了两个长舌夫!”

    “我跟你讲……噫,想想我都觉得尴尬!”

    顾流最近还是会跑去图书馆。

    剑放在包里,包背在胸前,不给鬼一点可乘之机。

    他开始学习画符。

    系统这玩意儿虽然近似半残报废,但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它的检索功能非常强大,顾流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些符咒,也确实能对鬼怪生效。

    虽然图书馆不好把朱砂黄纸带过去,但顾流包里的签字笔,也不妨碍他练出来的效果。

    横竖系统能够在脑内进行矫正,顾流就这么一点点地学着。

    学了两三天,他才终于学会一道符。

    只不过画出来的成品,十张内能用的通常只有一张。

    不过,据系统所说,这已经算是很好了。

    将符佩戴在身上,可有清心明目之效,鬼神不侵。

    也就是说,哪怕闯入了鬼蜮之地,也难以被它们的那些伎俩所蒙蔽了。

    顾流背着包从图书馆回来,刚要开门,里面就传来了声音。

    “脂包肌,将军肚,懂吗?那样的身材才是最有用的,才是真的能在战场上杀敌的。”

    “那些小白脸都是花架子,体重优势才是绝对压制!”

    顾流扯了扯嘴角,刚要开门的动作立刻停住了。

    这里还有两个小鬼呢。

    阎王不好惹,小鬼也很难缠。

    门的隔音并不是很好。

    况且顾流站得近,里面两个人蛐蛐自己的声音非常清楚。

    顾流站在门外,掏出手机。

    “你在哪儿?”

    没过几秒,靖深很快就回了消息。

    “我在南湖那边,长椅上,我对象说想看看那些天鹅是什么样子的。我在录视频呢。”

    哦,那我真是打扰你们了。

    这俩人感情可真好,连顾流也有点忍不住酸了。

    不过……这些天鹅长得也就那样吧。

    看起来蠢蠢的,还耀武扬威。

    自己跟贺清之前都见过能变成人的白天鹅了。

    跟他们一比,这些黑天鹅就显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靖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啊。奶茶喝吗?我等下点奶茶,请你喝。”

    “喝!”

    “行,你等下回来喊我一声,我就点,时间应该正好,到时候你拎上来就行了。”

    “哦,原来你只是缺一个拎奶茶的而已啊,嘤嘤嘤……视频已经拍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顾流不语,只是默默发菜单。

    他确实是缺,懒得再跑下楼一趟了。

    只是看着这些文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看着文字,顾流却总觉得靖深凑在自己耳朵旁边。

    靠得很近,在幽怨地说话。

    阅读那些文字时,背后人口鼻之间喷出的那股冰凉潮湿的水汽,顾流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揉了揉耳朵,感觉怪怪的。

    之前现实世界里正经上学的时候,寝室里自己也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室友们关系好,同时也都抠得不行。

    想方设法、使尽浑身解数都要用到对方的洗发露沐浴露。

    其中恶心的招数自不必多说。

    而现在只是拿个东西而已,跟之前给里给气相比,实在是不算什么。

    顾流没有多想,纯当他是对象不在身边,所以到处找人说骚话。

    点完了奶茶,顾流站在门外又刷了一会儿手机,耐心地等着他们两个人酸完了,才开门进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长得帅确实是我的错。

    靖深带着一身水汽,提着奶茶回来了。

    顾流喝了奶茶,刷了个牙,直接睡了。

    郭、范和妹妹聊得热火朝天。

    靖深倒是没和对象打视频,只是打字聊天。

    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碧荧荧的。

    顾流戴着耳机,抱着剑,也勉强有了一夜好梦。

    第119章 小可怜(9)

    系统:“你真去啊?”

    顾流一脸爱死不死地收拾着背包:“去啊, 当然得去。”

    他把背包拉链一拉:“世界任务都发布了,这不正好方便搞事情吗?”

