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摩天轮到达了最高点。
“光熙你,不回去吗?”
浦思青兰知道自己是暴露了、回不了江古田町,但光熙的身份还好好的。
光熙生活规律,每日几乎雷打不动的要去目暮家。现在,光熙在工作日还跟着自己来安全屋,是为了……
光熙坐在这栋三楼小公寓小房间的小榻榻米上,她低着脑袋,灰发如帘,遮住了脸部。
手机被她随意搁置在一旁,从页面来看,那是一条打开的邮件。
她吐出了三个字:“很麻烦。”
那些机构一定共享了部分情报,他们不再在暗地里盯着着浦思青兰的住宅,而是光明正大的开始了蹲守。
日本公安介入,目暮十三当然会配合,连带着目暮绿也会协助警方的工作。
光熙如果再照常待在家里,怕是当晚就有便衣以友人的名义住进她家对邻居(青兰家)实行监视和保护(光熙)。
同一个屋檐下,光熙实在没有瞒天过海的自信。
如果真被揪出了点什么,抑或是被试探……好麻烦的,不想思考,不想知道。
浦思青兰拉开壁橱,在两叠被子的中间,是一个黑色的大工具箱。
里面是她的备用枪支。
“学校那边没问题吗?”她捧出一床棉被,铺了起来。
这间安全屋很小,一看就是独居人的住处。
两床被子,一床是垫被,一床是盖被……所以,只有一个被窝。
枕头也只有一个。
浦思青兰准备这间安全屋时,就没有想过哪天会招待别人来这里……虽然光熙不算“别人”就是了。
“请假了。”
“这样他们不会更怀疑吗?”
以前好歹还能用模特工作当理由,现在光熙可找不出什么原因请长假了。
“就说有些收尾工作。”
古井光熙有些合约是签了数月、数年的,现在她退出时尚圈,这些合约自然是要解除的。
而且这算是她违约,她还得付违约金。
组织的工资应该够付吧。
不够的话她就向那一位借了。
好在那一位保证过,这次是最后的大行动。
……组织貌似要转型了。
光熙及时抽离思绪,又想抽烟了。
真是一团乱的家伙们,快点搞定吧。
……
便利店买了一次性洗漱用品和果腹简餐,光熙和浦思青兰在简陋的出租屋里解决了食物,两人轮流进浴室。
浦思青兰出来的时候,光熙正合着今天穿的黑大衣,躺在榻榻米的一侧。
她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光熙?睡到被子上去啊。”
地上的灰蘑菇懒洋洋地转了个身,面朝浦思青兰,平静道:“不用,你睡就好。”
浦思青兰挑挑眉,没再说什么。
她吹完头发、洗好衣服,重新回到了铺着垫背的榻榻米处。
灰蘑菇仍然种在原地。
“我关灯了?”
“嗯。”
啪嗒。
暗色笼罩,视觉顿时陷入黑屏。
因为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浦思青兰还算适应。
一身清爽的她精准地躺进了被窝。
随后,她朝着光熙的方向掀开被子,轻声轻语:“进来吗?”
屋内没有第二个人,光熙知道青兰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没动,只是睁开了闭合的眼,目光刺向那抹身影,“你的巧克力,我吃掉了。”
在FBI针对浦思青兰的行动实施前,对方就放进她门口信箱的礼物。
那天还不是白色情人节。
“日期什么的无所谓,就当是普通的礼物吧。”
光熙送她巧克力时,也没到情人节啊。
“…巧克力很好吃。”
“是吗,我不常做这些东西,看来我还挺天赋的。”
“嗯。”
十几秒的沉默后,浦思青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我手都举酸了,被子一直开着,也好冷。”
“……”
咕沙咕沙。
是衣物与榻榻米摩擦的声音。
另一个人的热源缓缓靠近了。
灰蘑菇滚了两圈,身体压到了垫被上。
浦思青兰顺势放下被子,将两人裹起来。
只有一个枕头,她们的脑袋几乎挨在了一起。
“Спокойнойночи。”
【俄语:晚安。】
被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另一人回应道:“Сладкиснов。”
【俄语:好梦。】
……
目暮家的公安撤走了。
倒不是排除了这边的危险性,主要是各处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他们应接不暇。
临走前,公安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的目暮绿交代道:如果隔壁的浦思小姐回来,一定一定要通知他们。
为避免民众恐慌,公安自然不会叙述实情,就连目暮十三了解的都不算全面——他只知道浦思青兰疑似与某位重大案件的嫌疑人有牵连——目暮绿就更不知道了。
由于夫妇俩先入为主的把浦思青兰放在了好人的位置,目暮十三先不论,目暮绿是真的把浦思青兰当作了不幸卷入严重案件的无辜人。
而光熙,就没在公安的怀疑名单上。
或许该感谢一下赤井秀一的性格,这种什么疑虑都要自己验证、不外传的独狼作风,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也因此,父子俩面对组织,都得到了相同的后果。
恢复日常的光熙重返家中,溜了溜多日不见的小白,又去目暮家吃了饭,听着目暮绿各种担忧与叮嘱,淡淡点了点头。
她的生活回到了以往——
光熙提着包出门,在第一个转弯口,望向了写有「浦思」名牌的大门。
——青兰却回不到此处了。
……
“我不叫浦思青兰。”
在浦思青兰加入组织后,组织就给史考兵的表面身份做了更充足的伪装——来自白俄罗斯的米兰留学生,为人内向、很少与外人交流。无论是同学还是邻居,对她的印象都是总低着头的黑发女生。
女生数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组织接管了她的身份,最终将她的身份套在了浦思青兰身上。
就算FBI顺着浦思青兰的护照往下查,也只能查到这位无辜的白俄罗斯女生而已。
而「浦思青兰」的名字,是光熙与其见面后,她报出的称呼。
取自先祖「拉斯普-京」,将几个读音拆散混杂后重新排列,出现的一个新名字、假名字。
“嗯…名字只是个称呼。”
光熙刚才在征求浦思青兰的意见——要换身份了,青兰有什么中意的地方吗。名字、职业、国籍之类的。
对于浦思青兰没头没尾的这句话,光熙的反应依旧很淡,“你知道我是在叫你,就足够了。”
光熙来到这个世界,她的称呼不是一般的多。
模特的艺名、陌生的日语姓氏、发音不标准的“guangxi”、组织里的代号……
如果再加上昵称、网名之类的,她的称呼是一只手都数不完的多。
“叫我GuangXi的,只有你一个,青兰,”光熙语气不变,那双被涅瓦河冲刷过的眼回望过去,如堤畔边圆润的鹅软石,“你想我叫你的…真名吗?”
光熙态度坦然,明明是堪称柔和的视线,却让狙击手忽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
东都、多罗碧加游乐园
光熙在晚间赴了浦思青兰的约。
“你不冷吗。”
经常被别人这么问候,光熙说出这句话似乎还是第一次。
又到了个位数温度的季节,晚上的夜风能吹进皮肉,让人引起阵阵战栗。
单件衬衫的浦思青兰示意着挂了吉祥物的游乐园商店,“那我们去,买件衣服?”
“……好。”
今天光熙只穿了件高领针织衫,没披大衣,所以没有多余的衣物可以分给同行者。
手上被塞了一件纯白色的珊瑚绒外套,帽子上还有两只竖起的长耳朵。
很明显,是兔子。
…兔子啊。
光熙没什么抗拒的疑似,试穿外衣并不需要进试衣间,她站在商店的长镜处,套上这间外衣。
一只手从脑后穿过,帮她戴起了帽子。
柔软毛毛的触感贴上脸颊。
镜子里的女性被白茸茸包裹,冷淡神色下的疏离气场都褪去了不少。
“真神奇。”浦思青兰感慨道。
“……”给不出什么回应。
黑短发女人轻拍着光熙的肩膀,把几缕浮毛撇掉,惊奇道:“咦,后面还有尾巴。”
光熙侧过身子,确实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毛团。
白毛团被缝在外套的后下方,正好是尾椎骨的地方。
浦思青兰两手把玩着,眼底是浓厚的兴趣与喜爱,俨然忘了时间。
想了想两人的目的地,再晚的话,摩天轮可能又要排不上了。
“别碰我的尾巴了,”光熙的语气快了半分,带着点催促的意味道,“青兰也选这件吗,选好了就走吧。”
“……”
浦思青兰用手捂住下半张脸,忽然转过头去,耳朵发红,身子颤了一下又一下。
“……?”
……
两人不是怕冷的体质,换上新衣服后,她们摘下了帽子,排上了摩天轮的队伍。
穿一样衣服的情侣与同性友人不算少,她们只是其中的一份子。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两人踏上摩天轮。
她们坐在彼此的对面,相同的眸色、相同的衣物、相同的……
摩天轮渐渐升高,视野也越来越丰富,东都夜景就在侧目之间,浦思青兰的目光却一直未从对面人的脸上挪开。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大型机器运作的吱呀声在摩天轮的座舱里回响。
良久,浦思青兰缓缓开口,用着她家乡的语言:“我的名字,是……”
光熙挺直了背,学着浦思青兰的口型,第一次念出这个陌生的单词。
“不对哦,是这样——”她的真名很长,即使光熙的俄语口语已经很不错了,依旧没能成功念对。
光熙在心底试读了几遍,再次开口。舌尖擦过上颚,沉静的声音通过咽部发出,翘起的舌在口腔内卷做一团,宛成连结的眷音。
“恭喜你,念对了。”
浦思青兰起身,顶着微摇的座舱,半蹲在光熙的面前,她不闪不避,像一个心无杂念的好好老师,“再来一遍吧。”
光熙认真地张嘴。
缱绻的音冒出来一半,就被突然顶了回去。
器械的运转声中混进了交缠的湿润。
脑中罗列着各种语言的含义,主动者最终用中文说出了这句话,她又舔又弄,如侵略的毒,强势的要把声音灌进对方的喉部:
“接下来请多指教,我的爱人。”
——吱呀。
摩天轮到达了最高点。
【青兰篇完结】
第272章 我要你…
警察厅警备企划课
黑田兵卫立在一张办公桌前,俯视着单手撑在额角的疲倦下属。
见桌上投出了影子,降谷零才从连轴转的工作中脱出心神,他强打起精神,打算起身问好。
“不用了,你坐着就好。”
黑田兵卫不是眼瞎,下属的黑眼圈都比褐色皮肤还深了。
他把一份鉴定报告放置到桌上,场景与前几次没什么不用,“这次,那具尸体,是本人了。”
“……”降谷零一言不发地翻阅起来。
他对DNA鉴定的格式熟得不能再熟。
近些日子就看过好几份了。
诸伏景光与诸伏高明的,楠田陆道与楠田伍路的,还有手上这份——
白底黑字的行行日文出现了重影——因为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动。
——赤井秀一和赤井务武。
FBI搜查官与MI6特工。
“……那群狡猾的外国人,真会这么大度?”
赤井秀一已经在基尔的掩护下干过一次了,这回有两个机构为他打掩护,八成又是一次假死!
