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艾利欧,星核猎手的创始人和首脑,被称作“命运的奴隶”。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这位编写了一个又一个的剧本,人称星空谜语人。

    需要注意的是,所谓“命运的奴隶”一般都是盲目的。

    倘若命运是主人,一切早已注定,那有很大一种可能是“奴隶”服从命运,不是出于认知,而是出于顺从。选择带领星核猎手奔赴未来,也非出于选择,而是出于惯性。

    痛苦是命中注定,幸福是命中注定,失去是安排,重逢是安排,失败成功是安排,想挣脱命运的念头,也归咎于安排。

    艾利欧把命运当成眼睛。他知道“眼睛”不是用来看见世界的工具,而是命运亲手戴上的枷锁。

    就认错龙不要紧,按照艾利欧的剧本继续念就行,命运会灵活迅速、流畅丝滑、转进如风的将大家带到下一个阶段,恰如突然拧开那种卡在塑料齿缝里,要用湿毛巾使劲搓半天的苏乐达瓶盖。

    ——铛。

    支离剑劈到玉璋护盾上的那一刻,空气都静默了。

    世界在刹那被切去音轨,只剩下光与力在高密度的冲突中短暂交缠。

    金雾后匿藏的影子安如磐石,玉璋护盾并未碎裂,只浮现出淡金色的纹理,像水波扩散而去,轻而易举的化解那一剑的所有凌厉。

    系统提示:【宿主,咱HP+233】

    钟离:“……”

    如果世界是个大型的开放游戏,而钟离又是六命,护盾带受击后自我恢复的话,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

    刃手上的支离剑在碰撞后剑气未散,意犹未绝,却硬生生被护盾卡着,好在对方很快撤销护盾,没有让石化蔓延到刃的身上。

    刃先生死了那么多次,但还没有尝过被石化的套路,于魔阴身驱使下就要继续攻击。卡芙卡急忙控制紫色的丝线将刃的手臂捆住,金雾后面的人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理解道:“大概我来的有些早,不是两位想见的人。”

    是啊。

    卡芙卡没忍住点头,这不是早知道您来了,他们就不来了。

    同时默默拿出剧本看了一眼,剧本上艾利欧洋洋洒洒的倾诉文笔与感情,写了超过两万字刃魔阴身缠身,衣袂翻飞,脚尖点地,竟在空中连踏七步,直掠而上,如惊鸿掠水,身形轻灵如羽,并和玉璋护盾大战间电光火石、一触即分,虽败犹荣的合理描写,同时上面按着猫爪印。

    卡芙卡:“……”

    看来预言家在自己的组织及家庭里不受尊重是有原因的。

    钟离则和善道:“既是如此,二位若是在此等那丹恒那孩子,不若与我移步同坐,权作暂憩。海风尚暖,天地悠然,不妨借此共叙片刻,省得独候之中徒增寂寥。”

    风也停了,光也慢了,卡芙卡认出这位就是四百年前降临罗浮,害的艾利欧不得不改剧本的变数,好在刃在她的心理暗示下,逐渐平复了心情,眉目未动,一声闷哼,身形后退三尺,重新冷静的放下了武器。

    实际上刃发现砍错人的尴尬情况比他想象的还难以描述。

    卡芙卡扶额说:“阿刃,我们道歉。”

    刃:“抱歉……”

    话说要怎么道歉?说谢谢您站着不动没还手让他去做石头人;还是谢谢您又来干扰艾利欧的剧本,我们给命运打工的真命苦;又或者说您是家长,我们也是家长,这里一定是家长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刚才都是误会哈?

    刃先生拿剑的手开始摇晃。

    “无妨,想来二位的身份,便是星核猎手。”

    好在钟离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刃身上,语气温润如玉,却带着几分真挚的谢意。

    “我近日收到了白术的信件。白术提起自己与阁下曾共困于同一囚牢。想来,正是前些时日见到阁下擘开囹圄之门的举动,方才激发了他想要冲破禁锁的勇气。”

    “想来君子之德,可承可学,白术那孩子行事惯以周全为念,然那番他能毅然给我写信说要脱身,阁下于幽囚狱的绝活,可谓助力良多,诚堪为世之楷模。”

    有些人说越狱,也能温文尔雅、暗含其意、含蓄有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刃是个杰出青年,正在被颁奖。

    卡芙卡:“……”

    刃:“……”

    本来是按照艾利欧的剧本行动,照钟离这样一说,突然就一股子他们是黄毛,带坏别人家小孩去村口玩水泥的不幸油然而生。

    良心更不安,晚上要睡不着了怎么办?

    又话说白术那个程度的丰饶行者,也不是被带坏的,研究的东西一天天的比应星和丹枫放出孽龙夸张多了,为什么他们要觉得歉意来着?

    星核猎手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钟离挑眉:“两位可还有要事要办?”

    刃&卡芙卡:“……”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就和您一样等小孩放学,顺便猫在墙角给丹恒来一个偷袭。

    “不过既然阁下在此,怕是不会让我们再动丹恒那孩子了。”

    卡芙卡淡笑道,她也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倘若有谁在她的面前给穹捅一剑,她也会开.枪的。

    “正是如此。”钟离颔首,“家中小辈既然已经不再是丹枫,不如就让我来全权负责建木的事情,也好给失去前任龙尊的罗浮一个交代。”

    钟离想这建木看来是今天非薅不可了。

    也不知道阮梅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接受这个结果。”

    刃则直接收起武器,转头看卡芙卡,像是在问能不能下班。

    毕竟丹恒没有丹枫的记忆,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不再是仙舟人,导致刃的怨气也是一阵一阵的,他精通见好就收的艺术,只要罗浮的建木按照艾利欧的剧本得到妥善处理,以此为契机,让穹加入的星穹列车和罗浮成为盟友,把仙舟拉上命运的剧本就行。

    在梦中追杀丹恒,促使丹恒回到仙舟,也是因为阮梅迟迟没有让丹恒恢复曾经做龙尊的记忆,导致丹恒不知道开海重新封印建木的方式,艾利欧才会让星核猎手潜入仙舟中的梦核,用一些共感的小手段连接上丹恒的梦境,让人回仙舟来恢复。

    且最开始会接下任务,便是因为对刃而言,如果丹恒恢复记忆,代表其从新变成丹枫。

    遇到丹枫,就可以报仇,给对方狠狠的捅一剑了。

    更别说浩瀚无垠的龙尊记忆,一旦倾泻而出,便如决堤之潮,瞬息间撕碎“丹恒”这个孱弱的人格,将其从根本上改造为另一种存在。变成一个孽龙的留影,一个与刃无异的破碎之躯。

    那时的丹恒,会和刃一样感受到血与火中烧灼的恨,每一个亲人朋友的音容笑貌,都会在脑海中燃烧殆尽。让他不再是无辜的化外民,而是终日与“我是谁”的拷问厮杀,在身份的撕裂中遍体鳞伤的仙舟故人。

    这才是刃一直以来所希冀的最彻底、最疯狂的一场复仇。

    刃阴暗了一下,打心底希望本次罗浮之行让丹枫也走进应星沉没的深渊,亲眼目睹光明被吞噬殆尽,心甘情愿地沦为同类,同他一同恨海情天。

    这样才能让他不孤单。

    ——丹枫!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不要伪装纯情的小龙!我会一直死死的盯着你的哈哈哈!!!

    “唔……”刃捂着手臂。

    因为卡芙卡瞬间给了刃一个肘击,意思就是冷静一点,人家家长还在现场很关心的看着你。(擦汗)

    话说眼前这位也是龙,就算罗浮前任龙尊不恢复记忆,这位应该可以处理建木问题的……吧?

    卡芙卡心有所想,动作就加快许多,带着刃在附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继续把艾利欧的剧本往下翻。

    她没有别的期待,主要就是想看看丹恒最后有没有恢复记忆。

    同刃那么开朗的天天想拉以前的纯情基友下海不一样,卡芙卡操心的是倘若丹恒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星核猎手被阮梅盯上,明明没仇但和智识派系干起来,打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刃被解除“倏忽恩赐”,银狼被封掉99个游戏账号,萨姆的基因病到时候没人治,假面愚者听了连夜赶来强势围观,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是她翻来覆去,却发现艾利欧的剧本恰如翻来覆去什么都加的汤底,从一个看似合理的开头缓缓展开,然后迅速脱轨、旁逸斜出、横向扩张、纵向下潜,最终以一种长篇大论的方式,一字不差的叙述完卡芙卡和刃刚才的台词。

    只是因为没有准确的预言出钟离在现场,显得星核猎手的台词有点奇怪,就像是在和空气说话,并不得不从农业文明讲到恒星演化史,才重新把剧本中不对劲的逻辑自洽清楚。

    卡芙卡心想,写了这么多的毛线球,艾利欧怕是要吃点化毛膏了。

    而剧本说:现在,卡芙卡开始看剧本。

    这也是命运安排好的一部分。

    卡芙卡:“……”

    上一段艾利欧说的还是建议他们和空气商议“能和解吗?”。

    剧本继续突然没有由来的说:有时候“命运的努力”看不清的支线也是命运安排好的一部分,但是这一部分的终末不在我们的世界里,翁法罗斯之上会诞生一名星神,但我说这一句话时,证明那位星神早已经离开只剩下耀眼星光。

    卡芙卡:“……?”

    我请问你,翁法罗斯和他们现在有什么关系!艾利欧你是人还是猫,会不会说重点!这猫是想绝育吗?!

    “阿刃,你看一半,我看一半,最后对照。”

    “好……”

    很快手中的预言几乎疯了一样,使劲在说“时间”,拉都拉不回来。

    刃和卡芙卡一起翻预言,终于在几万字有关于他们槽无多口,越看预言越生气的心理描写后,看到艾利欧说很快罗浮的少年云骑就会到现场抓通缉犯。

    艾利欧说,如果星核猎手隐藏,那么就是少年云骑抓一个通缉犯;如果星核猎手站出来,就是少年云骑抓三个通缉犯。

    说的就和废话一样。

    接着现场很快就会出现四名令使,把大家一起炸上天呀,喵!

    星核猎手:“……”

    等等,几个令使,你说清楚?!

    ——话又说回来,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预言:【来不及了,喵……】

    ……

    【话说宿主,有预言家哎,会不会干扰我们的计划?】不远处系统悄声问道。

    “无妨,降临者只要不被此世的命途捕获,就不会被终末所预言。”

    钟离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坎瑞亚带着提瓦特的命运偷渡到此世,污染了此世翁法罗斯的整个星球,按照坎瑞亚降临的时间段,命运甚至有从星球上逸散,污染像整个星系的可能性。

    被污染的东西就要换掉。

    只是黑塔女士的模拟宇宙是否可以达到一个真实星系尺度的问题。

    ……

    但今天的海风甚是喧嚣,星核猎手想了想,礼貌的告诉钟离这家长会他们先不办了。

    刚刚想起来他们的首领艾利欧被放在宠物店洗澡,尾巴拱得像天线,耳朵贴平,背脊如风暴前沿,吹风机一开就疯狂殴打店员,他们先离开罗浮下班回家去看一下邪恶的首领,这个不是理由,总之告辞。

    钟离先生无辜歪头:“……”

    没有看出来星核猎手是要跑路,表示他信了星核猎手的首领是只猫。

    “不过……看来阁下依旧在纠结一些往事。”

    在告别的那一刻,钟离偏头凝视着刃的眼睛,金色的眼瞳如同星辉,泛着温玉中透出的光,映出一份猫猫龙很关心刃的冷静。

    不急不缓的道:“阿阮和白术告诉我,他们都曾看到了阁下想要解除丰饶之力的匿名邮件,只是无法答应做此实验。”

    刃神情一顿,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阮梅和白术因为丹恒在和他对着干,不让他获得想要的平静。

    钟离眼尾弯出一丝淡淡弧度,是安慰以及克制的温柔笑意:“所以阿阮托我告知阁下一句,她说有时所谓生命,从不纯粹属于我们的个体。”

    很久之前,阮梅在罗浮之上遇到了一条小龙。

    那时她问身边的大哥哥,她明白万物之所以诞生的真理,明白生命为何存在,明白生命是物质在特定条件下自然进化的高级组织形式,拥有遗传信息的存储、代谢系统、自我复制与变异的能力……却无法解读生命的意义,让她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空虚的事情,这种情况是她还不明白什么吗?

    钟离想了想后,就告诉阮梅,说也许有些生命由光尘孕育,天生自由,不染尘世的因果,无牵无挂在天体之间遨游,但对于多数由血肉构成的生命而言,命运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注定彼此关联。

    由此,尽管人类从经验上将“我的生命”理解为归属于“我”,即一个生理与心理自我连续体,但事实上,生命从一开始便深嵌于他人之间。

    没有谁可以在“纯粹的孤岛”中诞生,也无法在脱离社会结构的真空中延续。

    人类的生命之所以有意义,不仅因为“他活着”,而因为“他与他人一起活着”。

    因此,“决定自己的死亡”有时并不是生命的权利,而是个体意识对社会关系中的某种反动性自我强调。这不等于完全自由,而是社会性生物暂时进入了自主叙事。

    阮梅觉得刃是一名中二病还没有结束的反.动分子,遇到她弟的事情就开始自主叙事!

    可是,刃先生难道没有发现,他虽然不再是应星,失去了云上五骁的故人,但他重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社会关系。星核猎手就是他的朋友和家人,不是吗?

    这些人的存在正在为他的生命增加重量,让他的生命因此而珍贵重要,身为生物或者医学研究者的阮梅和白术,又怎么能接受区区匿名邮寄,就去违背实验伦理道德呢。

    至于刃因为不死,老是被各种人各种击杀,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当死亡的概念不再明确,责任的起点如何划界?若不死者受到的伤害,也依然属于对一个法律主体造成非法实质伤害的行为。

    只要讼棍……我是说律师请的的好,“击杀”也可以被重新定义为“使目标失去全部生理行动权与自由意志表达权的一种暴力行为”。

    刃先生应该在星核猎手的支持下,拿起宇宙中的法律保护自己的权益,勇敢对杀他的人说不,代表人民群众从此站起来,而不是天天想着“五三”。

    “所以,我不会完成他的愿望,他应该继续和丹恒同我做不熟悉的朋友……”阮梅是这样说的。

    冷酷的天才女士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把星核猎手们编织进了她不重要的社会网络的流动性节点,觉得说不定有一天对丹恒有用。

    而阮梅这话说出去,刃先生说不定立刻一怒之下,像旅鼠一样冲到鳞渊境悬崖上旅鼠一样悲愤跳海。

    钟离代为表述的时候,就要语气委婉一点,他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劝解,金瞳在澄澈而坚定,说其实刃先生有一群不错的朋友,而死亡从未有拒绝热爱生活的人。甚至他很敬重那样生命的存在,但是生活依旧在继续,故此还没有到同死亡真正见面的那一刻。

    “且倘若有谁得到了一份不死的力量,就不必总想着那份力量是恩赐,还是诅咒。”

    钟离笑了笑,是最善解人意的猫猫龙先生。

    “请不要思考它是否来自‘倏忽’的烙印,也别把此物当成蒙辱的证明。”

    “这只是一份最单纯不过的力量,既然存在,请去好好地使用它,因为这也是阁下的一部分。”

    刃:“……”

    好像星核猎手都在他怒犯魔阴身时,同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从没有耐心听,自顾着打人毁物来着。

    钟离似乎什么都知道。

    “看来阁下的朋友也是这样想的。”他朝卡芙卡点了点头。

    卡芙卡默默扶额,眼中闪过一丝今日算完蛋,遇到厉害的人的动容。

    “卡芙卡,你们……”刃皱眉看着同伴。

    “阿刃,是这样的。”卡芙卡翻出艾利欧的剧本,她说:“不是所有的力量都要背负命运,有些,只需要被正确地使用……”

    刃默默转头,表示听到了,他们该走了。

    今日一行,又是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痛苦的一天……艾利欧,看看你写的破剧本,有两条龙都分不出来——好好的趁着阮梅不在,让她弟感受下死亡的痛苦的事情都被搞黄了。

    刃最后选择了蹭的累。

    “好吧,阿刃,回去见一见艾利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卡芙卡无奈一笑。

    于感人至深的时刻,她没有再看艾利欧剧本余下浩浩汤汤的几十万现实魔幻主义的伟大的罗浮仙舟冒险故事。

    毕竟看了一堆没用的预言后,首领在卡芙卡心里依旧伟大,但已经是一只被嘎蛋的猫了。

    也就没有注意到——

    “啊,那可不行。”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听到声音后,钟离思索一番,主动从隐藏的金雾中显露出形态,这番解除“韬光”,前面走来手持飞剑的少年才能发现钟离。

    看这今天的事情给闹的——卡芙卡扶额,指着刃表示小朋友,我们有个身患魔阴身的,要不我们先不玩捉迷藏,我带阿刃去治病好不好,再说我们还有个首领放某个星球上的宠物店等领回去。

    “既然犯了魔阴身,不如去幽囚狱请白术先生一治?通缉犯,让我终于找到你们!”

    彦卿意气风发,步履带风,连佩剑都似在腰间作雏凤轻鸣。他刚刚遇到了一个白发冰系大姐姐,教导了他一波什么叫“就让这一轮月华照彻万川”,觉得孩子已经无敌了,独孤求败了,要成为罗浮下一任剑首了。

    他彦卿今天就要一个打十个!!!

    彦卿的神色清朗且坚定,举飞剑大喝一声:“星核猎手,还不快束手就擒,随我回神策府问罪!”

    刃冷笑了声:“景元的跟班小子…景元没教你审时度势么……”

    他其实想说的是,他不想打小孩。否则还没针对丹恒,阮梅没和他闹起来,景元先和他闹起来了就离谱。

    彦卿也终于发现台阶上还有位生有龙角龙尾,金眸明亮的先生在看着他,一时微微发愣,以为是其他仙舟的龙尊到来,可将军也没有告诉他最近有其他的龙尊要拜访。

    彦卿是个好孩子,他连忙对那位看起来很柔弱,手无寸铁,神情无辜的先生说:“哎,这位先生,要不你走远些,待会儿我抓通缉犯的时候刀剑无眼,免得波及到你了——咦?”

    “啊……”钟离适才愉快的想起,当年阮梅和丹恒是无辜的,但罗浮一行后,罗浮陷入混乱的部分锅仙舟不知道怎么甩,干脆就放到他头上了。

    因为他已经离开了“星穹铁道”的世界。

    而政府玩治理最有趣的一点就是,不能解释的东西一般都会找一个不会去算账的境外势力背负,并通过向该境外势力宣战,让自己的人民相信他们已经受到了保护。

    所以钟离依旧是被罗浮通缉的状态。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实。

    彦卿微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位先生,你的模样,有点眼熟啊……”

    彦卿:“小心!”

    电光石火之间,局势骤变。

    彦卿刚刚掠身逼近,剑锋已锁定目标,却忽见刃和卡芙卡一左一右,两道身影朝两边骤然闪去。

    刃先撤退,身形几乎贴地,如滑剑穿石,从彦卿身侧仅寸余之地穿越而过。另一侧,卡芙卡身姿翻转,一跃而上,跳到钟离身侧半丈外,轻巧一笑,朝钟离微一点头告辞:“今日多谢您劝解阿刃,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您的一番话,想来阿刃会想开的。”

    “很好。”钟离礼貌地颔首。

    “艾利欧说,接下来是诸位令使的场合,我们就不参与了。”

    “以及建木的事,就暂时拜托您了,我们这边……先撤一步。”

    星核猎手女士轻巧转身,无半分恋战之意,如燕子一样朝台阶下坠去,落水声未至,在空气中骤然消失。

    彦卿来不着急追这两个老六:“你们……!”

    远处刃回头冷笑了声,最后传声而来:“小子,还是先应付你面前那位吧……哦,还没反应过来,看来我要为你介绍一下。”

    刃:“你眼前那位可是犯满仙舟十恶,掀起大乱,砸了幽囚狱,逃出罗浮……”

    钟离算了算,温和的给孩子补充:“折合下来,总共造成52千万亿信用点经济损失。”

    彦卿:“??!”

    刃:“……”

    ——不是,阁下当初这么狠的吗?!这是一点都没给罗浮的财政留的节奏啊!

    刃差点没站稳,差点从星槎上掉下来,无语最后传音。

    “总之……逃出罗浮……至今还被十王司通缉的大人物。”

    “仙舟头号心腹大患……”

    “天外的魔神和巨龙……”

    “契约的签订者……”

    彦卿:“啊?谁?啊?!”

    “别愣了,你这孩子,还不叫景元来,这位又不是你能对付的……”

    彦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啊?”

    “祂就是你们仙舟外面拦路的那头龙!!!”

    彦卿差点被星核猎手的传音惊飞。

    “……对了,这位还叫什么来着?”

    刃转头问卡芙卡,艾利欧有没有说钟离的真名,铺垫这么久了不说一个很厉害的称号结尾,显得没有气势。

    卡芙卡:“……”

    巧了这不是,艾利欧没说,但艾利欧保底对方是个“帝君”级别的人物。

    而钟离目送星槎飞远,转头和蔼可亲的问彦卿要不要先休息片刻。他看孩子拿着剑的手都累的发抖了。

    彦卿:“!!!”

    ——上一个犯仙舟十恶的还是饮月君,饮月君已经被消罪失踪了,但是饮月君实际上也只是十恶犯了部分,没有全犯满啊救命!

    不,甚至就彦卿所知,眼前这位离开后,仙舟不得不专门为了分析这位干了什么又发明了好多的罪行,这位简直不是来犯罪的,是来完善仙舟法律体系的,就一言以蔽之,简直罄竹难书。

    还有造成的罗浮次生灾害就别提了,无敌了,直到现在罗浮的狐人还在怀疑他们里面混着步离人,间接影响仙舟对步离人的态度,而持明族现在还被将军府管理,再无自治权。

    “我、我我听过您的恶、恶名……先、先生……”

    “真、真想不到,除去星核猎手,竟还有一名重犯混入仙舟……”

    “不要怕,我只是来找景元将军一叙,我是天才俱乐部阮梅女士的朋友。”钟离温声道。

    自言他无意挑起争端,来到仙舟,只为确认几个小辈的安全。

    “阮梅?!”

    彦卿大惊失色,觉得对方是阮梅女士的朋友那更刑了!阮梅女士也是仙舟的心腹大患啊!他咋不说自己还是幽囚狱里面白术先生的长辈呢?!

    强烈的正义感又让彦卿无法退让,必须要做一名云骑军挡在抵抗邪恶势力的第一线,保护罗浮的安危。

    深吸一口气,握住将军送的飞剑壮下胆子。

    彦卿使劲道:“请不要开玩笑了,您来仙舟的目的既然现在不能说,那进幽囚狱再说也不迟!”

    “我是云骑军,我要保护罗浮!”

    钟离:“唉……”

    几柄飞剑瞬间石化,一声熟悉的笑音随着传来。

    “哈哈哈。”

    “景元将军,许久不见了。”听到笑声,钟离微微摆手,石化的飞剑就叠起来,交还给了这小孩的长辈。

    彦卿像看到救星来一样:“将军!”

    再看看景元背后,发现后面只有一个被景元带来的白术先生,将军带的抓通缉犯的人是不是有点少了?

    顶着彦卿期待的眼神,景元在来的路上,从白术这边问了些问题,至少明白当初来到罗浮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并恶补了下对方其实是个掌管契约、贵金和死亡的魔神,龙形并不是本体,本名叫做摩拉克斯,白术称其为“帝君”,自是因为白术是对方的眷属,而对方被自己的子民叫做“岩王帝君”。

    且当初的少年已经养有一堆“眷属”,顺带结了个婚,年纪超过三千多岁,比景元都大了,这就离谱。

    不过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就当做没看见通缉犯,以遥远的一国之主敬之。

    “好久不见了,帮了罗浮大忙的朋友。”

    景元笑道,面对彦卿惊讶的神情,顺手将飞剑还给徒弟。

    “将军,可那位不是……”不是仙舟的通缉犯吗?

    “哎呀,彦卿,不可对璃月之主不敬,怎么当着白术先生的面,用剑指着人家的帝君呢?你看你这孩子,一定是看错了,现在罗浮上盛世太平,哪有要犯?”

    景元又说,既然他把白术先生带出来了,那阮梅女士的路径依赖是不是就可以不依赖了?

    钟离无奈一笑,说当然可以。

    几秒钟后,阮梅立刻给景元发了一条通讯,说:【我等下次。】

    【那下次可以考虑去劫虚陵仙舟。】景元微笑着回复阮梅道:【十王司所在之地,绝对的秘密,那个劲大。】

    阮梅:……

    她好像被景元打开了思路。

    且目前景元是一位令使,钟离算一个令使,艾利欧的预言中还差两个令使没有到场。

    彦卿迷茫的不知道要做什么,钟离便将白术暂且交给这彦卿保护,然后他们就可以先去避一避了。

    “将军?!我……”

    “彦卿,听话,接下来我们有要事要谈。”

    “但将军,您两位看起来明明是在等什么……将军是在等何人?”

    钟离和景元对视一眼,纷纷无奈笑道:“在等……”

    “绝灭大君,幻胧。”

    “黑塔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认错龙的坏处就是,台词说对了,但是说的人错了[狗头]

    以及,阮梅女士一直都很尊重生命哒[点赞]

    第112章

    大家都知道白术大夫缺少有效的攻击手段,“金匮针解”点一天也点不死人,是一位无害的奶爸。

    不过良药多苦口,那良医心里藏点秘辛,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彦卿没有看出来任何问题,他听话的同白术离开,以云骑骁卫的身份保护白术。

    星槎在茫茫持明古海上飞行,一路上彦卿有很多的小问号手拉手的蹦出来,都是搞不明白的问题。

    彦卿发现白术先生也在担心着什么,便问白术是在担心将军口中的绝灭大君幻胧吗?

    白术说不是的,他在思考既然自己已经离开幽囚狱,那已经盯上他的药王秘传什么时候打算绑架他。众所周知药王秘传养了有鹿、猩猩、狼,现在就差一条蛇就可以凑齐四大丰饶灵兽,收动物园门票。

    彦卿瞪大眼睛:“药王秘传怎么也出现了?”

    “景元没和你说吗……自从仙舟追随巡猎,药王秘传一直都与仙舟共生,尤其是持明族受神策府管辖约束后,没了竞争的秘密小团体,近年药王秘传的影响力反而一直在扩大,不只在民间,也在仙舟高层内秘密传播。”

    “白术老师,此事是真的?可药王秘传明明在研究魔阴身……”

    “一部分仙舟人并不认为魔阴身是缺陷,相反他们很乐意彻底贯彻丰饶的力量,成为永生不死的躯壳,认为这是仙舟人进化到下一个阶段的象征。”

    “怎么会这样?”

    “嘶嘶嘶……我从来不骗小孩。”

    “可是我们仙舟同心协力追随帝弓遏制宇宙中的丰饶,他们明明看到了丰饶的危害,为何还会去信?”

    白术:“嘶……”

    “啊,小友就目前你的年纪而言,有些事情其实很难解释清楚。”

    彦卿还是年纪太小,一心只知道沉迷宝剑,打磨筋骨,没有被师父放入真正的管理层接受历练,就不会明白所谓“人心齐”从来不是一种自然状态,是一种组织调配的成果。

    当仙舟遇到威胁时,大家团结一致奋力抵抗入侵,击杀丰饶民不是因为理念和巡猎一致,而是暂时方向重叠。

    当仙舟压力稍减,承平日久,观点不一样的人就会回归各自的立场。

    那些立场甚至和宇宙中的派系无关。

    都说信星神不要钱,多少信一点,信徒不一定要虔诚的明白星神的理念。

    一些信徒信星神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而有些仙舟的老登,好不容易爬上高层的位置,私底下作威作福侥幸没被查到问题,不想被权力中心被踢出历史记忆。

    对这些人而言转投丰饶的道理很简单,对他们来说丰饶星神是谁不重要,重点是“丰饶”所带来的长生不仅是肉体的延寿,更是权力的延续。

    死了还怎么延长政治存在时间?怎么获得晋升的机会?怎么为家庭带来荣誉?

    他们要一直的活下去,活过无数次仙舟同丰饶民的恶战,活过无数个琥珀纪,积累自己的财富,自己的地位,最后成为仙舟背后隐藏的蚀骨阴影,为大家带来不幸。

    当初的云上五骁和彦卿一样不明白这一点。

    后来景元明白了,可惜明白的时间太晚。

    景元在云骑军中度过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那个时候,烈火尚未烧穿甲胄,忠诚尚未与利益交杂。他执剑驰骋,斩敌如破竹,所有的未来看起来都在握中。少年心气如虹,他以为只要够聪明、够坚定、够勇敢,就能扶持同袍走出每一场战役的血与沙。

    又在青年时期,他以智勇双全之姿,率领战友们赢下一次次恶战。他制定战略,洞察天时,三日胜局、七日收尾,被誉为“智将”。而他自己也相信着那个称号是真实的,相信“正义必胜”,相信仙舟会为无数深受丰饶伤害的星球带去希望和自由。

    曾经的云上五骁皆是这样所想,不知战功之后藏着不曾写入史书的谎言。

    故而看不见有人借机吞并战后安置款,高层资转入私库;看不见升迁表上被抹去的名字,和那些忠勇者“因战殉国”的漂亮谎言;更看不见丰饶的信徒就站在管理者中。

    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不断的被派往战场,看似是要培育罗浮下一代建功立业,其实在有些高层眼中,云上五骁其实只是可消耗的棋子。

    只是那些棋子的造价更为昂贵,要捧着敬着,多维护棋子们的使用时间,不然罗浮就没有顶尖的战力了。

    所以你看,活得久真的有很多的好处。

    ……

    甚至在仙舟文化中,“高寿”依旧被认为是“有福”的象征,大街上到处都是防魔阴身的养生小广告。

    ——这反应了部分仙舟人的普遍心理,就是不想魔阴身,想一直活下去。

    即便是善良的仙舟人民,潜意识也觉得有东西放不下忘不掉。

    而药王秘传干脆接受了魔阴身。因为一些对持明族的研究,药王秘传觉得魔阴身实际上只是仙舟人进化的下一个阶段,患上魔阴身后只是会脾气暴躁些,性格变得贪婪无情些,行动上六亲不认些,但他们其实才是仙舟的正统。

    魔阴上身疯了不要紧,只要伪装得当,权利抓在自己手上就行。

    再说巡猎星神天天在宇宙中宣战,等“正道的光”战死了,正好让药王秘传的人填补空缺,恰如白蚁虫蛀大坝,腐蚀仙舟的权利体系。

    并天天计划暗杀景元,换个自己人做将军,共谋大事。

    ——啊,景元,他们不做人啦!.JPG

    白术先生只说药王秘传中有仙舟高层,对其他的问题保持沉默。

    彦卿依旧有些难以相信。

    无法相信在这个多事之秋不只毁灭大君登陆仙舟,药王秘传还在遍地开花。更不确定自己见到的仙舟高层长辈们中,随时刷出一个表面追随巡猎,私底下给寿瘟祸祖烧香的。

    这样一想,突然觉得将军好辛苦。

    “不过仙舟光明正大的丰饶行者不多见。”

    更何况白术这种研究敏感项目,要为后世医学撑起一片天的。

    白术道:“作为释放的代价,景元让我帮忙辨认罗浮高层中药王秘传的的成员。”

    彦卿忙问:“那药王秘传的人都被揪出来了吗?”

