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穿为李世民的吃货幼妹 > 18、第十八话
    全府为家主的外出赴任忙遍上下,李惜愿亦与瑗儿收拾自个儿的行装,闲时又恐李渊变卦拒绝允她同去,有意在李渊目光所及之处调弄素琴,院中对弈,装出大家淑女模样,将琴棋书画通展示毕了一轮。

    就连万氏亦惊诧于她的变化,与李渊说起时,不免面带欣慰:“这孩子长了一岁,是懂事了不少,听着连琴艺也精进了。”

    李渊抚须颔首,于屋外檐下遥观李小六端坐拨弦,举止俨然有几分闺秀仪态,双目视向万氏,语气感喟:“也是辛苦你教导之功,此前我竟不知阿盈能有这般文静时刻,待去了晋阳,还需劳烦你再行督促。”

    “夫君不知么,我早将阿盈视作亲女,母亲教诲女儿又有何辛劳之说。”

    与此同时,李二郎亦抱臂打量着庭中梅树下弹琴的李小六,和长孙知非对视了半晌,憋不住笑:“也是难为了小六,枉阿耶在朝堂沉浮半生,今朝竟还能被她这拙劣伎俩骗过。”

    李小六不理会他风言风语,将嘴一撇,偷眼觑向真正需要打动的目标。

    瞥见远处两人嘴角皆不约而同上扬,目的达成,指尖也拨得累了,她起身便甩下素琴,朝李渊夫妇二人奔去。

    “阿耶,阿娘,我已经练了一旬的琴了——”她满脸堆笑,谄媚求告,“能否允女儿……出去透一日的气?”

    李渊顿觉中计。

    “出去做甚?”他故意板脸。

    李小六胆怯地颤动睫羽,朝阿耶作出一副可怜相:“我就要走了,想与师友们道别,也不可以么?”

    李渊抚颌:“是该如此。”

    “去罢。”他大笔一挥放行,“莫忘了与虞秘监欧阳公表达感激意,你们师徒一场,亦是辛苦他们费心教导你。”

    请家仆门外备马,李惜愿兴冲冲出府,依次向两位师傅,忘年友,以及平辈之交们告别。

    众人无一不例外表达惜别之意,而虞欧二人除却不约而同退回李渊嘱咐她带上的补品,此外还各送了她一幅墨宝以示嘉勉。

    她将一怀礼物抱回家的途中,脑海中仍旧回荡着今日师傅们予她的临别寄语。

    「切记勤学苦练,不可有所偏废,你在晋阳有无荒怠,我日后一眼便知。」欧阳询拧起疏眉,严肃戒训。

    「你若有疑问,可写信求教老夫,毋要得过且过,老夫有问必答。」这是虞世南的温和教导。

    但李惜愿深知二位俱对自己满掬关怀,惟教育方式有所不同,于是各深行鞠躬,将脑袋埋至膝盖处,语气恋恋不舍:「小六全部记下了,定不敢教师傅失望。」

    「你若自甘疏懒,我又何来失望。」欧阳询道,「我自当从来便无你这个徒弟,省了浊我清名。」

    嘴硬心软。她暗自腹诽。

    李惜愿早摸清欧阳询脾气,直接将威胁置若罔闻,露齿咧笑:「我才不怕,怕只怕到时师傅为我骄傲也来不及。」

    「……何来如此厚颜之人。」欧阳询喉头一滚,尽力平缓胸腹。

    归家后李惜愿将师傅们退回的补品还予李渊,将原话如实转述:“老师说,他们身体康健,精神瞿烁,就不劳这等贵重之物滋补了。”

    与二人相交多年,李渊自是知晓友人性情,笑了一笑:“也罢,为父三日后即出发,你行装可俱打点毕了?”

    李惜愿点头:“早都准备好了。”

    “你二嫂嫂需稍后方能动身,你可先将她一部分行装随身捎上。”

    “为甚么?”李惜愿不解,说好的一块走的。

    李渊道:“听闻其外祖母昨夜殁了。”

    .

    长孙知非疲惫归府时,夜已入深。

    “今日有劳了二郎,早些睡罢。”她感激地向李世民微笑,眼底泛开乌青,苍白清容倏令他心生怜惜。

    鲜于氏独子远谪不得归,因而丧事惟有长孙兄妹俩持办,李二郎自是不忍心妻子劳苦,于是主动同赴高府协理了一整日。

    “你我之间何需多言,我年青力壮倒是不觉疲累,明日独我去便可,你自留在家中休养身体。”

    长孙知非牵动唇角欲拒绝,话音未出便被李二郎堵住:“咱们夫妻同命,一体同心,休再说无用话。”

    她不由扯了扯唇。

    房门忽有人轻敲,李二郎揭闩启扉,见李惜愿垂敛双眸,孤零零站在门外。

    兄妹俩心有灵犀,趁长孙知非未察,李二郎向李惜愿眨了眨双目示意,随即步出门:“我先去净房洗漱。”

    闻见门页阖上,李惜愿轻手轻脚踱至长孙知非所在榻旁,拖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近子时了,阿盈为何还不睡?”长孙知非柔声问。

    “我失眠了,睡不着。”李惜愿向她睁大澄澄圆眸,“所以我就四处转转,不可以么?”

    “为何不可以?”她笑了一笑,忽又低首,“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且老人家已享高寿,阿盈实则不必安慰我。”

    可女子眸角尚未干涸的泪痕尽被李惜愿收入眼中,她知晓年幼寄居舅家的长孙知非定与外祖母感情颇深,复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安慰。”

    摊开紧握成拳的掌心,她将手伸向长孙知非眼前:“我是来给你送件礼物的。”

    闻言,长孙知非抬眸,但见女孩细嫩的手心之间,躺着一个弯眉眯眼、形态滑稽的笑脸面人。

    “这是……”

    “这是我今日在都会市的浮摊上买的。”李惜愿向她半咧嘴角,“你瞧瞧长得像不像我?”