“往下看。”黑田兵卫说。
降谷零熬了好几天的夜,高度紧绷的精神竟然让他忽略了……手上这沓报告比前两次看到的鉴定结果厚了一倍。
金发褐肤的公安懵懵地照做。
下一份是……赤井秀一与赤井玛丽。
见下属一幅思维停止的模样,黑田兵卫开口:“能让MI6特工牺牲他们的孩子,只为给赤井秀一再做一次假死,怎么想都不合理。”
“谁知道那群人怎么想的……”
擅自在日本的国土乱来,他们是快活了。
但被组织反击卷入的大多都是他们的国民啊,那群麻烦的外国人!
“降谷,你休息一会吧。”
黑田兵卫知道,降谷零承受了最多的压力。
上面擅自决定用波本的身份去与其他国家机构交易,又在组织把钉子拔出后,让波本出面与对面的负责人商谈。
这种情况下把降谷零——对面知道他是波本——推出去,桌子那边的人都恨不得活剥了降谷的皮!
他们刚把卧底信息交给警察厅,没几天日本方面说警察厅的数据库被入侵了,卧底信息暴露,惨死在大庭广众——大概率是被组织做掉的。
一个深潜组织获得代号的资源卧底,就因为这么个操作没了,哪个机构不是憋着一团火?
在FBI的牵头下成立了反击联盟,逼停浦思青兰,这是唯一能安慰到他们的收获了……结果不到两天,联盟的参与者大多死于非命。
右眼被狙、心脏被刺穿、脖颈被掐窒息,残忍、狠辣、一招致命。
前者是史考兵,后两者是卢西因。
都不是无痕无味的毒药与陷阱,是堂堂正正的对抗。
可他们连卢西因的影子都没瞧见。
仿佛一个幽灵。
……越是这样,他们越发惶恐。
正好爱尔兰又说出了些许欧洲的消息,各国机构逃似的陆续离开日本,只剩下零星FBI、MI6还在日本。
降谷零不知道那两个和赤井秀一有干系的机构还在搞什么小动作。
他都是在他们抓捕史考兵又被反杀后才知道他们的私自行动的。
由于降谷零的敏感身份,这段时间他就住在警察厅,在黑田兵卫的有意控制下,这位下属得到的情报会有些滞后——降谷零先前溜出警视厅,单独前往其他国家特工的聚集处,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不,我们没时间了。”降谷零也是知道史考兵的人——不过比起精准寻找到「浦思青兰」的那伙联合,他掌握的情报淡了不少。稍不留神,就被对方抢先了。
黑田兵卫没再多劝,“你自己注意身体。”
是因为太累了吗,他以为降谷还会多质疑一会这份报告呢。
能听见心脏怦怦的跳动,降谷零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在超负荷工作。
那份报告的意义不大。
黑田兵卫是他的上司,即使他身处警察厅,他对苏格兰…对诸伏景光的殉职也是知晓的。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他的结局。
当年,景的心脏被子弹洞穿,现在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以失去进入组织后记忆的状态。
组织到底,对景做了什么?!
他要竭尽全力,才能压下怒火。
降谷零不会再相信任何冷冰冰的文字了。除非,他真正见到赤井秀一本人的尸体。
而他此刻争分夺秒的对象,是他手中握住的唯一线索。
国际连环爆炸犯、隶属组织的杀手——普拉米亚!
……
“真是大忙人啊。”普拉米亚搅拌着倒入奶精的咖啡,瓷勺与杯壁、杯底碰撞,发出“哐啷咔哒”的清脆声响。
光熙没否认“忙”这个形容,她在普拉米亚的对面拉开椅子,“这边有些……不安定。”
“感觉到了。”
普拉米亚扔下勺子,没再管那杯黑色液体。她靠在椅背上,“我的任务都变多了。”
普拉米亚精通爆炸药物的调-配,组织特意给她在西多摩市分配了一个实验室,琴酒也经常问她要炸药,东都最近的爆破案剧增,必有普拉米亚的七分功劳。
“所以,有什么事。”
普拉米亚选的还是法式餐厅,地处偏僻、环境幽静,是个适合谈话和享受美食的好地方。
只是光熙近日没时间享受这种悠闲,还没完全坐下,就在思考走后的事情了。
以至于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耐。
普拉米亚当然察觉到了。
她也不憋着,回敬过去,“没事不能见面吗?”
史考兵就能住在你隔壁,轮到她了就是“不要来我家”,普拉米亚早就想把这些不爽发泄出来了。
现在,她有了结果——换个说法,*她手上有了卢西因一直想要的东西。
根据卢西因的说法,她们初见是在琅勃拉邦火车站,在一个小国。
彼时她还裹着黑衣戴着鸟嘴面具,与看不清身形的同行隔着火海较量了一番。
光熙也只是个简单的赏金猎人,还没加入组织。
普拉米亚没看到卢西因的脸,所以在第二次见面时,她当然认不出这个路过的女人是让自己栽了一个跟头的主犯。
光熙当时已加入组织,普拉米亚是那一位为她物色的第一个组员。
光熙脚程很快,把普拉米亚从俄罗斯带到了英国。
普拉米亚绝不会屈服于他者。国际上出名这么久,不少黑-手-党和地下组织都向她发来邀请函。
金发女郎撇撇嘴角,将其撕得粉碎。
她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哪怕在一些高级成员眼里,芙琅明是被组织的强大与压迫驯服的野生杀手……嘛,这种说法也不算错。
她确实在卢西因身上感受到了强大与压迫感。
但当这个人与她站在一起,外露的锋芒对向了一致的敌人后——
最开始是那颗子弹。
由于是枪伤,她去不了正规医院。
可能是错过了最加治疗时间吧,等找到可治疗的地下医院,医生得出结论:那颗刁钻地横在了大臂底部肌腱的子弹,锁死了抬起左臂的轴轮。
一旦手术失败、轴轮损坏,她的左手会彻底废掉。
她辗转好几家医院,都是一样的结果。
普拉米亚当然心有不甘,可现实就是这样,她必须接受。
比起赌那微小的治愈可能,她选择了当下——至少手臂还能动,只是抬不起来……罢了。
数十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好几次下意识地运作着左肩膀,直到手臂毫无反应。
卢西因展示的组织势力,不止在武器源和人际上,还有无数不可估量的社会资源。
精准操刀的名医,在组织里不过一个普通的效力人员。
这是卢西因带来的。
被卢西因放弃,来到珀特索麾下的她,才摸清了那份属于自己的优待。
——竟该死的安心。
啧,她是来回击的,意识跑偏了啊。
刚才聊到哪里来着?
“是这样吗,”光熙对咖啡不感兴趣,把面前的杯子挪到了一边,“蒂娜你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吧。”
哦,是说自己没事不能来见卢西因的话题。
普拉米亚蓝眸中隐隐跃动着暗色的火焰,不依不饶,“你怎么不觉得我是在‘没事找事’?”
……可恶,要么老实交代自己找人来的原因,要么承认自己是在没事找事。
普拉米亚在两份答案中挑挑拣拣,选择了后者。
“那你是吗。”光熙很平常的反问。
“……不是。”
这张嘴可恨的诚实,在家里想的各种为难——让她给自己再开个实验室、上涨经费、在江古田搞个安全屋——没有一项说出来。
“算了,”普拉米亚示意侍者上菜,她根本瞒不住,“吃完就告诉你。”
一道道精致的法餐被端上桌,两人无言地吃完了每一份。
除了侍者偶尔上菜的报菜名话语、刀叉与盘碟的交碰、几乎不闻的咀嚼吞咽,可谓是安静无声。
灰发女人低敛着眉,盯着面前只有几口份量的盘中物。
普拉米亚又开始郁闷了。
什么话都不说,一点目光都不分给她,连注意力都不分给她……
有什么拉回卢西因专注的办法吗?
有。
心脏处绞了一根灰色的头发丝,又涩又痒又闷又痛,普拉米亚一秒都不想隐忍。
熬不到吃完了。
“卢西因。”普拉米亚开了口。
金发蓝眼的女郎放下刀叉,双手交握,挑起的眼尾高高在上,“我做出来了。”
“熔解黄金的炸-药。”
是你亲口指定,你需要的东西。
捏准了卢西因的软肋,普拉米亚痛快地出声:“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用,但……我不会免费送给你的。”
“你想要什么?”
血液流速加快,顽劣在心中狂涨。
普拉米亚咧开嘴角,一字一句,如那日索要巧克力般理所当然。
“我要你…”
第273章 卢西因该死的恋人是谁啊。
“要我?”光熙重复了一遍,神色未有波澜。为防止理解过度,她直接道:“我有恋人了。”
蒂娜这句“我要你”没头没尾,她一时也判断不了是哪种程度的“要她”。
是BOSS那种对她的体质有需要,还是针对她个人的需要……
这么把话摆在明面上,说话人却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
要不是普拉米亚忍耐力高,她真的就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去了。
她有恋人了?那还给自己送巧克力……不对!
卢西因这混蛋,想哪里去了?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自我意识过剩了吧!还是说她最近遇到了对她有爱慕之心的人?
……明明之前完全没听说过恋人的事,所以卢西因是刚谈的吧。
可恶,卢西因和谁谈恋爱了啊!这女人是会谈恋爱的样子吗?肯定是被卢西因无害的外表可骗了。啧,一群看脸的家伙。
那抹恶意破土而出,普拉米亚眯着眼道:“我要你跟那家伙分手。”
“换一个。”
嘁!
心里狠狠啐了一声,普拉米亚面色不变,像是早有被拒绝的预料,不紧不慢地提出了第二个要求,“那,我要你和我也成为恋人。”
赶在光熙回复前,普拉米亚先把退路掐了,“不然我就把配方烧掉。”
烧掉也没什么,实验了成千上万次终于成功的数据,就在她的脑子里。
对面的人还没有表态,普拉米亚噙着笑,劝导道:“放心,对方不会知道的,我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的。”
Merde!【法语脏话】
该死的恋人是谁啊,能让卢西因这么犹豫?
偏偏她还要引人入网,语气放缓了不少,“我又不知道你的恋人是谁,没事的,这段关系只有你我知道。”
呵,她就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能让卢西因百般维护的家伙……那蠢货是不是能去卢西因的家?
果然还是想“认识”一下对方啊,当然,是友好向的。
“蒂娜。”
光熙听完普拉米亚的一连串输出——再不打断蒂娜还有说下去的架势——她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回答,“我个人是很喜欢你的,成为恋人没有问题。再就是要不要她知道这件事,决定权在……蒂娜?”
桌对面的金发女郎倏地把脑袋磕到了桌上,脸埋在了交叠的手臂里。
露出的耳廓如爆炸火光般艳红滚烫。
怎么回事啊卢西因,就这么答应了?这混蛋连问一下恋人的意思都没有……哦,这地下关系确实不适合被恋人知道。Salop!【法语脏话】卢西因轻而易举地答应自己,说明她对那个恋人其实也没多少认真成分吧。
这么一想,普拉米亚淤堵的内心舒爽了不少。
脸上的温度差不多降下去了,金发脑袋轻轻出声:“那我现在,能去你家了吗?”
“现在吗,不行。”
“……”普拉米亚抬眸,搁在手臂上的半张脸阴云密闭,“为什么?”