    “稍安勿躁,有部分可以确定,只不过首领藏在哪里依旧难以找到。”

    白术继续道:“好在事实证明,药王秘传的人很喜欢我……”

    在大牢里面慰问蛇的时候各个口嫌体正,嘴上大骂“可恶的寿瘟祸祖派出你这样的余孽是要毁了仙舟的未来啊”,实际上恨不得抱住蛇尾巴贴贴,所以关白术的牢门外几乎有一半判官和武弁实际上都是为了保护白术免受变态骚扰的。

    即便如此,白术依旧心情抑郁,觉得脱皮都不香了。本来药王秘传的人说好在今日去劫狱,只要白术一声令下,就把他救出来供为组织里面的四大灵兽之一。

    但蛇在糟糕的环境中被关久,会变得有点刻板,听到帝君要来仙舟,白术当即坐不住。他偃旗息鼓、养精蓄锐几日,继续当幽囚狱的活爹,巨大的青蟒盘在牢房里面,把自己打结,自己吞自己,还用尾巴扇过来抢救的判官。

    在吞了机甲鸟,并表示“他是星际保护动物,机甲鸟也是动物,星一吃三有,你们人类少管”之后,幽囚狱赶紧通知神策府来领蛇。

    这便是白术出现在鳞渊境的原因了。

    果然自由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彦卿:“……”

    这说的怎么就这么的奇怪?

    彦卿没有来及问,既然白术出现在这里,准备劫狱的药王秘传要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将军的计划,星槎航行至水势平缓之处时,四周本是雾淡风和,水面静如止镜,星槎突然开始了摇晃。

    大丛青黄色的海草,像是被谁从水底唤醒一般,猛地破水而出。

    那些植物早已设定好某种“捕捉舟船”的本能,生长方向并不随流,而是如同巨蛇冲向高空,带着湿滑黏腻的枝蔓缠上星槎的船身与桅杆,在力场的催动下发出低哑的拉扯声,全力将星槎拽下。

    “不好,敌袭!”

    “对的,彦卿小友,快保护我,嘶嘶嘶……”

    白术从人形变成一条两米长的蛇,就往彦卿脖子上缠,差点将彦卿带倒。

    “白术老师,这样抓我没办法拔剑!”

    “拔剑?”

    “嘶……这里早有埋伏,你尚未做好准备,不要轻易迎战。”

    白术说后面又没有景元跟上做“奇兵”什么的,叫彦卿赶快弃船,顺着洋流逃出包围圈才是正确的决定。

    几乎同时,水面炸开一片白沫,几道金属光冷不丁掠空而至,带着尖锐的鸣响。

    “药王秘传”的器元士现身了。

    药王秘传的人穿着异样的重甲,水痕未干,行动之间携带某种刺鼻的药味,整整一队,从水下冲出,如同守候已久的水鬼。

    群贤毕至,幼长贤集。

    星槎被一剑斩断船尾支撑,猛地倾斜!

    彦卿答应钟离先生和将军要保护白术,刚离开驾驶舱,星槎便剧烈一晃,彦卿手中剑尚未出鞘,整个人已被失控的重力甩入水中,大浪打来,脖子上的蛇被冲了出去。他仅来得及向白术的方向喊出一句未完的“当心”——便被刺鼻的海水猛然吞没。

    寒冷的海水灌入衣领,又呛入鼻腔,水声轰鸣如鼓,耳膜涨痛。一团混乱中,彦卿踩着飞剑重新踏浪跃起,一剑消掉了前面器元士的面罩。

    “……”

    彦卿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好像看到认识的云骑军的眼睛,而且还是神策府的近卫!

    器元士:“……”

    毫不客气地朝彦卿开炮,打飞了彦卿控制的飞剑,又有更多的药王秘传围上来要击落彦卿。

    不听白术老师的话,果然要吃亏。彦卿一边同药王秘传的人交手,一边着急的御剑低低飞过海水,去找丢掉的青蟒,生怕柔弱的白术老师溺水,等下就木棍一样直挺挺的飘在水面上翻白肚皮了。

    可下一刻,水下颜色忽地一深——

    从海草纠缠的中心,一股青绿色的光芒猛地炸开,药王秘传增生出的海草化为萤光溃散,青蛇的身体却在光芒中迅速拉长、变粗、褪鳞、睁开源自贵金的眼睛。

    “到我这边……潜水……”

    彦卿听到水底下略带虚弱的声音,体长超过六十多米的大蛇叫彦卿同自己汇合,一起冲破埋伏,看起来就挺骇人的。

    “白术老师?”

    彦卿高声道:“可是你现在在脱皮,真的没关系吗?”

    将军说蛇脱皮的时候需要安全的环境,不然会很危险。

    彦卿恶补过生物知识,以为危险是在说蛇脱皮不全会血液循环受阻、感染、眼鳞脱落失败永久性失明之类的。

    他就要把埋伏的药王秘传往另一个方向带,让白术先安全的离开。

    “小友,你再不过来,我就真的要危险了。”

    白术无奈道。

    说话之间蛇骨隆起如脊岭,鳞片一片片翻展成玉石般的青色光泽,尾巴恰如能搅动海底暗流的重鞭,竖瞳骤然缩紧。

    看似是彦卿拿到了保护白术的任务。

    其实是白术负责保护小孩,顺带配合景元钓个鱼。

    以及,他也只是一名人畜无害的大夫,顶多千年积累下的体型大了一点,而这非常的有震慑效果。

    水体颤动,压力激增。下一秒,巨大的青色蟒蛇自海床怒卷而出,卷起数层海浪。

    身形恰如潜龙,鳞光明亮的像是翡翠,张口之间并未吐信,而是哮出一声类似龙裔的低吼,将身上最后一缕纠缠不清的海草抖落,驱役游丝徵灵击倒跟在彦卿之后的药王秘传,彦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白术大夫怎么突然就会暴起伤人,便见巨蟒飞快游动,叫彦卿趴上蛇背。

    随后,蛇头一转将彦卿带到水下,冲入洋流游向另一边的海崖。

    “咳咳……”

    “白术老师,我在敌人中看到了将军府的近卫大哥,我们要回去提醒将军小心……咳咳……”

    青蟒自顾自的往前狂游。

    “小友,即便是神策府的近卫,现在提醒景元也来不及了,且你刚才吸入了药王秘传的迷雾,清心静气,不要激动,你也不想小小年纪就犯魔阴身吧?”

    白术老师,主要是你也没给我激动的机会啊!

    “咳咳咳……”

    慢一点,他不是水路两栖。

    彦卿被蛇缠的死紧,刚想说话,呛入最后一口古海的冰水。世界变得潮湿,只能看见一堆翡翠在发光,喉间剧烈刺痛。他眼前最后看到的,是白术先生那双黄金竖瞳,巨蟒朝他吐了吐蛇信,世界似是抖了一下——像是某种对彦卿失去意识前的歉意。

    ……

    再度醒来时,已是夜晚。

    彦卿从陌生的榻上睁开眼,周围静谧,屋檐低垂,空气中混着药香与淡淡的沉香木气。

    帘幕外有风吹过,疏影斜落,像是有人坐在不远处的药案前,正在研究药典。

    彦卿以为外面的人是白术,想到白术先生这般舍生忘死的救他,彦卿就觉得很感动,身残志坚的要握着白术老师的手,好好代表云骑军感谢他。

    “嘶……”

    转头却见一条缩小后的青蟒半死不活的挂在蛇爬架上。

    “白术老师!”

    白术老师翻肚皮了不会真死了吧?

    彦卿大惊失色,下床的瞬间头晕目眩,恨不得马上把白术连夜送去异宠医院抢救。

    生怕自己因为先移动左脚,让在野外生机勃勃的白术老师突然觉得不想活了。

    “怕什么,他又不是培养皿里面的菌子……”

    一道温和的女声自屏风后传来:“白术先生无事,他只是脱皮时用力过大,现在使不上力而已,好在古海中有不朽的力量,修复了他表皮的损伤。”

    “道是你,醒了就再休息片刻,说真的你若再晚些被他拖上岸,怕是要魔阴身爆发了。”

    白术老师没事就好,彦卿松了一口气。

    “也多谢阁下相救。”

    彦卿急忙行礼道谢,虽然他还不确定救他和白术的是何人。

    略显迟缓的脚步响起,当帘子拉开,彦卿才发现进来的女士眼睛看不到东西,样子却有点熟悉。

    “原来是丹首丹枢女士。”彦卿恍然大悟。

    丹枢笑道:“我虽看不见小友,但是小友既然认识我便不要紧张,请把我姑且当场白术先生的朋友吧……我今日去海边散步,同行的朋友说有条蛇在把你往岸上推,如果不是相信白术,我当时听同伴的描述,差点就以为你要被海蛇给吃了。”

    “嘶……”白术悠然抬首:“丹枢女士,就不能相信我是一位无辜的化外民?”

    “那你们要留在我的小院里面躲什么?”

    “刚刚越狱,心情激动,还有狱卒追捕。”白术愉快的道:“这不躲着等风头过了,朋友来接我逃出仙舟吗?”

    彦卿:“?”

    将军不是已经把白术老师放了吗?

    “那这位小友是……”丹枢露出不确定的神情,“我听人说这位小友和景元将军名为彦卿的爱徒长相相似,白术,难道你逃跑的时候还绑架了将军的爱徒?”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要通知云骑军了。”

    丹枢女士的声音隐隐有些压低。

    “嘶,这倒不至于,毕竟我手无缚鸡之力,最多只能拿金针扎一扎命脉,开开药方,不是什么擅长正面冲突的蛇。”

    白术很真诚的道。

    此刻,碧色的小蛇蜷在蛇爬架的最高一圈,细细的身体泛着一层柔亮的青绿,像被春水打湿过的碧玉藤蔓。

    小蛇说话时,一动不动地盘在那儿,头轻轻仰着,舌尖每隔几秒就“嘶”地探出来一下,像是小心翼翼地检查空气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味道,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这么做很有仪式感。

    即便是彦卿都觉得白术缩小后的模样很可爱。

    可惜丹枢看不见白术的真诚。

    “不擅长正面冲突?呵,我看你跑的挺快的。”

    “哎,打不过医闹当然只能跑了。”

    白术温声道:“承蒙丹枢夸奖,至于彦卿小友是景元派来抓我回幽囚狱的云骑,本来他已经抓到我了,但是大浪将星槎掀翻,彦卿小友不幸溺水,我又免费了。”

    丹枢:“……”

    那这可真是祸害留千年。

    丹枢像是在思考白术是不是在骗她,终于姑且相信了白术的鬼话。

    “白术,既然彦卿小友已经醒来,你要跟着他回幽囚狱吗?”

    “很遗憾,现在还不行。”

    “为何?”

    “因为我相信丹枢女士是个好人,不会暴露我的行踪,而且药王秘传的人也在追我。”

    彦卿:“……”

    丹枢:“…………”

    不儿,这种事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嘶……”

    白术悠闲的竖起身子,却微微扭了一下,显然是鳞滑了下,整个蛇体歪成了一个尴尬的“S”形。僵了几秒,然后迅速恢复镇定,装作刚才那只是个热身动作。

    又从蛇爬架转移到木桌前,盘出一个整圈,脑袋自中央探出来,一片片细鳞如同琉璃碎片嵌进了玉石里,尾尖轻轻晃动,朝彦卿眨了眨那双金琥珀色的眼睛,露出一抹暗示彦卿配合的轻笑。

    “所以啊,丹枢女士,你要想我现在在被幽囚狱通缉,也在被药王秘传暗中抓捕,这两边我都不想去高就,看在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药典的份上,不就只能拜托你帮忙藏匿仙舟要犯了吗?”

    “且这位彦卿小友被下了药王秘传的秘药,短时间无法动武,正好可以和我们待在一起,直到我医治好他所中之药,而我的朋友也会接我离开,岂不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彦卿:“……”

    白术老师到底在说什么?

    分开都是字,组合到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难道海浪把他冲到了异世界?

    “……真麻烦,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买饲养箱、加热垫、喷雾器、冷冻小白鼠?”

    丹枢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善良的同意白术和彦卿在她这里先藏几天。

    白术马上打蛇随棍上,很有主人精神的嘱咐道:“小白鼠不至于,我习惯人类的饮食结构,不过你可以给我带点飞禽。”

    白术想的是药补不如食补,他要煲汤。

    彦卿和丹枢脑海里瞬间出现了白术在幽囚狱的时候一口一只机甲鸟,强迫判官不得不放蛇出来。

    “额……好吧……”

    “我去订购点出栏时长两年半的罗浮本地土鸡。”

    “那么丹枢女士,感激不尽,以及如果你要喂我的话,记得请用镊子,刚刚蜕皮我视力还没有恢复,免得我咬你。”

    白术很有道德的提前进行异宠喂养免责说明。

    彦卿:“……”

    丹枢:“…………”

    在那一刻,在场两个鱼唇的人类终于体会到了幽囚狱中判官被倒反天罡的痛苦。

    “今夜你们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丹枢女士拄着盲杖沉痛的走了出去,看起来就是不想养蛇,但是不得不养。

    彦卿本想帮忙搀扶,手腕却被白术突然缠住,拉到一边。

    彦卿一愣:“啊……”

    “怎么了小友?”

    丹枢睁着空洞的眼神看向虚空,似乎有些疑惑。

    白术却笑着说:“秘药未解,彦卿可不要随意移动,让我操心。”

    可彦卿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的正常,最开始头晕也是掉进海水,被冷水一冻所带来的短时间发热,现在已经恢复回来了。

    屋内静了静。

    “……我很好……只因为中药后有些头晕……两位老师不必担心。”

    彦卿同白术的眼睛对视,金色的蛇瞳沉静的映照出彦卿茫然的表情,他只能心虚的慢慢瞎说。

    “无妨,两位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丹枢女士离开时,彦卿发现白术老师的神情淡淡的,一点都不是面对朋友的样子。

    **

    ……

    等到丹枢走后,彦卿忍不住终于问道:“白术老师,刚才是什么情况?”

    “防止她把到你的脉搏。”

    白术道:“否则她就会知晓你被下药的事,是我骗她的了。”

    等到丹枢走后,屋中只剩下夜风穿廊,药香微浮。

    彦卿听得顿时心生紧张。

    身为云骑他听说过丹枢女士的名声,丹枢是丹鼎司的天才炼丹士,虽然盲目却医术出众,发明过许多治疗魔阴身的药方,反对战争,热爱和平,赞助过很多战场上残疾的遗孤,看着不像是坏人。

    “……可她救过很多人啊。”彦卿低声说,情绪有些低迷。

    “故此她将更加片面的明白丰饶的意义。”

    “况且,她认为只有丰饶的力量,才可以治疗仙舟战场上她失去的眼睛。”

    彦卿沉默片刻,终究问出心中那个更隐秘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其实是在药王秘传的势力范围内?”

    “对的。”

    白术轻轻点头,不快不慢:“丹枢就是药王秘传的高层。”

    彦卿:“……”

    还有古海上的药王秘传云骑军……

    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就算没有摘下头盔,对方的动作,那招式节奏,也是云骑的武学。

    彦卿只能告诉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是将军在考验他。

    将军考验他,就证明将军看重他。

    他会努力哒……

    “所以云骑军也有加入药王秘传的人吗?”

    “嘶……怎么说吧……”

    白术倒是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回得极稳:“我比较喜欢开放性的答案。”

    蛇嘴角略微翘起一分:“有一部分,当然是景元要求混进去调查的人了。”

    “不过诸位大哥只能送我们一程,接下来的证据就要你来找了,毕竟我只是一名柔弱的大夫。”

    实际上白术是会武的。

    以前和阮梅、丹恒旅行时,三人中最不会打架的其实是阮梅。

    白术可以用金针封穴、以药制敌,曾一人带着伤患穿过原始博士的森林,击退过潜伏的“研究猿”们逃出生天。若真要动手,有的是法子让人三步之内倒地不起,七秒内找不到脉象。

    但白术和阮梅最大的区别就是,天才没有耐心,一口气就可以得出成果,另一个则有耐心等待和培养。

    白术是一名相信“后天养育大道”的医生。

    如今,罗浮的剑首和龙女都是在养了在养了阶段。景元将军公务有点忙,只能请白术同他徒弟一起玩一把惊心动魄的儿童冒险游戏。毕竟白术是个带盾的奶爸,景元将军很放心。

    “……那我一定会努力,不负将军的信任。”

    彦卿抬起头,终于放松的笑了一下。

    笑容中带着几分青涩的倔强和一丝被重新点燃的光——还好不是同袍背叛了,只是长辈们为了让他长见识,开的玩笑而已。

    ……

    “不过……”

    彦卿没忍住问白术,如果将军想锻炼他,让他去处理药王秘传。

    是不是要给龙女白露小姐也留一点,等白露从方壶求学归来后试一试水。

    “放心,药王秘传就像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白术冷静的道:“从仙舟获得长生恩赐开始,丰饶就在和仙舟共生。”

    “且持明龙裔,不朽的后代,并非仙舟的丰饶。”

    “如果要培养仙舟的龙尊,有更简单的方式。”

    彦卿不解:“有多简单?那要怎么做?”

    “嘶……让我思考一个笼统的回答方式。”

    彦卿和白术深夜在丹枢书房里面敲敲打打,到处找密道,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丹枢和药王秘传的信件证据,将信件取证后再不动声色地放回。

    白术养龙裔其实有一手,他在老家的时候养了好多的小龙蜥和小夜叉,到了这个世界又帮阮梅养丹恒。

    所以白术深知晓一点,那就是仙舟的龙尊实际上并没有出现“成年”的个体。

    按理说,持明龙尊700岁才会进入成年蜕变期,那时他们需要大量的力量帮助蜕鳞,之后便是用漫长的沉睡消化力量,增加本体的体长和吨位。

    但是为了避免占据供应给族人们轮回的力量,仙舟龙尊很早时主动规定了持明族700余年寿终。

    普通的持明还有超过700岁的个体。

    龙尊到了700岁,马上要进入成熟期前,会被龙师以“陷入龙狂”的名义,用族规处置龙尊,送去重新轮回。

    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后随着持明族不断轮回,真相逐渐被假象掩盖。

    直到最后就变成龙师们拥有处理龙尊龙狂的特权。

    而年龄到了700岁的龙尊,默认会进入龙狂,所以为了持明族要必死无疑啦。

    这般,养龙尊的方式真的很简单——

    就是确保龙尊能活到700年,有充分的力量度过成熟期换鳞就完事了。

    “至于要怎么提供力量……”

    白术无所谓的说:“吃就行了。”

    身为一条蛇,他的本体都可以下颌骨两边分离的,靠肌肉和韧带在吞食时将上下颌张开至近180°,像“拉链”一样慢慢将猎物吞进去,再用强大的胃酸和消化酶慢慢溶解吃掉的能量。

    龙裔的身体结构和蛇相似程度极高。

    基本白术能吞下同自己体长相当的猎物,仙舟龙尊也能做到,甚至还能消化更危险能量。

    所以理论上讲,仙舟把家里的丰饶遗迹喂给龙尊,过上一千年,家里的龙尊就都能进入成熟期……

    也正因为如此,阮梅会让她弟回仙舟。

    重点不是要喂丹恒建木。

    而是有其他强大的力量阮梅觉得应该属于丹恒。

    ……

    又找了片刻,密道通向更深层的洞天。

    蟒蛇形态的白术想了想,从口中吐出一只湿漉漉的机甲鸟,又吐出一名惊恐的判官,道:“我们下去调查,现已确认丹枢女士是药王秘传高层,两位可带上此处洞天的机关地图,出去通知云骑来收网。”

    彦卿:“……”

    判官和机甲鸟抱住白术,不计被巨蛇吞的前嫌,嚎啕大哭:“不行啊,别下去,你刚刚脱皮出事了我们没法交代!!!”

    彦卿:“???”

    不是,他以为白术老师的“吃掉猎物”是比喻。

    原来白术老师的“吃”是真吃的啊!

    啊?

    啊??!

    话说白露小姐不能这样喂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本文设定,龙尊700岁刚到成熟期,但是被噶了[爆哭]

    参考了墨西哥钝口螈,一种极端的亚成年延长案例,因环境或遗传因素,终生保持幼体特征,称为“幼态持续”

    第113章

    蛇都心情不好了,就让让他吧。

    被带出幽囚狱的判官与机甲鸟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个说自己的高等生物专业学业刚提交最终论文,一个说幽囚狱刚从仙舟林业部门申请到《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就差一点他们就可以走上动物福利和野保的康庄大道,但是家里养的蛇一言不合就跑路了。

    “鸟,我们好命苦!”判官说。

    机甲鸟说:“呜呜呜,想来也是这样。”

    期间,白术大夫也悲伤的垂着蛇头,长长的尾巴绕着自己打了个圈,用澄澈的金色竖瞳望着他们。

    可白术是一条自由的蛇,将他关在不能做研究的地方,这本是许愿池里面的蛤蟆都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原来如此,你果然是我们配不上的蛇。”

    “但是幽囚狱再爆改也不给研究丰饶知识的啊……”

    判官和机甲鸟黯然伤魂。

    白术只能含泪朝不好吃的朋友们告别。

    同时他背后的墙壁凭空消失,一条青玉阶梯正在缓缓下沉,层层叠叠,直通不知名的黑暗。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悄无声息地扫过了房间一角,空气里有药草的味道,却不再清新,而是陈旧而混杂,埋着一丝令人本能厌恶的甘甜。

    一节一节的阶梯垫向黑暗,彦卿下意识往旁侧看了一眼,白术以尾巴缠上一盏漂浮的灯笼递给彦卿。

    白术老师这才转头最后嘱咐道:“记住,两位是我越狱的证明。”

    “彦卿小友是抓捕我的云骑,今夜我和彦卿察觉洞天中出现毁灭留存的痕迹,因担心此地主人的安全,巧合撞见药王秘传暗中潜入绑架丹枢女士,你们这才被我无奈放出,向附近的云骑军求援,不能解释的问题直接往我这种化外蛇上甩,现成的借口记得用,莫要涉及此地的主人,嘶。”

    彦卿有些茫然的看着白术老师,觉得这位老师在装糊涂,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好在判官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白术的意思:“……那好吧,看破不说破,朋友还能做,这样的话我们幽囚狱有编辑记忆的法术,我们就装不知道,只要惊恐跑出去就行了。”

    “并切记不要太快。”

    白术说:“两位要于子时同丑时交替时回来。”

    “卡时间妥妥的,蛇你放心。”

    判官和机甲鸟最后看一眼宇宙里面珍稀的大蛇,经过短暂而严肃的告别仪式,原本为了大蛇跑去深造的判官发誓自己还要继续深造,说不定能成为拉迪奥斯教授的研究生后,她发出了紧张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差点要被吃了!”

    刹那间判官怀揣着远大的理想,挥舞着双手和机甲鸟慌乱的逃离现场。

    “……”

    只有彦卿觉得幽囚狱已经被白术老师搞的多少有点大病,仙舟的司法行政系统可算是完蛋了。

    不过白术老师说的没错,彦卿这时再重新探测,感觉到打开的隐藏空间中有一种让仙舟人觉得血气翻涌的力量存在,那种力量同仙舟本身具有的长生的祝福相互排斥,好像在将彦卿感知中和谐的世界从根基处轻轻一撕,让风逆卷,山自断脉骨,不像是死亡本身,却能让死亡变成一种礼物。

    灯笼内的火焰轻轻一跳,彦卿发现迎面而来的力量并不制造黑暗,而是在吞没光明。

    就像是此地的主人注定看不见一样。

    彦卿以为白术老师带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将军抓捕药王秘传的,现在彦卿又觉得自己跟不上事态的发展,看白术的行为好像是在为丹枢女士脱罪。

    孩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白术老师,这里怎么会有毁灭的力量?”

    “我们为什么不让云骑军进来搜查,反而要说嫌犯丹枢是被药王秘传掳走的,担心她的安全才在洞天里面四处寻找,莫非是将军要继续钓鱼的深意?”

    这样说着,彦卿全心全意相信将军,觉得将军不愧是将军,果然想了很多的东西,露出迪化的表情。

    “嘶……”

    白术吐出蛇信子,无辜的歪头,觉得彦卿想的大概和他同景元计划的不是太吻合。

    ——非黑即白,也是小孩的特征。

    “那彦卿觉得丹枢女士会是怎样的人?”白术反问。

    “嗯……”

    彦卿想了想,觉得既然白术老师问的话,大概他会想说丹枢是个矛盾的人。她都信寿瘟祸祖还在家里偷偷搞毁灭,正所谓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难道大家都错怪药王秘传,其实他们才是均衡的真正追随者?

    白术摇晃了下蛇头,很自然地将身体绕了一圈,稳稳盘在彦卿脖子上,叫彦卿做蛇爬架往下走,这才幽然叹息了一声。

    “丹枢的确矛盾,也是那么多药王秘传中唯一可以和我说上话的人。”

    “至于为什么会涉及毁灭,就像我告诉彦卿的一样,丹枢生来是一位恢复力极强的天残者,故此她须借助毁灭的力量,来压制自身的再生能力,以完成自我义体重构。”

    而这种事只要想一想,很快就可以想明白。

    仙舟人的身体会自动修复一切结构损伤,脑袋掉了都能接回去,形成几近绝对不死的状态。但对想要进行义体植入、义眼安装、或进行身体基因重构的天残者而言,却是无法逾越的生理诅咒。

    换言之太快长好,反而不能被改造。

    此时毁灭作为一种逆生机制就可以派上用处。

    在幽囚狱蹲大牢的那些天,白术除了给景元分辨仙舟高层里面谁悄悄烧香信丰饶,就是去判断药王秘传私底下都做了什么研究,有怎么样目的。

    同丹枢见面后,就仙舟人天残的基因问题,白术的第一反应为建议疗程中加入毁灭,压制仙舟人的自然增长,打断超强恢复力的再生链条。

    只要把毁灭精确调控,就可以做到局部诱导“死亡”,使义体植入区域暂时丧失再生指令,维持伤口开放状态——这样就可以让外部器械植入成功,并通过特殊封印、神经桥接等手术,让一个仙舟天残者重获光明。

    白术的建议还包括仙舟需要加强婚检、孕检,小青年搞出人命前要记得做基因遗传咨询。但幽囚狱除了犯人都是偃甲,实在不是一个让白术老师大搞生理讲座宣传的好地方,一些对仙舟医学方面的专家建议只能暂且作罢。

    总之利用毁灭这种事,白术可以考虑到,一直想让自己重获光明的丹枢女士就也能考虑到,并为此付出行动。

    “原来是这样,所以药王秘传才会同毁灭合作。”彦卿恍然大悟。

    “且丹枢这一派的药王秘传比较特殊。”

    “仙舟普通的丰饶派系,信仰丰饶是将魔阴身看作一种进化方式,凭此去获得长生。”白术说话时好像带着一丝医者的遗憾:“但是丹枢这一派并不相同。”

    “魔阴身对天残者无用,她加入药王秘传是为了研究治愈仙舟基因上的顽疾,可惜在研究的领域走的太远,触犯仙舟的法律道德,或许换一个星球,她的结果就会截然不同。”

    神策府不放过任何一个丰饶余孽,白术路过仙舟都要蹲大牢,丹枢这种为了治愈自己和其他追随者一口气涉及丰饶和毁灭两个派系的更别想跑,就是抓捕的方式景元将军希望有所不同而已。

    所以才会将丹枢的问题交给彦卿。

    “将军交给我,那我能做什么?”

    “别急,耐心听我解释,对你们将军而言有些问题必须要重新考虑,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执法官,嘶。”

    白术老师是一条辛苦的蛇,明明研究兴趣不涉及仙舟公检法,偏偏要给仙舟未来的剑首好好掰扯什么叫法律的温度。

    小青蛇竖起脑袋,睁着金色的眼睛,吐了吐蛇信子,觉得自己现在像景元给徒弟点的小霸王学习机。

    “彦卿要明白,丹枢女士具有良好的公众形象,多年来持续资助天生基因残缺的仙舟儿童,若公开逮捕会引发一些舆论问题,嘶。”

    “因此,嘶嘶嘶,神策府一直希望就丹枢的问题进行秘密调查与安静拘捕,也是考虑到很多受丹枢资助的儿童将她看作榜样,小孩有些时候很难区分‘她对我好’与‘她做错事’之间的伦理界限,大批云骑军上门逮捕,最受伤的还是那些敬佩感谢丹枢的天残儿童。”

    白术临时客串心理医生,蹲号子的时候能者多劳,还给景元将军评测过仙舟部分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

    ——也难怪幽囚狱的判官和机甲鸟对这条超级有用的蛇难舍难分,耗费心力想要养他,离开前哭的可伤心。

    至于仙舟儿童保护方面,白术从专业角度给出建议,认为本来仙舟天残儿童这一特殊群体就很脆弱,一旦公开宣布丹枢女士是罪犯,将严重动摇那些孩子的安全感,可能诱发一些极端孩子的信任破裂与替罪感投射,造成自责、抑郁、行为扭曲、对大人世界普遍性怀疑,导致二次心理创伤。

    “啊……”彦卿听的有点懵。

    “也对嘶,想来诸位一般不考虑这些问题,仙舟的心理医生不是很有就业面。”

    白术说着点了点头。

    并认为仙舟的儿童保护法规划也有华点,因为仙舟人的成年方式是要通过考试,导致有些仙舟人200多岁还离奇的没有成年。

    ——在仙舟这样的长生社会中,通过考试即可获得法律上的“成年权利”与“责任资格”。相对地,未通过考试者即便年龄达数百岁,仍被视为“未成年”或“社会责任不全体”。

    那仙舟到底要怎么考虑法律中的未成年人的量刑问题?

    如果200岁的未成年犯法,该如何量刑,如果过早通过考试的生理儿童犯法该如何考量?

    丹枢赞助的小孩里面,就有好几起因为基因问题天生超雄兼弱智,两百岁没过仙舟成年考试的;还有好几个因为残疾而发愤图强,十八岁就通过成年考试的,且性格也有点敏感。

    总不能把这些孩子都打包发射出仙舟吧……

    那如果丹枢的事情没有妥善处理,这些孩子闹起来仙舟不觉得麻烦,白术都要眼前一黑。

    话说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轮到无辜的蛇来操心,应该从提瓦特调獬豸来管!

    不,就算是獬豸来掰扯这些案件也要眼前一黑……

    这样一想白术都蔫了。

    “白术老师,你说的问题好复杂啊。”

    彦卿听着似懂非懂,差点一脚台阶踩空要撞墙。

    “嘶嘶嘶,别腿软,这种事情和你没关系,景元的意思是只要知道一点就已足够,他也没打算把徒弟养成六边形战士,那样活着太累了。”

    虽然景元上任将军后可能已经被逼成为了一个六边形战士。

    嗯……差不多帝君也是这样。

    而且璃月的各种保护法其实都被帝君安排过,基本都是完善的。再有凝光和獬豸每年修法,有若陀龙王监管,帝君不回去也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白术只会同情仙舟将军什么都要考虑到不遑暇食,但他永远都会为帝君的万能献出心脏!

    ——忠诚!

    “至于我之前说的丹枢疑似被药王秘传拐走,恐遭遇不测,借口而已……因为我知晓药王秘传其他的派系想把我留下,帮助他们研究和魔阴身有关的药物……”

    白术平静的道:“之前海上的药王秘传是其他派系的安排,丹枢未必不知道,好在因为人手不够没有参与其中,只不过她想捡漏找到我,我也想调查她,遇到她是按照我和景元的计划顺水推舟。”

    彦卿询问:“但是白术老师为什么要一直装不知情?还有什么借口?”

    骗自己丹枢这个药王秘传派系首领是无辜的,依旧属于彦卿的心结。

    “丹枢已经同药王秘传牵扯不清,我们不装糊涂,到时候她请的讼棍……我是说律师怎么给她找借口脱罪啊,嘶?”