    系统继续劝说:“你之前不都挺害怕的吗?我觉得之后肯定要出事。”

    “我也不能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啊。而且,”顾流从背包改装过的侧面抽出了一把桃木剑, 眼睛明亮如晨星,“这玩意儿在手, 我觉得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之前几次纠缠之中, 顾流发现贺清还是挺忌惮这玩意儿的。

    那么只要自己紧紧地看住这把剑, 就不会出事。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握着木质剑柄, 将剑平放在腿上。

    顾流抽出几张纸巾, 仔细地给它擦擦。

    在鬼形态不听人话的情况下, 顾流觉得自己也是有可能用武力说服好哥们的,这件事也是可以商量的。

    另外三个室友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有人不自觉小声地“哼”了一声。

    “又带这把剑。”

    集合后,很快上了大巴。

    顾流和靖深两个人自然是坐在一起的。

    顾流依旧是将背包放在膝上, 抱在怀里。

    看起来松松地抱着搂着。

    剑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只要需要,半秒都不到,他就能够轻易抽出桃木剑,用以对敌。

    “你带充电宝了吗?”

    顾流挪动了一下,调整姿势。

    他的头微微侧过去,问靖深。

    靖深看他凑过来,也凑过去。

    “带了, 你要充吗?”

    顾流小小幅度地摇头,他拍了拍自己的包,压低声音。

    “我带了三个!”

    靖深被这种气氛感染, 不自觉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他用气音说道:“你带这么多干什么?!”

    顾流莫名感觉耳朵有点痒,他又悄摸往外移了一点。

    “我这不是怕充电宝容量不够嘛。”

    “我们只团个建而已,马上就回来的。”

    靖深瞪大了眼睛, 就差把“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写在脸上了。

    顾流不语,在等靖深的下一句话,毕竟这哥们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然而靖深只是说了一句:“你包里装了这么多东西,三个?!不重吗?”

    “就这。我能扛起你上下楼三次还不带喘气的。”

    顾流小小地炫耀了一把自己的体能,嘚嘚瑟瑟拿出耳机戴上。

    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耳机隔绝了靖深的质疑的语气,以及目光。

    接下来的路途有点久。

    途中顾流观察了一下,好像是开进了某座山里。

    山路盘盘绕绕的,看着就难走。

    他表面上什么都没关注,一路上眼睛都是闭着的。

    其实早就让系统记下了路线,以及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事物。

    车很快行进到了一片红枫林中。

    这里景色漂亮得宛如仙境一般,不少睡着的同学都被身边人推醒了,然后拿出手机咔咔拍照。

    顾流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确实好看,漫山遍野的枫叶,就像是整片山头都烧起来一样,四周都是红得将要燃烧的枫叶,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这种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拍了几张后,顾流看了一下,虽然照片也挺好看,但手机根本就拍不出那种震撼人心的效果来,于是他也就放弃了。

    放下手机,顾流就看见靖深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用手肘捅了人一下,好奇地问:“你不拍照给你女朋友看吗?”

    毕竟靖深天天把他对象挂在自己嘴上,在学校里就各种拍风景拍大鹅,想不注意到都难。

    “女朋友?…哦。”

    靖深也拿出手机,慢悠悠地拍了几张。

    拍了一会儿,靖深放下了手机,开始捂着自己的脑袋和胸口。

    “不行,我头有点晕。”

    顾流紧张起来,赶紧备好呕吐袋。

    “是晕车吗?想吐吗?”

    “有点。呃,好晕好晕。”

    说着,靖深就晕晕乎乎地靠在顾流肩膀上。

    顾流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不硌得慌吗你?”

    靖深:“靠着玻璃那边我会脑震荡的。”

    顾流赶紧从包里掏出了一瓶柠檬水。

    “喝点这个,能缓解一点。”

    他殷勤地递给贺清。

    别吐我身上了,我真没带衣服。

    靖深扫了一眼,“这瓶你喝过吗?”