“家里那边被公安监视了,少露面为好。”
公安。
金发女郎立刻直起背,几分轻佻与复杂从面上敛去,转而换上了纯正的厌恶,“诶,你不会暴露了吧,卢西因?”
“还是说,那只蝎子……史考兵出事了?”
“没有,她很好。”
普拉米亚略感失望,“真遗憾。”
感慨了一声,话题直指公安,“所以,是怎么回事?”
“……”来龙去脉的说明很麻烦,马上就顺利解决了,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而且史考兵被FBI活捉,算得上是青兰在组织的一个污点,贸然告诉蒂娜……她们似乎两个不太合,光熙自然不会把这件事到处宣扬。
于是光熙选择转移话题,“组织最近在对那几个联合起来的机构进行反击,我遇到过你的目标。”
“嗯?”果不其然,普拉米亚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她挨近了桌子,身体前倾,那个名字几乎是被她咬着牙碾出:“降谷零!”
“他还敢出来?”普拉米亚的杀意被彻底激起。
11月7日的事件复盘,普拉米亚看得明明白白。
降谷零是波本,是卢西因派出去查降谷零的情报人员!他把卢西因摆了一道,把人钓来了筑地码头,幸好自己有所准备,没让降谷零把她们一网打尽。
差点就被降谷耍得团团转了。
还有,他也是命大。
靖国神社挨了一枪,筑地码头挨了一枪,这都没死!?
普拉米亚食指微屈,忆起扣动扳机的触感。
神社时子弹是击中了降谷零的左肩膀——和她之前被诸伏击中的位置很相近。
码头……掉进海里的时候,视线被海水模糊,她却不确定降谷零的中弹位置是哪里。但海水飘忽的鲜红血腥不是错觉,她确实打中了对方。
也好。
人活着,说明她能开第三枪。
只是自那次后,降谷零宛若石沉大海。不止是自己,组织也是搜寻这位叛徒的行踪。由于组织的情报网迟迟未更新,普拉米亚一度以为降谷零死在了码头。
“他很谨慎,只露面了那一次。”光熙客观道,“我不知道他下次露面是什么时候。”
普拉米亚指尖点点桌面,“降谷上次是以自己为诱饵,卢西因,你说我如果用同样的方法,可行吗?”
“不知道。”
“那我可以试试吗?”
“唔…”灰发女性发出一个语义不明的音节。
这是一个回应,只是她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便用含糊的声音拖延着时间,“你想的话,可以把他邀请到鸟取。”
“鸟取?”
“嗯,那里有一处布置陷阱的地方,用黄-金炸药。”
……
接到这个任务时,普拉米亚简直莫名其妙。
黄金的熔点在千度以上,炸药的爆温倒是可以达到,问题是持续性。
最高温度发生在爆炸启动的瞬间,火焰的温度很难保持黄金熔点。
何况,这么大一栋黄金……
没用错形容词。是栋。
话说,要把这么多的黄金熔断,卢西因…组织是要转移黄金吗?
黄金宅邸和普通住宅不一样,不适用爆破拆迁啊。
先不说卢西因要求的熔断黄金的温度,如果按照设计图,这栋别馆是由黄金建成的,那么光是爆炸时不小心飞出去的黄金碎块,都是笔不小的价值啊。
普拉米亚敲了敲墙壁,内部的回响确实与她所知的任何建筑都不一样。
这里面是黄金啊。
配方已搞定,剩下的工作就是炸药调-配。
按照卢西因的意思,这栋别馆全都要烧掉,包括现价值不菲的古家具与收藏品。
真是搞不懂那女人的脑回路。
普拉米亚早早来到了鸟取黄昏别馆,对着图纸研究了好久,把精准计算好的炸药一一放置好。
确保万无一失后,普拉米亚掏出手机,给卢西因发了邮件。
然后一整天没有回复。
“……”在干什么呢。
无论组织事务还是个人消息,卢西因从未这么久不给回应。
能让她一天都不看手机……
普拉米亚的闭合牙关,隐隐用力。
……不会和恋人在一起吧?
哈!收了她的巧克力,还让她在这里给尽心尽力,好几天住在这个血迹都没打扫干净的破物资,卢西因倒好,在温柔乡里和对方你侬我侬的。
到底是谁啊,那个被卢西因如此优待的恋人?
是那天看到的女人吗?
“瓮瓮——”
【我知道了。——光熙】
普拉米亚眉头紧锁,啪啪打字。
【为什么这么久不回?——Tina】
【忘带手机了。——光熙】
【一天没看手机?】
质问的速度很快,连署名都没打。
【嗯,手机一天都在酒店里。】
光熙也不打署名了。
“……”在酒店里?
卢西因不在东京吗。
不对,她之前说不方面回家……所以她干脆住外边了?
【你在哪?】
【岛根。】
岛根县——
普拉米亚在日本生活了很久,对日本地理还算了解。
——不就是鸟取的隔壁县吗?!
【什么时候过来?】
这次的回复慢了一点。
就在普拉米亚切换到拨号键,想着要不要打电话时,邮件终于来了。
【明天后。】
翌日,夜晚。普拉米亚蹲守在别馆外的一处隐蔽观察点。
黄昏别馆由一座吊桥相连在深处的山头,只要炸掉桥梁,
她呼吸轻微,屏住恶意,注视着唯一的入口。
撒饵这件事不是普拉米亚做的。
也不是光熙做的。
她外包给了那一位。
想把降谷零引到某个地方,对那一位来说并不难。
尤其这个地方还是鸟取。
普拉米亚的本意是以自己为饵,光熙的意思是降谷零人来了就行,那一位权衡思索,选择了卢西因。
毕竟公安记录里,卢西因在鸟取有着目击记录。
是卢西因借组织情报网——接任务的人是波本——做掉武田信一那次。
那次卢西因、伏特加一起被服部平次看到了。
加上卢西因的座驾古思特。
正好,因为史考兵的夺还行动,卢西因的车牌号彻底暴露了。
于是那一位在鸟取接近黄昏别馆的最后一个拐角摄像头,伪造了卢西因白车行驶过的记录。
她控制着时间,让警方内部的情报按预定进度转手,等降谷零看到这份过去的情报,久无线索的他八成会咬上鱼饵。
和进行中的爆炸反击比起来,卢西因数月前的到达地点,似乎没那么高的危险性。
获得了上级的许可后,降谷零和他的同僚前往了黄昏别馆。
……
待普拉米亚看清了那人憎恶的身形,她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次,卢西因只要求了熔点,也没要求颜色。
戴好隔音耳塞,金发女郎的指尖抚上起爆键。
整座山林异样安静,视觉、触觉和味觉无限放大。
她见到了别馆窗口的黢黢黑影,他们正在搜查别馆的角角落落。
起-爆-器的表面已被她炽热的体温覆盖,不复冰冷。
呼吸间是枯叶与树汁、腐烂与新鲜的交错味道,普拉米亚舔上唇瓣,化学工业的油膏刺激着味蕾,精心抹上的口红被舐出了红痕。
还没来啊,卢西因。
那她先上了。
“BOOM——!!”
爆炸点亮了整座山头,气浪拍段了十米高的树木,别馆在瞬间倒塌,金灿灿的内部被紫色火光吞噬!
山头震动着,爆风咆哮着,尽管普拉米亚提前估算了距离,退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可她还是被热浪糊了一脸,梳理整齐的头发全被吹散。
高热的空气被吹入内部,引起了肺部的灼痛。
普拉米亚却只觉得畅快。
“哈哈哈哈……”
面部猖狂到扭曲,偏偏因为气短,笑得很轻。
“恭喜如愿以偿。”
身后,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女声。
蓦地回头。
来者的灰眸倒影着紫色火焰,对她说:“辛苦了,蒂娜。”
第274章 忠心耿耿的护主玩意。
普拉米亚兴致高涨,内心的澎湃无法轻易平息,她就这么拥了上去,搂住灰发女人的身躯,贴上她的柔软。
炽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部,普拉米亚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怎么样?是不是超美!”
背后是熊熊火光,灿金色的头发被照亮,成了昏暗中唯一的亮色。
怀中人回抱过来。
一手拍着她的肩背,一手抚上她的脑袋。
挨近的身体能感受到对方起伏的胸膛,接着,上方传来平静的嗓音。
“嗯,很美。”
……
“叮铃~”
深红的木门被推开,雪夜的冷冽灌进屋内。风铃的摆动声与呼啸的冬日寒风,将酒吧内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日本的组织成员有多少,光熙不知道。
但此刻的酒吧,出现了很多眼熟的人。
划过琴酒、叶才三、波本同配色的亚米利等一众代号成员,光熙的目光落到了里侧的金发女人身上。
能将这么多的代号成员聚集过来,只能是……那一位了。
组织要有大行动了。
被那一位发邮件通知的,都是组织板上钉钉的高级成员。
据光熙所知,浦思青兰和康帕利就没受到邮件。
从能力来说,浦思青兰的狙击不如琴酒稳定,个人痕迹又重——她喜欢狙右眼——哪怕加入了卢西因组,以组织的名义出任务,她也没改掉这份习惯。
而康帕利,她是研究人员,让她参与行动组的任务……还是别为难她了。
至于自须间工厂爆炸后就失踪一般的莱伊和仸若斯……那次行动是那一位主导的,哪怕是她直属的小组成员,那一位也能随意调动。
不过莱伊和仸若斯的去向,光熙并不关心。
莱伊能做的事,她和叶才三都能做。而那个用了她猎人代号的仸若斯,看起来沉默寡言,算是听话的部下,但据叶才三的评价,他和莱伊一样,都不是简单的家伙,远远比不上青兰省心。
光熙不清楚自己来得算早算晚,酒吧的各个方位都坐了人——组织成员都不是挨在一起的黏糊,大家更习惯单枪匹马的行动。
普拉米亚与光熙投射来的视线交汇,在昏黄灯光下暗淡的蓝眸骤然亮起,面上也流露出期许与放松。
纵使知晓身边的不熟人士都算同事,但与同类型的杀手身处一室,还是令普拉米亚身心紧绷。
不止是她,其他人估计也一样。
现在终于来了个熟……勉强可信任的家伙。
能猜测到,边缘的金发女郎一直注意着挂上风铃的酒吧深红木门,每当风铃声想起,就侧目扫向门口,想看到脑海中描绘的身影。
眉眼正在逐步展开,还带有些许的警惕,然而下一秒,余裕的放松动作戛然而止,普拉米亚重新皱起了眉头!
一只手搭在了卢西因的肩膀,披散着银发的女明星戴着墨镜走进木门。
“大家都在啊。”她心情颇好地朝里座挥了挥手。
是贝尔摩德!
衣料的摩挲声,椅子的挪动声,酒杯与桌面的相触声。
普拉米亚感觉到,酒吧的气氛被那个女人带动了。
卡尔瓦多斯是放下酒杯的人。
在双腿被赤井秀一打断休养后,他是第一次重新见到贝尔摩德!