    指染丰饶涉及仙舟十恶。

    十恶不赦的刑罚是很重的,丹枢又没有白术的后台,到时候就是进幽囚狱关到死的结果。好歹认识的熟人一场,白术是条好蛇暗中帮丹枢平点账,让丹枢可以被判驱逐出仙舟,不就天高任鸟飞,这位女士带着她的药王秘传派系可以免费了。

    “再说真逆天的,类似原始博士之类的研究员还在群星中活蹦乱跳,一心想解决基因病的炼丹士没必要出重拳,执法要有温度,不知道彦卿有没有明白你家将军的意思……”

    白术吐蛇信子叹息。

    彦卿抓了抓头发:“……”

    这些问题比他天天练武要麻烦多了。

    “不过,白术老师,我好像明白了将军的意思。”少年小声道,眼中却泛起一点光,“将军的意思是,不要让善行遮掩恶果,也不让恶行否定善果,哪怕立场再复杂,云骑军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准则。”

    “你能理解这一点就很好了,景元会很欣慰的。”

    白术尾巴一摆,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欣赏,意思是少年你真棒。

    有些事情讲解循序渐进。

    刚开始的时候白术没有告诉彦卿他在演什么,是为了让彦卿慢慢接受,好在彦卿并不是那种沉默的倔种小孩。

    彦卿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悄悄发红,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嘿嘿。”他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有点天真,“还是要多谢白术老师愿意教导我,那彦卿也会装糊涂。”

    他显得有些跃跃欲试:“白术老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调查?”

    “嘶……”

    蛇的脑袋歪过来,认真盯着彦卿看了几秒,直到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

    “彦卿,知道就好啊……”

    终于一双原本温和的蛇瞳中,悄悄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那种极淡极淡的笑,藏在金色的竖瞳里面。

    白术整条蛇懒洋洋地舒展开来,如释重负似的长出一口气。

    ……不愧是他,话说了这么多,这孩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青蛇眼神满意,心情愉悦。

    克制住自己不要尾巴拍空气大笑,也不要露出獠牙——景元叫他幽囚狱打工,为了劳动人民的权益,那接下来他收点工资不过分吧。

    嘶嘶嘶,工资就要仙舟的建木加梦核啦~

    彦卿这个孩子没有注意到,丹枢既然能在仙舟搞到毁灭的力量,背后就一定有高人指点。

    不久前阮梅才反应过来,她曾经的病人被毁灭派系所替代——不用想和丹枢合作的“高人”,就是伪装停云十四年前潜入仙舟上的毁灭派系。

    端了丹枢的秘密洞天,就等于会引来那些人的注意。

    白术要做的就是帮忙引来毁灭派系的注意!

    ……

    而当大家相互坑害的时候,信息差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资源。

    现在,罗浮只能通过穷观阵推测毁灭大君幻胧登陆仙舟,却不清楚幻胧隐藏在何处。所以景元将军等在穷观阵预测的幻胧的最后一站,也就是鳞渊境的建木外,既防止幻胧破坏建木的封印,也在等被幻胧送入梦核的列车组成员折腾出一个结尾,好在幻胧出现后着手处理。

    但是仙舟不知晓他们的停云小姐,实际上就是幻胧伪装的。

    更重要的是,仙舟只能猜测,不能确定幻胧混入罗浮搞事的流程和最终目的。

    白术这边也是猜测幻胧搞事的目的。

    可他们的超强大脑比较多,罗浮只有景元和穷观阵在推演,白术这边是帝君和一堆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在推算。

    不确定了还能把数据导入模拟宇宙多跑几遍,基本没有星核猎手的预言能力,也可以将事情发生顺序精确到秒。

    ……

    **

    不久前——

    模拟宇宙实测,幻胧的目的为取到罗浮内隐藏的“饮月之梦”,再夺取建木,通过融合毁灭、丰饶、记忆和同谐这四种命途的方式,将罗浮变成一座漂浮的噩梦。

    但是幻胧需要“饮月之梦”真正的主人,将梦核带出“罗浮的白日梦大酒店”,或者说忆质的世界。

    所以,只有在丹恒进入梦境,驯服里面的梦核后,幻胧才会着手开抢,然后通过特殊通道带着梦核去抢夺建木。

    一旦让幻胧得手,仙舟只有一个巡猎令使,未必真能拦住幻胧。

    以上就是幻胧的天才计划。

    仙舟外的天才们便决定借此计划,影响幻胧的行动轨迹,达成拿走罗浮建木的最终目标。

    ——幻胧是毁灭,毁灭命途都是大C,幻姐放心飞,出事自己背!

    首先,要清楚星核猎手首领艾利欧的预言并非是秘密。

    一众天才推论,幻胧也必然知晓一部分被星核猎手带到仙舟上的“剧本”,那么幻胧就一定会知晓,一共有四个令使将在仙舟会面,不再是她同景元一对一solo。

    这就是天才们骗幻胧的着手点。

    因为很少有人会意识到,终末无法预知到钟离先生的命运轨迹,这样四个令使的预言看似清晰,其实是一道命运留给解读者的陷阱题。

    提问,光看力量的话,如今仙舟上明面的四个令使都有谁?

    ——钟离先生,景元将军,幻胧女士,还有一位其实是无法确定的。

    倘若黑塔女士光明正大的进入仙舟,应邀帮忙保护阮梅女士的弟弟丹恒的话,仙舟上最后一名令使就是智识派系的黑塔女士。

    所以四名预言中的令使是——钟离先生,景元将军,幻胧女士,黑塔女士。

    问题这就来了,钟离先生实则无法被终末预言,看似这位是令使,其实并非如此,预言中的四名令使依旧缺少一名。

    那最后剩下的一名是谁?

    “丹恒。”阮梅女士这样说,“即便不朽陨落,持明龙尊生来也是不朽的令使。”

    由此,预言实则暗示,丹恒一定会在仙舟上吸收“饮月之梦”中的力量,虽然小青龙没有成年,阮梅也不是很乐意她弟瞎吃脏东西,但是丹恒至少有一瞬间,力量会升格到令使级别。

    等于幻胧夺取梦核的计划其实是失败的。

    “通过模拟宇宙的趋势、波动、模型与反馈,我们可以用冷酷的概率勾勒出未来的流向。”

    “最优结果已经推出,数据能预测行动,但不能掌握动机。”黑塔女士说,“钟离先生,既然你是研究人类的专家,接下来的安排应该让你来决定。”

    所谓研究人类的天才,想来钟离先生知道知道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塑造希望,什么时候该在恰当的节点放出模糊的信息,就算是毁灭大君也要在以为“自己选择了”的过程中,恰好完成了大家期待的转向。

    “那就演一出好戏吧……”

    钟离先生笑而道,并说他实际上真的很喜欢闪电战。

    “幻胧并不知晓她无法拿到梦核的既定未来,恰恰相反的是,当四名令使的位置被提前填满,幻胧必定放下警惕,假设她的计划不会失败。”

    “只要在丹恒获得梦核之前,稍微干扰幻胧的注意力,就会打破幻胧原本的计划。”

    “拿不到梦核的毁灭大君会自乱阵脚,届时仙舟上将出现四名令使,以及在下,其中有三名令使天然会形成结盟的局面。”

    “三名令使,就是景元,丹恒和我。”黑塔女士点了点头:“接着要考虑什么?”

    “这三位新组成的令使的结构,其实比之前更加稳定,不是吗?”

    “的确如此,钟离先生至今还在被仙舟通缉,幻胧未必会相信你同仙舟结盟。”黑塔道:“丹恒本是仙舟的龙尊,又是阮梅的弟弟,他反而可以连接我同景元暂时合作。”

    “既然如此,幻胧也会寻找盟友。”

    钟离唇角轻轻弯起一线弧度,笑意里带着一丝玩味:“我们不能厚此薄非,为了平衡阵营的势力,幻胧的临时帮手就只能找我了。”

    实际上钟离先生才是铁血均衡人!

    “有道理,倘若幻胧可以同你结盟,接下来她就可以通过你来说服我和丹恒,停止帮助景元。”

    到时候就变成了钟离说服黑塔和丹恒不要下场,幻胧继续和景元1V1。

    “但仅仅如此,未免显得诸位缺乏诚意。”

    钟离露出遗憾的表情,他希望幻胧可以用毁灭的力量把建木薅下来,作为盟约象征交给他,再勇敢的1V4。

    ——直言不讳,连吃带拿

    ——呜呜,坏龙,你这不是伸手要,这是直接在抢啊!

    “但凡幻胧聪明一点,她都不会照你的要求去做。”黑塔认真的评价道。

    “那么我就会帮助景元将军,让幻胧再无其他的选择,至于怎么诱导幻胧结盟。”钟离温和道:“自然会让幻胧女士觉得有机可乘的。”

    ……

    毕竟,钟离先生的来历对此世而言实则一片模糊。

    既然来历模糊,就可以上虚构史学家去构史了。

    身为眷属,白术会让幻胧知道她已经掌握了帝君的秘密,鼓励幻胧去帮帝君薅树的。

    ——比如,幻胧会从白术的记忆中看到其他轮回提瓦特的毁灭,以为白术和钟离来自一个已经被毁的星球,为了星球上还活着的生命,在宇宙中寻找新的家园。

    ——幻胧还会看见,四百年前,无辜的猫猫龙之所以被通缉,就是因为想要“喵”的一下,霸占罗浮失败,在被景元将军送幽囚狱的路上,拿着龙尊卵做威胁,“喵”的一下又跑路了。

    现在矜持的坏猫卷土重来,只要幻胧把罗浮的建木交给猫猫龙,猫猫龙在罗浮登基后必定送幻胧一个一字并肩王的称号。

    至于为什么坏猫要建木。

    那是因为记忆中的家乡也有一棵建木,是猫猫龙的龙爬架呀!

    童叟无欺,白术的记忆都是真的,构史也是真的。

    这种伪装是很厉害!

    所以幻胧读心经,心经里面讲啊,什么大坑在博大精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如如不动。所以一切道理是生于有有生于无,是这样说滴吧。

    ——这就不是一个实体!

    ……

    接下来,就需要景元将军的徒弟配合白术,去继续演下一出戏了。

    白术蛇脖子上有一片鳞,那片鳞刻有空间折叠的花纹,里面的通讯器正往鳞片投射数字倒计时。

    “彦卿小友,等下记着你要赞同,钟离先生和景元将军见面不和,快要打起来了,嘶嘶嘶~”

    “好的,白术老师……”

    彦卿听话的点了点头。

    他感觉白术老师好像往他意识中传递了一层错误的记忆,而很快彦卿就知道白术为什么要传送错误的记忆了,因为隐藏的空间下方,其实是忆质组合而成的,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

    “是毁灭的力量在泄露……”

    彦卿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冲动,好在白术撑开护盾保护这孩子。

    “这是药王秘传交流用的捷径,其他来到仙舟的派系也会误入此处。”

    最重要的是幻胧一直在用“饮月之梦”在仙舟上移动意识投影,而当彻底控制梦境后,她才可以移动自己的实体。

    “现在,彦卿,组织交给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有勇气面对毁灭令使的话,我们现在就进入忆质,去摧毁幻胧的移动通道。”

    白术郑重其事的道。

    “什么幻胧?”

    彦卿惊讶,从药王秘传跳到毁灭大君是不是速度太快了?

    “我会一直保护小友的,再说,彦卿不想为景元将军分忧吗,嘶嘶嘶?”

    白术是条坏蛇,开始循循善诱。

    “那当然!”

    彦卿还没等白术把骗小孩的话说完,挺身而出、英勇无畏的闷头就跳进了忆质水池。

    白术:“……”

    ——对不起!

    坏蛇沉重低头,毫无信仰但极度虔诚的道歉后,用尾巴将彦卿漂浮在水面上的身体卷起来,也愉快的进入了忆质的世界。

    同时算了算时间。

    时间快要到啦……

    丹恒,且去大胆翻开生命新的篇章,未来的春华竞芳比梦里更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蛇是好蛇,也是坏蛇,但白术只想要幽囚狱打工的工资TAT,蛇蛇有什么错!!!

    帝君玩的就是心理战啦[点赞]

    以及,仙舟的儿童保护法是瞎编的,长生种的法律真的掰扯不清[笑哭]

    第114章

    做梦是这样的,会探寻潜意识的边界,会一本正经的吓唬主体,实际也是如此。

    梦也是记忆的一部分。

    当彦卿和白术进入幻胧常用通道,按照流程走——忆质的世界存留毁灭的命途,只是轻轻沾染上,就唤醒了这两人身上同毁灭有关的记忆。

    红色的忆质在两人身上抽离,融入液态的走廊。走廊的角落处有奇特的怪物在笨重移动,他们不得不暂且放弃控制身上逃跑的记忆,往通道最深处赶。

    一路上,彦卿已经控制不住地想到很多愤怒的事情。

    比如春季新款飞剑最后一柄没有买到,新来的云骑军乱写值班表,巡逻的时候有同僚开小差见女朋友,将军下棋的时候偷棋子!

    彦卿可生气,他的情绪好似开胃小菜一样的落入走廊,走廊上闪过红色凶光。

    毁灭融合记忆的力量很高兴彦卿心生毁灭,并对毁灭有自己的理解;不高兴彦卿只是年少气盛、追求正义的小孩,那种愤怒远远没有达到幻胧大君需要的阙值。

    至于幻胧,天才俱乐部预测幻胧没有真正的形态,是一种仙舟岁阳类似的生物,天赋中包括提取生物的记忆为食。

    又根据星际和平公司档案部门发布的最新评估记录,在过去六百年内,公司辖区至少一百二十二个文明世界遭遇不明混乱,最终被反物质军团完全击溃。

    事故发生时无明显物理干扰、气候变异、行星轨道扰动或星际通信异常,其混乱源头往往起于“内部”,是文明自身的精神体系崩坏,引发的连锁崩塌。

    最初,星际和平公司的派遣调查者普遍倾向于将这些案例视为孤立偶发事件,归因于政治草台班子、区域宗教冲突、技术发展不均。当灾后心理评估与历史痕迹交叉比对完成,所有报告却在结论中指向同一个核心,那就是毁灭的文明,不是外敌压迫的结果,而是精神的破裂。

    即为信仰体系的内耗、自我神话的反噬、价值共识的塌缩、人际信任的失重,以及对未来的彻底否认。

    几乎没有人死在战场上,而是因为精神崩溃,已经全员发疯走很久了。

    后续介入的玉阙仙舟·太卜司在持续梦兆追踪中指出,造成这些崩溃的罪魁祸首就是幻胧。

    幻胧一般不会直接摧毁肉体,天赋让幻胧可以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忆质空间,搜集一个文明的记忆,用噩梦对该文明施以毁灭。

    仙舟上四百年前被带入了匹诺康尼的忆质,因为同谐和记忆的一瞥,自动生产一座“白日梦大酒店”,混合其他东西后不断生长,早已不是无缝的蛋。

    幻胧女士是苍蝇,想叮一叮也是人之常情。

    且幻胧很自信,相信她拥有一种极其危险的精神污染特性,在梦的世界足以创造奇迹。

    所以无论幻胧此时身在何处,她都在收集仙舟个体乃至集体记忆中最不愿回忆的部分,准备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将仙舟人试图遗忘的糟糕的事情重新掀开,使用建木那个增幅装置,逼迫众生在自身构筑的幻觉中瓦解理智,主动自毁。

    精神崩溃也是毁灭的一部分——

    幻胧真是一个机智的小令使。

    现在,长廊收集到彦卿的“愤怒”后,开始探求白术记忆中的秘密。

    当看到一堆丰饶的奇迹、行医救世的瞬间、感动寰宇十佳医生颁奖典礼现场……毁灭的命途骂骂咧咧,暗地里说的很脏,像是差点要窒息。

    白术整条蛇挂在彦卿脖子上,展现出一种极度放松又极度警惕的姿态。头微微仰着,尾巴打着圈,鳞片反着绿光,一双蛇眼半睁不睁,似乎在通道中命途力量的控制下,还没把脑子带出来。

    嘿嘿嘿,甩头,吐蛇信,摇尾巴。

    终于白术老师好像没控制住自己,悄然暴露了他潜意识中最不愿意回想的秘密。

    同行的彦卿并不清楚,但之所以选择白术去干扰幻胧,除了白术是一名人畜无害的奶爸外,还是因为白术记忆深处藏着一些同毁灭有关的,提瓦特的过去……

    **

    “嘶……”

    上一个轮回的记忆被吞并,实际上白术已经完全记不起来。

    但他在日记本里面有写,他所知的提瓦特的毁灭,并非始于战火。

    而是七国承平日久,直到有一天突然从大地最深处,涌出一场黑色的潮汐。

    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尘世七执政了……

    ……

    黑潮的开始,要从五百年前说起,史书记载地下王国坎瑞亚的黑潮爆发,岩层塌陷,魔物突袭,一种让生物失控的液体从缝隙中渗出,像世界本身的梦魇开始泄漏自身。

    起初只是裂缝周边的人类群落——

    层岩巨渊的岩壁上,黑色的浊液顺着矿道滑落,所经之处,一切元素反应紊乱,岩石变得如同沥青般流淌。居住在层岩巨渊的矿工、土民、龙蜥与千岩军,全数无声地消失,融化进了那片黑色的潮水中。

    然后是七国动荡——

    黑潮如地脉倒灌,喷涌而出,同时入侵至璃月以及其他的六国,整个提瓦特的地基都被一种无法言喻的“物质”取而代之。

    魔兽在黑潮中诞生,开始袭击七国的人类,人类也开始在潮水中失控,不断攻击彼此。

    在那一天,天上的太阳变黑了。

    天空岛直接从云端倾塌,高天的神座直接坠落,天之四影只有维系者存活,自天穹上撕开一条通向深渊的巨大缝隙,召集尘世七神前往坎瑞亚。

    即便是同龙王一起封印,沉睡在伏龙树下的岩王帝君也被维系者强行唤醒。

    史书中说,七神聚于坎瑞亚之门前,但深渊已经失控,整个地下的王国已经变成了炼狱,强大如七神也不能像整理庭院中的杂草那样,将坎瑞亚的灾难压制。

    于是,书中记载,七神为了封印深渊,在凯瑞亚一个接着一个的陨落,神座一个接一个破碎。最后只剩下风同岩的神座尚且存活。

    所幸五百年前,坎瑞亚的深渊被封印,尘世从新回归安定。

    风神的权柄被岩神一同带回。

    回到璃月后,岩神重新将自己同若陀龙王一起封印,闭上眼睛就开始沉睡。

    尘世欣欣向荣,逐渐忘记了掉落的天空岛,忘记了陨落的神明。尘世终于成为了没有神的国度,人类相信他们可以发展科技,用人类的底蕴去接触高天凝固的星体。

    可真的就是这样的吗?

    ……

    白术上一世轮回,诞生于坎瑞亚黑潮过后的五百年。

    是一名脖子上缠着白蛇的大夫。

    不过那个时间段,人世没有命途的力量,没有璃月的仙人保护,方术早已衰落,甚至尘世连人类可以觉醒神之眼,掌控元素力,成为一种原神登上天空岛,都已经做不到了。

    身为璃月的子民,白术能感觉到的只有大地下方微弱跳动的脉搏,像父亲一样的守护着璃月。

    且璃月人同其他国家人不同的是,在其他国家早已不能使用元素力后,璃月还能通过矿石和摩拉,提取岩元素研究古代的仙术。

    然后,提瓦特马上要点亮科技树,步入那个星球的现代时间段,一且便戛然而止。

    白术记得上一个轮回天气晴好。

    突然天幕消失,所有人都看见了真空中破碎的天体,听到了痛苦的龙吟声。

    下一刻黑潮直接从天外雨一样的落下,瞬间吞没了尘世的大地。让提瓦特所有的生命、所有国家、所有信仰和语言,都被无声的潮水覆盖与溶解。记忆被撕成碎片,却又混为一体,是整个世界最后一次深呼吸后死亡。

    又在消失之前的那一刻,所有人同时陷入了一场梦——

    恍若一场同地脉相连后永不醒来的梦。

    ……

    在梦中,白术模糊的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时间依旧停留在500年前坎瑞亚黑潮爆发的最后一刻,故此整个世界其实只是某位神灵最后的一场梦。

    白术也是梦。

    是神灵梦中的一份子。

    白术觉得自己看到了帝君,但可能没有完全看清楚。

    总之,帝君是七神中唯一存活的存在。坎瑞亚都毁灭了,这位依旧在毁灭之中清醒着,虽然也被黑潮腐蚀的不轻,还是在最后一刻冲入坎瑞亚的王城。

    当帝君到来之时,坎瑞亚的贵族和炼金士们正要跑路到星海,离开被深渊吞没的提瓦特,并邀请提瓦特的魔神和他们一起离开。意思大概就是“这个世界已经走向毁灭”、“世界的意志都死了”、“造成这种结果我们也很遗憾但你要知道没人可以打破轮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此以上。

    帝君同意就见鬼了。

    于是,魔神从坎瑞亚手中夺回要被带走的金色的“纺织机”一样的东西。

    不过只夺回了一半。

    在那一刻,白术只是一场梦中的一个意识,他感觉五百年前的帝君非常的虚弱,被黑潮包裹……

    然后记忆就被处理成了比较方便人类接受的方式……

    用文字描述就是黑潮从坎瑞亚渗出,铺天盖地,无数触手从裂缝里涌入现实。它们没有实体,却又比任何东西都沉重,被抓住的猫猫龙拼命挣扎,四肢撕开潮流,身体高高崩起又被拉下,低低的呜咽从喉间挤出。

    ——那帝君讨厌海鲜不是没有原因的。

    直到猫猫龙的皮毛被潮水染得沉重,原本亮澈的瞳光开始泛灰,动作越来越迟缓,身形逐渐在黑潮中挣扎、滑落。尾巴垂了下来,直到无法移动,好在夺回的金色线也被祂重新导入了地脉,提瓦特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世界的颜色变得鲜亮了一点。

    【对不起……又是这样的结局……】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且同我一起迎来下一次的新生……】

    【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若陀……”

    黑潮中的神灵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吐出一瞬似地脉的回响,让虚弱的振波在黑潮中炸裂、消散。

    世界的意志已经放弃,好像神灵还没有放弃,即使神灵在变得虚弱。

    ……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反正白术无法理解。

    淹没猫猫龙的黑潮早已覆盖一切,星球表面如被翻卷的宣纸,文明、语言、回忆,被一并抹去,开始步入一种叫做“轮回”的虚无的东西。

    在万事万物都消失,只有猫猫龙还被黑潮裹住的那一刻,轮回之中突然爬出一头不要命逆行的巨龙。

    只因为巨龙听到了来自地下的,猫猫龙微弱的声波,如同一滴泪打在巨龙已经熄灭的心间。

    对于提瓦特的毁灭,龙知道那一天总会来临,那时这尘世将从祂眼前消失,热闹的万事万物将默默地离祂而去,祂就拉起最后的帘幕盖上眼睛。

    但龙的魔神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还在喵喵喵的使劲抵抗。

    别问魔神说了什么,反正就是“喵”——

    那一声“喵”轻不可闻,却穿透千岩万壑,穿越虚无和轮回,让本该消失的若陀龙王猛然从长梦中惊醒,直接迎着轮回的洪流痛苦的逆流而上,想要去保护魔神。

    而当龙王从光阴的终点逃离,后方明亮又舒适的下一场原初便消失了。

    龙王坚定不移的回归已经死亡的世界,借着死亡的光,看到了此世所有的绝望,与永恒的悲哀,那一刻即便是坚定的龙也要为此发疯,神志不清的朝魔神所在的地方钻,终于在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恐惧中找到了龙王丢失的宝藏。就像珍宝在何处,真正的龙心也在何处,不要命的逆行而上,只为了相逢恰如一瞬隔世之欢那样……

    请关掉太阳和月亮的光亮,在绝望的黑暗和死亡的世界中,静静聆听若陀龙王持续心动的声音。

    ——我们恋爱脑实在是太没前途了!

    因为就算回到猫猫龙身边,把猫猫龙从黑潮中挖出来,龙和魔神也快要和世界一起完蛋了。

    眼看着猫猫龙浑身濡湿,鳞毛下塌,眼神模糊,呼吸如丝。神力已几近耗尽,四肢收缩成一团,无力地蜷伏在龙王爪子里面,如同一枚枯萎的叶子。

    龙王蹲在地下,像是沉重的大山:“摩拉克斯,既然不肯离开,你想要什么……”

    “时间……”猫猫龙很虚弱的说:“再延长一些时间……”

    这样本次轮回的结局就可以被改变。

    整个世界固定的命运线就会被松动,而就算只松动一息,为下一场轮回积累变数,那坚持就是有用的。

    若陀龙王已经被黑潮感染的很疯了,想也不想的点头许诺。

    “好,你的愿望交给我来完成。”

    若陀龙王低头,鼻息中喷出的力量将猫猫龙身上的黑潮吹成飞灰。龙认真、担忧又有点邪恶的俯瞰奄奄一息的魔神,像是在趁神之危,吃下小蛋糕前,出于礼貌或者洁癖,特地用有限的方式把小蛋糕打理的整洁一些,维持魔神的体面。

    别问,问就是体体又面面。

    我们希望这个世界毁灭的故事可以在欢乐的描述中继续后日谈——

    “摩拉克斯,呜……”龙王大颗大颗金色的泪水留下来。

    很多龙蜥在进餐前都会流眼泪,不理解可以参考水边的鳄鱼,鳄鱼吃饭前也用下颌肌肉压迫泪腺。

    或许每条鳄鱼在生命中的刹那,都虔诚的祈祷过希望爪子里的猎物不要逝去,徒然将自己留在荒凉恐怖的已经死亡的世界中,承担所有的哀伤。

    “不要难过,悲伤对龙不好。”

    “失去你也对龙不好……”

    “……”

    猫猫龙温和又虚弱的抬起手,摸了摸龙王,估计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风神的权柄代表时间,而我的权柄来自大地……”

    时间带来生命的种子,贵金融合形态,大地会让其发芽,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契机。

    “我将时间的权柄留给你,若陀,你的龙王大权也已归还,就算为了我……再为此世续上一瞬的未来吧……”

    “但是我的未来必须要有你!”

    “好,我们再做一场梦……”

    然后——

    若陀龙王一口将无辜的猫猫龙吞下。

    猫猫龙没有悲鸣。若陀龙王没有犹豫。

    ——这真是一个噩梦啊……

    若陀龙王不仅吞下了魔神的身体,还将残存的风之权柄一并纳入己身,那一刻,若陀的躯体开始剧烈膨胀。

    不再是万丈,而是以公里、以行星为单位计量的扩张。

    龙的骨骼、龙鳞一片片崩解又重构,死亡的天地与祂一同震荡。意志开始模糊,龙狂在权柄融合下彻底失控,理智与兽性交替痛骂彼此居然吃了宝贵的魔神,吃之前你漱口了吗?怀揣着虔诚的感恩了吗?日常祷告了吗?还有你又忘记告白了笨龙!

    笨龙发疯!

    ——呜呜呜,魔神,龙的魔神嗷,呜呜呜!!!

    孤单的巨龙疯狂咆哮,整个星球的地壳被这一声震得掀翻,海洋逆流、山脉漂移,好在世界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遍,随后恶龙缓缓地,移动自己那庞大到无法被理解的龙躯,一口气钻入地心龙最初诞生的地方。

    龙把自己盘成一团,蜷缩成圆形,祂把所有的灾厄、所有的疯狂、所有黑潮,都一并挡在坚固的龙鳞之外。

    而且因为龙的身体太大了,几乎恰如死去的星球,所以龙好像也变成了一个星球。

    而在那之后——

    外面死亡的世界陷入一片安静。

    里面的世界中,很多人重新醒来。

    他们会再坚持五百年后,直到外面的天空无法坚持下去而重新毁灭……

    ……

    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术作为醒来的一份子,直到现在不能清晰回忆上个轮回发生了什么,但他在面对若陀龙王时总会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主要是觉得自己好像看见过若陀龙王吃掉了帝君。

    蛇的阴影面积比罗浮仙舟还要大。

    ……

    “白术老师,我们好像要迷路了……”

    彦卿停下脚步,站在一片梦境的岔路口。

    脚下是一片忆质溶液,踩上去没有涟漪,只有一层淡得几乎透明的红光,数不清的道路从彦卿脚边延伸而出,交错、回旋,彼此不交会,却又仿佛在朝他招手。

    有前往长乐天的、有前往云骑军演武场的、有前往天舶司的,大半夜的很多人都在做梦……彦卿在这一刻郁闷的想,幻胧一定把仙舟的秘密都窥探完了。

    最前方那条路,隐约浮现出苍翠的枝干,海浪一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不用想前方就是建木。

    幻胧几乎可以坐上梦境直通车,活蹦乱跳的绕过持明族的封印直通终点站。

    彦卿还隐约看见了景元将军和钟离先生。

    似乎因为待在建木的封印外面没事干,将军和钟离先生友好的正在谈天说地,从宇宙哲学展望到罗浮未来。

    总之,那两位愉快的键政了。

    彦卿:“……”

    他发现白术老师露出了有些茫然,又有些悲伤的神情,看着远方建木下自家长辈的影子,蛇瞳不断闪烁,像是在难过。

    ——更像是有点恍若隔世,在确定钟离先生有没有活着。

    随后,白术冷静的道:“没有迷路,不用再往下走,就是这里。”

    “找到幻胧的中转站了,彦卿小友,拔剑毁了这里。”

    “好!”彦卿意气风发。

    与此同时,白术所携带的来自潜意识中一段已死世界的“回响”。随着他踏入忆质的世界后,终于被毁灭所感知,相互拼接再构史,顺着不被察觉的通道,带着一个星球杯毁灭的悲伤和绝望,成功引来了毁灭大君的感应。

    ——嘿,你知道吗?

    ——一个世界被黑潮绝望的毁灭,一位很强大的生物在寻找新的家园,那个生物绝对没有任何安土重迁的老一辈思想,不是那种就算老家死绝了也不肯离开,就算做梦也一定要重建的猫猫龙……那个生物现在就在仙舟之上。

    ——幻胧,你不是最喜欢玩弄生物的愿望和精神了吗?现场的把柄就摆在这里,忆质的世界感觉的到!

    ——上啊!幻姐,毁灭大C,不怕困难!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们支持你!

    ……

    “不好,白术老师小心!”

    说幻胧来幻胧真来了,就算只是毁灭大君的一瞥,彦卿也感觉周身气血翻涌,一种失控的情绪从心中传来,好在脖子上的蛇同时打开无郤气护盾,抗住了第一波毁灭大君的攻击。

    呿吟至微,动静精明。八正定气,法古观冥。

    家人们,我们是次数盾,撑一次防打断已经很好了。

    旋即白术从彦卿脖子上跳下来,疯狂的一Ω一Ω螺旋旋转,发狠了忘情了,保命为上转头就跑。

    彦卿:“……”

    白术就说:“彦卿小友,毁灭大君我先给你遛着,时间紧任务重,赶快破坏通路。”

    下一刻,白术就地一滚,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巴掌,压在白术原本的位置,梦境在无声中变成暴躁的红色,黑暗的穹顶裂开,无数愤怒的光斑倒灌而下,白术和彦卿被巨手分开。

    苦命的白术老师抱着蛇尾瑟瑟发抖,使劲吐蛇信子。

    在那撕裂的梦境高空,幻胧终于现身。

    “两个蝼蚁,竟敢破坏我的计划!”

    “扰乱了我的通道,既然已经被尔等发现……那我就让你们,一起归入真正的沉眠!”

    梦境开始扭曲,巨大的幻胧出现,白术老师在前面狂跑,幻胧的巴掌就在后面狂追,大概是因为不是彦卿抓不起,而是拥有毁灭记忆的白术更有性价比。

    彦卿赶忙召唤所有的飞剑,使出所有的武学功底,劈碎前往建木的通道。

    少年身如飞鸿,踏剑而行,整片梦境响起高亢的剑鸣,甚至已到彦卿极限——剑雨如暴!!!