    顾流:“没,我哪儿能让你喝我喝过的呀。”

    他拍了拍自己的包,“我带了两瓶。”

    靖深无语了:“你这是负重训练来了。”

    顾流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贴心地拧开了盖子,“看,没开过的。”

    靖深把柠檬水接过来,喝了。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就在这片燃枫林的尽头,景色让人眼花缭乱,仙境一般。

    大家陆陆续续下了车。

    顾流胸前背着包,也下车了。

    头发上落了一片轻轻的重量,顾流拿下来,是一枚枫叶。

    随手扔了。

    下了车之后,靖深头也不晕了。

    几个深呼吸后灌了几口水,毛病彻底好了。

    顾流正在舒展身体,靖深突然说话。

    “我对象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个视频。”

    说着,他拿着手机就走远了。

    顾流疑惑地目送他远去。

    是自己眼花了吗?

    他的手机好像没有亮啊?

    “系统……”

    刚要呼唤系统让它查查,顾流就突然感知到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影。

    那两人还压低了声音说话。

    鬼鬼祟祟的。

    顾流让系统把声音调大了,转播给自己。

    “到这个地方后,他就变得更怪了。”

    “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正常人,谁背后天天背着一把剑啊?”

    顾流默然不语,他们果然在蛐蛐我。

    继续听。

    “等下大家都会分散走,最后才集合。我想趁这段时间,去‘问问’,他那把剑到底有什么魔力。”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假清高。前面也问过他几次了,哪次不是把我们当空气看了?我们两个人还怕他一个吗?”

    “你的意思是?”

    “趁大家都不在,直接抢了。我们两个好好研究研究。”

    “哈哈,正好。那个靖深不是正好去接他对象视频了吗?不就是借同学看个东西,又能怎么我们。”

    “嘁,要不是打人犯法,我还真想打他一顿。看他眼睛长头顶上那副样子……”

    听到这里,顾流转身,盯着面前远处的两个人。

    那两人看见顾流突然转身冲着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流默默不语,只是蹲下拆开了鞋带,又重新紧紧系上。

    现在环境这么好,氛围又这么妙,要是不闹鬼的话,他都会为鬼感到不平的。

    只要自己跑得比这两个家伙快就行了。

    系完鞋带后,顾流直起身来,冲着阴暗处,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起来特别挑衅!

    两个人见到顾流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火与酸意像是火上浇醋,哔哔啵啵几乎顶开天灵盖。

    顾流长得帅,平常又不爱说话,也不打游戏,只跟靖深说几句话,他们就觉得他性格特别傲。

    偏偏他又长了一张看不起人的脸,高高在上的,他们看着就更难受了。

    雄性之间天然的嫉妒和排斥心理,特别是顾流还长成这幅模样,他们早就看顾流不爽了。

    顾流直接背着包走人了,懒得在他们身上多花一点时间。

    他循着水声,走到一处溪水潺潺的地方。

    这里种了许多枫树,红枫叶从树上飘飘摇摇地落下去,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红毯。

    也有不少树叶落进溪水中,顺流而下。

    这么一点深度应该淹不死人。

    蹲下之前,顾流谨慎地往后看了一眼。

    确保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然后把自己推下去。

    这里应该算是一个小景区。

    只不过规模小,也没有很多设施,没什么名气,也没有多少游客。

    倒是便宜了他们这些来团建的学生。

    顾流蹲下身来,捞了一把溪水。

    清清泠泠的溪水就这么从他的指缝与鹅卵石缝隙之间流走。

    这里,连水也清澈得晃眼。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地方有山有水,看得人心胸顿时开阔起来。

    望着面前的美景,顾流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各种行为,觉得自己有些事没做好。

    他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沁得冰凉的水珠。

    打算直接告诉那两个人自己身边有鬼,让他们不要再找死了。

    然而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顾流下意识转身寻找,也并没有人在自己身后。

    既然没有人,那他就开始闲逛了。

    系统:“放心你逛吧,我给你留意着周围。”

    远远的,顾流又听见远处有个地方还挺热闹。

    找了个楼梯爬了好几十阶,他才勉强看清远处是什么样子。

    顾流自言自语道:“哇,好热闹。谁家在景区这里开大排档?”