与他一座之隔的亚米利简直没眼看。
他之前与贝尔摩德有过一次间接合作,才知晓卡尔瓦多斯的心上人居然是组织的千面魔女。
要他来说,如果卡尔瓦多斯喜欢的是荧幕女星克莉丝温亚德,他还可能与其约会一次;可好莱坞女星一旦变成千面魔女,对方可以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还是古井光熙好啊,退圈安心学习,以后会上大学吧。
贝尔摩德率先来到了吧台处,拉开一张圆凳,“坐这里吧……”
普拉米亚起身,从角落来到了暖黄壁灯的照射下,念出光熙的代号,“卢西因。”
她们的关系得到了卢西因的认可,而卢西因又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人。
所以在贝尔摩德面前,她不会再像一年前那么被动了!
“和坐我一起吧。”严峻的面色被柔情覆盖,蓝眸清澈明亮。
金发女郎挽着卢西因的手臂,拉向了自己,“好吗?”
酒吧里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聚焦到了吧台中心的三人身上。
“诶,是芙琅明啊。”贝尔摩德似笑非笑。
普拉米亚承认自己有故意的成分,毕竟在伦敦时,卢西因对贝尔摩德可是偏心到没边了。
自那日交谈后,普拉米亚也能细微地感受到卢西因对待她的不同。
原来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视同仁的性格啊。
看到卢西因和贝尔摩德一同出现时,普拉米亚心里确实闪过了一丝郁结,不过当她重新打量起两人的气场时,那抹闷堵感立刻不翼而飞。
卢西因和贝尔摩德没有多余的关系。
全程都是贝尔摩德暧昧地撩拨,卢西因完全没有回应她。
易容后的卢西因身高会高出十厘米左右,就连普拉米亚站在她旁边,都显得娇小了起来。
她毫不掩饰自己和卢西因的亲密,相挽的手臂贴合,展示主权一般,“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啊,贝尔摩德。”
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贬低,普拉米亚这样回复了贝尔摩德。
同时胳膊用力,把卢西因拉了过来,两人在她先前占据的位置上坐好。
贝尔摩德被留下了也不显失落,她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眼眸含情,狡黠地弯起。
卡尔瓦多斯看得眼睛都直了。
可惜,光熙没有回头。
小插曲结束,先出声的琴酒。
“嗤。”
不算是出声,只是一道嘲讽的笑音。
尽管分贝不大,但在安静的酒吧里依旧极为明显。
“大、大哥……”
一句弱弱的劝阻声响起,却意外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甚至超过了卢西因、贝尔摩德、芙琅明的三人对峙。
伏特加?
服饰是一身黑西装,方形的脸没什么变化,身材倒是瘦削了不少。
见自己这桌成了中心,琴酒冒着杀气,回瞪着,声音低沉:“看什么。”
卡尔瓦多斯、亚米利几人收回了眼。
贝尔摩德是不会被琴酒的冷意吓退的,她指尖蜷着一缕发,“伏特加,好久不见了啊。”
“啊……嗯。”伏特加讷讷地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最近。”他没报出详细的日期,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
联合机构受到重创的事,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FBI、MI6、ICPO、日本公安……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讨得好下场。
其中的始作俑者……
光熙不甚在意地倚着身子,解锁手机查看时间。
距那一位说的时间,很近了。
……
那一位没有露面,与众人的对话用的是酒吧的投屏。
黑黢黢的景象,只能勉强看清下方有一个轮廓。
声音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喑沉音色,比光熙平时听到的要再低两个度,与男性音接近。
她没说什么长篇大论,甚至说话的内容也不算重要,重点是在于宣扬。
将“组织BOSS是存在的”这一事实,印刻到在场成员的心里。
酒吧内的组长是琴酒和光熙。
琴酒明显猜到了那一位的用意,而光熙……要做什么那一位会告诉她的,自己不用费脑子去揣测那一位的心思。
万一猜错了,你以为的“心照不宣”成了“有意抗旨”……会很麻烦。
肩背微弯,手肘撑在桌台上,另一只手前递,越过旁边的倒锥酒杯,摊在普拉米亚的面前。
金发女郎对那一位没表现太多的尊敬,讲话什么的用耳朵听就可以了,没必要把注意力时刻放在连人影都看不清的荧幕上。
她正在把玩光熙的手。
五根手指都比她略长,手指很纤细,轻捏就能碰到指骨。指节和虎口没什么茧子,几乎看不出没有使用武器的倾向。
普拉米亚把掌根贴向光熙的手,一人的右手与一人的左手合并。
然后发现不止是手指,连掌心都比她宽了半厘米。
卢西因的骨架……有那么大吗?
普拉米亚回忆着那次的拥抱。
滚烫、柔软、平淡、静谧……是因为那天的卢西因顺从着让她抱了,所以她才产生了自己能把卢西因拢进怀里的错觉?
那一位的发言结束,荧幕关闭。
率先有所动作的是琴酒,他无视了一众虎视眈眈的目光——那一位的台词里有着琴酒会调离日本的意思,而日本组的组长,将会在他们之中重新产生。
银长发黑风衣的男人并不在意杂鱼对组长之位的觊觎,他神色不变地起身离开,伏特加紧随其后。
留下的成员面面相觑,最终也陆续出了酒吧。
最后只剩下了三人。
角落的光熙、普拉米亚,和吧台的贝尔摩德。
普拉米亚再次蠢蠢欲动,屈指插-入了光熙手掌的指缝,扣住这个总是一脸平静的女人,故意用着模糊不清的词句,“去你那边还是我这边?”
“都行。”
“!”普拉米亚挺直了腰杆,语气有几分迫不及待,“能去你家了?”
“那边”又不是“家”,光熙的意思是普拉米亚能去自己的安全屋,“我没说。”
吧台处似乎传来一抹轻笑。
普拉米亚略有不甘,“难道说,你家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因为克里斯蒂娜和古井光熙没有相识,所以她不能去卢西因的家……很久以前她就被警告过了。
哪怕知道卢西因有正牌恋人,普拉米亚仍想扒拉出一点没尝过的特权。
至于卢西因会不会翻车被分手什么的……关她什么事?明明是卢西因亲口答应了她们的维系交往。
“家里养了狗。”
小白不算见不得人。
“恶犬啊,”普拉米亚狭长的蓝眸半眯着,感慨道,“是忠心耿耿的护主玩意呢。”
“不是恶犬。”
“是、是。”
普拉米亚攥着光熙的手紧了紧。
狗……动物能进卢西因的家啊。
金发女郎肩膀下榻,矮了光熙一头。
这种高低差能让主导者感受到强者的统治感。她垂下眼帘,以一种示弱的姿态,开口道:“喵?”
第275章 我要睡床。【解锁】
被摸了。
光熙另一只自由的手轻抚着普拉米亚的脑袋,梳理整齐的金发从指缝冒出,很晃眼。
普拉米亚往前耸了耸,把脑袋蹭上光熙的掌心。
“手感怎么样?”
“…摸头发的感觉。”
普拉米亚笑了一下,与身处爆炸现场咧开嘴角的狂气笑容不同,这副只勾唇不弯眼的神情,是很典型的坏笑。
她借着顶脑袋的动作站起,大腿跨上桌子,脚底一个蹬劲,身子就划过桌面,跌到了对面人的怀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待光熙下意识接住金发女人,才有了这只猫落在她怀里的实感。
普拉米亚今日的打扮是英伦风,贴身的马甲将腰线裹出性感的弧度,高腰的西裤也勒出了圆润的臀部与大腿曲线。
普拉米亚一直有在锻炼身体,她的身材与纤细、扁平、幼态这些形容词无关,手臂、背部、腰臀、腿部,都是结实紧致的肌肉。
金发女郎双腿岔开,膝盖抵在长凳上作为支撑点,刚在还故意示弱的蓝眸俯视着光熙,眼底闪着挑衅又恶劣的光。
她抬手探向光熙的脖颈,温热相贴,一厘米一厘米地摸索着易-容-面-具的缝隙。
平心而论,卢西因的易容脸很好看,好看到妖异的程度。洁白的发丝垂落在额角,暗红色的眼瞳,鲜艳的眼尾痣,苍白俊美的容颜……哪怕普拉米亚先前有过再多的偏见,她也没给这张脸打过低分。
当然,以上这件事,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何况……
卢西因无表情的易容脸凝视着她,眼睛被假瞳片遮盖,让普拉米亚读不懂她的情绪。
但一定不是排斥。
不然卢西因肯定上手阻止她了。
……这不是卢西因的真实长相。
小小的“呲啦”声在酒吧响起,普拉米亚找对了位置,抬手就撕掉了光熙的面具。
假脸被搁置在倒锥酒杯旁——这是普拉米亚点的鸡尾酒,具体混了哪些酒,当前在场的人中,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纯色染上了阴影,昏暗侵蚀了白净,散开的灰发披在肩头,普拉米亚曲起手指要去勾,却忽地察觉,光熙正盯着她。
她若有所感的回视过去。
两只同颜色的假瞳片戴在她的眼球上,特别是右眼,本就是义眼,现在覆盖了暗沉的血色,显得更没有人情味了。
普拉米亚顽皮地舔舔唇,改变了手的行径方向,“我帮你摘了,你不要动哦。”
光熙没动。
哪怕普拉米亚的指尖与眼球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美瞳,她也没有反应。
卸下了假瞳片,光熙的灰眸重见天日。
普拉米亚把易容道具放在一起,她都能想到光熙的表情……阴沉沉的颜色,但起码是活人的眸子。
宣誓主权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贝尔摩德一直没动静,是走了吗?
如是想着,普拉米亚腰腹发力,整个人挺高,就要从光熙怀中下来……
“蒂娜。”
“怎么——”
在金发女郎左膝离开长凳触面的那一刻,一只手猛地捏住她的下颌,大力将她的脑袋扯了下来!
唇瓣感受到了她人的触感。
光熙没留情面,刚一接触,她就张开嘴舔吻进去,普拉米亚条件反射地开了口,可光熙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舌尖钻进唇缝,熟练地将门扉大开。
一向以冷静与平淡的光熙陡然爆发出了如此强硬的攻击性!普拉米亚呆呆地愣住了数秒,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已经靠在了光熙的肩膀,下身也跌回原位,结束的出口悄然关闭。
和清新的亲吻不同,光熙根本没给普拉米亚拒绝的机会,她扣着金发女郎的腰,舌尖划过对方的牙齿与上颚,似乎把她的口腔当成了新家,角角落落都要照顾到。
光熙的体温偏冷,哪怕是内里的舌头也是如此。普拉米亚还尝到了尼古丁的味道,看来卢西因在来酒吧前是抽了烟的。
普拉米亚不怎么抽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尼古丁不耐受,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
对了,她喝过一口芙琅明(火焰鸡尾酒),卢西因会不会闻到烈性酒的气息?
灰发女性微凉的体温与其交缠在一起,尼古丁与酒精在口腔中爆发,两者的化学反应令普拉米亚的身体开始逐渐发热。
“!”