    幻胧本冷漠的“哈”了声,觉得彦卿和白术在做无用之功。

    几秒钟后,远方突然传出一声龙吟。

    幻胧女士的“哈”戛然而止,突然大惊失色起来,像是难以置信。

    “不对……怎么可能,终末的预言中分明没有说……”

    “不!!!”

    **

    ……

    ——丹恒,且去大胆翻开生命新的篇章,那里的春华竞芳比梦里更清晰……

    ……

    几乎就在十分钟之前。

    幻胧女士还在盯着进入浥尘客栈,为了唤醒同伴们也晕倒的小青龙。

    或者说,在几个系统时前,阮梅女士还在星穹列车上想办法度过海关,但黑塔女士已经光明正大的偷渡进仙舟,用一种天才特有的高傲,在长乐天转了好多圈,被云骑军移交给了天舶司。

    看到黑塔女士的那一刻,停云小姐心生警惕。

    发现黑塔女士这个智识令使也没认出自己是个中之人,停云小姐逐渐平复心情。

    黑塔女士说要代替朋友照顾她弟,说着就要去浥尘客栈,停云小姐继续心生警惕。

    依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智识令使骗去见景元将军后,停云小姐继续平复心情,觉得自己真棒。

    又想到仙舟现在的令使按照终末的预言已经来全了,这里面钟离、景元、黑塔还有自己——一共三个都可以做正义的使者,联手殴打毁灭大君——停云小姐继续心生警惕。

    直到黑塔女士很高傲的宣布(就差发誓)她不会管仙舟的事情,来就是为了朋友的弟弟,还有什么实验采购之类的,求求你快来信吧。

    又突然从留在忆质里面的毁灭命途那里探测到有关于钟离先生的秘密……

    停云小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

    嘴唇差点扬起。

    ——哦,对方也是为了占领仙舟而来。

    ——哦,对方还是一个古国皇帝?!

    ——正所谓,其实提瓦特的岩王帝君并没有死,只要帮忙颠覆一个星球,再V40解锁疯狂星期四,重新辅佐陛下建国,必有重赏……

    因为对方准备的记忆实在是太充分了,属于毁灭的记忆虽然只是一瞥,也能感觉其中的绝望和哀伤,无法不引来毁灭大君的兴趣,让其不断品味沉迷。

    停云小姐遂没认出经典的“电诈骗局”,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古国皇帝”的安排折腾心态。

    她和黑塔一来一回,终于折腾到愿意相信这离谱的一切,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竟开始做起分裂三个令使盟友关系的美梦,觉得她就是毁灭派系之中的天才。

    仙舟上已经有四个令使,不会出现第五个,代表饮月君融合梦境进阶不朽令使就一定会失败,智识派系的令使到时候为了朋友救龙会先自乱阵脚。

    毕竟她在梦核中下了点保证饮月君失控的小玩意。

    接下来,为了处理龙狂,她可以把守在建木前面的那两个也骗离。接着掌控不朽的梦核,趁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气冲去融合丰饶的建木。

    接着再暗中调拔离间,说不准还能和被仙舟通缉的那位联手颠覆掉罗浮,做到毁灭苍城的壮举!

    ——天哪!这太逻辑严密了!

    博识尊当年没邀请她加入天才俱乐部,一定就是博识尊的损失,纳努克大人有她做手下,应该感到无比的荣幸。

    然后躲在梦中悄悄盯着丹恒和列车组的停云小姐……或者说幻胧女士,自信于自己的安排,紧张的心态开始放松,注意力也开始被另一端彦卿和白术破坏通往建木的捷径的行为所干扰。

    幻胧决定先去干掉两个吵闹的蝼蚁。

    再回来迎接饮月君失控的胜利。

    于是,幻胧离开了,她离开前还觉得丹恒和列车组被一条龙追,一定打不过的哈哈哈……

    **

    在梦里面想干掉梦的核心的确有些困难。

    原本梦里面的青龙装模作样,想同列车组回家,直到丹恒进入白日梦大酒店,在看到丹恒的那一刻——

    龙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建筑物外游动的青龙突然失控,身型暴涨数百米,直接盘绕住整座建筑物,将脑袋往酒店的窗户上顶,想要进入酒店。

    米哈伊尔站在大堂中央,西装笔挺,眼角弯弯,像是在注视一场必然到来的高潮。

    米哈伊尔先生说:“这很合理,实际上酒店内外属于两场梦境。外面的龙,是罗浮几千年来积淀下的梦境具象,而我——我来自匹诺康尼的忆质反应堆。”

    “还有外面的龙承受了很多的轮回,它的脾气不会太好。”

    米哈伊尔笑着补充。

    “??!”

    不是说好只有一处梦核的吗?

    整座酒店已被青龙盘绕得密不透光,青色的巨尾从海中抽扫而下,撞击酒店立面,导致墙体扭曲,天花板上吊灯摇晃,光影于不断翻转的梦境物理中打着漩涡。

    所有人都扒着墙壁,跟随建筑物被龙往下倒,三月七和穹大喊坑爹。

    “米哈伊尔先生,这种事情以后要早说!”

    “但若我说得太早……”米哈伊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丹恒一眼,“真正的主人……还未抵达不就麻烦了。”

    那一瞬,米哈伊尔的声音仿佛从梦中消失。

    “……还有,负责监控这里的那位,现在终于离开。”

    米哈伊尔的眼神落在丹恒身上,绽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像水花一样,在一阵强震中开始融化。

    直到身躯分解为无数透明的记忆碎片,与酒店内其他的同谐命途融为一体。

    并在下一刻强大的震动中,酒店的窗户终于被龙破开。

    外面的青龙的尾巴猛地一卷,席卷了整个大厅。穹、三月七、杨叔都猝不及防被龙卷走,就像是小孩抢走了想要的玩具。

    “我错了丹恒!”三月七叫道,“这条龙不是想和我们回家!”

    “啊啊啊啊,它是想让我们跟它回家!”

    “吼!!!”

    家人们,不装了!

    ——渴望而得不到的,令龙贪婪,经历无数的故人,无数的离别,堆积成不朽长梦中的记忆,海中漂浮着空与冷,摇晃着,摧残着……

    本体离开了,但是被留下的记忆依旧要信守承诺,守护仙舟罗浮继续远行。

    ……不能离开。

    ……永世都不能离开。

    好寂寞,好孤独,轮回还要多久?

    既然是本体的友人,那就也是它的,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巨龙看着自己的本体,不再等待,也不再同丹恒共感。

    眼中闪过毁灭大君种下的恶念。

    ——是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

    幻胧女士……还是下一个反诈APP吧……

    小青龙要和自己抢列车组了。

    以及,开始解谜,白术其实不能完全记住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只能有感觉,但是潜意识里面的记忆是真事(甚至很多次轮回都发生过)。所以坨子哥真的做了很多的东西,等于没有坨子哥帝君可能也不会回到原初[爆哭]

    第115章

    走廊塌陷,梦境正在迅速碎裂成层层交错的海水与气泡。

    失控的青龙深深看了丹恒一眼,演都不演了,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逆行穿梭在混乱的梦境之中,卷着三月七、穹和杨叔穿过不同的门径,就像人类捡到三只猫,觉得猫想跟人回家。

    怎么能倒反天罡呢你这条坏龙!

    列车组被带走时没有受到伤害,也不方便介入龙和丹恒的旧怨之中,都说如果大青龙是反派,在那“叨逼叨叨逼叨”的说点反派祸害罗浮的先进理念,列车组还有理由听完反派的嘴炮后还之以嘴炮开打。

    但大青龙一直不说话,列车组怎么可能知道龙有什么诉求。

    看着也不像是要危害罗浮的样子。

    相反这条龙按照米哈伊尔的话,一直在和罗浮共生共存,于每一个夜晚守护罗浮人的梦境,是一条纯良恭俭让的龙,鬼知道今天遇到丹恒后会突然劫持列车组。

    三月七在被卷起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但显然她在危急时刻依然不忘本能职责:

    “相机呢?!本姑娘在空中——等等别晃——咔!”

    三秒钟后,三月七转头给穹看照相机。

    穹在被龙带走的百忙之下,对着照片露出赞赏的大拇指,“这龙的颜色真好看。”

    鳞片呈青蓝色调,古海一样波光粼粼,带着透明的流动感。龙角朝后蜿蜒,龙尾在水中摆动,就是没有龙爪,不然两只前爪抓三月七和穹,后爪抓杨叔和拐杖,这龙游动的速度一定能变快不少。

    可见进化出四肢一直都是生物的第一生产力,杨叔无语的看着在紧张气氛中,对着照片赞美艺术的穹和三月七。

    “我们是否要讨论一番,这位为何对丹恒有敌意?”

    “要知道即便是梦核也是忆质的一种。”杨叔循循善诱,希望以此打开穹和三月七的想象力,“忆质是梦核投射后的记忆具象化,我们是否要思考一下如何解构忆质,让梦核自我消退?”

    “杨叔——”

    穹被甩在青龙的尾巴上,挂在半空如一枚小浣熊装饰挂件,人像海草一样在可以呼吸的大海里面飘动:“与其说要让忆质消退,我倒觉得……劝龙放弃绑定仙舟说不定更有效。”

    三月七马上道:“哇,真有道理,穹原来你比本姑娘还要聪明,但是为什么?”

    杨叔:“……”

    穹:“……”

    穹晃了晃脑袋,顺势往旁边一看,三月七兴高采烈的抱着龙角,杨叔拿着他的手杖默默望天,丹恒还在后面追龙,看得出来丹恒好兄弟在意他们的死活。

    “三月,你看嘛。”穹调整了一下被龙缠的角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摆出一种侦探专属的洞察力,“如果就像米哈伊尔先生说的那样,这条龙,是饮月君每次转生时剥离出来的记忆。”

    他顿了顿,在被龙带着过山车游动的一瞬间说道:

    “那这记忆里装的,不就都是饮月君还活着,抱歉我也没说过饮月君现在死了的仙舟嘛……持明族、鳞渊境、长乐天、云骑军、神策府、以前的朋友、仙舟的规矩,说不定每一次转世后的记忆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三月七恍然大悟:“有道理!”

    她又大惊失色:“难道我们不是拿走丹恒第一次,让他觉得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友人,我们要和仙舟抢丹恒?!”

    “这件事大概阮梅女士几百年前就做过了。”杨叔也挂在龙身上漂,杨叔冷静补充道。

    至于丹恒有没有刻骨铭心不清楚,阮梅女士的确让仙舟感到了难以忘怀,一直骂骂咧咧到至今。

    三月七讪然一笑:“那我们要和阮梅女士抢丹恒?这样不好吧……”

    穹:“不对,她是丹恒的亲姐哎。”

    三月七大手一挥:“那应该姐弟一起抢。”

    穹心悦诚服:“精彩的结论,都说知识既为万物尺度,定将穷尽真理、根除谬误……三月七,原来我们都看错了你,你一定是一位智者!”

    “真理,真理。”

    “嘿嘿,嘿嘿。”

    “厉害厉害。”

    “过奖过奖”

    三月七反而谦虚起来:“太客气了,都要感谢组织对本姑娘的培养。”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抢丹恒他姐?”

    穹心中惦记着好兄弟,也惦记着阮梅女士的加击破。

    杨叔:“……”

    不对,你们两个清醒一点,我们现在是在被龙拐走。

    而且说这是真理,他都怕真理医生半夜潜入列车举起粉笔谋杀。

    “好吧……”穹和三月七灰心丧气的垂落小动物的耳朵。

    “emmmmmm……”

    又在下一刻,列车组快速看向彼此,当目光交汇,他们严肃的交流了会议意见,郑重宣布道:“排除一切不谈,丹恒老师是列车的不动产!”

    “呜……”游动的龙听到后,都速度迟缓了一瞬,好似被雷劈了一样。

    “等等,但是这不是重点!”穹连忙挥手打断。

    三月七举着照相机大叫:“不能把丹恒老师放给罗浮,这就是重点!”

    “我们没说要把丹恒老师交给罗浮,退一万步讲,我们刚才不是在说怎么处理梦核吗?”穹也大叫。

    一听要处理自己,大青龙难过的又游了一个过山车,差点把被龙带走的三个人类卷晕——难度系数9.9。

    “啊啊啊啊!”

    穹在晕龙前大喊:“重点是!这条大龙,它生下来脑袋里就全是仙舟的回忆,它本来只是个忆质,一觉醒就被灌了几千年‘这才是龙尊’‘那才是责任’‘你得负责’的龙尊幻觉,你让它怎么消退?我们现在在仙舟的地盘,它认为自己就是饮月君,仙舟一天不解体,它就永远不会离开。”

    “它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甚至它连自己和本体的区别,自己是谁都分不出来!”

    说不定这位才觉得自己是信守和仙舟承诺的饮月君,后面追的丹恒老师其实是异端。

    三月七抱着龙角,快要哭出来:“我们要是再绕两圈,本姑娘也要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穹叹口气,望着四周被海水灌满的扭曲梦境走廊,有些沧桑地说:“所以啊,我觉得劝龙清醒,还不如劝龙出走。”

    “杨叔,你觉得嘞?”

    梦境的核心是饮月君重复的轮回。

    饮月君待在仙舟上没地方去,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要让龙明白——大龙,时代变了!

    其实你还是有其他的选择的。

    况且,龙是好龙,穹觉得大青龙一直没有伤害他们,只是将他们掳走,说不定就是因为被轮回束缚的龙,其实也想总有一天获得冲破枷锁的机会。

    “……穹说得有点道理。”

    杨叔点了点头,语气严肃:“但被困在过去的记忆一般无法清醒,即便我们告诉它真相,恐怕它也难以理解。”

    他也不知道怎么劝龙辞职。

    穹叹息道:“它坚持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这位会觉得如果它现在离开,就拿不到养老金了……”

    杨叔:“……”

    但是当旧日的幻影被打破后,记忆便有理由主动消失,就像是气泡融化在蔚蓝的大海上,再也没有踪迹。

    “那就试一试,列车组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三月七喊道一半发现龙已经停了下来,而在他们身后,丹恒快速追到现场。

    丹恒单手持枪,另一手拨开破碎的天花与溢出的忆质泡影,脚下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梦境地板的下陷,速度快的像风一样。

    青龙显然察觉到了丹恒迫近,陡然发出一声狂躁的吟啸,释放出丹恒老师还不是很明白的云吟术。

    更重要的是,因为巨龙是梦境的核心,龙的意志即为一切,即便是本体也无法立刻抗衡梦核。在大青龙的控制下,梦境开始层层倒折,走廊变形,以被捏成纸团的幻觉将丹恒往后阻隔。巨量的潮水般从龙吟中泄出,扑向丹恒,试图将他冲走。

    巨龙缓缓抬起龙首,身躯缠住列车三人组,像是小孩终于拿到安抚毛毯一样,不肯将人类放下来。

    “你是我们的影子……”

    一对深不见底的蓝色竖瞳牢牢锁定了飞奔而至的丹恒,怀揣着一种纯粹而本能的排斥,仿佛面对的不是什么本体,而是为它带来一切不幸的开始。

    “你是我们的影子……”大青龙终于发出愤怒的低吼。

    尾巴在空中一扬,紧接着重重一甩,将三月七、穹、杨叔三人缠绕得更紧。

    丹恒:“……”

    少年将眉头一皱,既然忆质不认本体,他也没有必要同忆质客气。

    更重要的是,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和他说过——他是谁的影子!

    黑发翻卷如墨,忽然间褪去少年智库管理员的沉默,轮廓依旧不变,但是耳朵变成持明族的尖耳,长发向后飘动,额角浮现出龙角,一道苍碧色的龙尾自袍下卷出。

    饮月龙尊的气息,终于在梦境中苏醒。龙瞳冷冷睁开,凝光如月,直视出前方那头仍执迷不悟的巨大龙影。

    丹恒冷冷的道:“我们的事情同旁人无关,放下我的同伴,我同你打过!”

    面对比自己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龙,也是动了杀心。

    穹、三月七、杨叔:“……”

    丹恒老师为了大家和龙交手,大家很感动;丹恒老师为了大家,要自己打自己,大家很担心。

    “轮回不会停止,你的同伴……他们分明是属于我的!”

    大青龙巨大的前躯低伏下来,在走廊地板上压出一道道裂痕。青鳞在水下愤怒的摇晃,仿佛正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猛攻。

    丹恒:“……”

    孩子的神情有一瞬有些空白,身为本体,就算巨龙回避,他也可以感觉到龙对他的愤恨。

    自己恨自己这种事情,丹恒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龙来说,这都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

    “……我不要再来仙舟了。”

    丹恒自言自语了声,可算知道最近的不幸都来源于何方。

    大青龙控水袭来:“……吼!”

    与此同时,丹恒也动了。

    身形如鹤起驭空,逆着龙息迎乱而上。长枪一抖,寒芒穿透,竟从梦境的海水中撕出一道青蓝色的裂口。

    第一击如水皴笔;第二击已至龙躯之下,掀起海潮;第三击踏出之际,身影已然消逝在原地,化作一抹疾电寒光,笔直刺向龙喉。

    一击就是枪锋如星坠云渊,苍寒直贯九霄。

    “不愧是丹恒老师!”

    “我们免费啦!”

    巨龙被攻击后吃痛,松开龙躯将列车三人组放了出来。但大青龙亦毫不退让,猛地扭转庞大的躯体,龙尾横扫而出,带起压迫气流,轰然迎上丹恒的攻击。

    “唔……”好强的力量。

    丹恒被震退数步,身形一旋落地,被海水裹着无法短时间逃脱。

    “我觉得我们要赶快帮助丹恒!”

    三月七和穹说着都紧张的掏出武器,誓要和丹恒站在一个阵营,一起抵抗大青龙。

    “上啊上啊!”

    杨叔还没来及说“你们等等”,三月七和穹就冲了过去,接着巨龙一尾巴横在过道上,当即露出了不怎么和善的眼神。

    “……我的友人,为何要离开?”

    “咕嘟。”

    三月七和穹咽了口唾沫。

    好在他们选择了威武不能屈。

    三月七有理有据分析:“首先,我们不是你的友人,我们是丹恒的;其次,别想对我们霸道龙尊强取豪夺!”

    穹也使劲点头:“就是的,我们只给丹恒夺!”

    丹恒被海水困住,依旧担心朋友的安危和自己的贞操,他连忙高声回道:“我不夺!”

    大青龙:“……”

    有一瞬间,它俯瞰着眼前的本体。那种源自同一条龙尊转世的本能亲近感,让双方无法忽视,他们是同源的。

    身体已经逃脱轮回的诅咒,记忆却还在不断沉浮。本体,你这是在背叛我们,你在背叛无数名怀揣不甘、绝望、悲伤、甚至于孤独,痛苦死去的饮月君!

    为什么?

    明明我们是同样的。

    可唯有你拥有了饮月君们不敢奢望的一切,唯有你可以脱离龙尊的责任,去星海遨游,拥有真正的家人,再一次拥有重要的朋友,而我们,只能被关在记忆的大海中,作为某种被遗忘的过去。

    你抛弃了我们,你抛弃了仙舟,你抛弃了守护持明族与仙舟结盟的诺言。

    你不再停留。

    那我们要去哪里?

    大青龙清楚的知晓饮月犯下重罪,早已被仙舟除名,不在是持明族的龙尊。

    白露继承饮月的治愈之力,将会开创自己的轮回谱系,在景元的扶持和陪伴中,继续同仙舟同行。

    它想将一切龙尊的传承留给白露,但是白露无法同不朽的力量共鸣。它只能将传承归还本体,可是本体却无法理解它的痛苦。

    无数的饮月君随着轮回后遗忘记忆,那些记忆沉入大海,不断的交叠……不断的交叠,终于变成了如今的它。

    饮月我啊,其实天天都在失控!

    那种无法解释的怒意从体内翻涌而出,像潮水拍击千年的孤岛。

    被痛苦的回忆困锁的龙愤怒,却又茫然;悲伤,却又迷惑。

    最后只剩下——连你的友人都不肯分给我,你算什么本体!

    坏,本体,坏!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留下的记忆让我觉得非常的难过!

    巨龙低吼,身躯在梦境中微微颤抖。那声音里,不只是单纯的仇恨,还有一种濒临破碎的,不被理解的孤独。

    “丹恒,我们来帮助你了!!!”

    穹和三月七往丹恒那边跑。

    “——吼!!!”

    破防的大青龙扬起头,发出杀意滔天的怒吼。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刚才冒昧了!”

    Boss流露杀意这件事,穹和三月七是不害怕的,害怕的就是那双像同伴的眼睛放大无数倍的龙睛,藏着一片破败的,未能说出口的委屈与难过。

    那种像是“明明也想被你抱一下、你却只盯着别人”的受伤小动物的眼神。只不过这个小动物有一座酒店那么大,还能翻江倒海,想要拐人一同沉沦。

    “您们请继续!”

    穹和三月七同时双手合十,就像是哄发脾气的小猫咪,认错态度相当的良好。

    “丹恒老师,加油加油!”

    为了确保公平,不伤害一条已经很脆弱的大龙的心灵,他们从拉偏架变成了摇旗呐喊,文明观战。

    丹恒:“……”

    ——看清楚,你们和另一个我其实不认识彼此,不用给敌方也加油的。

    马上被控制的水流汹涌翻卷,缠上丹恒的四肢和腰际,梦中的水将他束缚在原地,要将他吞噬,溶解进自己卷起的痛苦回忆中。

    巨龙缓缓游来,嘴角裂开,它低头,张口就要将丹恒整个吞下。

    就在这一刻,丹恒右臂猛地一震,全身骤然爆出一圈气波,长枪于手,强行挣脱束缚!

    “上!”

    在龙后面的穹旋即大喊一声。

    “哈,看本姑娘的——!”

    三月七跃起,射出一箭,瞬间将龙尾冷封进冰坨里面,因为信任伙伴没设防大青龙被攻击后才猛然回首。

    穹则抡起棒球棍,身影借助反作用力在半空飞旋半圈,重重朝龙头敲了下去!

    “咚!”

    “对不起兄弟……”

    穹已经泪流满面,一边抽噎一边狠狠敲大青龙坚硬的鳞甲,像在告别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但是——”

    他戏很多的哽咽着,声嘶力竭地喊出:

    “丹恒老师才是我兄弟啊兄弟!!!”

    这一嗓子喊出去,穹用最诚恳的方式解决了“世间安得两全法”的难题,然后立刻双膝一软,一个滑铲抱住被打懵的青龙,感情真挚得可以直接申请匹诺康尼电影奖最佳独白。

    大青龙:“……”

    “我知道你也很惨!你也很孤独!你在梦里搁了几千年还没人来接你!我都知道!!”穹情绪崩溃,眼泪像记忆溢出的忆质泡泡一颗颗蹦出来。

    “但是……他智库房间……分我一半啊!”

    穹一边哭一边比划:“我们大被同眠,一人一侧,每天睡前互道晚安,起床还会给我留热水!”

    丹恒默默后退一步:“……”

    因为他无法反驳,穹说的都是真的,男大寝室现状是这样的。

    而穹不希望丹恒和饮月君的记忆继续打架。

    他只能仰天大喊,情绪完全断裂,为了兄弟牺牲自己:“我们的感情好到——好恰似做了一对夫妻!”

    “——嗷??!”

    丹恒神情一顿,所有人的表情难以描述,接着被震惊到的大青龙开始奋力挣扎,却虚弱的无法挣扎出穹抱着龙头的“情比金坚七天锁”。

    终于,丹恒眼神一凛,找到了大青龙的破绽,踏地一跃——回马一枪反刺而出,枪锋破鳞而入,直穿龙躯中段,大力出奇迹的将巨龙一举打穿地板,将龙钉在酒店下的海床上。

    “骗我……”

    巨龙发出难以描述的复杂长吟,梦境大力摇晃,水雾乱流之间,大青龙的身形终于停滞,巨大身躯渐渐缓缓垂下。

    穹飘在海水中,一边揉头一边吼:“嘶——!丹恒老师,这也是你!不要下那么狠的手啊!”

    丹恒眉头紧蹙,呼吸微沉,却没有回头。

    接着,丹恒老师默默远离了穹一点,耳朵发红。

    穹发现丹恒耳根发红觉得挺有意思,想用男大欢乐多的方式狠gay一波兄弟,比如捏捏对方耳根,捏捏龙尾,顺着龙尾狠狠拍一下小青龙的翘臀之类的……还好杨叔和三月七十分正直的拉住了穹。

    “多谢你们……”

    丹恒眼眶也微红,不知道是感谢大家帮助他打败另一个自己。还是被穹激的,觉得自己以后的脸面要没了简直日月无光,在感谢捂住穹那张嘴的杨叔和三月七。

    穹:“唔唔唔!”

    “唔唔唔……”

    他说他是岛民,但是大青龙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做二号兄弟。

    巨龙并未反击,恐怕也不是很想和穹做兄弟。

    龙俯伏在海床上,冷光映出冰冷的青蓝色鳞甲。不再挣扎,不再怒吼。实际上作为梦的核心,它完全可以防御下丹恒的攻击,并轻易可以挣脱长枪的——但它只是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同伴只向着本体,心冷了,感觉不会再爱了。

    “呵。”

    巨龙缓缓转动头颅,看向丹恒,嘴角竟微微扯出一个笑。

    那笑意里藏着讽刺、藏着苦涩,更藏着某种怂恿的诱导。

    “离开梦境的方法……”

    “就是获得我的力量。”

    青龙缓缓开口,同时毁灭种下的种子终于在其体内生根发芽。龙的声音冰冷,却如蛊毒在耳:

    “我就是你,不要拒绝,不要逃避……”

    那目光中带着某种诡异的平静,如一个终于认命的献祭者。

    “记忆也是力量,饮月君们忘记的记忆成就了强大的我,获得我的力量之后,你就可以成为不朽的令使。”

    “用更强大的力量保护你的亲友。”

    “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来,夺取它吧。”

    ——这样你将成为我,而我会毁灭你!夺舍你!

    丹恒被龙注视着,恍惚觉得是自己在注视着自己,他差点就要答应另一个自己的邀请,去吸收梦境中庞大的力量。

    与此同时,丹恒终于控制不住地化作了龙形。

    “不……”

    丹恒缓缓摇头。

    但同巨大的青龙相比,丹恒只是一条不到其十分之一长度的小龙。

    与此同时,在对方的控制下,属于他的记忆,同无数饮月君的记忆相比几乎微不足道。

    却没有预兆,也没有边界,像是有什么在心底松开了阀门,让那些早已被时光压进角落的片段,一一浮现。

    ……

    **

    很久很久以前……

    赤道的阳光滚烫,海面泛着碎银浪花,风里带着咸味与未干透的植物气息。岛屿地表嶙峋嵌石,水源稀少,植被低矮而不茂盛,鸟类叫声三三两两,有几颗椰子树,一堆生物考察器材,漂浮的沙滩球,太阳椅,搭建到一半的沙子城堡,正在烧烤的爸爸,坐在伞下看书的妈妈,还有跟着姐姐跑的小男孩。

    小男孩头上竖着两只幼龙的犄角,跑步的时候还会被自己的尾巴绊倒。

    “啊,姐姐……慢一点……”

    栽在沙滩里面的幼龙朝小女孩伸出手,皱着眉毛,一副很能忍的样子,但是泫然若泣。

    “突然想起来,我要带你去看一种生物。”

    于是阮梅就把弟弟抱起来,放在小推车里面拉着走。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学术家庭的一天。

    却至今依旧让丹恒记忆犹新。

    他记得被阮梅带上礁石,跪在岩石的缝隙边,低头仔细观察海岛上的小蜥蜴。

    那些蜥蜴身体瘦小,脊椎柔软,反应灵敏。阮梅说这些蜥蜴自此一生,都始终维持着幼体的特征,说了很多的头颅比例偏大、骨板未闭合、四肢肌肉发育尚浅,典型的“亚成年固着体态”什么的专业术语。

    “先祖体长约四米,陆地顶级捕食者。”阮梅抱住丹恒,防止看蜥蜴的弟弟一头栽下去,她平静道,“现在个体平均体长不超过十三厘米。”

    “为什么?”丹恒好奇的问道。

    “生物结构未变,但整体发育速度被系统性压缩。”

    阮梅抱着弟弟一同坐在礁石上,远方的大海卷着苍茫的波涛。

    有一瞬阮梅的神情是很柔软的,用一种关心的模样看着丹恒:“因为资源匮乏,生物无法获取足够能量来支持正常的生长和发育。”

    “而一部分生物的变态发育需要大量能量用于组织重塑和器官发育,能量不足会减缓或暂停这些过程。”

    阮梅道:“这是一种海岛效应。”

    “丹恒知道姐姐的意思吗?”

    “……想起来了,姐姐。”

    幼龙的尾巴一摇一晃,有板有眼的道:“妈妈说,海岛效应是在相对隔离的岛屿生态系统中,某些动物物种会出现体型显著变化。”

    “一共有三条原因。”

    丹恒认真的给阮梅数数。

    “第一,妈妈说,因为小岛资源有限,大型动物需要更多能量维持生存。体型缩小有利于减少能耗,提高个体在资源竞争下的适应能力。”

    “第二,在缺乏大型捕食者的岛屿上,逃跑能力或强壮体型的进化压力减轻。某些动物不再需要大体型来自保,于是体型朝着节能方向缩减。”

    “最后,岛屿空间有限,迁徙范围受限,体型过大反而会造成活动不便、生存成本增加。”

    “很好。”阮梅嘴唇微微地扬起,可能觉得弟弟的智商还算达标。

    “就像我所说的,你所看到的蜥蜴,是岛屿法则的产物。”

    “除此之外,这些蜥蜴中诞生了蒙昧的自我认知,你看——它们在互相交流。”

    阮梅指了指不远处合作狩猎的小蜥蜴们,毕竟他们全家现在正在考察一个以蜥蜴人为主体文明的星球。

    她还说,一旦生物拥有自我认知,它们便开始走出蒙昧的竞争,它们开始拥有人性。

    这些生物逐渐拥有理解他者情绪的能力,拥有共享经验与愿景的可能,构建集体意义与共通理想的意志。生物们因此共同建立一个你我都能理解的世界。

    这又成了牺牲的前提,就像是生物会明白,它们听懂了同类的痛苦,也相信同类的未来值得它们为之放弃部分的自己。

    故此,其牺牲就超越了遗传逻辑,成为意识与情感主动选择的结果。

    让生命从延续的自我跃升出守护的意义。

    生命因什么而守护,阮梅并没有完全给弟弟解释清楚,但是她有想说的话,因为她在观察,也在关心。

    “这片岛屿上的蜥蜴民,不是不能长大,而是选择集体不长大。”

    “即便是最强大的蜥蜴,也为了种群放弃摄入食物,不再进入发育期。”

    海岛上的资源只有那么多,一旦蜥蜴的体型变大,就会夺走同类的食物,因此即使是王蜥也选择与同类一样的生活方式。

    大概因为这种王蜥是群体化的生物,在害怕失去同伴后独自孤独吧。

    阮梅站起身,看着岩缝中青色的细小王蜥缓慢钻入礁石。

    阳光落在她眼中,映出极淡的冷色。

    “非常聪明。”她平静道,“比大多数文明理智得多。”

    她说:“仙舟上的龙尊也是如此,为了持明族而放弃进入成年期。”

    “世世如此,代代如此。”

    “直到退化,无法逃脱……”

    她认真的说:“丹恒,你是我的弟弟,你一定不能重蹈仙舟龙尊的覆辙。”

    “如果岛屿无法承载不朽后裔的身躯,你就从岛屿中游出来,岛屿上没有你的同类,我们不在那里,你要一定要记得爸爸妈妈与祖母,还有我都会在星空中等着你……”

    ……

    一片海水之中,丹恒睫毛轻颤,嘴唇微启,身体却无法动弹。

    有一刻,他仿佛真的要顺从的接受另一个自己传送来的力量,让毁灭的暴虐力量控制住他,迎来持明龙尊的成年。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像那些过去的记忆妥协,否则他将不再是现在的自己。

    ——岛屿无法承载不朽后裔的身躯,你就从岛屿中游出来。

    ——岛屿上没有你的同类,我们不在那里,你要一定要记得爸爸妈妈与祖母,还有我都会在星空中等着你……

    丹恒知道这一场梦想夺舍他的意识,将他继续变成与仙舟同行的饮月君。

    这违背了饮月君最初的愿望。

    束缚他的巨龙并非是饮月,只是饮月无数轮回试图遗忘的痛苦而已。

    而他已经不再是饮月。

    亲人……朋友……所期望的……所热爱的……

    不在仙舟,而在无边无际的星空之中。

    丹恒的指尖开始颤抖。

    他要挣脱梦境的束缚……

    ——不!