    靖深突然出现,他站在一块石头上,也一起眺望着,“好像不是大排档,那个是村民家。”

    很快,他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语气确凿道:“那个是有人死了。”

    顾流:……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麻溜地闭上了嘴。

    要死,晦气。

    他开始疯狂地敲起了系统。

    “系统,这个世界,不会有尸变吧?!”

    系统:“有的兄弟,包有的。”

    但是,系统又很快地补充了说明。

    “不过为什么要用尸体呢?反正都是有鬼的世界了,用鬼魂吓你不是更方便吗?尸变了你还可以用物理伤害打回去呀,鬼魂又不能。”

    顾流简直都要跪了,但是想想也是,于是他的膝盖又重新硬挺了起来。

    “我都经历这么多世界了,你不给我挂就算了,还吓我!”

    “快了兄弟,快了。商城系统马上就要开放了,你下个世界要什么挂,小绿瓶还是小白珠?咱们通通能满足。”

    就是得用积分换。

    “……我想要龙皓晨的那个九头奇美拉,能给吗?变起身来老帅了!老拉风了!!!”

    “客人,咱们不支持活体快递的,客人。”

    “我可以上门自取!”

    系统:……

    就离谱。

    系统不说话了,顾流后退了一步。

    “活的不行那死的总可以了吧?我要亡灵天灾伊莱克斯!”

    顾流兀自激动着,就差攥拳了。

    “我靠,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还是个死人!帅麻了!”

    系统:……

    失策了。

    思考了十几秒后,系统懒得找借口敷衍顾流,干脆打出一串文字。

    顾流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几个大字。

    “服务器繁忙,请稍后再试。”

    顾流:…个破烂玩意儿。

    走走停停看风景,什么也没发生,甚至顾流的三个充电宝还是满电。

    很快就到了集合返回的时间。

    顾流揣着兜看天,头顶风云际会,一看就是要变天了。

    集合点名,顾流的名字排在前面,很快就点到他了。

    点完后,眼角余光扫过,顾流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匆匆跑了过去。

    反正点完名还有一会儿,地方又近。

    顾流离了队,轻手轻脚摸到那边。

    结果没看到一个人,只有一辆灵车。

    灵车就停在大巴附近,白色一长辆,车上装点着一些花圈,非常显眼。

    转角遇到爱,顾流顿觉晦气,转身就走回了队伍。

    结果回来后感觉气氛不对,怪怪的。

    顾流:“怎么了?”

    靖深悄悄地凑近顾流,压低声音。

    “嘘,刚刚点名的时候,最后数了一下,多出来了一个人,人数对不上了。”

    “啊?”顾流懵了,“是多出来了一个,而不是少了一个吗?我刚刚离了一下队伍,照理来说……”

    话语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心都冷了一下。

    “不对!是多出来了两个!”

    与此同时,系统也惊怒道。

    “不对!他们全死光了!”

    第120章 小可怜(10)

    顾流骇得后退了两步。

    自己明明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

    全死了?

    系统没有道理骗自己。

    顾流按压着自己的耳机, 装作不经意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除了那些玩手机的,大家叽叽喳喳的,各自在聊各自的天。

    根本就看不出任何一点异样。

    顾流脑瓜子嗡嗡的, 感觉里面有人在唱大戏。

    铙钹锣鼓琴箫笙笛缠作一团,唢呐吹得震天响, 胡琴的琴弓在颅骨颞线上狠狠拉, 脑浆黏黏糊糊地从里面渗出来, 思绪像灌了水泥似的沉。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顾流能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回温。

    贺清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现在, 局面越混乱, 顾流反倒是越冷静了下来。

    太离谱了太离奇了, 他甚至有点想要笑出声来。

    艹!见鬼!

    有必要吗?!