金发女郎的脊背卸了力,从俯视着光熙变成胸口挨在光熙的锁骨处,光熙从抬头亲吻唇角变成了低头**舌尖,她还没放过普拉米亚,平放的双腿顶起,将左腿架在了右腿。
升高一个腿位的普拉米亚终于能和光熙平视的,按理说高度势均力敌,不该这么快有胜负。
光熙的左膝触碰着她,金发女郎红了眼睛,手掌推着光熙的肩膀,倔强地把声音压在喉中。
灰发女人不如她所愿,两人松开的左手按在了金发女郎的后脑勺,普拉米亚根本无处可退,被唾液淋湿的唇瓣也无法闭合,她做不出任何反击,只能狼狈地不停吞*咽,偏偏因为嘴是张开的,内壁不断分泌着水润,漏出的晶亮沿着皮肤下滴,滑过了脖颈的软骨,积在凸起的锁骨。
普拉米亚的嘴唇是软的,胸脯是软的,整个上身都化作了一滩泥。
偏偏她小腿绷紧、收腰吸腹,竭尽全力抵抗着光熙膝盖的摆动。
“你别……”
漏出的两个音节不知被谁吞了回去,普拉米亚的唇瓣被吮吸到发烫发红,却仍旧不满地与光熙纠缠着,艳红的舌探出又收回,像是朝着光熙嘴里讨水的小猫。
肺部即将到达极限,这比她在筑地码头落水后的生死搏斗还要磨人,明明思维都停滞了,她也依旧能感受到自己的上颚被袭击舔舐。
光熙每滑过一次,普拉米亚的腰际就一阵无力,坠向对方触碰着她柔软的膝盖。待被刺激到止不住颤抖,她强行撑起上身、挺立,却又把自己的唇送进了光熙的嘴里。
恶循环。
……恶趣味。
普拉米亚认识光熙的时间不算久,她见识过此人在无数犯案现场的冷淡模样,她自认为对卢西因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们见面是以完成任务居多,说起来,她貌似没怎么见过卢西因……平日的样子。
日常、恋人、真实……她都没见过卢西因的这些,不知道有关「光熙」的模样。
略尖的犬齿覆上她的舌,细细摩挲,被拿捏着弱点,普拉米亚也没想着收回,她反而趁着这个机会,大口大开地喘了几次气。
根本顾不得被卢西因闻到酒味,再不呼吸她要憋死了。
氧气的进入,让恍惚的大脑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哈,所以卢西因根本不是那副性-冷-淡的漠然样子啊!
至少在亲密的时候不是。
酒吧彻底清了场,只剩几杯半满、空底的酒杯散落在各桌与吧台。
本就发热的身躯被兴致点燃,普拉米亚的蓝眸亮地惊人,她正为发现了卢西因不曾被他人所知的那一面狂热着。
一个吻怎么够?
这次她不再抵着光熙的肩膀,而是环住了灰色的脑袋,她也不在意光熙算不算得上恶趣味的挑拨了,金发女郎忠于内心,彻底放开,上身压在了光熙的胸膛,双手捧着光熙的脸,把微微发肿的唇印了上去。
光熙主动张开嘴,予取予求。这回,湿痕是滴落在光熙的皮肤上了。
普拉米亚的膝盖向里,夹住光熙的腰,整个人都扑在了光熙的身上。作为法国人,普拉米亚其实不太会接吻,在光熙不再发动攻势任她进退的情况下,她只好又亲又舔,从内里到唇瓣,从鼻头到下巴,最后吮吸着,啃咬着,留下了切实的痕迹。
光熙搭在普拉米亚腰间的手也改扣为搂,她不再限制普拉米亚的发挥,大有一种看家里的小猫会玩闹到什么地步的余裕。
直到普拉米亚解开了拉链,要往下进发的时候,才被光熙抓住了手腕。
两人衣物凌乱,金发女郎微微气喘,“怎么了,不给?”
光熙神色依旧,只是细看之下,眸底也正酝酿着热意,“在这里吗。”
普拉米亚环顾一周。
这里是组织的据点,以卢西因的组长地位,她在这里做些什么,应该不会被问责吧。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不行吗?”
“我是无所谓,”光熙语气平静,瞄向了酒柜的边缘,“那里有摄像头。”
“……”普拉米亚停下了脱马甲的动作。
随即,她冒了几句法语脏话,披着不整齐的衬衫从光熙身上起来。
“要去我家吗。”光熙问。
面上氲着红,眼底燃着火焰,普拉米亚喑哑的声音道:“我开了车来。”
……
黑色的GT-R,是普拉米亚在欧洲就相中的车。
副驾驶的座椅被放倒,满是褶皱的衣物放置在驾驶座,
金发女郎的后背贴在座椅的皮革上,正闭眼喘息。光熙从座椅下方起身,松开紧攥小腿的手,擦了擦唇边的晶莹,抚上普拉米亚的脸:“再来一次?”
“……”普拉米亚睁开眼,浮起几丝愠怒,可惜时机实在不恰当,这抹瞪视被当作了其他意味。
她被抱了起来,心脏怦然跳动,猜到光熙还要继续的普拉米亚甩了甩腿,自己撑起身子,“我要在上面。”
位置转换的光熙停了动作,至下而上地仰视她,堪称乖驯。
金发随着主人的行径跳动着,她强调道:“不许忘记,你邀请我回家了。”
“没有忘记。”
普拉米亚弓着背,影子被远处的车灯照出,如一只柔韧的猫。
“你会让狗睡床吗?”
“不会。”
“那我要睡床。”
她曲起指节,搭在了身下人的脖颈处!
灰发女性没有开口,但肯定的答复还是传进了普拉米亚的耳朵。
“嗯。”
【蒂娜篇完】
第276章 哇,JK!
“呐~为什么说冈本大小姐是他杀的呢~”
扎着高马尾、身材娇小的少女一手撑在了时津润哉的桌前,毫无距离感地怼了上去,“为什么?你看到了?你是凶手?尸体说话了?”
“干什么…你是谁啊!”在家庭餐馆享受美食的时津润哉挥着手,做驱赶状。
“答不出来吗?明明是你信誓旦旦地说是他杀,结果说不出理由还大肆宣扬,真奇怪啊,居然有你这种的人啊!”
一连串的句子钻入耳中,时津润哉提取出关键词,勉强想到了怪女人嘴里的事情。
少女连珠炮里的重点是:冈本大小姐、自杀、他杀。
“原来如此,是薰衣草别墅案啊。”
四国岛的一位千金小姐在房内上吊死亡,由于房间是密室,警方便以自杀结了案。
案发地点在是一座种满了薰衣草的别墅,因此别名薰衣草密室案。
“你没看报道吗?”时津润哉心中不耐,却还是做出一幅绅士的模样,为少女解惑,“理由很简单,因为房间不是密室。”
“诶,但是我去的时候,房间就是密室哦,”黑发少女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覆到了眼睛上,“我‘看’得很清楚!”
什么密室啊,连他的推理都不看的无知路人……
时津润哉用着非本地的方言道:“小生和媒体说过:那个窗户被动过手脚了。螺丝钉被拧下剪断一半,剩下的一半根本没有钻进墙里。整扇窗户是被粘合剂贴在墙上的,并不是完全的密室……”
“听不懂人话吗?比我的日语还不好,你真的是日本人吗!”
时津润哉出生于东京,长大在北海道,他的方言有些不伦不类。但随着旅行到哪就解决哪里的案子,他高中生侦探的头衔逐渐响亮,不管是警方还是案件当事人,对他都是缓和的态度,从未有人挑刺过他的口音。
三番两次被撂了面子,时津润哉有些装不下去了,他面色扭曲了一瞬,“你是谁?”
“诶,问我名字吗……”
黑发少女的高马尾几乎扎到头顶,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她身材矮小的事实,时津润哉深吸一口气,勉强淡定道:“是的,你知道小生的名字,小生却对你一无所知,我们要先互相了解,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嗯?”
“不要,好恶心,”马尾少女甩了甩手,毫无形象地吐出了舌头,“离我远一点。”
“?!”
时津润哉这回是真憋不住了,他嘴角下撇,“不知名的路人小姐,小生只是一个侦探,是没有权利决定警方的调查结果的!如果你对警方的调查结果有异议,你该去找警察,而不是在这里没礼貌的歇斯底里!”
“哇,推卸责任,”少女面露嫌弃,“你真的很挫啊。”
……
少女名为屏翠,不知为何没在地狱恢复意识,醒来发现自己竟是人类,还是一名在校高中生。
一套水手服挂在房间的衣架上。
“什么什么,这是我的吗?”屏翠毫不见外地取下水手服,站在镜子前,拿起校服对着自己的比划道,“好合适,好漂亮!”
换上试试吧。
“哇,JK!”
转了个圈圈,欣赏着飘起的裙摆,屏翠从书桌里翻出了学生证和课本。
“诶?真的是高中生,要上学啊。”
屏翠甩着学生证,脑子里的点子一个接一个的涌现。
课本上的「教育」二字映入眼中……
“去看看学校的样子吧。”
……好无聊。
环境倒是很新鲜,同学也很友好,可老师总在讲听不懂的词语,作业也完全看不懂,一点都不好玩。
“屏翠同学,这道题是判断对错,不是写ABCD……”
“人家看不懂日文啦~”
看不懂,外国人?
说起来屏翠同学的名字组成似乎不像她们国家的平常姓氏或名字呢,样貌倒是亚洲面孔,是哪个国家的呢……
“原来是这样吗,不好意思屏翠同学。”越水七摫对这位领座的转校生很有好感,尽力帮助她熟悉校园。
“没事没事~”
越水七摫担心道:“屏翠同学已经高三了,这个时候转校,是为什么呢?”
理由无非是那几个,比如父母工作调动;家中出事移居本国;这里有熟识的老师什么的……
屏翠摊开手,高高扎起的马尾也卷成了问号的形状,“不知道,一觉起来啊不对,死了活过来发现自己就在这个世界了!”
“……”越水七摫汗颜,“哈哈,屏翠同学真会玩笑。”
延毕了。
这个成绩,学校根本不会发毕业证书。
证件年龄19岁的屏翠在越水七摫打工的店蹭吃蹭喝,“七酱,我要一份亲子盖饭~”
“好好。”
记下点单的越水七摫要进后厨报单,回来后见店内客人不多,便坐到了屏翠位置的对面。
越水七摫是当地……当校小有名气的高中生侦探——不过现在她毕业了,不算高中生了——她没有走上职业侦探的道路,毕业后也没有读大学,而是留在老家工作。
空闲时会接一些街坊的小案件,偶尔遇到杀人案,也会提出独到的见解,大家都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机智聪慧。
但在越水七摫看来,她高三学年转进班里的同学,才是能真正看到真相的敏锐之人。
她掏出一个小册子,上面是记载的一些案件详情,“屏翠,我有个朋友在冈本家做女仆,她与冈本家的小姐关系一直很好,但是……”
话还没说完,屏翠就摆了摆手,“不行啦,我不擅长推理的。”
“是是,只是能稍微‘窥探到真实’的屏翠小姐。”
“哼哼~”屏翠对这个外号很满意。
后厨传来了铃声,屏翠点的亲子盖饭好了。
日式的亲子盖饭,就是鸡蛋鸡肉盖饭。
“不对呢,这颗鸡蛋真的是这只鸡的亲生孩子吗?”