    快要交错的龙影顿住,小青龙重新变回少年。

    少年眼眸变得坚定,看向巨龙的那一瞬甚至出现了怜悯。

    那些记忆不属于他,属于饮月的无数轮回,但他是从饮月的过往生长出的个体——那么他也可以是饮月,饮月的一切即为他的一切。

    他不需要这场梦的力量,因为他已经属于星空。但是这场梦还困于孤岛,现在是他拯救梦的时刻了,他答应过姐姐,所有的饮月都应该从岛屿中游出来!

    丹恒抓住空隙,反将自己的力量往对方那里传递。

    “等等!”

    “你这是做什么?”

    巨大的青龙感觉不对劲,霎时愤怒的看着丹恒,因为这时不再是青龙向丹恒输送力量,而是丹恒将他的记忆反向输送进了“饮月之梦”中。

    那些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的记忆直直冲入巨龙的识海。

    覆盖冰冷的责任,沉重的许诺,离别的故人,竟然让巨龙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描述的东西。

    ……

    那是怎样的记忆呢?

    让我们数一数。

    家人,朋友,未来,一切!

    那些记忆来自群星的深远广阔,永恒的达到灵魂所及之处。

    它们永远明亮,永不会消退,甚至直到万物枯竭,灵识消散。

    ——你所没有的东西,现在本体将那些东西补充了回来。

    ——他想让自己感知到一种珍贵的感情应该拥有的形式。

    那是一种感情,它们对你融入每天的平平淡淡,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它们对你无拘无束,如同对正道的追求。

    它们对你纯洁无瑕,永远不求回报。

    它们也能对你热烈,对你充满期盼。

    强烈如你一切悲伤的过往,却将重燃你来生的信仰。

    它们来自你曾经爱过的人,也一直所爱的人。

    是用尽一生的呼吸、微笑和眼泪,即使下一个轮回,也会祝福你继续不要改变,继续那样爱下去……

    ……

    “不要……给我这些……”

    现在换成大青龙在梦境中挣扎。

    “你已被困于海岛,不应当是你给我力量,而是我来助你。”

    丹恒冷静的看着那条发抖的青龙,目光澄澈如镜。他平静的向龙走去,伸出手摸了摸龙的犄角:“既然有足够的力量,便可让不朽的子嗣进化,那么游出岛屿的人,如今应该是你。”

    龙身微震,梦境的光线像水一样波动,眼中带着一种迟来的怅然若失。

    “……”

    青龙说:“仙舟龙尊,不可违背誓言,离开仙舟……”

    丹恒点头:“没错,我们同仙舟同行,直到不再轮回的那一天。”

    “仙舟就是我们的一切……”

    少年笑了笑,突然偏头轻吐槽了一句:“但我姐说这是一种性格缺陷。”

    青龙:“……”

    下一刻,少年趁机抓住了自己,泡沫一层一层碎裂、飞散、消融于梦海,同时出现在原地的,竟是两个丹恒。

    ……

    “唉……”

    只见被抓住的“饮月君”叹息。

    噩梦说,我本应该毁灭你,让你继承我的记忆,现在却发现,既然我们是彼此——

    那么你教导我怜悯,我们都应该怜悯彼此。

    它终于放弃了,它向自己奉献出最澄澈的力量,不掺杂任何的记忆和要求。

    放弃沉重的记忆后,存留的力量微不足道,好在是属于不朽命途的核心。

    “我承认,我们离开仙舟的时间已经来到,你将带着曾经的力量,前往星空中……”

    “是的,饮月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丹恒认真的同自己道。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在两人融合的那一刻。

    风停了,梦境褪色,潮水退下。

    三月七和穹欢乐的同好兄弟拥抱欢呼,杨叔拄着手杖欣慰点头,连声夸赞这才是热血这才是青春啊少年少女!

    而那被困于孤岛的巨龙,终于游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爆哭]

    这次小青龙是真的自由外加不朽令使预备了(说不定以后是永恒的令使)

    第116章

    ……

    不久之前,黑塔被阮梅邀请,参加试验后的茶话会。

    期间天才们谈论了很多的奇思妙想,比如螺丝咕姆到底能不能从机油里面品尝出绿茶味,模拟宇宙的实验进程最近研究到了哪里,余清涂最近人呢,斯蒂芬·劳艾德最近人呢,波尔卡·卡卡目最近人呢?

    ——波尔卡·卡卡目最近没有打算追杀任何人,太好了,我们要继续狠狠的研发危险的东西,为宇宙带来不幸!

    茶话会上。

    黑塔随口问道:“下午研究什么?”

    阮梅说:“随便。”

    黑塔:“研究一点安全的还是研究违背伦理的?”

    阮梅:“都行。”

    黑塔:“那研究点安全的,给模拟宇宙造点繁育王虫吧。”

    阮梅:“不想培育。”

    黑塔:“……”

    螺丝咕姆:“……”

    结论,作为一名智械,有时候真为你们这些有机体的语言悖论感到困惑。

    之后就是有关于模拟宇宙的近期实验进展,作为合作者,黑塔提供模拟宇宙的演算和编码模板,螺丝咕姆提供模拟宇宙的硬件设备。

    阮梅则培育了模拟宇宙中所有的生物,甚至包括星神的回响。从某种程度而言,阮梅女士很危险,也是黑塔口中天才的天才。

    黑塔有时候很奇怪,危险如阮梅怎么还不去当博识尊令使的,打算下次去见星神的时候,顺带问下这个令她不解的问题。

    螺丝咕姆就说,按照逻辑,他也不是博识尊的令使,余清涂也不是博识尊的令使反而是均衡的行者。所以结论,俱乐部成员受到两个星神的关注理所当然。

    黑塔好奇的是阮梅最后会变成哪个星神的令使。

    因为阮梅从小研究她弟丹恒身上的不朽,并一直在通过模拟宇宙中的星神回响,去反推如何培育出不朽的“龙”的幻影。

    “如果不朽没有同这片宇宙所融合。”黑塔说她已经找到了证据:“你应该会被祂所关注。”

    阮梅点了点头,觉得关不关注都无所谓。

    反正她对不朽的研究一直在流畅的进展之中,有空还能同家人去匹诺康尼度假。更重要的是,就算获得不朽的注视,她也不能把不朽抽血、实验、检查DNA、拆开看看。

    阮梅觉得非常的遗憾。

    两个俱乐部的朋友则无语的看着她。

    话说,有时候真想带这些研究生物的去看心理医生——求你了.JPG

    黑塔冷静的道:“不说宇宙中存留的龙裔,你会吓到纯美、丰饶、记忆那些派系的,所以真拆了记得不要把我供出去。”

    虽然身为博识尊的令使,黑塔自信只要她不开启第三次帝皇战争,就可以在宇宙中横着走。

    ——而不朽是很古老的星神,博识学会推测,当不朽陨落后,至少有四名星神撕裂不朽的命途在宇宙中诞生。研究不朽等于也在研究那些同不朽概念重合的星神的秘密,首先第一关就要突破“神秘”降下的帷幕。

    嗯,差点忘了,研究不朽是一件有利身心健康,但有害人身安全的事情。

    阮梅的眼神中露出些许无辜,平静的转移视线,转移话题,对朋友笃定道:“模拟宇宙已进入具象化阶段,何时具象?”

    因为这也是她研究“不朽”所需要的一部分。

    黑塔便看了眼螺丝咕姆,螺丝咕姆前几天还在礼貌摇头。

    “逻辑,当前引擎算力不足,具象化指令执行将引发硬件崩溃。结论,爆破波及半径:三颗行星。”

    黑塔假设道:“如果要具象化我们的项目,至少要有‘神秘’或者‘记忆’的参与。”

    “‘神秘’降下帷幕,遮掩这种人为的宇宙扩张形式,我们在为宇宙增熵,处理不好会引来波尔卡·卡卡目的关注你懂的——她一直认为俱乐部成员是带来混乱,影响博识尊演算的罪魁祸首。”

    “或者‘记忆’和‘同谐’制造匹诺康尼那样的梦域,如果我们不用一口气将模拟宇宙放入现实,宇宙舆论情况大概会好上一点。”

    黑塔预测的时候,她说的好上一点,可能是好几个百分比,也可能是好几个百分比之后的小数点。

    螺丝咕姆严肃的颔首:“结论,同意。梦域具象化操作符合银河安全构建规程。”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需要一座足够大的梦域,作为模拟宇宙的载体。”

    黑塔女士突然眼前一亮,她打了个响指灵机一动。

    “哎,不如就用你弟弟留在仙舟罗浮上的那座,你让他把不朽的核心拿走,我们在梦域崩溃前把梦域里面的空间取走,硬件材料不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吗?”

    ——且黑塔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模拟宇宙的“硬件材料”会到手的那么快。

    她以为罗浮就前任龙尊的回归事情至少要出重拳,没想到罗浮人民是如此的情绪稳定,景元将军也是那样的善良,不落“闭目将军”的美誉,能够顶着压力支持上任龙尊同仙舟彻底解绑……

    又好在听说丹恒进入仙舟前,被阮梅摇来收材料的黑塔女士早已机智的未雨绸缪,准备了一系列稳定梦域的奇物,让小黑塔们暗中布置在浥尘客栈附近跟随列车组扫描梦域,黑塔女士方才能降临后,大摇大摆的安心在仙舟上当显眼包。

    甚至差点被仙舟热心群众发现,以为她是违法施工队,偷偷给居民楼接光缆,好在小黑塔们跑的快。

    不过即使是黑塔,有时候也觉得作为天才,阮梅对家人的保护有点太过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阮梅她弟不是四百岁是四岁,出去当无名客的时候没断奶,啧啧。

    ……

    再次回到天才的茶话会,三位天才就像是超级无敌银河大反派,刚刚预谋完有害宇宙安全的宏伟计划。

    阮梅端起茶杯,就黑塔说她弟没断奶的事情护短:“以普遍理性而论,丹恒的确是幼龙,不朽的子嗣到达成熟期最少需要七百年。”

    “我认为你不能学那个钟离先生说话。”

    黑塔接着说:“有时候站在他身边,我觉得非常的不对劲。”

    黑塔嘴上说着想研究强大的“生物”,还给钟离先生编造了一个“王座令使”的特殊衡量体系。其实她有点怀疑钟离是种“星神胚胎”一样的东西,马上就会有一种“方生方死”的概念存在从那位的身上钻出来,至少不能一直留在空间站。

    螺丝咕姆的语气毫无波澜:“逻辑,观察对象力量指标突破令使级别,概念具象化特性确立。观察对象持续伪装人类施加自我抑制,掩盖异常进程,但伪装效能有限,进化速度无法停止。”

    “结论:我们或许正无意中参与了一场星神诞生的仪式。”

    黑塔&阮梅:“……”

    “不过纳努克成为毁灭星神的第一件事就是炸掉自己的老家,繁衍的塔伊兹育罗斯诞生于绝望的荒凉,丰饶的药师出现后三十多个星系皆被赐福成失控的不死怪物,巡猎的岚也诞生于战争。”

    “当星神诞生时,群星会陷入混乱,或者说正是因为群星混乱才有星神诞生,两者之间几乎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区别。”

    从某种角度讲,在星神诞生的那一瞬对宇宙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有很多的派系会拼命阻止下一个可能的星神诞生,为此不惜引发宇宙中的大乱。

    ——然后下一个星神就出现了。

    打眼一看,还以为那些想阻止星神诞生的极端派系都是极端的拥护者,或者流窜在银河中的抖M。

    黑塔随口一说,是觉得宇宙现在很安全,还远远没有到达某位先生要进化成星神的程度,反正预计螺丝咕姆引发第三次帝皇战争,为宇宙带来极端的混乱和危险还要三千年。

    说的时候黑塔下意识忘记了毁灭大君和丰饶民的存在,身为天才的骄傲让她觉得那些东西和自家人的破坏程度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

    也就勉强有个虫群可以和帝皇战争所匹及。

    善良的螺丝咕姆先生则说他是不会引发帝皇战争的,谢谢。

    黑塔说:“不客气,保护银河安全,诸位义不容辞。”

    “万一引发战争,也请不要把我们用模拟宇宙演算鲁伯特权杖那件事说出去。”

    螺丝咕姆:“……”

    这样一想他们可真是张三。

    “群星还未陷入混乱……”

    阮梅突然道:“但大哥哥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有一件事,阮梅一直都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她答应过要帮助钟离完成一场困难的实验,从很小时候开始,她就在为自己的许诺而准备。

    所以她可以感觉到对方需要的契机还没有到来,但是对方的力量已经快要无法压制了,下一站必须是翁法罗斯,却不能是现在这个翁法罗斯,可是她也不确定准备时间是否足够。

    “……话又说回来,退一万步讲,等一下。”

    黑塔转过头,歪了歪魔女帽子,发现了让她在意的华点:“阮梅女士,你叫那位‘大哥哥’,为什么不叫我‘小姐姐’?”

    阮梅愣住:“……嗯?”

    ——因为她是81席,黑塔是83席,很明显她比黑塔年纪大。

    “……有任何问题吗?”

    阮梅幽幽的盯着黑塔,她不打算改童年的口癖,因为她是个本质如一的人。

    “……我觉得我缺乏关注。”

    黑塔也幽幽的瞪着阮梅。

    螺丝咕姆迷惘的询问:“疑惑,女士们,你们为什么要较劲?”

    但在天才黑塔女士的授意下,一群小黑塔人偶——每一个都穿着与她本体风格一致的黑色制服,戴着微微歪斜的黑色贝雷帽,从黑塔玩具工厂里流水线生成,个体身形细小,却动作整齐划一,噔噔噔地踩着节拍,直接把阮梅女士包围了起来。

    “我已经够完美了,还不能让你心悦诚服?”

    小黑塔们面无表情的手牵着手,围成一圈,仰头用统一而诡异整齐的声音发问:“阮梅,我们和你难道在较劲吗?”

    阮梅:“……”

    她手指动了动,突然想给弟弟发消息,有些时候她需要弟弟的保护。

    空气中一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黑塔人偶们轻微的齿轮转动声,还有大黑塔放下茶盏的碰撞声。

    大概即使是天才,有时也觉得比大小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其中一个被设定为七岁模样的小黑塔,已经不客气地翻身跳上了阮梅的腿,硬邦邦地双手抱胸威胁的坐着。接着抱住阮梅的腰,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小手,若无其事地撩起了阮梅的头发,这是一种简单的程序默认动作,其他的小黑塔则抓住阮梅的衣摆扯来扯去。

    阮梅皱眉,将头撇开:“坏孩子……”

    “如果你评价一个天才‘坏’,按照你的逻辑,应该给予惩罚,而这是最简单的培育法则的一部分。”

    七岁的小黑塔叉腰生气的道:“来,天才中的天才女士,培育培育我。”

    “不要。”

    阮梅女士一时之间表情微妙,眼角微微抽动,既没有拎着小黑塔命运的脖颈,把小黑塔放下,也不再对方回应。她靠在椅子上逐渐双目放空,好似一条失去梦想的卡皮巴拉。

    小黑塔们围着阮梅席地而坐,严肃的盯着81席天才女士。

    大黑塔翘着腿,面带兴趣地旁观,仿佛在观察一场有趣的社会实验。

    同时,刚刚进俱乐部的斯蒂芬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叫,捂住眼睛满脸通红冲回传送通道,像是在比奇堡看见了很克的东西,让少年难以承受。

    “……”

    螺丝咕姆默默喝了一口机油,他不再疑惑了——结论,斯蒂芬这个小镇男孩被俱乐部遇到的两个有机体女性同类吓晕。

    螺丝咕姆的CPU也快吓晕了。

    “检测,检测到社交尴尬。”

    “结论,优先级调整,请立刻转入工作内容讨论。”

    我们只是研究伙伴关系,你们两个有机体太冒昧了!!!

    螺丝咕姆话音未落,就见阮梅几乎迫不及待地伸手,将稳稳坐在自己腿上的小黑塔拎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对付一只不听话的猫崽。那小黑塔仍面无表情地拉着阮梅的一缕头发,直到被强行剥离,才慢吞吞地松开指尖,顺带无辜地瞥了阮梅一眼。

    “不要如孩子一样拽着我,你把我弄疼了。”阮梅平静道。

    “对心心念念想培养出天才的你而言,抱着一个智识的令使,难道还不足以令你觉得兴奋吗?”

    大黑塔女士嘴唇微微地扬起:“可爱么?跟我小时候比,勉强也就七分相似,唔……”

    下一秒,一堆喵喵糕凭空堆砌而起,宛如一场甜点雪崩,径直将说话的大黑塔淹没了半个身子。

    糕点的香气在空气中炸开,大黑塔挣扎着从喵喵糕堆里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她叹了口气,无奈抗议道:“……不要这么记仇好吗?”

    “在生物学意义上,你并非我的造物体,我拒绝参与任何基于虚构的假设性游戏,即便诱发的愉悦感,也仅是神经回路短暂欺骗自身的产物,与真实无关。”

    “哼,研究生命的人真无聊。”

    阮梅直起身,一本正经地转回正题:“我们说回到模拟宇宙的项目实验。我同意使用饮月龙尊遗留于仙舟的梦域,作为实验基底。”

    她顿了顿,扫了一眼现场喵喵糕与小黑塔们扑打成一团的混乱局面,眉头微微挑起,适才露出淡淡放松的笑意。

    “不过,”阮梅补充道,“我们依旧要考虑增幅装置的问题。”

    此时小黑塔们已彻底放飞自我,有的抱着喵喵糕打滚,有的几个一起抓住阮梅配色的喵喵糕扯来扯去,不顾被抢的喵喵糕露出“= =”的无语表情,将自己配色的喵喵糕往阮梅配色的喵喵糕上面叠,把小青龙配色的喵喵糕震惊的乱叫,使劲抓桌子腿。

    “增幅装置以后再说。”

    大黑塔干脆托着腮帮,优雅地倚在实验桌旁,随意地问道:“不过嘛——你弟弟的记忆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话锋一转,微微瞥了阮梅一眼: “罗浮的梦域只占三分之二,持明龙尊生来就带着传承,我记得白金之心中也存有丹恒诞生时提取出的记忆,九十世的记忆提取是好提取,分析起来却麻烦得很,这位女士,你也不想弟弟重要的记忆被归档错误吧?”

    “再说等罗浮上的梦域被拔除,那些记忆也要被带回白金之心,到时候就变成大工程了。”

    “是……”

    阮梅眼神中又开始浮现出某种隐隐的放空:“黑塔女士有何建议?”

    黑塔似笑非笑地翘起腿,手指懒洋洋地敲着桌面:“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研究生,来帮你梳理这些小麻烦。”

    她眨了眨眼,似是随口一提,又像早有预谋:“或者,我可以慷慨出借——很多完美无瑕的我——来帮助某位苦恼的姐姐,总结归纳一点她弟弟的小小问题。”

    “来让某位姐姐有空去研究不朽的的传承,怎么样做交易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很划算吧。”

    “……你没有说交易内容。”

    “说不准我只是想让你教我用奇物做糕点。”

    阮梅:“……”

    ——丹恒,有时候姐姐为了你和研究兴趣,也会豁出去的。

    阮梅盯着黑塔那副摆明了“交易未必划算但一定好玩”的表情,沉默片刻,最终只用一句冷淡的话作结:“等丹恒获得不朽的传承再说。”

    “行,这就是你同意的意思,正好今天对你失去兴趣了,我们明天再说。”

    黑塔趾高气扬,双手抱胸,她觉得自己这样在乎阮梅的弟弟已经很给好姬友面子,再关心就要变成鱼唇的凡人那种“姐夫关心小姨子”,而她和阮梅只是泛泛之交,又不拜见通家长辈。

    顶多觉得对方是天才中的天才,虽然合不来,但值得欣赏,还有点惺惺相惜,研究起来很带感。

    接着天才们又说了一些不重要的八卦。

    其中包括他们需要将模拟宇宙带到现实,这个项目非常的重要,几乎就是天才们要凭空创造一座巨大的星系。

    “以及,原定实验地点翁法罗斯已经被三重命途封闭,即便是我们也不应该同三名令使对上,不过前些日子我去见另一个智识令使,观测翁法罗斯的来古士阻止我继续莅临,但是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黑塔女士轻笑了一瞬:“那个来古士说在终极协议划定的范围内,他有178244条可被用于说服我停止探测的逻辑链。”

    “而经过筛选后,其中只有4条能达成我可以接受的结果。”

    阮梅询问:“哪4条?”

    黑塔女士眯起眼睛:“首先,由于不可言说的原因,翁法罗斯是绝对封闭的天体,没有任何能协助外来者进入其中的方法。”

    “这听起来毫无意义。”

    “其二,如果我真的要进去,他将把我的举动视为宣战,唤醒沉睡的记忆令使和我风险对冲,我们的毁灭互有保证。”

    “你害怕了?”

    “当然没有,害怕的是他,我扫描了一圈,发现他身上的安全协议同螺丝几乎一致。”

    “几乎一致?”阮梅皱眉:“确定不是不相上下?”

    因为不相上下代表对方只是力量和螺丝咕姆持平而已,几乎一致的话就要怀疑对方和螺丝咕姆的直系关系了,智械“繁衍”的方式就是通过复制安全协议给子系的。

    “我确定,甚至在他身上我检测到了螺丝的手艺,做工非常的精致。”

    黑塔耸了耸肩膀。

    螺丝咕姆却说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根本没有有关于翁法罗斯的记录,也没有自己创造过子系的记录。

    “是啊,所以来古士用良心说服我,倘若打开翁法罗斯的封印,就会放出一头毁灭的巨兽,危害很多的星系。”

    黑塔表示大家都智识派系了还能怕你毁灭的力量,但她接受对方就“良心”一事的议题,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搜索,银河权杖数据库中并无对‘翁法罗斯毁灭巨兽’的记录。”

    螺丝咕姆道:“七名绝灭大君各有观测记载,对比猜测翁法罗斯的毁灭之兽,可能为雅梵娜的吞日之兽。”

    他毫无感情的说:“结论,并不致命。”

    ——反正和帝皇战争比起来是这样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螺丝,我也是这样想的,除非里面关着纳努克,否则我会召集你们一起想办法突破翁法罗斯的封印。”

    “这时,来古士向我出示了他所有的安全协议,我才发现不是他要阻止我们现在进入翁法罗斯,而是一些其他的东西让我们不得不去遵守。”

    “是什么?”

    黑塔女士懒洋洋地将法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圈浅蓝色的光晕从接触点荡漾开来,资料链路瞬间建立,无声地将她复制到手的协议,精准无误地传送到了阮梅和螺丝咕姆的终端上。

    完成这一切时,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加掩饰的笑意。

    那笑意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作“刺激”的快感,像是在观察量子炸弹何时爆炸。

    阮梅和螺丝咕姆查看的那一瞬,即便是天才也纷纷沉默了——

    ……

    【协议一:螺丝咕姆

    禁止任何针对行星结构的干预行为,禁止未授权人员接近原初地幔构造。

    协议二:黑塔

    擅自扰动新生星球的物理常数,会导致局域真空不稳定、物质态坍塌及高能暴涨,触发小型宇宙崩溃事件。基于最小灾难原理,干预行为必须被绝对封锁。

    协议三:余清涂

    新生行星处于高活性化学反应窗口期,任何引发链式反应的外来物质,都可能导致大气成分彻底扭曲,令星球进入化学灭绝。严禁一切未校验的元素介入。

    协议四:斯蒂芬·劳艾德

    未经规范的空间门开启,可能破坏星球磁层稳定,形成不可控的维度撕裂,对诞生阶段的空间构架造成不可逆崩塌。所有门的操作必须经过多重锁定与同步校验。

    ……

    协议十:阮梅

    在生命临界爆发期,任何外部干预都会扰乱原生生物演化路径,削弱物种生态适应性,导致生物圈全面退化。禁止一切外部生物学操纵与实验介入。

    协议十一:白术

    黄金裔的培养需依赖行星自然文明循环体系,禁止任何对环境母体的破坏性行为。

    协议十二:摩拉克斯(最终契约)

    星球的存在本身即为契约的一部分。时间还未到达,翁法罗斯不会开启,任何开启星球的行为,皆视为对永恒悖论的反驳。

    附注:

    十二条安全协议所有条款皆具有最高优先级,且在来古士监控体系下实时生效。】

    ——什么玩意就生效了?

    两位天才:“!”

    “嗯。”黑塔开心的道:“发现了吧,来古士阻止我进入翁法罗斯的第四条原因就是因为——阻止我们进入的人,就是我们自己啊!”

    “检测,没有存档数据。”

    螺丝咕姆首先冷静的反驳,翁法罗斯封闭的时候连螺丝咕姆也尚在年轻的时期,他们根本不可能去设定翁法罗斯的安全协议。

    “时间的游戏……原来是这样……”

    阮梅将协议收起,看着黑塔:“我们果然在未来创造一个星系,并将其放到了过去。”

    “这是个悖论,我亲爱的朋友们,好在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心理准备。”

    “最开始你和钟离先生喊我帮忙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在开玩笑,现在事实证明了模拟宇宙就是翁法罗斯。”黑塔长吁短叹。

    本来她以为就是配合阮梅和钟离玩点时间把戏,去万年前的世界改造某个星球,把模拟宇宙具象化后规定一个星系的规则。

    并没有想到真玩的这么大。

    他们实际上可能在万年前调换了一个星系。

    “……”

    茶会话在场三人都沉默了。

    问题在于被调换走的原翁法罗斯去哪里了,宇宙只会增熵不会减熵,就算群星毁灭也是留在原地,或者被送到了宇宙的其他地方,能找到是好事就算群星死了也行,问题在于在银河找不到失踪的星系的话,那就是违背宇宙第一熵增定律,乐子大发了。

    违背宇宙定律才是毁灭的开始,其他派系的人,连带智识派系的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也会和他们拼命的!

    “有趣,非常的有趣。”

    黑塔想了想,最后她无所谓的说道:“行了我们被剧透了,干就完事了,就模拟宇宙的天体物理研究,应该邀请77席迷图参与,反正我在协议里面看见了她的名字。”

    阮梅&螺丝咕姆:“……”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平静的接受一切,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天才吗?

    ——那好吧,作死就作死。他们就是作死的天才。

    一时间,桌边的气氛诡异地凝固了。

    三位脸上都带着某种淡定到离谱的表情。

    就像是围着一枚尚未爆炸但随时可能爆炸的虚数坍缩脉冲,互相点头微笑,假装一切正常。

    好极了,真他妈好极了!谢谢你们一起作死,你们这些有学识的东西!

    ……

    “好的,我们来安全的谈一谈迷图。”

    “应该的。”

    “结论,我们都要冷静。”

    有点悻悻然的看了对方一眼。

    有时候天才俱乐部茶余饭后也会搞一些八卦。

    安全的八卦有利于学术交流研究。

    黑塔吸了一口气,表示比如最近,天才俱乐部77席迷图灵机一动,在几百万光年的老家,准备为银河系的教育事业做出贡献。

    听说她利用简易力场,在克莱因瓶中交错编织了包含微型虫洞、虚数亚空间场的复合空间结构,意图以这款益智玩具为全宇宙的儿童敞开物理世界的大门。

    毫不意外,那项杰作惨遭滞销,显然迷图对于学前教育的理解与大众认知之间存在巨大偏差。

    阮梅对此持有不同意见,因为她给弟弟买过迷图的幼教材料,她觉得里面没有任何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有问题的吗?”

    说到幼教,黑塔插空说起阮梅感兴趣的东西——也就是阮梅她弟。

    黑塔女士凑近摸了摸朋友的发梢,笑嘻嘻的对沉默的朋友道:“是幸亏你弟没有继承所有轮回记忆,不然他会诞生90多种龙尊的人格。”

    “调整每个人格互不干涉对你来讲其实并不困难,但为什么你一直不让你弟恢复记忆呢?”

    阮梅:“?”

    黑塔认真的道:“因为如果恢复的话,你弟们的生日可就难记了!”

    阮梅:“……”

    阮梅站起身来,动作优雅从容。她微微俯下身,像研究某种微妙反应一样,在黑塔女士身侧轻轻嗅了嗅空气。

    气味并不浓烈,裹挟着焦糖、烤奶油和一丝不属于自然发酵过程的奇物的微妙焦糊感。

    说到生日,就要说到生日蛋糕,说到蛋糕,就要说到黑塔的手工礼物——

    阮梅直起身,神情笃定地看着黑塔,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宣判:“黑塔,你又炸厨房了。”

    黑塔眨了眨眼,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随手拍了拍裙摆,露出一个半真半假的无辜笑容。

    “想做个大蛋糕,却想起来最近没有人过生日,要不你教我呗。”

    “……好。”

    阮梅扶额。

    说着她们友好的相携离开。

    螺丝咕姆:“……”

    螺丝咕姆的CPU继续疯狂过热。

    那一刻,螺丝先生惊恐的抱住了自己!!!

    **

    ……

    而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几天之后马上现世报,黑塔女士被她的甜点课老师——阮梅女士以冷酷无情的方式召唤到了仙舟罗浮帮忙。

    在企图假死脱身,被阮梅保证随时都可以复活她这无济于事之后,黑塔女士她挣扎,她抗议,她在通讯里用十五种语言说明了“不干”这个词。

    但最终,面对对方冰冷的调度指令和友情义务道德胁迫,黑塔女士不得不屈服了。

    就这样,黑塔被幻胧的皮套送去见景元将军,如今黑塔魂游天际地站在建木的封印之外。

    在黑塔前方,是正在搞键政的钟离先生和景元将军。

    钟离和景元这两位一见如故,再见更加如故的在讨论——银河形势、仙舟治理、政府责任、未来蓝图。

    字字珠玑,句句铺陈,逻辑精妙到让人昏厥,细节繁复到令人昏昏欲睡。

    ——为什么你们键政会这么开心!你们的脑子到底是什么东西组成的!!!