    顾流一边后退,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确保自己能逃走, 一边安抚靖深。

    “你别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在询问靖深的同时,他还得对付脑袋里的系统。

    “你这里又是发现什么了?冷静点,别急。”

    “又?”靖深歪了歪头,不过也没有细究。

    顾流噎了一下,心如擂鼓。

    他这才发现, 自己不小心说出口了。

    幸好,靖深一直以为自己在跟他说话。

    另一边,系统当然不会理解错误。

    趁着这一会儿短短的间隙, 它飞快地告知顾流情况。

    “具体来讲,是除了靖深之外的人都死了。就在你离队的那段时间,大家以为不缺人, 全都上了车。结果在前面的山路遇见了车祸,全队覆没。”

    顾流眉头一皱,他下意识想,这得上多大的社会新闻。

    “上车?可是我就离开一会儿,他们居然走了?时间根本就不够!这对不上!”

    这时,靖深也开始说话了,只不过他压低了声音,语速也并不像系统那么急迫。

    男生的声音很低沉,就像冰川下流动的河水,和系统的声音非常不同。

    但两面包夹之下,顾流还是免不了混乱。

    “因为我们两个班,很多人互相之间还是不认识的,保险起见,除了点名之外,老师还清点了一下人数。”

    “你先等等。”他跟系统说。

    既然靖深没死,那先听听他的话,反正系统是在自己脑袋里的。

    顾流睫毛低垂,缓了缓神,显出一副正在思索的表情。

    “呃……我们一共有多少人?”

    “除了几个老师。我们班三十一个学生,隔壁班三十个,加起来应该有六十一个。可是数人头的时候,偏偏就多出来了一个。”

    “数人的时候,我应该不在吧?”

    靖深点点头,“你不在。我看见他们要走了,车都要开了,我就来找你了。”

    顾流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咔哒咔哒响。

    “所以,其实是多出来了两个。”

    一边说,顾流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艹,这贺清花活也太多了!

    他宁* 愿来的是追逐战!

    鞋带都系好了!

    靖深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顾流重复道,“没错,要是你之前就跟我一起走了,一起离开队伍,那么人数就是正好的。”

    “我是点名的时候离开的,名字排在前面,我走的时候还没有点完名。那时候你没有离队。”

    靖深想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了不爽的神色。

    “我靠,我要是走了的话,他们人数就正好了。咱们两个不就都被留在这儿了吗?”

    顾流一直都在悄悄观察靖深的表情,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靖深奇怪道:“害怕?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不就是附近有人看好玩,就混进来恶作剧呗。”

    顾流:“嗯?”

    “我想出来找你的时候,隔壁班那些人好像正要揪出来偷偷混进来恶作剧的人。”

    系统:“他出来找你了。”

    顾流:“我知道。”

    “我沿着你走的方向追过去,看到你就在那辆车那边,就几步路,也不远,我就又回来了。”

    顾流点了点头。

    原来分支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这也就是他没一起死掉的原因吧。

    真的是这样吗?

    顾流心里本能地觉得奇怪。

    “你知道那是什么车吗?”

    “什么车?”

    “灵车。”

    靖深听到之后,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像是吃到了过期早餐,发现的时候早就咽了一半下去的那种。

    不致命,但不舒服。

    毕竟出门在外,本来高高兴兴的。

    现在,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哪怕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多少也会有点觉得晦气。

    “这里是停车场,也……算是正常。”

    他找了个借口,勉强道。

    看着别人不舒服,顾流心里也就舒服一点了。

    他摸了摸胸前的背包,确认这把剑完好无损。

    这事儿绝对没完,但按道理来讲,自己是不会发现什么纰漏的,于是顾流也就装作无事发生。

    他一边活动脖子,一边不经意转头看看四周。

    总觉得周围人也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

    他的视线又转到靖深身上。

    别人死了,就我和他活着……

    这没问题才有鬼吧?

    贺清有什么必要将他留下呢?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把他留下,那么队伍的人数一定会是正好的六十一人。

    根本就不会多出那一个人来。

    还是说……其实在别人的眼里,人数是正好的。

    可是在靖深的眼里,因为他已经活了,为了合理化他的存活,所以鬼用了障眼法,靖深的眼里才会多出来一个人?