屏翠撒了一层胡椒盐,“就像我和七酱的父母,不能说是亲子关系吧?充其量只是生物学上都是人类罢了,哎呀我居然是人类了……不可思议!所以,如果是陌生的鸡蛋顶替了亲生的鸡蛋,它们算不算是没死在一起啊,这样也能被称作「亲子盖饭」吗?”
越水七摫正在回顾好友遇到的案子,乍一听到屏翠对于亲子盖饭的理解,大脑宕机了数秒。
还没等她想出回答的句子,屏翠就自顾自地有了解答。她的手指圈成圆,搭在右眼,观察着,“哇,居然是真的是爸爸和孩子,名副其实的亲子盖饭!”
说完,她大快朵颐了起来,面上露出幸福的笑,“真好吃呀。”
“……你喜欢就好。”
作为请吃亲子盖饭的谢礼,屏翠和越水七摫一起去了后者好友工作的地方,也就是冈本家的薰衣草别墅。
越水七摫的好友、薰衣草别墅的女仆水口香奈,因与大小姐关系密切,在发现大小姐上吊身亡后,成了最大嫌疑人。
由于没有证据,警方并不能逮捕水口香奈,只能时不时地重返案发场地、一遍又一遍地询问。
在听越水七摫解释完来龙去脉后,屏翠把屋内看了个遍,最后扫了眼一直寡言的管家甲谷廉三。
“没事,是自杀哦,”屏翠得出了结论,“七酱的朋友是无辜的。”
……
“在我去薰衣草别墅的时候,窗户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有任何马脚会逃过她的窥伺。
时津润哉语气傲慢,“那是你没有发现可疑点,我都说了,窗户被动了手脚!”
屏翠很不喜欢这种自视甚高的男人,“但凡你长点脑子、再细致一点,就能从螺丝生锈的程度反推出窗户被动手脚的时间,窗户和大小姐死亡的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少女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还以为你有什么新的见解,没想到只是个小丑……”
“诶,真无聊,我腻了。”叹出一口气,屏翠耷下眉毛,准备离开。
“等等——”
“啪!”
屏翠一把拍掉了时津润哉的手。
“感谢我吧,你的寿命本来只有一年……这么一想我救了你一命啊,呕,好恶心。”娇小的少女毫无表情管理,捏着鼻子远离了时津润哉。
“……”所以这女人到底来干嘛的?指出他的推理错误,哈!
不多时,时津润哉大失败的新闻在九州登报。
这是反噬。
谁让他先前为了扩散自己有多厉害,请了媒体大肆宣扬自己的名字。
把盖棺定论的案件推翻,耗费大量警力与社会资源,最后得了个案件结论与初步定论时相同的结局。让时津润哉在某个时间段,成了没事找事的代名词。
不过这一切都与屏翠无关。
又一年延毕,她依旧赖在越水七摫打工的店里,有时会帮帮忙,有时会跑到不为人知的地方一通玩乐。
越水七摫起过帮屏翠补习的心思,但这份信心在她帮忙补习了一周后,当场枯竭。
教不了一点。
屏翠的知识面是很广阔的,她对一些真理的了解,甚至远超越水七摫。
只是在考试上……这不是题目的问题,因为屏翠连题目都看不懂啊!
“我又不是日本人,学什么日语~”
在屏翠看来,自己会说会交流,已经很棒棒了,光熙大人知道自己这么厉害,一定会夸她的!
因为不会读写,屏翠对书籍一向敬谢不敏。
直到有一天,越水七摫看到屏翠在翻阅一本杂志。
总是笑着、悠闲的脸庞,露出了非常认真、专注的神色。
在看书?
“在看什么呢,屏翠?”
越水七摫凑过去。
“我说,七酱。”
她看清了,封面是一个灰发模特,这本书是老板收藏的旧时尚杂志,一直放在供客人阅读的书架角落。
黑色马尾的发梢弹跳,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连声音都是破碎的,越水七摫第一次听到屏翠用着如此祈求的语气:
“能读给我听吗?我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
【屏翠篇完】
第277章 Halloween!
走廊的灯光陡然闪了闪,一黑一明、一亮一暗。
电路连通不畅。
这盏灯坏了好久了,起初,谁也没有在意。
“嚓。”
很轻微的灯管爆裂声。
其中一盏灯的防护罩猛地炸开,碎玻璃溅射的满地都是!
“啊——!!!”
一道尖锐的嘶吼响彻整座精神病院,如落入油锅的水滴,剧烈地跳动着,瞬息之间,各种嘈杂的声音都在密闭的蒸锅里出现、回荡,整个楼层因为一个坏掉的照明灯陷入了一团狼藉。
等护士和护工安顿好各自的病人,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在歇斯底里的病人中,也不乏安静的家伙。
少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床上。
久保田名惠打开病房门,拉着医疗推车来到了少女的病床前。
病房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宇天安由子被诊断为反应性精神病,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木僵状态——没有言语、反应迟钝,动作缓慢、意识薄弱。
严重时随意运动完全消失,甚至连眨眼的动作都消失了,生理泪水哗哗地冲刷眼球,主人却仍不会阖上眼皮湿润眼睛。
吞咽反应也没有,塞进嘴里的食物根本进不了胃袋,长时间的吊水让宇天安由子身材瘦削、肋骨突出。不进食,肠胃功能会受到严重损害,护士们只能插食管给她喂流质食品。
“安由子,到吃药的时间咯。”
久保田名惠是这家医院的护士,严格来说,给病人喂食并不是她的义务。
宇天安由子,这位少女的名字——登记的名字是这个,但不管是谁叫她,她都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
少女转院过来已经半年了,期间换了不下十个护工。
经过检查,病人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只是病人对外界没有什么反应——谈不上会对护工配合,可至少不会无端抵抗。按理说,只要做好监督和照顾,这份工作不会太难。
比一些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抗拒外界的痴呆老人,无法沟通的精神病人都要容易。
宇天安由子的家境不错,不然也不会住在单独病房。
只是除了入院那天,久保田名惠就没见过她的家人。
至于护工更换频繁的问题……
照看宇天安由子的护工,没有一个能坚持一个月。
短的话几天,长的话两到三周,护工们皆前言不搭后语的提出了辞职。
“哈喽?听我说,宇天安由子连晚上睡觉都不闭眼睛……我那晚起夜,想去查看一下宇天的情况,结果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哈喽!”
“谁说她没有反应的!她明明会突然念着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的……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应该是重复的单词,有点像英语……呃,夏威夷?”
“反应性精神病是精神创伤吧,我在上一家医院照顾过病人的时候见过安由子,记得医生说很快就康复了,没多久她就不见了,我以为安由子出院了,哪想到……”
“诶?碎碎念,好像是有吧,我不是因为安由子才不干的,是来了这里后总是做噩梦。内容啊,我都院校毕业了,结果梦里的我还在天天看书,学各种知识,实在受不了啊,脑子都要炸了!”
“没错,反应性精神病的治疗方法是有的,且不会复发——通常来说。”
“可是家属什么都不说,病史上也没有关于病人创伤的记录,而且宇天小姐的反应,更像是紧张型精神分裂?”
“好啦,我们又不是专业医生,不要听医生讲过几句话,就觉得自己可以诊断病人了。”
护工们纷纷辞职,宇天家却并不在乎,他们会在月底支付医院的账单,还把找护工的事交给了医院——不少医院与护理公司有合作,他们有这个渠道。
只是不知为何,一向合作愉快的护理公司,这次拒接了医院方的邀请。
几个护士商量着,她们轮流给宇天安由子当护工,按照时间瓜分工资。
久保田名惠就是其中的一员。
她对少女有同情、有不忍,却也有着……好奇。
宇天安由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以前究竟遭受了什么,她口中念念不停的词句,是什么意思?
……
科斯莫上手推开——她没有碰到铜色的门扉,只是做出了「推」这个动作——紧闭的大门,没有生锈螺轴的“吱呀”声,也没有扑面而来的旧纸张味,更没有灰尘漂浮在馆内。
这是一个静止的、不该存在于此世的空间。
书籍是文字的载体,文字是知识的表达形式。入目是看不清顶的高度,无数满满当当的书架排列于此。
这扇门里记录着的东西,不足宇宙知识的万兆分之一。
科斯莫晃了晃脑袋,踢踏着脚步,越过一个又一个书架。
她的动作很快,目标明确,扫一眼书架,就知道这里没有她想找的东西。
她的速度缓慢,因为在她排除掉一排书架的时间内,馆内又新增了无数的书架。
书籍……知识察觉到了她的焦急与烦躁。
科斯莫的影子被吞噬,她不管不顾,继续前行。
《偷影子的人》说:“嘿,你在找你的影子吗?”
“不是。”
科斯莫爬上迈上楼梯,来到第二层。在她没有转头的身后,台阶重新排列组合,变出了一座新的形态。
《怪谈收集录》说:“来数数我有几层?和你第一次经过时的台阶数相同吗?”
“相同。”
科斯莫头也不回,忽然取下一本书,这是一本画册,上面记载了人类复兴时代的艺术作品。
《达芬奇的秘密厨房》掀开自己的一页,“不要找密码了,来看看我吧?”
科斯莫把画册塞进《达芬奇的秘密厨房》,“你可以用它来烹饪一道新料理。”
“哦不,这不是食材!”
书架不止是装书的载具,它在这里是知识的存放点,是人类历史产物的集中地,只不过是以「书」的形式被保存的。
新拿起的书如狸猫变身,烟雾散尽后成了一卷磁带,科斯莫找着磁带上的标签,”
EternalSunshine……”
“oftheSpotlessMind!”
暖暖内含光:“她忘记了?她忘记了!”
它是一部电影,女主角忘记了相爱多年的男友,男友无法接受不认识自己的女友,尽管他尝试了各种办法,想让女友记起自己,可皆是失败告终。
“我才不会忘记。”
《死亡课》:“你知道自己的状态。”
在人类的知识中,死亡是不可抹去的生命终点,同时,死亡带来的负面情绪,也不会被人体机制弑去。
《生命最后的读书会》:“所以要不要在死前来一本?”
《最好的告别》:“你说了‘再见’吗?”
科斯莫:“我们不会死亡,没有告别,只是暂时的分离。”
如同记忆的宫殿,人类存放在海马体的记忆是靠身体本能找出来的,那在些许时间内浮现出来的回忆,是细胞们翻阅了无数的储存点,才找出来的受体。
科斯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找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抑或是属于宇宙知识的时间,无法对此地产生影响——她也没有意识地去数自己的心跳。
毕竟人类的心脏只能跳三十亿次,这里的书籍都不止三十亿本。
好在科斯莫经常抽出目标回味,这种程度的寻找,对她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一本置放在柜顶上的书掉了下来,砸中科斯莫的大脑,“哦,你又被我吃掉了~”
“我不在乎。”
少女缺失了影子、被剥夺了死亡、啃咬了颅骨,却仍执拗地前进。
《人脑之书》呼喊着:“你不和我聊聊吗,gril?”