    长孙知非接过面人,握于手中翻覆端详,闻她话音,眉梢倏然展笑:“阿盈可比这面人好看得多。”

    “但我还比不上这个面人。”李惜愿未能因这奉承之辞开怀,反而故作落寞,“它能逗嫂嫂笑,我却没有这个能耐。我明白嫂嫂很难过,可我连让你在我面前自由自在哭一场的本领都没有。”

    “傻阿盈,我没有很难过,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为何?”

    望着她闪着大大疑惑的瞳眸,长孙知非微笑抚摸她发顶,又捏揉那双柔软的脸颊:“感谢我的好阿盈让外祖母过了最后一个温暖又热闹的年节,不独令她不再有遗憾地离去,我亦不用因未尽孝心而过分自责,故而我很感激我们阿盈。”

    她诚然有抚慰人心的力量,闻言,李惜愿倏尔释怀了。

    自己似乎委实做了一件好事情。

    “那我能抱抱阿音么?”她怀揣期待。

    得到首肯,未等她打开双臂,李惜愿即被女子拥入清谧馨香的怀中。

    “阿盈瞧上去也不快乐,是甚么事令你如此烦恼?”衣衫窸窣摩挲,发顶飘来长孙知非缓柔询问。

    “阿史那云要订亲了。”李惜愿失落地垂下眸子,搓搓早已揉皱的衣角,“我不想她这么早就离开自己的家。”

    长孙知非诧异:“你不是帮她家酒楼转危为安了么,为何又订了亲?”

    “她说这回她可以嫁给喜欢的人,所以多亏了我。”李惜愿闷闷地说,“但我一点也不需要这样的感谢,为甚么女孩子长大了一定要离开家呢?”

    她弯腰脱鞋,连着袜将双足塞进榻上的被窝中,脑袋埋入膝盖,近乎泄气道:“我只是觉着,要是我们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

    “为何有此想法?”

    “因为长大了就不快乐了。”

    “看来阿盈不晓,我在这里便很自足。”长孙知非笑道,“由此可见,长大了未必不能快乐,阿史那二娘也未必不能在新家得到幸福。”

    “你真的快乐么?”

    “阿盈是觉得你哥哥待我不好,还是你不够喜爱我?”长孙知非温润的唇角衔挂笑意。

    好有道理!

    李惜愿顿而想通,恢复了以往的开怀,紧紧搂住女子纤细的脖颈,贴向她的耳畔,嘻嘻笑道:“自然喜爱,都喜爱到想和哥哥抢走阿音了。”

    “……”

    .

    临近戊时,沿街酒肆均将闭户,明月悬空,几缕斑驳树影拨入窗牖。

    拒过两名欲进阁中侍酒的披巾歌女,房玄龄视一眼垂眉自酌的友人,将叹息压回舌底,捧壶立身,亲为杜如晦斟盏。

    “克明向以风流自命,我以为你事事看得皆淡,未料论豁达竟比不得我。”房玄龄目露揶揄。

    杜如晦接盏攥于手间,掀眸视向他:“玄龄面上淡薄,恐心中悒郁比我只多不少。”

    他复向房玄龄举卮:“公身负才学十倍于如晦,我况且如此,试问公目今甘心么?”

    他此语问得锐利,房玄龄亦直视他目光,忽而一笑:“甘心如何,忿懑又能如何,除却私底与你对酌发牢骚,难道明日便能身披朱紫腰缠金銙么?”

    “时也命也,纵牢骚满腹,亦不过一江东流春水而已。”杜如晦饮至微醺,苦笑将杯中小月倾晃揉碎,曳出满眸波光清影。

    ——克明王佐之器,栋梁材也,我今授你滏阳县尉一职,望莫嫌职卑禄薄,愿保令德。吏部侍郎高孝基如是与他勉励。

    京兆杜氏,门第源深,且祖母出身太原郭氏,他自幼即被族中长辈寄予厚望,才名亦显扬于长安士子口中,如今等候铨选良久,惟候来高孝基近乎搪塞的言辞。

    他不弃官微,只恨经书满腹,竟被敷衍作只配县尉一职。

    而房玄龄境遇并不好于他,于羽骑尉闲职上羁系数年,一朝授以实官,亦不过领了一纸隰城县尉的调令。

    一双知己,今俱成世间失意之人。

    “无碍,至少今夜圆月清幽,足可相伴。”

    正当此时,阁外忽传来一阵酒博士的低细劝声,似在阻一人进入:“小娘子莫要让小的为难,里间两位贵客俱已酒至半酣,您这般冒然闯入,恐不合时宜。”

    “那麻烦大哥替我通报一声,就说妹妹来找哥哥归家了。”

    “冒昧问小娘子,您是哪位贵客之妹?”酒博士惧怕出事,再三谨慎问询。

    门外女孩似犹豫一瞬,随即答,“我说了你也不信,你不妨进去问问他们,他们定争着说是我哥哥。”

    闻得若隐若现透来的熟悉脆音,门畔闲坐的房玄龄不禁扬出一个微笑。

    瞥了眼窗扉边望月的杜如晦,由于距阁门较远,且神思远飞天外,未能察觉有人悄摸溜入。

    待他意识回笼,卮中已空,欲旋身回案再斟一盏时,惊觉案沿一女孩正单手捧了只巨碗,另只手捉箸席卷盘中菜肴,风一般往嘴里扒饭。

    青年顿愕。

    “……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