    顾流甩了甩头,现在线索太少,自己想不明白。

    不过,他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明亮的眼睛咕噜噜转,又从靖深身上,转到周围。

    系统是不会骗自己的,它说这些人全死了,那么就一定是死了。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看样子,像是不知道的。

    可是有没有可能,会不会……都是在演戏给我看呢?

    “前面的山滑坡了。回去的路被埋了。”

    领队的老师关上通话,和周围几个老师一商量后,宣布了这个结果。

    他有点心烦地说:“今天走不了了,我们恐怕是要在这里住下了。”

    要是在这里住上一晚,经费就大大地超了!

    早知道就早点走了!

    当然,心烦的也不止老师。

    本来就是半强迫性质的团建,学生们更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啊?那什么时候能走啊?”

    “怎么这样啊,我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来啊。”

    “天,晚上住在哪里?我们在山里挖个洞住吗?”

    虽然知道是鬼,但是听到这句鬼扯淡的鬼话,顾流还是忍不住和周围的鬼一起笑了。

    有学生上前进行交涉。

    “老师,前面景区里有一个民宿的。我们可以上那边去住。”

    一听这话,老师更头疼了。

    不错,前面确实是有一个小景区,里面也确实是有旅店开着。

    不过现在,已经此路不通了。

    “没关系,”领头老师安抚着大家,“我们去和村民交涉一下,希望能让我们借住一晚。等明天,路修好了我们就回去。”

    老师走了之后,不少学生还在担心。

    “要是他们不让我们借住怎么办啊?”

    “大不了今天就睡车里,也没什么关系。”

    “唉,真是活受罪。狗屁团建,下次打死我我都不出来了!”

    顾流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

    他知道,老师的求助是一定会成功的。

    背后那股力量,正在一步一步地推着自己往前,他不可能容许在这种地方失败。

    很快就来了一队人,把学生们往村委会领。

    系统悄声道:“这些村民倒是活人。”

    跟着队伍走,顾流和鬼学生们都在打量四周。

    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比较低矮,有些年代了。

    顾流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还是有网的。

    村委会敞着大门,从大门口望去,可以看到好几条长桌拼在一起。

    顾流粗略点了一下凳子的数量,很够了。

    既然是临时借住,学生们自然也不好白吃白喝,当然,煮饭这种活大家还是不放心让学生干的。

    各位擦桌子的擦桌子,擦板凳的擦板凳。

    就算是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也被分到了一个破扫帚。

    这里弄弄,那里摆摆,也算是干活儿了。

    靖深被叫去捆猪了。

    顾流分到了一个端菜的活计。

    经过厨房的时候,很轻易就能看见外面一群人围着一只猪。

    猪知道自己要被宰了,叫得撕心裂肺,惨不忍睹。

    四肢拼命地挣扎,可是几条麻绳五花大绑,捆得很紧,根本挣扎不脱。

    自然,说是捆住,村民怎么也不可能让学生真的一起动手的。

    喊过来只是捧个人场而已。

    万一把猪放跑了,大家还得废半天功夫去追。

    靖深和几个男生没什么事干,就在后边站着。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这场面,如临大敌,像几个蓄势待发的喽啰。

    不过也没人管他们,大家都在围观那只猪。

    顾流看着那只被五花大绑、大声嚎叫的猪,心里也泛起了淡淡的不忍。

    转过头去,屋外的另一边摆着竹席。

    竹席上放着好多大白馒头,白得晃眼。

    刚出笼的馒头,热腾腾白胖胖的,上面点着朱砂红的点,看起来甚是可爱,甚是喜庆。

    顾流又上完了一盘菜,觉得好奇,顺口问了一句:“阿姨,屋外那些馒头是干什么的呀?”

    喜气洋洋的,难道是要过节?

    这是某种风俗?

    村民阿姨很喜欢顾流的长相,一直都笑盈盈的。

    但即使是如此,听见顾流的问题,她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一僵。

    她手上的锅铲心不在焉地翻炒了几下,装了盘子后,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眼中忍不住泛出泪花。

    叹了一口气:“不是,这是我们村里一起做的贡品。”

    “前段时间,我们这里有个孩子淹死了。年龄和你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