“下次吧。”
毫无疑问,科斯莫是女孩子,不过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骨瘦嶙峋、脑干外露、眼珠掉落,她有着与怪谈里最契合的恶魔形象。
《追寻记忆的痕迹》主动冒头:“嘿,我记得那张东西就在我这一块。”
“我也记得。”
近了,就快了。
会还在这里吗?
真好,还在。
它夹在《Love》和《Inferno》之间。
“啊,找到了。”
抽出单薄的刹那,整座图书馆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发现黑洞》的纸张被不存在的风吹过,亚空间突兀地出现,就要吞噬科斯莫手中的相片。
相片,从摄影得出的图像,由感光相纸……反正是光学原理和材料制造有关,是人类的知识产物。
是属于图书馆的东西。
「那是……宇宙的知识,放回原位。」
科斯莫充耳不闻,她将照片翻转过来。
戴着眼罩的灰发女性拎着一把长刀,神色淡漠地瞥向镜头。
照片没有褪色,一如曾经。
图书馆没有镜子,她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也记不清自己的外貌。
但没关系。
她能看见光熙大人,会永远记得光熙大人。
黑黢黢的洞口宛若一条蛇,毫无犹豫地将科斯莫吞下,宫殿的书籍旋转乱舞,散落地到处都是。
须臾之间,它们又回归书架,形成了一种新的秩序。
一切打乱,从头再来。
踏地的木板垫在了科斯莫的脚下,她抬头,面前是一条长廊,周边印着数不清的铜门。
科斯莫突然嬉笑两声,少女清脆的喜悦回荡在死寂的廊内。
又能和光熙大人玩捉迷藏了。
她迈步抬手,推向第一扇门。
……
“Hello?不对,后面还有个ing……是动词吗?”久保田名惠听见了宇天安由子的呢喃,对英语知之甚少的她抱着借来的英文词典,笨拙地查询着单词。
“Halle…lujah,哈勒路…怎么读啊。”
“哈鲁哇,有点短了,不是Helluva呢。”
“Hallowmean?最后是mean吗,要不今天再听——”
病床上的少女骤然出声:“Halloween!”
“!”
宛若重新铸就灵魂的人偶,少女的眼底迸发出自我的色彩,科斯莫找到了久保田名惠的眼睛,目光锁定住她,咧开嘴角,“万圣节!”
啪嗒。
久保田名惠的词典掉到了地上。
【科斯莫篇完】
第278章 血!
静冈县、热浜海水浴场
深红色头发的女孩蹲在海水与沙子的交界处,捧着一个纸质盒,面向海面发着呆。
“你在干什么呢?”
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龙没有反应,她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圆桶盒。
哗啦。
胸前别着一朵小花、抱着游泳圈的女孩踏入浅水层,来到了龙的身边。
“呀,这个!……”
龙捧着的是一桶泡面,不知发生了什么,桶里的泡面裹满了沙粒,一看就不能吃了。
“和人碰到。”
龙似乎才回过神来,她竖起的瞳孔缓缓下挪,“捡起来后。就这样了。”
毛利兰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两人的体型,由于龙是蹲着的,毛利兰也改站位蹲。
眼前的女孩比她高一点,那她应该是比自己大一些的姐姐。
“姐姐你是被人撞到了,所以手里的泡面洒了吗?”
“洒了。”
毛利兰惋惜地望着浸了海水的泡面,“好过分。”
光熙大人说要认真对待问题——原话不是这样的——这句“好过分”不是问题,所以不用回答了。
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样的,记忆好像被挖缺了一块,眼前的景象和脑中最后的画面连不上。
但是她还能回想起光熙大人,所以没关系。
说起来,沙子是可以吃的吗?
「……东西要嚼碎了再咽下去。」
沙子是东西,只要咀嚼充分,就能吃。
“啊哇哇!不能吃啊!”
见龙伸手捏起面条就要往嘴里灌,毛利兰赶紧阻止,“和沙子混在一起了,不能吃。”
“能吃。是东西。”
“不能吃!沙子是不能吃的东西!”
“……”唔,难道她记错了?
自己的记性不算好,各种知识和守则实在是让龙晕乎,这些东西光熙大人和屏翠会记住,自己做得不对了光熙大人会提醒她的……
唔,光熙大人不在。
发顶上空空如也,龙暗红色的兽瞳缩紧。
光熙大人不在这里,也不在地狱。
——Ta是这么说的。
那她该干什么?
大型猛兽凶悍异常,但在娇小体型的动物眼中,却是意外的笨重。
——先活下去吧,活下去才有知晓答案的机会。
为了活下去,她需要的是……血。
于是龙在人来人往地沙滩捡了几个硬币,在海之家买了红汤泡面。
光熙说不能乱咬人,她做到了。
身体其实没有饿,可看着露天餐馆的一批批客人,龙意识到了,现在是饭点,是进食的时间。
而现在,她被告知,她精挑细选的食物,是不能吃的东西?
到底是哪个过程出了错?
久违的动着脑子,龙对外界的感知不免下降,等再次回神时,套着泳圈的小女孩已经牵着她的手来到了海之家旁边的垃圾桶。
“水倒在那里,面和沙子倒在这里。”
“这是饭。”龙有些不舍。
“这个不能吃啦!”
一个大大的影子盖住了两个小朋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湿润的花香。
是防晒霜。是不能吃的东西。
“咦,兰酱,你新交的朋友?”
浪潮拂过,工藤有希子看到了浑身湿淋淋的深红发女孩。
毛利兰没有察觉到,工藤有希子可不会忽视。
深红发女孩身上穿着的衣物,分明不是泳装!
这样的孩子在海水浴场……她身边的大人呢?
“新一妈妈!”
毛利兰认出了来人。
“都说了可以不用叫我‘新一妈妈’的,‘姐姐’或是‘有希子小姐’都OK的啦!”
“但是妈妈说……这样叫人不礼貌。”
工藤有希子让自家女儿叫她姐姐……反正妃英理是做不出让工藤新一喊她姐姐这种事的,因此她好好嘱咐过女儿,不能妥协!
“英理真是的……对了,这个小朋友是?”
龙还舍不得手中的泡面,倾斜的盒子只倒出了一点海水汤汁,剩下的面条半倒不倒的。
“新一妈妈,龙要吃沙子,我跟她说沙子是不能吃的。”
龙懵懵地歪头。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走神的时候下意识回答的吗?
这样算把名字告诉了陌生人吗,光熙大人会不会说她没有安全意识……唔,光熙大人不会说她,屏翠估计会说。
“对对,沙子是不能吃的,”工藤有希子用1+1=2的从容语气,在说完后才提取到关键词,“沙子?!”
她低头,见深红发的女孩,捧着一碗沙子拌面。
感受到了工藤有希子的疑问,毛利兰解释道:“有人撞到了龙,龙的泡面洒了,于是她把泡面捡起来……”
“哎呀,不把垃圾留在沙滩上,龙是好孩子。”工藤有希子收回暗自观察四周的视线。
没有人注意这边。
这么小的孩子在海水浴场到处走,大人居然毫不在意吗?
龙是和家人走丢了吗?
这些问题,工藤有希子暂时咽进了肚里。
她弯起嘴角,女明星的温和笑颜仿佛冲淡了垃圾桶边的阴影和异味,“龙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吃饭。”龙复读。
“对对,在那边的海之家,龙想吃炒面吗?”
“想吃。”
“那我们走吧,姐姐请你吃饭。”
“……不行。”
屏翠说过,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
“我叫小兰!”毛利兰福至心灵,明白了龙的顾虑,“我们交换了名字,是朋友了!”
其实自己之前报过名字了,只是拉着龙过来的时候,她好像没听见……那就再说一次!
工藤有希子也懂了,“我是有希子,龙可以叫我有希子姐姐哦。”
认识的人,就不算陌生人了。
龙点头,乖巧地喊了两人的名字。
工藤有希子领着人进了海之家的餐馆,指着写有菜品的小黑板问,“龙想吃什么?”
龙的目光越过小黑板,去看别人餐桌上的菜品。
“面。”
工藤有希子给两位小女孩点好菜,让两人在座位上坐好,“我去叫新酱和他爸爸,兰酱和龙酱等我们一会哦。”
“嗯!”
龙又开始发呆,工藤有希子与毛利兰说着悄悄话,“要看好龙酱哦,拜托你了,小大人兰酱!”
“交给我吧!”
工藤优作要赶稿,提前回了酒店,工藤有希子带着儿子返回了海之家。
把工藤新一赶去了毛利兰和龙的座位,同样吩咐工藤新一照顾好两个女孩,工藤有希子去旁边的商店给龙买了套新衣服。
幸好现在艳阳高照,感冒的可能性不大。
等工藤有希子回来时,工藤新一已经要把龙的身份推理出来了!
“你的口语不好,对文字也不熟悉,连平假名都看不懂,加上这头深红的头发和偏白的皮肤,你是……苏格兰人或爱尔兰人吧!”
“咋一看是在海水浴场和大人走散了……但你穿着湿透的裙子,没有换泳衣,广播又没有寻人启事,说明你是——”
“新酱!!”工藤有希子顾不得会被旁人关注,大声打断了他。
在周遭人传来好奇、讶异、惊艳的目光后,工藤有希子咳了咳,快步走到桌前坐下,“推理不是用来探究他人隐私的。”
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说她是被家人抛弃的什么的……新酱你的情商是被海水冲走了吗!
“可是……”
工藤有希子举起拳头,微笑,“嗯?”
工藤新一噤了声。
爸爸说,在人情世故方面,妈妈是家里最聪明的,关于与人交往这块,他该多听妈妈的。
因为直观了解过的爸爸厉害程度,工藤新一愿意相信爸爸,所以爸爸说妈妈聪明,说明妈妈一定在某些方面超过了爸爸。
接着,他的注意力被三位想吃霸王餐的成年男子夺走,点出了三人是故意在快吃完的炒面里放了苍蝇。
又在海滩上遇到了多国巡演、手背有拉手风琴痕迹、左眼有小丑眼泪妆的男人。
坠入海水的汽车、死亡的男子、不见人影的副驾驶乘客、手表店的抢劫案……一次又一次的转折,令他应接不暇的同时又兴奋不已。
发生了这样的紧急情况,男人的尸体横在沙滩上,游客如潮水般散去,只剩下了经世良秀吉辨认出的三位嫌疑人。
工藤有希子给龙换了衣服,她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红头发配浅蓝色的裙子,果然很好看呢。”
“谢谢你。”龙昂起脑袋,语气格外认真。
“不用谢啦,”工藤有希子摆摆手,比起那边的案件,她现在更担心龙的情况,“龙酱,你是怎么来海水浴场的呀?”
“不知道。”
“那你的…家里人呢?”
家里的人……?
“不见了。”龙的情绪低落起来。
光熙大人她们…自己是走丢了吗……
“这样,那龙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吗?”