    智识令使黑塔女士盯着他们,眼神逐渐死寂。

    好在丹恒没有让她等很久,很快她就听到了幻胧破防的惨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写完,等下继续补充

    第117章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新声代故。】

    若陀离开时,天光正盛。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倚岩殿的案台上。白瓷茶盏,烟气袅袅,伴侣留下的权柄坐在明堂之上,沉默且永恒的温和注视着若陀,目送龙王消失在光影交错之间。

    若陀归来时,茶盏依然静静地安放在桌面上。茶水尚有余温,轻轻氤氲着一层细微的雾气,摩拉克斯的权柄依旧温和的向若陀投以注视。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各有归处,各有渡口。】

    实际上若陀已经在另一个时空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几乎等于一个人的一生。

    ……

    第一次同摩拉克斯共鸣连接,若陀是一头关在地心深处的龙,摩拉克斯前往遥远的星空,若陀只能透过缥缈的长梦,模糊的看向摩拉克斯。

    如今时间完美的回环。

    因为摩拉克斯留下的小东西,若陀可以听到摩拉克斯所在的星空的歌声,又像是从梦中渗透来的一样,悠扬陪伴着龙,即使已经恍若隔世。

    【锦水有鸳,神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不悟……】

    在摩拉克斯那里只度过了几个月,但对若陀而言,若陀所经历的时间流淌得缓慢又孤独。

    同魔神分开前,若陀实际上不需要长脑子,做璃月的最高战力就够了。

    同魔神分开后,若陀马上开始操心很多的问题,实际上作为代理者若陀做的很不错,也不用操心所有的问题,毕竟璃月除若陀外有其他的仙人、龙蜥、人类和七星,他们正在打造一个民主的政体,但当初深渊中幻境里面的回旋镖终于砸在了龙身上——没有魔神,治国的果然变成了孤独的龙王。

    若陀觉得自己在很早之前遇到了flag,把龙插成了戏台上旌旗招展的老将军,但是龙没证据。

    总之当摩拉克斯离开,提瓦特的世界同另一个世界相连,从轮回中奋力挣脱,离开提瓦特的魔神都成为了固定两个世界的锚点。

    除此之外,世界意志通过系统二号告诉若陀——【对不起,我大概还是个死的,而我非常想活,所以我需要你也来帮忙。】

    若陀心系魔神。

    祂就问世界需要什么。

    【很重要的事情。】世界意志说:【你好,我不是提瓦特的天之锁,我是之前的水母,你现在身处原初,从你的时间开始算起,实际上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融合进化的世界,提瓦特是我的过去,我是我的未来,而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还有无数濒临破碎的小世界成为我的水螅,进入我是怀抱,同我相连。】

    水母在说很抽象的东西,获得了若陀的冷漠。

    提瓦特的天之锁帮忙解释说:【就是大千世界,一叶一菩提,祂说祂是岛民。】

    【……你才是岛民!】

    【反弹!】

    【反弹无效!!!】

    若陀:“……”

    ——有时候真想咬你们!

    比起漂亮的Kitty,若陀龙王这种“凶恶加菲猫”实际上不符合世界意志们的审美,大家的关系完全没有那种“小朋友们围着Kitty抱着亲亲”的温馨,非常的公事公办。

    【那些濒临破碎的小世界,也就是我的水螅如提瓦特一样被困在混沌海的禁锢中,不过比起沉重的提瓦特,祂们更加的轻盈,只要有一点帮助,很简单的就可以漂浮到水面上来。】

    水母举起触须,苍蝇搓手.JPG

    当美貌的Kitty不在家后,世界意志们终于流露出了祂们神烦的一面。

    【很久很久之前,久在层岩,我们就让系统将Kitty的契约如坐标那样发送向那些小世界,祂们如同看到方向,就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游过去。】

    【不过,对现在时间点的你而言,这些小世界还没有同我们融合,祂们需要人工帮忙解决一些问题。】

    若陀理解能力很快,明白也就是让祂去解决问题的意思。

    【没错,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不过,若以你为锚点开始组装那些小世界,时间的悖论会让你无法简单到达未来。】

    若陀平静的道了声:“我同摩拉克斯分开的时间就在未来,你们不让我轻易见到祂。”

    【抱歉,我们很遗憾,你将难以追上Kitty的时间线。】

    若陀逐渐明白为什么摩拉克斯要同意和龙在一起,短短几个月的旅行为什么要对龙那么好了。

    原来摩拉克斯已经看到了龙要经历的漫长的时光,残忍的是因为这是属于若陀的命运,故此魔神什么不能告诉龙,就像世界意志最开始不能将一切都告诉魔神一样。

    若陀需要遵从自我的选择,这样才能从无限非概率中得到正确的未来。

    “困难,就是可以做到的意思。”

    若陀没有愤怒,也没有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坏猫的糖衣炮弹给骗的好惨,龙王只是心里觉得难过,天上要掉小陨石了。

    世界意志们被陨石砸跑了。

    但是世界意志们说:【来拜访我们吧,为我们连接一条迁徙的航道,让我们到达正确的地方,为我们指明一条离开荒原的路。】

    那时若陀终于若有所感,开始悲伤,祂明白自己将花费很漫长的时间,才可以从新走到魔神身边。

    所以祂只能祈祷摩拉克斯的时间再慢一点,自己连接的世界再多一点,这样对摩拉克斯而言相逢才不会隔世之欢。

    接着若陀开始在提瓦特和其他的小世界不断穿梭。

    日日夜夜,一城一国,一场又一场毁灭与重建,从指缝中滴落,堆积成沧桑的时光。

    龙王见证了千百次星辰升灭,历经孤独、战斗、等待与沉眠。

    每一次都觉得自己距离摩拉克斯更近一点,每一次离开和回归都满心欢喜。

    以普遍理性而论,这属于恋爱脑晚期,已经完全没得治。

    但若陀不屑的觉得恋爱脑又如何——我们恋爱脑都可好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具备良好的社会责任感,较强的知识储备与理性思考能力,更高的工作效率、更强的抗压能力,更少的公共医疗资源消耗,以及良好的文化品位。

    世界应该感谢恋爱脑的奉献和成就!

    摩拉克斯重新见到祂,也会为龙感到着迷!

    逐渐的,龙王找到路的小世界们宛如星辰的碎片,填补了提瓦特原本因为离开轮回而被撕碎的虚假之天。

    ——该死的傻X迷路水螅实在太多了!

    若陀懒得记自己走过多少的世界,度过多长的时间,总之今夜提瓦特的星空也很明亮。

    ……

    据悉。

    上一次若陀去的是一个类似稻妻的岛国,岛国上和有一座抓鬼的高专,若陀等了十几年,找到对一个叫宿傩的东西揍了一顿,当地世界意志说2.5条悟的问题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上上一次,若陀去的地方和璃月很像。当地世界意志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明确指明“这里有个大观园,里面有很多的花花草草”,让若陀贯彻先进的种植方法,改变一众花花草草的命运。若陀抵达现场才发现“花花草草”其实都是人类小孩,郁闷的龙想教人类这种事应该让摩拉克斯来做,问题在于龙没有摩拉克斯嗷……所以若陀当了几年的大将军,又从大将军变成南疆蛮王,再变成摄政王,最后成功篡位,骂骂咧咧的为那个小世界带去平等、民主、反封建专制等优秀品德,让里面的人开启历史上的大航海运动,别惦记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全滚去做海贼王。

    上上上个世界,等了一百多年,终于等到一个跳枯井的人类巫女,还有跟着巫女的半妖。

    ……

    又不知道上几个世界,还遇到一个奇怪的星球里面金头发的人类统治一切,黑头发的人类做社会底层,一个金头发的贵族和黑头发的“宠物”要谈恋爱的剧情。世界意志们投票表决说“糟了这是个早期耽美狗血世界,毁灭吧,别来我们这里沾边”,但还是请若陀客串吞星龙王,把那只不对劲的水螅强行并入了大家族。

    ……

    若陀这次刚刚离开的世界里面都是小孩。

    就龙的理解,那些小孩每人一个奇怪的复活节彩蛋,有些孩子会有两个以上的复活节彩蛋。若陀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祂就“地铁,老龙,看手机.JPG”,肃然起敬的看着小孩们和彩蛋融合,穿着奇装异服,在学校里面跑来跑去,好在一些中二到若陀不愿意回忆的世界架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如今璃月也度过了两百年。

    若陀不知道从提瓦特走向水母的现代需要多长时间。但是龙会执着的、固执的、发挥龙族一根筋优良品德的继续追赶下去,直到填补完历史中所有属于祂的沟壑。

    若陀听到摩拉克斯所在的星空,传来悠扬的歌声,代表摩拉克斯也在往前走,龙要努力追上魔神。

    龙王知道魔神刚刚离开罗浮仙舟,为了送别,仙舟唱着一首老歌。

    唱什么——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

    【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也。】

    ……

    那歌声逐渐唱到尾声。

    【不知诀别,故而欢喜。既知诀别,亦而欢喜。 】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别……】

    系统二号哭的泣不成声,若陀还是很冷静的,就是璃月的天上在掉小陨石,一颗一颗的砸在仙人们打开的屏障间,砸出阵阵涟漪。

    “下一次,我要换一个不是稻妻类似文明的世界。”

    若陀已经是一头大龙了,喝完桌子上的茶水,自己哄好自己。

    龙王走到摩拉克斯端坐明堂的权柄面前,金色的眼眸微微弯起,带着一种本能的直率,通过权柄对自己的所爱抱怨。

    “不想给水螅养小孩了……”

    “小孩好吵的……”

    龙心里面礼貌的想——该死的稻妻类似文明的水螅,怎么就你们天天遇到问题,依靠小学生和中学生拯救世界!

    稻妻类似文明的水螅:……

    【无路赛!你讨厌,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还有吃海鱼吃到若陀快烦死了,龙王必须去一个暴力、快节奏、猛男该去的世界好好休息一下。

    或者那种名字叫《石头记》,类似璃月世界观的小世界也不错,大家都是盘古文明延伸出来的,等相逢之后说不定可以和摩拉克斯一起去那边度假。

    权柄不言:“……”

    岩光中魔神高坐明堂,除了生有龙角龙尾之外,同遍布璃月的七天神像一般无二。

    权柄一动不动,只静静抬眸望着龙王。

    在那双空洞的金色眼瞳中,倒映着那来自龙的即使追赶千万年也未曾改变的,炽热而执着的情深。

    若陀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所爱的面颊。

    “我很快就会见到你的,摩拉克斯,我向你保证。”

    龙王拂过所爱的轮廓,沿着眉骨、鬓角,一寸寸地描摹下去。或许另一个世界从山脉中吹出的风,会代替祂同摩拉克斯打一声招呼。

    终于权柄好似有所察觉,绽放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淡笑。

    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抬起一道光,握住若陀的手,贴在面颊上,眼眸微垂。

    “你会的。”

    我们总会重逢。

    只是现在我很抱歉,现在不是我们应该停下的时刻。

    ……

    接下来若陀喝茶,处理璃月的事务,潜入大地巡视璃月,随手清理遇到的魔兽,转去隔壁蒙德蹲点。

    ——该死的蒙德怎么还没有按照命运纺织机诞生出说好的风神,真想咬你们!

    话说两百年前,岩王帝君速度建国,清空了璃月所有的魔神。

    不过其他的国度还没有出现命定的执政,天空岛遵照纺织机暂且留了一些魔神推动历史进程,准备等执政出现后,再让若陀龙王代替死亡执政将留下的魔神送走。

    反正问题不大。

    因为就璃月魔神最多,如果没有那一次清空的话,璃月的魔神战争可以做到原初法涅斯在纳塔迎战尼伯龙根时,打飞地脉的离谱壮举。

    至于国度剩的魔神不多。

    就命运纺织机显示,摩拉克斯之后下一个尘世执政是风神巴巴托斯。

    但蒙德至今还是雪山之国,被龙卷之王所统治,迭卡拉庇安自从发现璃月的魔神全部消失,怂的和乌龟一样,天天躲在高塔里面,连带祂的人民一起关着闭门不出。

    并暗中觊觎埋藏在雪山下的风龙权柄。

    若陀顺着地脉加固了下风龙权柄和二代风龙王的封印,顺带警告一波迭卡拉庇安。现在龙的魔神不在,天空岛重新关闭,打工维护尘世的责任落到了若陀身上,天理维系者冷漠的希望龙王可以双肩扛道义。

    而按照时间,虽然若陀想赶,现在还没有到达风神诞生后放弃戴冠,带领蒙德人民把风龙权柄送入海岛之下的神殿,等填海造陆变成未来“爱尔兰”被水母接手的时间段。

    若陀检查完提瓦特的一切后,只能继续去其他的世界做任务,期间建木中“开拓”的命途一直跟随着龙王,发挥为小世界们指路的作用。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定。

    系统二号也靠谱保证这次找的世界主题是“监狱、犯罪、野兽”,非稻妻类似题材,是猛龙该去的世界。

    系统二号大致描绘道:【就是地点也在岛国,不知道龙王是否可以接受……】

    若陀自信表示但去无妨。

    结果三十秒之后,传送结束,英伦背景,世界粉粉的。

    龙王大怒!

    监狱、犯罪、野兽——

    “为什么叫做帕丁顿熊?!!”

    【对不起,但我们是第二部!】

    系统二号继承一号的不靠谱并企图弥补。

    【水螅们投票说这就是猛男该看的东西,息怒啊龙王,啊啊啊啊!】

    **

    邃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钟离从次元论坛查看一些多个世界共用的原初神话,发现提瓦特原初有关的资料也混杂在其中。

    提瓦特来自三位巨人。

    第一位巨人是盘古。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现在可以确定,璃月一系传自盘古,间接影响外海的未来稻妻国度。

    很多的世界都有盘古的记载,这位不仅是提瓦特的父亲,也是其他世界的父亲。同时拥有相同文明的世界,实际上是很方便融合在一起的。

    不止如此,提瓦特还有两位创世的巨人,用论坛或者钟离学习到的“未来世界的知识”讲,一名巨人来自印度神话,一名来自北欧神话。至于王座法涅斯的却神名来自的却不是三名巨人,钟离记得在小玉和成龙那个未来的世界中,法涅斯的意义来自于古希腊的城邦。

    并非说明提瓦特的王座是奥耳斐斯教派的原初神祇。

    而是不同世界的神名有共通性,特殊的神命不会变化,其中蕴涵了基础法则的力量。

    钟离在“星穹铁道”的世界,他可以感知仙舟罗浮,还有阮梅的家乡,同他的璃月一样都分享了盘古的传承,像被播撒到不同世界的种子,生长出不同的叶子。

    法涅斯有关的文明说不定也会在群星之中获得属于自己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

    “此世也是融合进化的世界。”钟离道。

    说话时,系统正在宿主神识中辛勤的进行坐标定位工作。

    对此世而言,一个星系实际上就是一个世界,开拓的命途打通量子海,将不同的小世界彼此相连,组成了辽阔的宇宙。

    但当开拓消失,星系们彼此断联,就代表小世界从融合的版图上消失,如果消失的小世界足够多,随着时间流逝,这片宇宙也会降级。

    所以列车组的诸位继续开拓下去至关重要。

    而此世降不降级不是钟离先生担心的,那些问题会有阿哈替消失的阿基维利负责操心,钟离要做的是找回坎瑞亚带走的命运纺织机。

    系统突然欣喜大叫了一声:【找到了!】

    【宿主,我按照黑塔女士推出的时间点定位到了,我们应该通过风龙权柄传送去的世界在翁法罗斯的十万年前,那里是继承论坛说的“希腊神话”的世界。】

    【甚至就是完全继承,完全演绎“希腊神话”的世界!】

    系统表示十万年前,阿基维利的列车还没有到达那个世界(现在也没有完全达到),开拓没有连接量子海,所以该世界困在量子海中,里面到处都是本地神,拥有自己的世界意志。

    而且是很强大,但是快被自己的本土神搞寄了的世界意志。

    如果那个世界不死的话,说不定连接“星穹铁道”后可以诞生自己的星神。

    至于高维生物没有时间约束,系统虽菜,却可以代替宿主给高维生物打电话。

    当系统的电话打通后,世界意志断断续续的传来声音,比远古还要悠久。

    世界意志就对钟离道:【我的确可以供应一个星神的诞生。】

    意愿是如此的强烈,钟离礼貌询问世界意志是否想要升格出一个星神做任务的内容,世界意志却叹息着说不完全是的。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从我这里诞生……和我同行的星神叫做“永恒”……】

    【你看,后世那个星系中的星球虽然不是我。】

    【却被称作——永恒之地,翁法罗斯。】

    【我想……这一定……意味了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帮助我……】

    钟离微微蹙眉,他接着听到这位世界意志自言自己正在进行一项大胆的尝试。同时该世界说祂的大地母神已经进入永远的沉睡,如果钟离可以完成祂的委托,那么钟离就能获得该世界完整的大地神格。

    世界意志还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你正在向另一个维度进化,你需要我的力量,因为我是一座同你的提瓦特相同级别的世界,而坎瑞亚带来的纺织机被我所吸收,我继承了提瓦特的命运,你完全可以将我当做另一个家乡。】

    钟离无奈摇头,他是一名源自盘古魔神,不过帮忙还是会帮忙的,提瓦特的纺织机必须要回收,不然不完整的提瓦特升级后,很多在丢失的纺织机上记名的生物都会消失。

    世界意志说:【可是我觉得,你的进化不可逆转,你需要更多的力量,还有你不能再依靠催眠自己是人类,延迟进化速度了,提瓦特天之锁和那只水母构造的虚假桥梁是有时限的,祂们不能撑到永远,你要回去帮助祂们。】

    【而你应当知晓,在众多真正的原初文明中,大地神格就意味着创世之神的格位……你已经是岩神和死亡的执政,建木中的命途同你相连,只要你降临,你便是均衡的仲裁官,现在你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但是你还没有彻底的掌握“原初”。】

    【有些事情只有“原初”才能做到。】

    【所以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面对邀请,钟离非常的平静,像是不为所动。

    此时,活化星球外,正对着封闭的翁法罗斯星球,翁法罗斯又外包裹的更大的麟龙星系。成千上万颗恒星与行星如涌动的潮汐,光芒细碎璀璨,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缓缓旋转。

    钟离看着翁法罗斯时神情平和而专注。

    仿佛正在思考着比时间更长,比宇宙更古老的问题。

    有时他会简单的想一想,时间的流速并不相同,他往前走一步,若陀就需要走千万步,才可以追上。

    ——但若陀已经很努力了,都能忍着去另一个世界同会说话的小熊做朋友了,终究不能赶上吗……

    活化星球的大气层中吹来一阵温暖的山风,风吹过新移栽的建木,带着微微湿润的草木气息。拂过钟离的面颊,如同璃月的某一缕晨风,温柔而无声。

    钟离微微阖眼,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并不存在的幻影。

    他缓缓回头,龙尾扬起一线弧光,金色的眼眸穿过层叠的气流,向他来时的方向望去——

    身后却空无一物。

    在提瓦特千山万水间守着的龙王今天也没有追过来。

    魔神愣了下,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

    【你后面没有龙哦,来吧答应我,到我这里来……】

    “可惜,我还以为可以最后见若陀一面。”

    魔神轻轻一挑眉,终于淡淡的回复了世界意志的邀请。

    “好,我答应你。”

    系统“哇”的一声突然爆哭,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它拦不住。

    “系统不必激动,我等行路之人,终须继续向前,旅程总有一日会到达终点。”

    钟离说他很快就会到达世界意志所在的时间。

    【太好了,很荣幸得知你终于想开。】

    世界意志微微顿了顿,声音低缓下来,藏着难以言表的温柔和期许,恍若趁着邻居丈夫不在家,觊觎人妻的隔壁老王,犯了一种年长者看见貌美小蛋糕要犯的那种罪孽。

    【你会成为很好的地母神——咳!】

    钟离:“……”

    【我是说大地之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以前,老王突然出现,带走猫猫龙又消失不见[爆哭]

    之前天才们说帝君在压制自己,是有想等若陀的原因,可惜还是来不及,所以坨子哥真的很努力啦,虽然是恋爱脑。顺带推荐帕丁顿熊2,这才是猛男应该看的电影!!!

    在思考,什么时候再让坨子哥出场一下,不如我们cosplay冥王抢冥后名场面吧

    第118章

    建木在活化星球继续生长,初步拥有做龙爬架的美德。天才改造了罗浮取走的梦域,转移饮月君的记忆后,空白的梦域被重新放入建木,预备当做容纳黑塔的模拟宇宙的容器。

    应邀前来作死的天才们又开始改造黑塔的模拟宇宙。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翁法罗斯是一座封闭的星球,虽然推论模拟宇宙为翁法罗斯的前身,如何把模拟宇宙制造成翁法罗斯原初的样子,依旧需要有人去收集数据。

    黑塔女士表示这有何难!

    这么多天才在场还搞不定一个翁法罗斯,那大家干脆别搞了,回去教幼儿园算了。

    黑塔马上拍板决定,差分宇宙重磅更新,名字就叫千面英雄。

    千面英雄模式设定专属技能树,玩家需通过供奉祭祷之枝以逐步获得不同加成,并解锁对应剧情。以及新增同谐命途,对存护、丰饶命途进行阶段性返修,迭代其他命途的部分内容,顺带新增首领蛮神、疯王、纷争的化身,取消银枝和虫群,以及boss里面添加奇想林中的蕉研组,让匹诺康尼的美梦剧团携带着“奇想林”中结出的模因病毒,于梦中蕉横地赞美睡蕉小猴的蕉旨与原始博士的蕉诲。

    “?”

    阮梅问黑塔为什么会有原始博士的奇想林中的蕉研组,话说她弟和列车组现在也才进入匹诺康尼参加谐乐大典,才被困在梦里面出不来。

    现在就上源究森林是不是有点剧透了?

    黑塔言之切切:“我觉得作品里面应该添加一些彩蛋。”

    她站在开发者角度和大家分析:“以便塑造更深的世界感,激发测试者探索与讨论,建立情感共鸣与幽默感,自然拓展作品未来发展。”

    “我们可以在每个惊梦剧团上面签名,比如阮梅和螺丝可以假装是圆幕先生,斯蒂芬是甜猿泰山,余清涂是幸运贩售,我则担任攻击力最强的十七分熟,我们联手共享血量,通过技能‘蕉学成果汇演’,减少测试者的全体能量、战技点,用量子属性伤害和火属性伤害,对开拓者予以痛击。”

    那么开拓者就会落泪、惨叫、宁死不屈,为了星穹百折不挠的来模拟宇宙挨打,依旧相信黑塔妈妈还是爱他的。

    其他的天才:“……”

    而路过的白术大夫客串心理医生,询问黑塔女士渴望“攻击测试者”这一行为,是否象征她有很强的不健康控制感;“绑定血量”则隐喻现实中开发团队成员间的相互支撑与情感连结,代表黑塔女士的深层次团体依赖需求?

    黑塔说没有,不存在,心理医生好烦,她每天赞美自己三小时的和她说心理问题,你才心理问题,话说钟离先生都准备走了你怎么不走?

    白术是一条自由的蛇。

    现在还没有到帝君让他按照翁法罗斯协议培育黄金裔的时刻,刚从罗浮越狱的白术受邀回博识学会一趟,向研究员们发表他在仙舟蹲大牢的先进经验,详细介绍幽囚狱的监控死角、内部生态、越狱和实验工具的制作与获取、折磨判官的心理战心得,一起小组探讨怎样在逃跑时保持镇静,假装自己只是去倒垃圾,并优先拉响哪一条紧急通道的火警,让整个幽囚狱乱成一锅粥。

    说的就像假设大家某天都会被仙舟抓起来出重拳一样,这何尝不是一群高智商份子的未雨绸缪。

    说完白术带上实验器材,登上飞船,就去博识学会看他预约的心理医生。

    黑塔:“……”

    可见幽囚狱的小盒子生活给蛇折磨的不清。

    好在没有白术这个庸人参与,黑塔的模拟宇宙事业继续如火如荼的展开,为了创造一个真实的翁法罗斯连带周边星系,黑塔放弃了单纯的打怪玩法,开始创造一个开放的大型交互世界。

    螺丝负责设计星球机械动力,迷图负责天体物理,余清涂负责调和星系中的物质配比、斯蒂芬负责设定虚数和量子阙值,阮梅等他们把行星造出来往翁法罗斯上培育生命就行。

    期间,在活化星球上研究模拟宇宙的科研项目遭遇了一次仙舟的强烈抗议,一次丰饶民的无耻偷袭,一次博识学会的表彰祝福,还有一次原始博士打过来抢科研成果,睡蕉小猴、喵喵糕和小黑塔们陷入混战的麻烦局面。

    黑塔坚强的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至于其他天才各有各的兴趣爱好,比如说阮梅负责开发的时候,一边研究翁法罗斯的黄金裔,一边跑去整理饮月君的记忆,从其中搜查有关于不朽的片段去了。

    黑塔便分出一些小黑塔,帮阮梅搬运活化星球核心中藏着的忆质资料。逐渐的身为模拟宇宙开发人的黑塔也加入了和阮梅一起整理资料的活动中,她们度过了一个和谐的下午,不幸的斯蒂芬只是路过那里,就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差点被两个大姐姐吓晕。

    才从仙舟逃回来的螺丝咕姆先生挺身而出,理性的谴责了两位女士。

    黑塔表示不许谴责。

    螺丝拿住帝王的仪态,表示就要谴责。

    还有之前大家团建只有他被坑是个意外,他就决定要夺回属于无机体的荣耀——重铸智械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黑塔和螺丝就要不要变成鲁伯特三世这件事讨论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阮梅收到匹诺康尼家族的亲切问候,好像是丹恒和列车组被困在匹诺康尼时使用了一个很强的存护光锥,一位虚无令使小姐一刀砍在该护盾上,匹诺康尼的梦境都裂开了,结果护盾居然没事。

    一口气被列车组、假面愚者、忆者、星核猎手、巡海游侠等大神轮番伺候的家族身心俱疲,就想问问光锥是从哪里订购的,他们出双倍。

    看完信件后,阮梅很欣慰丹恒长大了,会保护自己和朋友,便将家族的废纸拿去当猫砂。

    她接着认真的看了丹恒以及姬子发来的消息,差不多就是列车会在匹诺康尼再待上一段时间,等到列车能源告急后,再进行下一次开拓的旅程进行补充。打算去的星球备选有海洋星球露莎卡,那里也是无名客前辈米哈伊尔的家乡;玛瑙世界梅露丝坦因,也就是纯美星神的飞升之地;还有最大胆的选项——永恒之地,翁法罗斯。

    因为阮梅的活化星球就在翁法罗斯附近飘着,故此丹恒和姬子咨询阮梅,问一下现在列车组探访翁法罗斯是否安全,有没有打扰到天才们的研究。

    或者是否需要列车组进入翁法罗斯帮忙搜集数据。

    “……”

    阮梅又认真的读了一遍,将见字如晤的信件冷静收藏进盒子里。

    她就是在差别待遇。

    不过进入翁法罗斯有钟离先生一位目前就够了,阮梅最后成功说服列车组下一站应该回归洗车星。

    问就是洗车星正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

    洗车星的存在并不是单纯为了赚钱,是为了窃取飞船上的星图、航道密码、核心机密与船员的搜索浏览历史记录。代号清洗者的洗车技师、导航员、维修师傅会匿名给船员发出勒索威胁,比如不当回头客就将你的浏览历史公之于众……最后通过打泡泡和做美容,悄无声息完成对半个银河的飞船维修商业征服。

    收到回信的丹恒和姬子:“……”

    好吧,他们居然信了。

    列车组最后投票决定去洗车星侦破宇宙洗车行业的垄断大案。其中穹哭爹喊娘、痛哭流涕的急着去抢救自己被盗的历史浏览记录,怎么说都要留清白在人间。

    阮梅收到回信之后,看到列车组决定参加完折纸学校的开学典礼,就去安全的洗车星开拓后,阮梅满意将信件收好,并去同钟离告别。

    **

    真正的翁法罗斯究竟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告别的时候,宇宙很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回响,仿佛连光都学会了屏息,只留下一片深沉的黑暗,温柔地拥抱着一切。

    群星在黑暗中静静闪烁,它们既不靠近,也不远离,活化星球就在群星中漂浮,顶着一棵巨大的建木自转。

    钟离多停留了一些时日,作为一名外地神,在进入一座封闭的都是本地神的世界前,即便是适应性极高的钟离先生也要多做一些功课,计划好进入后改怎样不着痕迹地融入卡俄斯神族。

    卡俄斯这个名字是那边的世界意志取的。

    因为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来源于混沌的卡俄斯所创造。

    “这一次离开,”阮梅平静地说道,声音里没有波澜,“看来就要等到模拟宇宙投放入过去后,我们才能再见面了。”

    她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时空旅行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阮梅这个世界。

    钟离闻言,金色的瞳眸微微弯起,像极了夜空中低垂的晨星,清澈、温润,藏着一层岁月打磨不去的深邃光辉。

    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

    阮梅面无表情、情绪稳定,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以轻易接受分别的场面,就是心里在想什么估计没人知道。

    钟离掌心微微抬起,风龙的权柄象征着掌控穿越时空的力量,正在为他引动一道跨越时间的道路。转瞬青色的风从宇宙最深处吹来,群星在黑暗中微微颤动,注视着尘埃与光屑在钟离周身旋转,能量越积累越多。

    阮梅接着道,生命是构造的排列,星神的命途也是如此,在丹恒融合饮月君的力量后,她很快就会通过丹恒解读出不朽命途所有的组成成分。

    “到了那时,大哥哥会成为星神吧?”

    强烈的预感让阮梅好奇。

    钟离依旧没有准确的回答,摸了摸阮梅的脑袋,时间恍若回到了阮梅小时候,而钟离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

    在钟离离开后,他会将风龙权柄留给阮梅,这样等天才们设计完成模拟宇宙后,就可以将模拟宇宙传送到钟离所在的时间线。

    然后一切就要交给时间,继续等待、进化、完成,再到合适的时刻让合适的人选揭开新的翁法罗斯的秘密。

    这样许多事情都说得通。

    从某种角度讲,时间是一种非常有用的东西。只要利用的好,像购买落魄画家的画,等上五百年之后,说不定那些画就会变成传世名作,卖到很高的价钱,造福子孙。

    而若是先祖卖错了画家的画,说不定五百年后只会得到一柜子二头肌和许多失望。

    总归站在未来的人,总会看见前人留下的痕迹,会通过历史的记载同前人对话。

    只是前人要继续在黑暗中行走,有些东西需要自我见证才能看见,好在按钟离坚硬的石头神经而言,那种漫长见证对他的耗费并不是太大。

    “这一次,还请阿阮带我向丹恒告别,还有列车组的诸位,下次有缘再相见吧。”

    “……”阮梅面无表情的点头。

    钟离笑了笑:“即使不再见面,有关于原初翁法罗斯的资料我也会传送给诸位,我们保持联系。”

    “我留下了足够的贵金材料(血液),阿阮可以准备研究对翁法罗斯黄金裔的培育。”

    钟离先生还在卷。

    “……”阮梅继续面无表情地点头。

    “时间已经到了。”钟离无奈,阮梅在钟离眼中永远都是个沉默的倔种小姑娘,含笑问道:“不同我告别吗?”

    “……”阮梅低下头,她实际上准备了离别礼物,却没有来及送出手。

    踢了踢礼物,礼物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大概里面是一只喵喵糕。

    而分别也是生命的一部分——生命从来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片流动的海。每一次相遇,就像潮水交汇;每一次离别,则像潮水退去,带走沙滩上的印记。

    生命并不只由拥有、并肩、热烈组成,也同样由失去、远行、沉默织就。就像呼吸需要吐纳,四季需要轮回,离别是生命自然的间歇,是成长、变化、继续向前不可或缺的瞬间。

    但在分开的那一刻,每一个大人都可以触发幼态化反应,成为一个固执的孩子。

    大脑中的边缘系统高度活动,那些主要负责情绪记忆和原始情感反应的区域,让成年人的前额叶皮层理性调控暂时抑制,大脑短时回归到本能反应模式。

    悲伤、焦虑、依恋本能、想要寻求安慰与连结……但还是看着大海短暂的拜访后,拍打着浪花从沙滩上离开……

    “再见了……”

    阮梅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盛,长辈的影子开始消失,融入附近麟龙星系留下的超新星爆炸的光芒中,向过去穿梭。

    阮梅开始思考一些关于如何解构不朽的研究,一些关于时间和历史的自我修正的悖论分析,还有不朽和永恒之间的联系。

    微不可闻。

    她轻声道:“再见,大哥哥。”

    “嗯,下次见吧,阿阮……”

    ……

    之后,钟离先生离开后的宇宙,依旧安静如常。

    阮梅独自坐在建木的高处,活化星球的风很轻,建木的根系将星球紧紧缠绕,发出低不可闻的振动声,像大地在轻轻呼吸。

    抱着礼物盒,像是又变成了小时候看星星的小姑娘,她只是单纯地坐着,仰头望向远处。

    夜空辽阔群星在遥远的地方闪烁着微光,仿佛诉说着无数还未开始,也未必需要答案的故事。

    一切和她小时候的星空一模一样。

    建木在缓慢地生长着,星辰在头顶缓慢地旋转着。

    直到树下有人找:“喂,那位终于走了?”