记得的。
那处住址龙铭记于心。
…可是不对。
就算说出了这个地址,找到了对应地方……那处房屋也不是她的家。
没有光熙大人。
毛利兰害怕尸体,她陪在龙的身边,听到了龙的全部回复。
“没关系,”女孩站直身子,动了动鼻子,忽然朝向一个方向,语气坚定,“龙会找到家的。”
在众人被结案的响动吸引住视线时,龙跑走了。
……
“你看,新…柯南君。”
在与世良真纯、铃木园子一起逛街的途中,毛利兰喊住了戴眼镜的男孩。
之前经过世良真纯的泳装提醒,毛利兰也回想起了她们在海水浴场的初遇。
只是比起那一家子陌生人,毛利兰印象深刻的对象是——
深红发的少女提着一个手提包,与帝丹高中的校服不同,少女深蓝色的水手服裙摆低到膝盖,加上长款的黑色丝袜,整条腿没有露出丝毫皮肤。
她停住脚步,精准地侧过头来。
与头发同色的竖瞳,如猎食者般锁定了她们。
只须臾,她就撤回了观察,断定她们没有威胁。
毛利兰认得深红发少女的那套校服。
和光熙一样的款式,是江古田高中。
——“那是不是…龙酱?”
【龙篇完】
第279章 是光。
实验所的室内总是明亮的,大片的白炽灯和不锈钢的反射,将光带到了每个角落,没有阴影能够逃离。
来往的白大褂身上弥漫着防腐剂味和培养皿的腥味。
墨绿色头发的实验体在钢铁床上醒来。
张开眼睛,瞳仁却并未对刺眼的亮灯做出反应。
——她喜欢光,习惯光。
“你醒来了?”一道发酵酒般,令人晕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实验体坐起身,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只是根据本能,缓缓朝着出声点“看”去。
女人不是这里的研究员,她没有穿白大褂,一身外来衣物,见到实验体的堪称狰狞的面容时,她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感觉怎么样?”她也不在意有没有回复,银发女人本是半坐在桌台上的。见实验体有了动作,她沉下身子,踩着高跟鞋走来,鞋跟与地面发出踢踏声。
人类的细胞是有限的。
生长、增值、分裂、分化、衰老、死亡。
到了一定限度,身体会发出死亡信号。
人类的生老病死,在千万年历史中,从未被打破。
直到……那位大人野心达成的瞬间。
实验体的呼吸频率正常,胸腔平稳地起伏着。
“你还好吗?”
第三个了。
这是贝尔摩德问出的第三个问题。
实验体对声音有反应,却没有给她一句回应。
是不能理解?……无法出声?还是不想回答?抑或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
贝尔摩德的脑中罗列出了数种可能性,水蓝色的眼睛扫过平静的实验体。
身躯没有不规则的颤抖,说明肉-体上并没有难以承受的痛苦……真幸运啊。视线算不上强烈,可脑袋确实是朝着她的方向的,视力可能有问题,不过最基础的视觉是拥有的。
说起来,实验体不一定是这个国家的人。
贝尔摩德变换着语言,不放过实验体脸上的任何细节。
忽的,实验体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银发女人笑容温和,“要喝水吗?”
实验体异于常人的黑色巩膜挪动,把中间的金色瞳仁挤到了上方。
实验体依旧没有出声。
但目的性明确地点了一个头。
银发女人给她接来了一杯水,看着她一口口喝下。
吞咽能力没问题,知道“渴”这种生理感受。
贝尔摩德以答案为“是”或“否”的前提,继续挑着话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可以的话就点点头。”
实验体点了头。
“很好,乖孩子。”
可怖的缝线痕迹以キ形贯穿了实验体的面部,下方的疤状甚至蔓延在了她的嘴唇。
毫无疑问,这个女生被活生生地封住过嘴。
不是为了治疗伤口的缝针,是为了造出“缝线状伤痕”,而对女生进行的惨无人道的虐待。
哪怕是贝尔摩德,在初见实验体的样貌时,心中也是激起了波澜。
作为奥斯卡女星、揣摩顶替者性格感情的千面魔女,在心理方面,贝尔摩德造诣颇深。
这个外表缝缝补补、破破烂烂的实验体,是组织继她之后,第二个可以对外展示的…成功品——呵,这副模样,也能被称作成功?
万一自己当时没有那番幸运,她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被那一位派来评估实验体的贝尔摩德,没有外露一丝情绪。
后来,爱尔兰吐露的欧洲情报,让组织的这座旧址暴露。以司陶德、MI6特工身份活跃在英国的贝尔摩德,对着那抹钻进丛林的灵巧身影,收回了目光。
拥有着“不老”体质、外形恐怖的少女,组织的实验所和人类真正的社会……究竟哪个场合适合她呢?
好像,哪个都不适合。
贝尔摩德也说不清自己有意放走实验体是为了什么——
组织成功制造出了能够轰动世界的SilverBullet,这个墨绿头发的实验体,对组织来说,已经算不上重要。
——或许是为了二十年前无法反抗的自己,于是贝尔摩德在躁动的二十年后,伸出手推了她一把。
贝尔摩德也不知道,这一举动,究竟是把那个少女推进地狱,还是……人间。
……
诸伏高明是苏格兰场的空降警督。
一个日裔,站在他们的头上,伦敦警察局的警察们对此很不满。
办公室内满是香烟和烟雾的味道,特雷文警长听着同事们抱怨和排挤的话语,最先从窗台角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西装笔挺身影。
——在这个办公室,只有那位空降上司还没有警服、会穿西装上班。
“嘿伙计们,消消气,我们讨论下昨天的案件……”
可惜众人正说到气头上,哪怕有人对特雷文的提醒做出反应及时收了声,还是有两个不过脑的家伙语气挟恨,“……那黄人小子就是个软脚虾!”
咔哒。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诸伏高明路过了正对着大门口说他坏话的同事,脚步快速地走到玻璃窗前,打开窗户。
办公室的烟气顺着气流向外涌动,诸伏高明这才缓缓呼吸起来。
然后,他接上了特雷文的话题,“尸检结果出来了,你们看看。爱丽娜夫人那边也提供了新消息,她说她在夜间遛狗时,见到了抛尸现场走出的可疑人物背影,经她辨认,是隔壁街的帕特里克……”
昨日发现的被害者是一位可怜的少女,她被人无比残忍地对待后,在绝望中死去。在诸伏高明调来的半个月前,有一起犯案手法无比相似的悬案,警署初步判定,此为极为恶性的连环杀人。
米歇尔——被害者——的死亡推定时间是四天至五天前,从身上的痕迹推断,犯人是先绑架了她,囚禁了她二十天左右,在米歇尔死亡后,才弃尸在外面。
从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推断,犯人是无间隙地折磨着女孩子,一个死了立刻就绑架另一个。
在米歇尔尸体被发现的如今,很可能已经有另一个女生落入了犯人的手中。
刚才还在抽烟、打嘴炮、悠闲的众人立刻变了脸色。
特雷文扫过诸伏高明,对方就像一堆炸鱼薯条里的清汤荞麦面,格格不入。
特雷文戴上警帽,叫了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了当场说被人坏话的约翰。
虽然嘴上没门,可约翰高大威猛的身躯,是震慑嫌犯最好的道具。
诸伏高明面色如常,“我可以一起去吗?”
特雷文警司,“当然,诸伏……警督。”他还是不太习惯新上司的名字发音。
……
见一群警察冲破帕特里克家门时,慢了一步的诸伏高明不禁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太粗暴了,比敢助君还要鲁莽。
但在地下室见到强壮的欧洲警察压制住现行犯,救下了身体受伤、却仍有生命特征的少女时,诸伏高明决定重新评估一下苏格兰场的……破案流程。
约翰义愤填膺,嘴里脏话不断,“老子打死你个只软脚虾!”
明明是正义公平的警察,却在用小腿猛踢嫌疑人。
特雷文警司视而不见,另几个同事还暗搓搓地挡住了诸伏高明这个上司的视线。
诸伏高明默默收回最初对约翰的评价。
嫌疑人被拷着手铐压上警车,诸伏高明和特雷文查看起新受害者女孩的模样。
“……那个该死的畜生!”
皮肤上被缝满了线头,落在地上的针管里残留着不明的黑色物质,眼角的泪水是偏灰的,因为巩膜被强行染了色……
哪怕是办案时一直不动如山的诸伏高明,这次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
墨绿色头发的女生被送往了医院。
帕特里克享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客气讯问。
“他说那是女孩自己干的?说她自残?”特雷文都要被犯人的无耻气笑了。
旁观审问的诸伏高明念叨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紧皱着眉,“我要去看看那个女孩。”
据医院的消息,女孩受了大刺激,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由于……面目全非,警察无法将女孩的容貌和失踪人口对不上,而拿毁容女孩的照片刊登至报纸,对女孩来说也不是好事。
诸伏高明去医院的原因,一方面是出自个人的关心,另一方面……要将帕特里克定罪,需要女孩的证词。
他对结果早有预料。
墨绿色短发的少女躺在病床上,见他来了,也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她继续仰着身体,一言不发地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这是照在她身上,属于她的光。
没有发狂是好事,可病人的沉默实在是让人担心。
医院请来为她做心理评估的医生,因无法与少女交流,一时也无法诊断出确切的精神疾病。
诸伏高明问候了几句,少女没有反应。
当诸伏高明感慨般地念了一句古语时,他突然发现,少女的眼瞳向他移动了几分。
她在看他。
因为古语?
还是说,因为他说了日语?
英国这地方,会说日语的人绝对算不上多,那么,少女之所以对其他人的问话没反应,是因为……她听不懂?
诸伏高明试验了起来。
“……”确定了,少女能理解他话语的大部分意思。
但是无法…不愿说话,只能用简单的点头摇头来回复。
诸伏高明没有询问案件详情,他怕让少女想起不好的回忆,因此他说的都是些琐事。
“今天天气很好,对吧。”
……点头。
“对伦敦来说,倒是久违的太阳了。”
…迟疑,没有动作。
“太阳,你知道太阳的意思吗?”
点头。
“那是不知道伦敦吗?伦敦是英国的首都,”诸伏高明举了几个例子,声音轻缓温柔,“你一定知道故乡的首都吧。”
点头。
少女不是本国人,这么久也没有家人找上门来,长时间留在医院肯定是不现实的,英国的住院费可不便宜,再不缴纳的话,她可能会被赶出去……
诸伏高明忽的想起,他银行账户上来历不明的巨额转账。
……要用吗?
…………
在于弟弟相认的一年后,以苏格兰代号游离在组织与日本公安之间的诸伏高明,在某天下班的路上,看到了街对面的熟悉身影。
是他垫付了半个月住院费后、从病床上消失的缝线疤痕少女。
对方明显还认识他,她指了指自己,又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朝着那位陌生的白发黑衣人耳边探去。
……耳边。
她会说话了吗?
还没等他走过去,白发黑衣人血色的瞳仁钉了过来,霎时把诸伏高明定在了原地!
等等、这个外貌特征,他是!
景光说过的那个组长——卢西因?!
惊愕从胸腔涌上气管,诸伏高明尽力下压诧异,不让情绪外露,他焦急地寻找起墨绿短发的少女……她怎么会和卢西因待在一起?
没有,没有。没有!
诸伏景光第一次觉得伦敦街头的路人和游客是如此居多,让他前行的道路充满阻碍。
等他跑到少女和卢西因所在的位置时,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魔人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