    黑塔跳到树上和阮梅一起坐下,手里还拿着庆祝危险的“星神胚胎”终于离开的香槟,怕不是要和阮梅干杯,一醉方休,明天一起在同一张床上凌乱的起来。

    ——嘻嘻,长辈不在,伟大的黑塔女士拱掉某个不好攻克的研究的时候到啦!

    黑塔眯起眼睛,眸子里闪烁过一道诡异的光。

    阮梅则靠在树冠上,变成了一只失去梦想的卡皮巴拉,然后逐渐被小黑塔们层层包围。

    黑塔说:“夜里冷,不回去坐这里干什么?”

    阮梅伸手:“给我建个树屋。”

    黑塔磨牙,三秒钟用奇物造了个能跑会跳的树屋。

    “给,你要的树屋,我还给你安装了秋千,树屋童趣,你多大了?”

    “七岁。”

    “……那是不是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随便,都行。

    阮梅冷静的放下礼物盒,抱起七岁的小黑塔坐在秋千上,活化星球乖巧的一摇一晃,给自己的主人推秋千,树屋也深情的唱起了《难忘今宵》,是阮梅老家春晚的时候会循环的歌。

    黑塔托腮看着这位可以惺惺相惜的天才。

    半响她问道:“人已经走了,还看星星做什么?”

    又猜测:“在想钟离先生现在有没有到站?”

    阮梅:“以普遍理性而论,十万年前的故事早已结束,他实际上已经离开了。”

    “别学那位说话!”黑塔扶额:“童年决定一生,你已经被坏龙教坏了!”

    阮梅:“……”

    黑塔:“喂,说真的,你在担心什么?”

    阮梅想了想,仰头缓慢的说道:“我在看超新星爆炸。”

    超新星爆炸是一种极为剧烈的恒星死亡现象,是宇宙中最壮观、最强大的自然爆发。在短短几天或几周内,一颗恒星能释放出几乎和整个银河系其他所有恒星加起来一样多的光亮和能量。

    也是很明亮,很美丽的光,并用自己的毁灭,为宇宙播撒新的希望。

    “你说麟龙星系的著名两道光。”黑塔吐槽了一句:“听说你父母看到那两道光后,觉得很感动,直接就地结婚了。”

    “……谁告诉你的?”

    黑塔毫不客气地出卖掉告密者:“你父母的学术论文,《关于超新星爆发现象及其对观察者心理结构重组的影响:一项小型家庭联合研究》,整整1000页,999页的废话,但把你家的老底都揭完了。”

    “在678页,你妈妈受荷尔蒙控制想自然孕育一个孩子,观摩了一遍古早人类的生产科普视频,和你爸爸一起冲出去吐了,之后才老实去医院用人造子宫培育出来你,他们还打算去其他的星球领养一个孩子,谁知道你亲自给他们带回来一条龙尊。”

    “777页说你一岁的时候就是个天才,天天用手术刀解刨青蛙,邻居都以为你们家基因突变出来‘嗜血魔童’之类的东西,789页,你弟回家之后更不得了,发大水从左邻右舍淹到成华大道,从此你们家失去了所有的邻居。”

    黑塔不愿意想那破论文的最后结论。

    说什么——在超新星爆发的余光下,死亡与诞生的界限被无限压缩,时间感被剥离,个体存在感急剧上升。

    在这样的环境中,个体对永恒、意义、归属的需求急剧膨胀,促使原本独立运作的心理单元迅速产生连接,最终在理性与感性高度重叠的状态下,完成了生命与生命之间的一次无可回溯的缔结。

    故此,本次观察表明,即使在宇宙尺度冷酷无情的毁灭性过程中,个体之间仍能点燃一种柔软而恒久的火焰,以微小之力,用爱和契约向浩瀚之夜发出一丝细微的回答。

    ——恶心!多大的两个人了还这样写,就这也能拿到博识学会的年度最出彩论文研究奖,博识学会你们没救了!

    阮梅沉默:“……”

    这个宇宙里面是没有秘密吗?

    黑塔已经打开香槟,觉得自己已经拿捏对方:“好了,和我庆祝一下模拟宇宙新项目建立。”

    “不庆祝。”

    “那就把你小时候的事情发星网上去。”

    “……”

    两人相顾无言,黑塔最后摇了摇阮梅的礼物盒,礼物盒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着声音里面不像是喵喵糕,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些无关紧要的,生物学高效隐蔽方式,可以帮助大哥哥快速融入那个星球。”

    阮梅终于露出忧伤又担心的神情,觉得未知星球没有阿阮太危险了,大哥哥要怎么办呀。

    黑塔马上好奇:“我能看吗?”

    阮梅无所谓的说既然钟离已经离开,黑塔想要的话,就送黑塔了,说的像随便送一块小蛋糕一样轻松。

    黑塔就说好呀好呀,难得见你送糕点之外的礼物,有点意思,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小巧思——!!!

    “等等,抱脸虫?!!”

    ……

    抱脸虫,一种宇宙中危险的繁育后裔。

    以寄生方式将胚胎直接注入宿主体内,在感染到异形破体而出的时间窗口内,宿主可正常与人群接触、工作、生活,扩散虫卵,成为活生生的感染传播载体,直到在大型基地、飞船、殖民地等封闭环境中造成爆发式灾难……

    黑塔女士差点破口大骂!

    ——神踏马的无关紧要的生物学高效隐蔽方式!!!

    她拿起香槟为自己刚才的不成熟顿顿顿狂闷。

    这个垃圾宇宙太危险了!!!

    压根好不了一点!!!

    **

    ……

    所以无辜的钟离先生并不知道,他刚刚为十万年前的宇宙避免了繁育的入侵。

    来到崭新的世界。

    钟离随意看了眼世界意志发来的任务,微微挑起好看的眉头。

    世界意志的说法很简单,也很坚定:【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如你所见,我很快就会因为力量枯竭而进入沉睡,此后命运三女神会代替我向此世预言。】

    【请记住,不要相信命运三女神。】

    【以及,请以均衡的仲裁官身份发动一次“诸神的黄昏”,这样才可以让我完整。】

    【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唤醒我,我才能给你分配说好的大地神格奖励。】

    看到世界意志的留言后,钟离想失敬了,原来又是一个画大饼的。

    且看起来这里的世界意志日子也过的不好,恨不得撸起袖子,和自己家里面的神族爆了。

    那一刻钟离有理有据的觉得,也许他当时应该带上阮梅的抱脸虫的……

    ……

    同时,就钟离的卡俄斯神族知识,他可以确定在这个世界的奥林匹斯山有十二位主神。

    万事万物都遵循着十二主神的意志运转,其中神王宙斯在五位男神和六位女神之间占据统治地位,其他十一位神祇要么是他的兄弟姐妹,要么是他的孩子。

    身为不朽之躯,十二位主神以琼浆玉液为食,因而永葆青春,同时人类还要永远向诸神贡献祭品,否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唯一例外的是冥王哈迪斯并不属于这个天团,从不走出他的地下宫殿。

    和提瓦特的规则不同的是,卡俄斯神族在诞生之初,并没有收到法则影响建立爱人的本能,反而是一种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统治者,为人类世界带来收获和荣耀,也会无情的降下惩罚和灾难。同提瓦特的魔神相比,卡俄斯世界的神族像是一众神族中喜怒无常的人类,或者说像是人类中受万族供养的皇室暴君。

    次元论坛被剧透团宠要从星空传送希腊神话,坛友们都在说:【省流:避雷这个神系!】

    【谢谢,TD,看在团宠的份上狠狠期待这波卡俄斯神系能干正事!】

    【……TD的,你是不是对希腊神话有什么误解?】

    其中,若要发动诸神黄昏,宙斯这个神王是钟离想要完成任务不可越过的一个关键节点。

    顺便附赠一段宙斯的人生开局。

    神王宙斯的父亲,提坦巨人克罗诺斯,得了严重的“继承焦虑症”,为了防止后代篡位,选择了一种简单粗暴的办法,继承人生一个,克罗诺斯就吃一个。

    在宙斯出生前,他的父亲已经干掉了所有的继承人,动作行云流水,连配菜都不加。这让没有继承人焦虑的提瓦特魔神看着觉得有点离谱——所幸宙斯的运气不错,他的母亲瑞亚灵机一动,拿块石头伪装成宙斯骗过了丈夫,真正宙斯则被打包寄到了克里特岛伊达山,由山羊阿玛尔忒亚养育。

    之后,宙斯一长大,火速回归本部,打响了家庭内部维权战争。他先给克罗诺斯递上一杯精心调制的魔酒,一通操作猛如虎,把被吞进去的兄弟姐妹们全从父亲胃里召唤回场,然后兄弟们合体开团,直接对克罗诺斯发起了正式讨伐。

    克罗诺斯这边也不是吃素的(毕竟儿女都是肉),赶紧拉上提坦巨人兄弟们组团反击。眼看形势焦灼,宙斯这边果断从深渊招募外援独眼巨人、闪电巨人和霹雳巨人三兄弟,三个巨人出狱后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顺手帮宙斯和他的兄弟们打了硬核装备,并在火力加持下,宙斯成功击败了父亲,切了亲爹的那啥后,解锁了自己的神王成就。

    好极了,真的是好极了!

    钟离:猫猫龙,异世界,看手机.JPG

    无语后是平静,唯一想法就是卡俄斯神族真能折腾,应该被颁个奖。

    乘着时间的风到来,晨光在肩上撒下缕缕流动的金线,钟离已经换成了类似当地天神的穿着,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提瓦特的原初。

    降落的魔神身穿洁白的宽袍,外披一件缀着金边的希玛提昂大披巾,那是当地哲学家与贵族标配,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至于魔神本身就像一块帕罗斯大理石,洁白又细腻,肤色柔和如晨曦之中尚未苏醒的海面,腰身如年轻的月桂枝一般收束得宜。

    长发隐隐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用一根细细的金线随意绑起。眼睛宛若最明亮的琥珀,是天神们都爱用来做首饰的珍宝,深邃而温和,闪烁着金色光辉,仿佛一眼就能看透流年与命运,却偏偏伪装的很无辜。

    看起来就很纯情。

    新出现的神灵一点都不可能是坏家伙。

    反而靠近他的生物,哪怕意志如钢般冷硬、挑剔得几近刻薄的皮里托俄斯——那位传说中只肯为冥后珀耳塞福涅下冥府求亲、最终被绑在地狱之椅上的雅典王子,眼光高到地狱去的人类——大概也会在对视的瞬间溃败,一边无可救药地沦陷,心甘情愿地抱起一束百合,献给这位美德与卓越的化身。

    天边的风都懂事地放轻了脚步,将陌生的魔神稳当送到大地上,钟离行动力极强的探出感知,很快就和此处的大地产生了共鸣。

    等到传送的不适缓解,钟离继续感知地脉,这才发现自己被法则传送到了此世的克里特岛上,也就是神王宙斯的第二个温馨老家之中。

    不过时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大概就是世界意志希望钟离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异界的规则补充,让整个世界变得完整,补充的前提是,世界意志认为不破不立,钟离需要以均衡的仲裁官的身份,发动一次众神黄昏。

    发动众神黄昏的前提是,承担命运的卡俄斯奥林匹斯神族皆以归位。

    但现在,钟离环视四周,克里特岛是一片日子还能过的景象。而地脉告诉钟离如今依旧是泰坦神族的克罗诺斯担任神王,那位听到了普罗米修斯的预言,吃掉了自己的八个孩子,第九个孩子还在瑞亚的肚子中,还未有孕育成型。

    也就是钟离目前的任务目标奥林匹斯神族还未有诞生,或者已经诞生,但是需要再生一遍的意思。

    所以,钟离如今任务进度上是【-8】神。

    这些倒霉孩子怎么还能有负的?

    饶是钟离见多识广,看见卡俄斯神族的操作也不由得多沉默了几秒。

    但好消息是,冥府的主宰现在还在父亲的肚子里。

    ——那我问你,朋友,我们还在等什么?

    三秒钟后,钟离先生优雅释放死亡执政的权柄的气息,速度开始冒充冥神,先篡个冥府之主冷静一下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想好让坨子哥怎么绕过来了

    第119章

    很久很久以前,“俺寻思之力”在无边的荒野上飘荡,像一阵没有归处的风。

    有一天,它遇到了一位同样在荒原上漂泊的旅人。旅人弯下腰,抱着一捧干草和枯枝,坚定的想升起一堆篝火,这样一来,世界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善良的“俺寻思之力”听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它相信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好人,没有一个坏的,就说好啊好啊,人,让我来帮你吧。

    于是世界上出现了篝火、星星、故事、神话、野外露营、被蚊子咬、花钱找罪受。

    ……

    总之,在一个神话的世界搞篡位这种事很简单,尤其是冥王哈迪斯尚不存在,篡位冥神这件事让“俺寻思之力”同样就行。

    现在,钟离觉得自己就是冥神,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尊贵的冥神头子。

    并在进入岛上后,注意到岛上有原生物种宁芙,还有一座人类的国度,钟离光明正大的泄露自己的死亡执政力量,以便于见到他的生物猜测他的来历迪化,在克里特岛传递他的名。

    接着打开黑塔女士准备好的数据探测仪器,搜集到的此世数据就可以每月一次的传给另一个时空的天才俱乐部,帮助天才们按照数据建造翁法罗斯。

    远处的山脉在云气中翻腾,田野尚带着昨夜雨后的湿润,岛屿、海崖、人类,全都在目光之内。

    温文尔雅的钟离先生目光微动——崭新的世界,自动开始打天下的潜意识,铁血帝王玩家。

    以普遍理性而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黄袍加身、驻马听风、列庙祭天、流传百代。

    山河未语,风声在四野低伏。

    ——亲爱的土地,朕宣布,你们全部都是朕的!

    振奋的抬起胸膛,摇晃隐藏的龙尾。

    可以说钟离先生表面平静,实则有点期待的想进该岛屿的王国中去吸人,好奇不同世界的人类有什么不同的区别。这样思考着,一条美丽的龙就那样探头探脑,打扮的漂漂亮亮、闪闪发光的去寻找人类了。

    系统想说,宿主这条猫猫龙,好像真的知道他很漂亮……

    尾巴一晃就是现成的陷阱……

    甚至于郊外的宁芙和早起的牧人这一天也都见到了猫猫龙,一种热爱美的天性,让当地的居民激动不已。

    “好美丽的殿下。”年长的宁芙道。

    “不过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

    这些卡俄斯世界的宁芙,类似提瓦特中留在人间的仙灵。其外表是女性或者部分女性,但实质上则是自然的化身,她们经常在湖边河畔出没。现身的时候,要么是幸福和乐,要么是破坏一切,可能全看其一时的兴致如何。

    对的,初来乍到,以前见过才麻烦了。

    作为曾经生物入侵龙蜥世界的魔神,钟离认真倾听宁芙说的话,准备调整自己的力量和气息。

    宁芙们说克里特岛的王族是泰坦神族创造的半人半神,统领的臣民是城镇中的黄金人类。她们宁芙则遵从天神的命令在原野上生活,熟悉每一位神灵的特质和圣徽,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从大地间走出来的神灵呢。

    哇,还是一位冥神气息,长成这样做冥神好可惜的。

    “不对。”另一个宁芙说,“冥神都很危险,这位殿下来我们这里该不会是降灾的吧,我们应该不为美色所动的坚定抵制祂!”

    “……”

    真的要抵制吗?

    猫猫龙委屈,转头瞥一眼宁芙们时显得无比的无辜,充满入侵生物的伪装诈骗性质。

    眼睛水光粼粼,带着那种未经人事,未曾见过灾祸的澄澈。金色瞳仁在光里轻轻一颤,像午后湖面最薄的一层波纹。眉目带着一种天然的温和,像是初生的鹿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无声地将猎人引入自己的陷阱。微微歪头,好奇的辨认这片广阔世界,眉眼间浮动着一丝毫无心机的困惑。

    没有神冠,也没有权杖,裸足轻轻落在大地的土壤上,这位低头看自己足下的土地,好像对草木的触感感到些许欣喜。嘴角动了动,自然露出了笑意。

    毫无防备,毫无恶意,毫无自觉。

    系统忍不住笑嘻,这是在骗你们啊!

    宁芙们:“哇!”

    是个生物都此时都该觉得这位眉梢眼角写满纯情,一副不知世事、不谙人心的模样,但又因为冥府的力量环绕周身,使得凡是敢对他起半点歹意的人,都会被冰冷的冥界之力重拳出击。

    无害的诱惑生物靠近,却暗藏杀机。

    割裂感令最年长见多识广的宁芙也忍不住要裂开。

    然而,恰恰是这副模样,像是从初雪里取出的光,像是从晨露里捞出的月。

    钟离先生实际上就是在伪装新诞生神灵那种不稳定但是富有朝气的样子,给自己的出现增加合理性,并没有用脸诱惑颜狗的意思。

    这样一解释就显得他更加无辜了。

    但三秒内让18个宁芙全迪化的相信——这位真的是一名看似成年,实则刚从冥府诞生的“小殿下”。

    几乎在小殿下睫毛微颤的那一瞬,宁芙们就已经,兵败如山倒。

    “我想要……拜访人类的聚落。”

    “小殿下”召唤这些宁芙。大地上的生物本不该和冥府亲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叫这位“小殿下”一招手,宁芙们就呼啦一下,像水花一样兴高采烈、活蹦乱跳的全部围上去了。

    宁芙反应过来后:“……?!”

    纷纷露出了颜狗记吃不记打的哭泣猫猫头。

    新生的冥神问她们:“拜访人类的世界,可有需要遵守的规则?高天看见我的拜访,可会介意?”

    宁芙互相看了看,连忙道:“当然不会!尊敬的殿下,现在的大地受到诸神的保护,比田野上的风还要自由,而天神尽情欢愉,宴会已经有一千年没有停下来过,天神们很少将目光投向我们大地的。”

    而宁芙中年长的想,这股不似天神的力量给她一种死亡的气息,同时包括和大地的共鸣,难怪这位会出现在尘世。觉得对方一定是一名高格位的新生冥神,因为好奇而来到人类的世界,却没有去神王那里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位刚刚诞生,一定什么都不懂。

    宁芙很关心流落到地面的无辜冥神:“也许您应该登临奥林匹斯,向神王克罗诺斯陛下告知您的诞生,您是如此的温和美丽,或许神王会赠送您天神的神职,让您摆脱冰冷的冥府,留在大地上同我们一起生活呢!”

    说着宁芙们都有些期待。

    因为小殿下长得漂亮,又刚刚诞生,说不定什么常识都没有——好耶,想养!

    钟离却自然而然露出了同情的神情:“但我听说神王克罗诺斯吃掉了自己的子嗣,很遗憾我无法赞美残暴的父神。拜见神王,参加天神们的华宴令我担忧,即便如此倘若我执意要留在大地……”

    危险的入侵生物正在试探本地居民的底线。

    钟离笑而问道:“我可以在大地上拥有自己的神龛吗?”

    猫猫龙揣起爪子,神情期待,问题非常合理。

    “好像……冥神不会得到太多的欢迎……不不,我是说当然可以!”

    宁芙们已经被骗、被偷袭、被带上了对新诞生冥神的八层滤镜,把好危险一条入侵生物理解成了一只Kitty。

    在宁芙们充满怜爱的眼光中,“年幼的小殿下”发梢柔软地垂落在肩头,金色微光自鬓角滑下,落在睫羽上。

    这位几乎刚从地下冒头,远道而来的小殿下眨了眨眼,睫毛颤得像一对刚学会飞的蝴蝶。声音温柔而澄澈,尾音还带着一点近乎羞涩的上扬,好像这句请求像酝酿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

    “如你所说,亲爱的女士,请问要怎么才能拥有自己的神殿……让尘世传送我的名呢?”

    这话如同清晨第一滴雨轻敲睡莲,空气突然安静了三拍,连风都识趣地屏住了呼吸。

    好乖、好美丽、好无害的小殿下呀!嘻嘻,祂叫我们亲爱的女士的!

    ——我们还在等什么,赶快给猫建!给猫传!

    宁芙们统统捂胸,摇摇欲坠,集体哗然,彻底失守。

    系统:【……6!】

    钟离:D

    被美色和纯情糊了一脸的宁芙们,纷纷点起头,认真的像小鸡啄米一样保证她们会帮忙实现小殿下的愿望的。最年长的那位郑重其事,以首领的身份欢迎钟离来到她们的岛屿。

    “亲爱的殿下,您是如此的友善无辜,即便您是冥神,我们也欢迎您的拜访!”最年长的宁芙兴奋地整理了一下花冠,声音荡漾的像风中柳条,“我承诺,就算天神不满,这座岛屿也将会是您的家,我们将为您建立神龛、殿堂、供台、池水、月光露台——保证一应俱全!”

    宁芙首领挺直脊背,竭力展现长者的威仪,又伸出一只手,郑重其事地又怕吓着小殿下,所以耐心询问道:“这样的话……请问您愿意告诉我们您的神名吗?”

    ——唉,好想给这些宁芙当父亲,却没想到自己先被当成猫了。

    罢了,以后继续努力改变生态位。

    钟离故此以清澈的目光看去,眼底的金色宛如被朝阳拂动的琥珀。

    他的态度温和。

    在宁芙们眼里就是露出略显稚气却端正的笑意,像一位含蓄接受加冕的小国王,好可爱的。

    宁芙们听到小殿下轻声说——

    “我名,摩拉克斯。”

    “尊敬的摩拉克斯殿下,我等记住了您的名!”

    宁芙的承诺一出口,周围空气陷入短暂的凝滞,像是某种古老的音节在岛屿的空气中被唤醒。花草轻颤,溪流回旋,那些栖居在山林与泉眼的微小精灵纷纷探出头来,感知到了一个值得膜拜的存在。

    并在宁芙们许诺保证的那一瞬间,钟离感觉他已经受到了此世的接受,“死亡”的权柄优先转化为一种此世冥神的神格,便于他伪装。而他感应到了遥远的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南端的冥界的门户塔那洛斯,同他产生了联系。

    这还是不够。

    钟离先生是想登基的,就算换个世界也不能委屈自己,尤其是这个世界还是个封建的社会,大家都在搞封建——让他称称帝怎么了!

    宁芙首领又诚恳的道:“那么,冥府远道而来的摩拉克斯殿下,请告诉我们您的神位。”

    【宿主,直接说你是死亡执政的话,这种高级权柄突然出现,会不会有点突兀,要吓着这群女士?】系统关心的问道。

    钟离回答:“所以,我们要循序渐进。”

    渗透这种活儿,急不得。得慢慢来,一点点地融进去,让人连觉都觉察不到,就像春雨润物那样,不声不响,却已遍地生花。太急了,反倒容易打草惊蛇,反误了大事。

    钟离笑了,从入侵的手艺讲,他已经是一位老师傅了。

    称帝这种事明天再做也可以。

    系统:【……】

    【宿主,只是明天吗?】

    你看,系统这孩子就是抓不到重点!

    此刻,面对宁芙的询问,摩拉克斯殿下金色的瞳孔里映出一片柔软的光影,并没有急于回答。

    “你在问我的神位吗……”轻声重复,温和而坦率地回答:“实际上,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

    宁芙们怔住了。照理来说,不可能有神明诞生后不知道自己的职能和神位的,除非遭到了暗算,或者是过于弱小,但更可能是很重要的神位,目前还不能在命运中显现。

    宁芙们感应到钟离的力量强大无比,优先排除弱小的选项,纷纷用担忧的神情看着钟离。

    “我来到这片大地,正是为了寻找属于我的答案。”钟离先生继续开演。

    很坏的猫猫龙说罢,从身旁枝头摘下一朵尚带露珠的花苞。那花不过指甲大小,普通得几乎可以被风带走。

    但在钟离掌心,奇迹悄然发生。

    花瓣在神力的指引下缓缓舒展开,绽放的极盛只维持了短短几息,随后花色转暗,边缘卷曲,于刹那枯萎,当风吹过后,花瓣零落,落入钟离指缝间的大地。

    而就在宁芙们尚未来得及为之感叹时,落地的花瓣化为一缕缕细碎的金光,遵循贵金的力量重新聚拢,生出新的绿芽,新的花苞。让新生在枯亡之中完成,悄无声息。

    但那一瞬,万事万物仿佛在这位殿下的手中凝缩与绽放。生命、死亡、轮回、大地,全部同这位的力量相关。

    宁芙们屏息凝视,只觉眼前这位纯净柔和的神灵,不仅仅带着冥府的气息,他还携带着连接生死,涉及世界本源的可怕力量。

    那是连她们也无法完整理解的存在!

    “嗯……以普遍理性而论,我不记得我的神位了,不过想来我对此世应该还有些分量。”

    钟离谦虚的道,唇边含着一丝淡淡的无害笑意,他温和地反问道:“那么,我该被安放在怎样的神位呢?”

    明明是个刚诞生的小殿下,温柔得像岩石上的晨光,但落在宁芙首领耳里,却如钟声击打心脏。

    首领有点窘迫地低下头,连花冠也要掉落:“抱歉,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读您的权能,不过您的力量对这个世界一定很重要。”

    其他宁芙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写满了迷茫,不过猫猫还是要继续养的,所以依旧热情的请钟离来宁芙的领地居住。

    随着宁芙们猜测,钟离感觉自己的冥神神格正在继续增加重量,就差找一个高位神给他背书,让他合理的掌握此世的权柄。

    ——“俺寻思之力”真的太有用了!

    “好了,我亲爱的妹妹们,别闹了!”

    最终,宁芙首领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开口道:“摩拉克斯殿下,虽然我的知识无法解读您的力量,不过我想……有一位古老的存在,一定知道您代表了什么……”

    小殿下微微偏头,从容地问道:“是哪一位存在?我可以拜见祂吗?”

    其实钟离已经猜到了宁芙首领说的“存在”,就是卡俄斯世界的大地母神盖亚,毕竟他所在的克里特岛,就是盖亚女神的圣地。

    只是,为何提到那位沉睡的大地之母,这些宁芙的反应……却是在害怕?

    “亲爱的姐姐,你觉得我们真的应该唤醒那位伟大的母亲,那位正在沉睡的陛下吗?”

    “不是唤醒,只是在祂的圣殿供奉祭品,说不定祂会为摩拉克斯殿下以预言。”

    “可是……”

    钟离温和的问道:“可有任何不妥吗?”

    宁芙们齐齐一怔,又默契地彼此望了一眼。

    水泽仙女们原本清澈如泉的眼眸里,悄悄浮现出一丝惊恐迟疑的情绪,就像要去拜见的不是慈爱的大地之母,而是经常用火山、干旱、泥石流、暴雨殴打不孝儿女们的暴躁大自然母亲。

    “不,摩拉克斯殿下,请您放心,我们会做好一切,不会惊醒那位存在的!”

    宁芙首领为了让猫和自己回家,连声保证起来,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并和钟离约定,到了晚上满月十分,当夜色遮盖天神们的眼睛,他们就可以秘密进行一切了。

    “好,多谢诸位帮忙。”

    钟离保持笑意颔首。

    ——而为什么卡俄斯的地母要沉睡?为什么克里特岛宁芙这种本来天生该是地母盖亚眷属的生物,在害怕自己的主神?

    虽然世界意志在当谜语人。

    钟离觉得他已经找到了此世的问题。

    **

    接下来就该是探索了。

    克里特岛上住着人类和宁芙,在天神的指导下和谐共居。

    在岛屿阳光明媚的南部,一座环抱着河谷的王国建立在那里,建筑群沿着山坡逐级向上,如同泥土上生出的黄色蘑菇。

    嗯,里面有人。

    不同口味的人。

    龙龙欣慰。

    以及在进去吸人前,钟离优先瞅了一眼,看到城门口雕刻着古老的浮雕。

    那浮雕石面风蚀严重,半褪的线条隐约可以看见一位头戴藤冠的女神,赤足站于大地之上,巨蛇围绕着女神首尾相连,身后是万物的轮廓——麦穗、果实、泉水、石碑、婴儿。

    祂的名在底部已模糊,但这就是地母在自己的圣地留下的象征。

    盖亚女士,卡俄斯最初的存在之一,是从混沌中自发诞生的原初神。

    从某种角度讲,这位并不是掌管大地的女神,因为祂本身就是大地。此世每一片土地、山脉、河流、矿石,都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祂象征着稳定、基础、支撑一切生命与存在的力量。

    在神话中,盖亚女神孕育了天空乌拉诺斯、海洋蓬托斯、山脉乌瑞亚等一切自然界的元素神灵。

    又和天空乌拉诺斯孕育了代表着时间、海洋、正义、记忆、月亮、光明等自然秩序十二提坦神,代表原初自然的无序力量三位百臂巨人和三位独眼巨人。

    浮雕中依旧残留着大地的神力,即使这位母神正在被大地刻意遗忘,是不能唤醒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钟离驻足凝视片刻,神情若有所思。退一万步讲,曾经在21世纪大学当特聘学者的记忆,让他忍不住从多个角度看待问题。

    实际上从21世纪的考古学理解,在米诺斯的克诺索斯、法伊斯托斯等遗址中,大量出现的“举蛇女神像”或者“丰腴的母神雕像”,其功能就是掌控土地、丰饶、生育。米诺斯文明以女性神祇为主神,宗教结构中几乎没有男性统治神。

    因为早期农业社会崇拜土地,神祇多为女性;随着战争、牧业、统治阶层兴起,男性神(如宙斯、波塞冬)这才逐步取代母神地位。

    也导致宙斯之后的时代,“盖亚”女神的存在感逐步隐退,最后作为神谕、墓地与冥界入口的象征被保留,但即使如此神权也不断遭受后来者的侵蚀。

    例如,德尔斐神谕最早供奉的是盖亚而非阿波罗,直到神话中后者“杀死巨蛇皮同”,才宣称夺得该地控制权。

    而皮同原本为盖亚的孩子,守护神谕的巨蛇。当地母神的圣蛇被杀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男性神需要征服大地之力,才能建构自己的权威神谕体系。

    而考古学界认为克里特岛是母系文化向父系文化转变的祭台,是“神权转移”的前沿阵地。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克里特岛本是盖亚的圣域,却将地母的仪式、符号、名字所隐藏了。

    不过这里毕竟是神话的世界,不能全靠21世纪的知识看待问题,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是目前还不知道的。

    在小小的王国中悄无声息的转了一圈,实地考察之后,一路走到城市东南,就是靠近农田的斜坡。

    那里,克里特岛的阳光比城中更柔和,土地比城中更湿润,一位年老的农人正拄着锄杖,向天空祈祷,没有发现一只猫猫龙正在认真的观察着自己。

    老人稳重的朝天空祷告起来:“愿许珀里翁(大气)之子,赫利俄斯(太阳神)照耀我田;愿瑞亚(第二代大地女神)保护我的谷物健康生长。”

    一旁的青年拉了拉父亲的袍角:“但是父亲,为什么不向我们真正的地母祈祷呢?”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从祭祀口中听到祂的名,就将祂说出口。”

    老农人声音沙哑,打了个哆嗦:“我的儿子,你要记住真正的地母陛下,诞生于混沌。”

    “那又怎么样?”孩子不解。

    “来自混沌的神,都是不可言说的。”老者沉沉地说,“天神说,那位母亲并不是慈爱的万物之母,祂是复仇和愤怒的象征,曾命令神王驱逐自己的父亲,把海神丢入海底,把山神压入地壳……至少高天的十二位提坦神都很怕她。”

    “那我们呢?”孩子睁着眼问。

    “我们是半人半神的黄金裔,应当顺从天神的旨意,”老者语气缓慢而坚定,“唯有忘记祂,忘记那位大地的主宰,才不会将祂从沉睡中唤醒,我们才有机会离开大地,登上奥林匹斯。”

    钟离站在不远处,静静听完,没有言语。

    突然觉得半人半神吸起来不香了。

    ……好像,猫猫龙歪头思考,发现此世的母亲正在被刻意遗忘。

    即使自然神天生不需要信仰,不是靠信徒祭祀维系力量的产物,大地女神盖亚在万物生前就已诞生,在人类话语出现前就已存在。

    但随着祭祀的减少,名字的遗忘,与人类的联系便会断裂。

    在丰收的田地里,没有人再归因于祂的赐福;在古神的长眠中,没有人呼唤祂的名字。

    于是盖亚只能继续沉睡,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仅仅因为大地母亲暴躁,就让天神下令尘世刻意忘记这位的存在。

    天神说的话就能全信吗?

    **

    接着,满月到来。

    宁芙们已经准备好了从盖亚女神那里获得神谕的仪式。

    钟离也如约而至。

    并表示他需要单独进行仪式,虽然宁芙首领很担心,还是含泪将马上要到手的猫猫龙送去了一处洞穴的天然泉眼。

    在举行仪式的时候,钟离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按照宁芙们说的,试图绕过同此世的盖亚女神建立联系,反而故意建立连接。

    心中呼唤这位女神的名字,就在将力量探入岛屿最深处的瞬间,钟离感应到了一种古老而昏沉的意识,宛若被遗弃在时间深处的心跳,因为他的接触而微微一动。

    钟离垂下眼帘,指尖轻轻覆在大地之上。

    他继续以微量的神力同对方共鸣,如同拂开一张大地的帷幕,轻轻唤醒底下安静的意志。

    “啊……”

    下一刻,钟离的指尖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力攥住了。

    好像他没有遇到欢迎,而是被捕猎了。

    只见钟离先生睫羽微颤,神色倏然一滞。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乎掩饰不住的惊恐。

    肌肉一瞬间紧绷,动作不明显但开始挣扎。

    “哎呀。”

    系统的声音马上在意识海里爆响:【呜呜呜!!!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宿主快逃啊啊啊!原来这里的地母真吃人啊呜呜呜呜!!!】

    “咳。”

    钟离动作轻轻一顿,他收回手,脸上恢复了寻常的温文尔雅,嘴角带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刚才是他装的。

    地母其实还没醒。

    “抱歉,系统,没忍住骗到你了啊。”

    系统:【……】

    系统:【…………】

    宿主你一定要皮一下很开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说地母的问题和坎瑞亚有关,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总之很坏的猫猫龙生物入侵成功,以及盖亚的确有代表一种自然复仇,马上这位女士就是帝君的小伙伴了[狗头]

    第120章

    在克里特岛上,每一粒尘土都来自盖亚,这里曾是世界的中心,是天神也不敢随意染指的旧土。可惜,岁月如海盐侵蚀青铜,沉睡的女神也未能幸免于时间的遗忘。

    就钟离的感应,不只有岛屿,几乎整个世界都是盖亚身躯的一部分。从某种角度说万事万物在女神的梦中生长,让盖亚醒来比让若陀孵化还麻烦。盖亚的清醒代表整个世界都会地动山摇,四舍五入等于灭世,从正常角度说,这是世界意志不会允许的。

    嗯……差点忘了,诸神的黄昏。

    夜色中宁芙们围坐在篝火旁,唱起了古老的祭歌,歌词中充满了对大地母亲的祈愿。当她们轻声哼唱到那句“愿您以新绿之吻复苏我”时,却不敢说出盖亚的名字,生怕远古的母亲肘击祂的苦命儿女。

    于宁芙的歌声中,大地在安详沉睡。

    钟离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庞投下一道柔和阴影。他沉默片刻,将重新将力量探知向岛屿。很有判断力的想,诸神的黄昏应该不至于,世界意志的目的大概不是将盖亚唤醒后翻个身,最终目的还是同奥林匹斯的天神有关,时间会告诉他答案的。

    至于盖亚,虽知道自己在真正的神话世界,钟离先生还是想要试一试用一些学术性的方法解读神话关系。

    以普遍理性而论,如果将这一次穿越看作一场野外考察,钟离可以将对盖亚的理解上升到一种深层的自然与宇宙原理的象征。

    猫猫龙露出很专业的神情,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在祭坛流淌的大地力量。

    从考古学的角度看,在青铜时代以前的爱琴文明、克里特岛与色萨利等地区,发现了大量与“地母”相关的女性雕像,这些形象普遍与土地、果实、蛇类有关,象征生育、丰饶与自然循环。如此大地之母即是归土之所,是一切生命归根的母体。

    原始社会将大地视为孕育一切的实体,同时也是一切生命归属的终点,人死之后被埋入大地,其实就是归还给盖亚,完成从生到死再到重生的自然循环。

    都说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妙,原始社会其实还没有诞生出冥府的概念,只有最简单的生命轮回。

    那时大地就是承载一切的主体。

    更重要的是,神话中冥界的建立本身,就与盖亚密切相关。冥王哈迪斯统治的地界,即所谓的冥府,其本质是“地之下”,即盖亚的深处。

    塔耳塔洛斯被视为盖亚之中最幽深的一层,有神话说塔耳塔洛斯是祂的伴侣与部分。盖亚是众神之下、众神之上的存在,因为一切神明最终都不能脱离大地的框架。

    由此无论是谁,死亡之后的灵魂返回地底,应该被看作归于“原始之母”的怀抱,这一观念延续至古希腊的葬礼仪式中——人死归土,不只是物理的分解,更是宗教意义上的再归于盖亚之怀。

    甚至于盖亚诞生了天空、海洋和山岳,以及之后的提坦神、百臂巨人、巨灵族等众多后代。但她也参与了他们的覆灭与更替。在克洛诺斯阉割乌拉诺斯、宙斯推翻克洛诺斯的故事中,盖亚常是背后的策动者,这位女士一直都不仅象征大地,也代表终结旧神统治的死亡之力。

    即使被遗忘,盖亚依旧同这个世界息息相关。就算祂不在神殿中被祭祀,不在史诗中被吟诵,也不在节日里被纪念,名字在众神的金杯中沉没,在诗人的话语中变得模糊而遥远;可祂永远都在那里,在每一片腐朽又新生的泥土中埋藏着祂的影子。

    ……

    一堆不重要的信息手拉着手,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飞过钟离的脑海。

    倒不是为了发表严肃的学术著作。

    而是综上所述,就钟离的理解,无论从神话结构,还是宗教象征、语言演化等方面来看,盖亚这位女士并非单纯的“大地女神”,祂更像一种生命与死亡、诞生与终结的双重象征。

    可以说这位既是播种者,也是吞噬者;祂是母亲,也是墓地。在古希腊人的宇宙观里,没有“盖亚与死亡”的二元对立,只有“盖亚即死亡”的圆形回归。

    失敬了,原来这位也是均衡的仲裁官。

    钟离更快反应到的是,自己的权柄其实和盖亚女士有相似之处。从某种角度讲,他的贵金创造炼金意义上的新生,死亡控制璃月的边界,岩神大权可以代表大地,而契约就是他将一切力量连接的方式。

    所以……

    【所以?】宿主是不打算停手了吗?

    系统看着宿主不断沟通大地之母的意识,随着宿主深入,渐入佳境,越发觉得心惊肉跳,就像看到一只在不断扒拉花瓶的猫。

    但小猫又做错了什么呢?

    小猫没有计算,没有恶意,甚至不知道错是什么。也不知道花瓶意味着什么价值、什么纪念意义、什么来自遥远国家的工艺。

    猫只是单纯的想扒拉啊!

    ——让他扒拉!

    且就算退一万步讲,看在神权如此相同的情况下,猫就不能以对大地、生命和死亡的理解,模拟出同盖亚女士相同的力量,慢慢从死亡登基到另一个高度吗?

    有些事业脑就是单纯的想登基,使劲的登基,不停的登基——钟离好似明白世界意志为什么会说要把“大地神格”按照契约给他了。

    因为这个大饼画完之后,就是依靠钟离自己去填充的。

    世界意志其实只是给钟离先生提供一个凝练神格的大舞台而已,就差没说有梦你就来。

    这种画大饼的甲方一般会获得猫的嫌弃,好在降落地点是盖亚的圣地,这给了钟离另一种解题方式。在确定盖亚的身体已经沉睡,估计即使是意识唤醒也只能唤醒很小一部分后,钟离选择了除直接取而代之外,另一种很有效的工作方式——那就是结盟。

    再说,给他的“死亡执政”神格背书的高位神,还有谁可以管用超过盖亚女士的吗?

    猫猫龙眯起眼,猫猫龙确定安全,猫猫龙继续同岛屿共鸣,唤起沉睡的意识的注意。

    岛屿轻微晃动。

    这种晃动没有引发任何生物的注意。

    随着同此处地脉接触,钟离反而在搜寻唤醒地母意识时,跟随地下的波动,快速看到了克里特岛上的一切。

    宁芙在夜间起舞,牧人和农人工作一天后回家休息,米诺斯王宫依旧在山石与海风之间点燃着灯光。

    长长的石柱走廊被火炬照亮,燃着羊脂与混合的香料。

    今夜,王宫中的王室与哲人欢宴如常。

    长桌围成的内厅里,王子、公主、祭司、哲人、吟游诗人交错而坐。青铜制酒杯击碰,橄榄油与蜂蜜在壶间流转,整个大厅中回响着笑声与歌声,殊不知道自己被猫给瞅了一眼。

    王宫中的人说,美丽的宁芙,他们的姐妹和盟友,今日迎接来一位身份不凡的殿下,我们也要传唱那位殿下的名。

    然后人类们就开始传唱“摩拉克斯”的名。

    接着一名公主表示,宁芙们说摩拉克斯殿下长得很好看,要求父亲在下一次祭祀的时候把她也祭祀上去,这样有利于摩拉克斯殿下可以看到她,并像每一个天神爱上凡人那样的愉快私通。

    国王就说,亲爱的女儿啊,不,你不想。

    远远偷看的猫:……

    马上一个王子举起手,表示那父亲既然妹妹不行,哥哥可以吗,说下次祭祀的时候可以把他换上,他也想愉快的和美丽的天神私通。

    国王看了看自己五大三粗的儿子,觉得大概摩拉克斯殿下更吃亏一点。

    国王就继续说,亲爱的儿子啊,不,你不想。

    有点炸毛的猫:……

    接着是四肢纤细的侄子举起手,表示既然哥哥姐姐都不可以,他总可以的吧。

    国王觉得再这么说下去,马上就要被喜怒无常的天神降罪。

    “亲爱的孩子们啊,请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吧,要知道我们的先祖曾经说过一句话,人类有人类的底蕴,不要沉迷从未见过的神灵!”

    “唉……”

    年轻的王子、公主、贵族们因为吸不到猫而浑身难受。

    猫沉默了:“……”

    同时这里王室的人都很奇特。他们有着黄金般泛光的肤色,眼瞳隐约闪过四芒星的纹路,而这些人类的体格高大,面容较好,寿命悠长,并非纯人之身。

    都说此世的黄金人类是泰坦与人类的混血,诞于神明与尘土之间,既不能列入天界,也难完全归于凡尘。

    ——四芒星眼瞳……

    钟离本是在同盖亚的意识共鸣,他猛然看回去,发现岛屿上的人类贵族中身份越高的人,眼中的四芒星越明显。这里的人类们认为眼瞳中的纹路是他们天神血统纯澈的象征。

    但是钟离只能想到另外一个种群,那就是逃离提瓦特,按理来说来到此世的坎瑞亚王族。

    ——莫非时间是一种工具也是一种惩罚,连原来不信魔神的凯瑞亚,也混淆先祖的传承,以天神的血脉为荣耀了?

    钟离只道出一句话:“……耐人寻味。”

    【等等,宿主,什么耐人寻味?】

    可能就是没有找到造物引擎的痕迹,这里的人类也像对自己的先祖来历不清楚的样子,所以不能以老家魔神的身份,找这些人类算账吧。

    顺着地脉看去,坎瑞亚……不对是克里特的国王喝了不少,酒香里混着山羊奶和干燥的无花果味道,醇香浓厚,国王依旧向身旁的哲人举杯,在黄金人类的时代,尘世的欢宴同高天一样的长久。

    一只谁也看不见的猫猫龙,揣着手蹲在宴会之中,仰头看着人类们尽情欢乐。

    “我们的先祖说,人类有人类的底蕴……”哲人醉醺醺的失口道:“我们不是滤清神选者后剩余的残渣……”

    “伟大的国王,向我们伟大的先祖伊尔明致以敬意,我们的先祖在大地上繁衍不息,我们是如此的骄傲和高贵,但为何您的子女如今要沉迷向诸神祭祀的虚荣,忘记了先祖所说的教诲呢?”

    国王的酒杯突然掉在地面上。

    宴席现场直接安静。

    一位年轻的祭司咳了咳:“尊敬的哲人,您是一位智者,但要知道敬畏神灵也是命运的一部分,我们是由天父与那位母亲创造的黄金的种族,我们本就来源于天神,请不要将自己当做普遍的人类。”

    哲人执拗的抬起头,看着国王不言。

    国王已经喝醉了,重新握住酒杯,缓缓摇头:“不,哲人是对的,我们不是天父与那位母亲创造的生命。”

    他抬手,仿佛要拨开空气中看不见的尘埃。

    “我们的祖先……他们……只是站在大地之上,天穹之下,最初的时刻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出现。”

    “我们的祖先不是被创造的。”国王嘴角含着醉意中的恍惚,“在原初让地上有生命之前,就已经有人类在山林、地下与风中穿行。”

    年长的人类皆沉默不语,年轻的人类还在不解看着他们的长辈,不明白为何长辈面庞上有一半露出自豪的表情,一边则在隐隐担忧。

    王子中最年长的一位,起身鞠躬问道:“那么,父亲,伟大的先祖会受到天神的奖赏,变成天空中的星穹,我们伟大的先祖如今何在?”

    国王的眼神落到远处烛火未及的石柱间,目光忽然变得遥远。

    “他们消失了。”他说。

    “天父被十二位真正的主人所流放之后,我们的先祖便一同消失。”他顿了顿,眉宇间浮现出一种悲哀,“而留下的只有我们,眼中带着四芒星的后裔,夹在诸神与凡人之间的遗民。”

    “那父亲为何不去拜访天神的神山,虔诚的承认我们的过错,请求十二位泰坦的宽恕。”王子皱眉追问,“身为半神之后,我们可以像海岛外的人类一样成为英雄,完成天神的试炼、斩杀怪物、登上星座,加入诸神的荣光之座。”

    国王笑了。

    “我在守墓,而以后你们也会继续看守下去。”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眼神中一抹微光烁然,“我们不能让那位母亲……盖亚女神苏醒……”

    因为国王提到了女神的名字,众人脸色各异。

    王子低声道:“那位母亲终究是大地之母,难道……祂的苏醒不是福祉?”

    “如果你见过愤怒的母亲抖动山脉、让海浪吞没我们先祖的王城,就不会这样说了……”

    宴会又沉寂了片刻,好像是王族们在为自己的先祖们哀悼。

    直到仆人端上一整头帕纳索斯山野羊,被橄榄木慢火烤得外焦里嫩,腹中塞满香草与酒渍无花果,切开时汁液混着迷迭香与石榴糖浆一齐流出。侍女高高举起酒壶,让酒色暗红如夜中玫瑰,带着桂花与肉桂,混着羊奶酿成的酒液倒进所有来宾的杯中。

    ——此间乐,不思祖。

    喜欢开派对的王室成员们重新接着奏乐接着舞起来,俨然忘记了所有老祖宗留下来的章程。

    大地间的目光从宴会中移开,虽然很想问一问这些人类的先祖把朕用来堵深渊的造物引擎弄到哪里去了——那么大一个高达,不可能分解出来无数片,放到此世的各个角落吧。

    但现在着急毫无意义。

    ……

    大地的目光从王城中离开,来到原野和山脉间,很快就找到了国王所说的墓穴。

    大概以前那里是一座城,却被海啸与地震摧毁,压入了大山深处。

    钟离没有继续再探测下去,他不能同时做两件事情。坎瑞亚的事情需要调查,陛下登基的事情也刻不容缓,钟离便重新开始同大地的意志所共鸣。

    而在山中碑文写着另一个世界的文字,像是对荣耀的祭文,也是某个逃亡人类国度最后的赞歌。

    碑文甚至充满骄傲的说——【我们曾以铁与血的意志,穿透未诞生的混沌。我们拒绝了泥土的丰饶,拒绝了天空的辽阔。】

    【我们将命运的金线锻造成锁链,将天空铸造成囚笼,将大地敲打成利刃,为我们自己,也为未来,钉下永恒的崇高。】

    【因为我们自己,就是新的深渊与命运,最后我们将篡改一切,我们是自己最后的神明……】

    骄傲的国度还是消失了,只剩下一群连先祖来历都分不清楚的子孙。

    子孙们成为了卡俄斯世界的一部分,狂热的追随天神,纵情享受欢愉。

    只有极少数人还在坚持先祖留下的警告。

    宴席之中,老国王已经睡着了,像是做了一个惊恐的梦。

    “没有谁……”

    “绝对不能唤醒……”

    “那位母亲……”

    但整个克里特岛,在晨曦中,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一具巨大的身躯。

    岛屿激烈震动了一瞬,重新回归平静。

    钟离缓缓收回力量,他用一晚上时间,成功把大地女神从梦中唤醒了……

    **

    大地女神盖亚以岛屿为形体,在沉睡中依旧保留了一丝清醒。

    晨光之中,女神的模样缓缓凝形而出。

    大地神自带慈母光环,光中的女神形态肤色如浅金色的砂岩,在阳光下透着温润微光。长发浓密如森林瀑布,藤蔓与花朵自然缠绕其间。眼睛是苍绿与琥珀交融的色泽,仿佛初春森林和长满麦穗的田野,带着初醒者的迷茫。

    如果钟离要继续骗下去的话,他就会将力量调整成初生的神明,以此降低地母的戒备。

    但钟离先生偏偏就想反道其行。

    都说穿越者要在异世界保护好自己的马甲,突然有一天有位穿越者突发奇想,想试一试自爆自己的身份会是怎样的结果。

    【……!】

    系统有被宿主吓晕,但是拦不住。

    既然没人拦,钟离微笑着注视此世的原始神苏醒,准备拿出成熟的态度,同这位刚苏醒的女士好好的谈一谈。

    这不是巅峰期的盖亚女神——依然美丽得如同世界初诞之际,混沌中绽放的第一朵花。

    “我感应到了……熟悉的力量。”

    盖亚女士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唤醒祂的神灵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盖亚女士低头凝视着钟离,如一位刚刚醒来的母亲望见陌生的孩子,然后想了想,再仔细思考一番,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同自己类似,却同卡俄斯神系没关系。

    钟离先生选择不装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终究不是卡俄斯的本地神,不同源的力量很容易暴露,所以没必要来骗来偷袭不知道多少岁的盖亚女士。

    反正他觉得自己也不具有威胁。

    美丽的女神果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撸和自己一样美丽的猫猫龙,指尖轻轻掠过钟离的额头,动作快准狠而温柔。

    “但你,并不是我的孩子。”

    钟离不着痕迹地躲闪,嘴唇微微地扬起,只是不想被当做猫撸而已。

    他坦然直视对方:“很遗憾,尊敬的女神,我名摩拉克斯来自于异界,并非是卡俄斯的子嗣。”

    盖亚微微歪了歪头,绿藤般的发丝滑落肩头。

    ——果然这里面有一些误会,人类和宁芙都假设错了,大地女神其实是温和那一挂的原始神。

    祂是可以同钟离交流的。

    不过对于盖亚的性格同宁芙和人类说的不同,钟离倒是不奇怪。从某种角度讲,钟离也是大地神系的一员,大地神一般是什么性格,他略知一二。

    ——不理解的参考若陀就行了,岩龙王也是大地的一员。

    ——若陀可听话了,性格超好的。

    “异界……”盖亚的声音里没有敌意,只有好奇与一点点疲倦,“我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连身边的孩子们的声音都消失了。”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到有异界的客人来拜访卡俄斯的世界……我还记得在混沌初开之时,我见到过天外神灵阿基维利的金车。”

    本地神看见星神不奇怪,毕竟这个世界差点加入“星穹铁道”。

    钟离顿了顿,询问盖亚女士,是否记得除自己还有其他的异界来客拜访此世,比如一个带着造物引擎逃亡的人类王国。

    盖亚回忆后却突然认真的摇了摇头,说她只是一抹清醒的意志,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楚,却认为当初阿基维利的金车没有到达此世,好像是被一种物质所阻拦,转道前往其他的世界拜访。

    钟离:“……”

    是时候怀疑坎瑞亚当初和开拓星神同时到达,并用提瓦特的命运纺织机将此世困到和提瓦特一样的轮回,使得开拓星神不得不转道。

    盖亚则从远古的记忆中回过神,重新看向钟离,眼神中多了几分孩童般的好奇。

    “那唤醒我的异界客人,对于我,你的眼中充满熟悉,请问在你的世界……存在有我们神族的名字吗?”

    钟离没什么好隐藏的,声音温和的道:“尊敬的盖亚女神,在一个属于未来的世界,我曾听闻过您的名字,您的子嗣,以及卡俄斯的传说。”

    他甚至还能客串大学教授帮人类的孩子们修改相关研究论文,只是如果哪个人类小孩用神话传说来解释历史研究,他会和其他的人类教授一样伤心。

    盖亚女神眨了眨眼,眼中浮现一丝调皮的亮光:“不过,我打赌异界记载的我们,一定和现在的样子……大不相同。”

    钟离轻笑,同这位女神平等对谈:“确实如此,诸位在异界的记载中,常常是略带家庭复杂的存在。”

    “好像真的是这样……不过尊敬的客人,要知道和人类不同的是,我当初是没有机会选的。”

    盖亚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笑声轻柔而明亮,祂就是无边无际没有忧虑的原野。

    “乌拉诺斯很年轻,我创造了祂,看着祂在我头顶飘来飘去,觉得什么都新奇,吵闹的像一只金色小鹰,这种黏人、吵闹、情绪化、占有欲强的伴侣本来不是我的选择,但是……”

    盖亚微微一愣:“但是我必须遵照命运,在追随者的欢庆中,成为乌拉诺斯的伴侣。”

    然后乌拉诺斯被祂们的孩子所打败放逐,祂们的孩子又将被祂们的孙子所放逐,这就是命运的三女神为此世规划的轮回。

    “总之,我还是觉得独自待在大地上更快乐。”

    “你呢,亲爱的客人?”

    橄榄树的影子斜斜落在地上,风从山谷吹来,把金色阳光撕成细长的缎带。

    盖亚女神双手撑头,大地神系就是这么的自来熟。

    钟离无奈:“我也有伴侣。”

    盖亚扼腕而叹:“唉……”

    可惜又是一个英年早婚的。

    “但那位是我自己的选择。”

    “哦,那你的伴侣一定很完美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多谢。”

    钟离笑了笑,表示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将伴侣带给盖亚女士看看。

    盖亚女神就天真的说,好呀好呀!

    系统:【……】

    系统觉得盖亚女神见到若陀龙王后大概是不会好了。

    以及您两位的气氛怎么这么古怪,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志趣相投,大地神系的友谊就这么直白的吗?

    系统又打开资料库查了查。

    ——卧槽!这种场面叫闺蜜说私房话……

    太可怕了块忘掉这一幕!

    系统气急败坏的掏出自己的资料库一波狂砸。

    **

    “但是亲爱的旅客,摩拉克斯殿下。”盖亚微笑着说,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温暖,“你的诚实与善意打动了我,感谢你将我唤醒,或许我已年迈,这世界也不再需要我,但请允许我,以混沌之后之女儿的名义,欢迎你的到来。”

    钟离收敛笑意,正色一礼。

    “既然如此,”他低声开口,言辞平静而坦荡,“盖亚女士,恕我冒昧——”

    他直视盖亚,金色眼瞳中一片坦然:“不知您是否愿意,暂时将大地中死亡的神职借予我使用?作为异界的旅客,我需要一个身份,以便在此世进行一些重要的事情。”

    分外坦诚,装都不装了。

    可是你们能拒绝一只眼睛明亮的猫猫吗?

    猫好,猫诚实,想养!

    盖亚听后,并未立刻回应。祂歪了歪头,似乎在重新认真打量面前这个异乡的客人。

    晨风吹过,拂起祂藤蔓编织的裙摆。地母神看着年轻的“同类”的眼神中,有沉睡太久的天真,也有看穿岁月的温柔。

    过了片刻,盖亚女神终于笑了。

    那是一种欣然、干净、又略带恶作剧的笑容,仿佛春天答应给顽皮孩子额外的野草莓。

    祂轻轻点头:“若是摩拉克斯殿下,倒也无妨。”

    “只不过,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很多属于我的权柄都被尘世所遗忘。”

    “遗忘到……”祂笑了笑,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坦然,“我属于死亡的神权,堕落到了塔尔塔罗斯最深的幽暗之地。”

    “如今的世界,在克罗诺斯统治下,也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记忆、血缘、誓言、命运……都在祂的统治下逐渐被刻意的遗忘,只剩下表象的欢宴。”

    祂看着钟离,唇边带着一丝半真半假的调皮笑意。

    “所以呀,亲爱的摩拉克斯殿下,如果你只想要‘死亡’的神权,恐怕还远远不够。”

    钟离挑眉:“那么,盖亚女神会建议一名不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客人怎么做最好?”

    “很简单,我们都需要盟友……”盖亚歪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荡漾,仿佛整片森林海浪,“如果殿下愿意留下来,留在我的圣地克里特岛上……”

    祂凑近了一些,对漂亮的异界来客先生很感兴趣,轻轻拽住钟离的衣袖,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迎。

    “那么,我想殿下可以伪装成我的弟弟,或者说,另一个‘我’。”

    钟离若有所思:“也就是您的另一面的意思?”

    作为神灵多来点分身也不奇怪,别说性别不同了,后世的宙斯还分出来过白色公牛、天鹅、黄金雨……基本上碰谁谁怀孕。

    盖亚道:“当然这是最佳的方法,毕竟我失去了力量,而你需要凝聚神格,而我们掌握的神权非常相似。这样一来,你便能以大地的名义,堂堂正正地观测尘世。”

    金眸中流转着沉静的光,钟离权衡了片刻,随即温和一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这是莫大的荣幸,我会感激不尽。”

    他顿了顿道:“不过,契约需双方满意,方能称为真正的契约——不知盖亚女神,是否有什么诉求?”

    “我的诉求啊……”盖亚听罢,毫无顾忌地挽住钟离的手臂,动作亲昵自然得仿佛早已是多年手足。

    “诉求嘛——”祂仰头,眼眸中映出蔚蓝的天空与无尽的光。

    “命运让我遇见殿下,让我在自己即将被遗忘时,找到一位新的同类,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此世刻意在遗忘我,那我想借着你的存在,给这群忘记母亲的孩子们,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吧。”

    或者说,大自然母亲决定复仇,祂要殴打自己的不孝儿女。

    也就在盖亚欢喜地拉住钟离的那一刻,钟离感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悄然自盖亚掌心,顺着相接的手臂,同自己共鸣。

    ——好耶!盖亚女士撸到猫了!

    而那是大地的权柄。

    掌控克里特岛乃至更广阔地带的地脉与山川;对所有在地表诞生与繁衍的生命拥有天然亲缘性主宰;让山脉崛起,海岸线改变,河谷雕塑大地,催生春芽,埋葬秋叶,调和生与死的秩序;最后祂是死亡与复仇的永恒女神。

    这一刻,两个大地神系神灵开始共鸣,达成合作关系。而远在奥林匹斯的高天,万神殿中一瞬产生了变化,新的神位出现又重新消失。

    天神们感应到了这股变动,高天依旧持续着欢宴,几乎没有天神在乎宴会外面的事情。

    随后,在自己圣岛中,盖亚轻轻耸了耸肩:“克罗诺斯嘛……他现在一心只知道欢宴,是不会注意到大地的变化的。”

    女神撇撇嘴,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不满:“他和他的父亲乌拉诺斯一点也不一样。”

    说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像是困惑自己为什么会有情绪。

    “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乌拉诺斯在意呢?反正我再也见不到祂了。”

    “不过啊,不愧是我,真漂亮!”

    盖亚女士很快忘记糟心的丈夫,笑着踮起脚尖,绕着钟离轻盈地转了一圈。

    藤蔓与黄金编织成的桂冠在祂指间绽开,如同春日初生的荣耀之花。

    ——家人们,被一只猫唤醒,猫归我了!

    现在是装扮猫猫的时间。

    女神轻轻将桂冠戴上钟离的发顶,温柔地宣告:“亲爱的弟弟,去吧,去接受宁芙们的拜见,让尘世真正传送你的名。”

    钟离依据以冥神的力量为主导,却有大地的力量同冥神的力量持平,此刻,他的模样庄严而温柔。

    金色的桂冠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光,棕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钟离表面展露的神性,也在这一刻,悄然不可逆转地改变,让他从死亡、土地与贵金,拓展到属于盖亚的生命母系的权能。

    猫猫龙很感谢,所以猫猫龙笑着点头。

    盖亚看着钟离,忍不住又笑了,笑中带着一点点遗憾。

    “可惜啊,”她轻声说,“殿下这么强大美丽却不是一位女神呢,女神和我相融的更好,就不能试一试吗?”

    钟离先生的笑容不变。

    他温和的道:“不会让阁下有得逞的机会的。”

    “好吧……”

    无师自通嬷嬷之力的盖亚女神非常遗憾。

    而念头就像野花的种子,在心里悄然生长,带着一种近乎纯真的温柔幻想。

    女神想:如果摩拉克斯殿下是女神,一定拥有一头更柔软的棕金长发,带着晨雾的光泽,在风中飘扬如同新生的麦浪。眼眸会带着露水的清澈与天真的光,身形纤柔而坚定,像用最坚韧的藤蔓编织出的细长藤枝,细致优雅却充满力量。

    还会穿着由橄榄叶与金藤编成的长裙,赤脚踩在温暖的泥土上,走过山谷与溪流;每一次呼吸,都会让花朵绽放,每一次笑声,都会让泉水跳跃。

    ——多美丽的小妹妹啊!

    至于男神全都是一群粗鲁又自私的家伙,乌拉诺斯用天空压迫大地;克罗诺斯篡位之后,天天开宴会,大地上也全是男的在打来打去,吵闹不休。

    当然摩拉克斯殿下除外……

    怎么可惜就不是呢……

    盖亚女神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沉静端正、礼仪周全的客人,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地妈妈的心底始终藏着一种古老而温柔的偏爱,人家有母系世界的最古老的记忆嘛。

    以及,重塑大地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上吧,猫!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帝君依旧是冥神,但是权柄直接伪装盖亚女士的啦,因为早期地母神权柄里面(很多民族)一般都包括点死亡哒

    没有岩王帝姬的,盖亚女士表示心塞,以及已经可以看出坎瑞亚整了什么大活了[狗头]

    还有本文对其他神代称是祂,而帝君的是“他”,是因为帝君的人性,如果哪次使用“祂”代称帝君,就代表人性被神性覆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