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唐舒瞬间清醒过来, 顾不得还没换衣服,就穿上了鞋子走出门去,迎面就碰上了一脸无措的刘婶。

    这几天唐舒都比较早起来, 准备早餐档的事情。

    昨天晚上大概是因为沈越在家, 她睡得特别踏实,今天醒来已经有点晚, 看样子刘婶已经把包子做好了。

    唐舒没等刘婶开口, 便焦急问道:“刘婶,你看到沈越了吗?”

    “沈……沈越他天没亮就起来跟我一块做包子,我一时嘴快就把昨天那谁欺负你的事情说了出来。”刘婶也是一脸的焦急,皱着眉头道:“谁知道沈越一听就黑了脸,拿着一根棍子出去了,说要给你讨回公道。”

    唐舒心里一沉, 深怕沈越下手太重,会把事情闹大。

    丁家兴家里本来就有点小钱, 而且家里人脉也广, 有一个叔叔在公安局当队长, 他家里面也是做工程的, 跟市里几个大人物都有来往,所以他们家在镇子上特别吃得开。

    刘婶脸色凝重, 想要安慰她:“我想沈越只是去吓唬他一下而已, 不会真的下死手的, 你别担心,沈越肯定会没事的。”

    唐舒脸色煞白煞白的,她就是知道沈越脾性不好, 昨晚才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沈越这人从小到大就习惯了用拳头说话,要是女人挑衅他, 他还能忍一忍。

    可要是男人,指不定把人家打个头破血流才会善罢甘休。

    唐舒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好不容易开起了一个小摊档,以和为贵才是根本,毕竟她是出来做生意的,求的是财。

    唐舒轻呼一口气,对刘婶道:“刘婶,我现在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今天的早餐就辛苦你来卖了。”

    “你还是别去了,毕竟大着肚子的。”刘婶看到他们两口子这样,越发内疚。

    沈越刚刚那架势,不是去打架还真不信。

    男人打架,免不了碰碰撞撞,要是唐舒一个不小心被碰到了,早产都是事儿小,最怕大人也有事。

    唐舒轻轻摇了摇头,“我得去看着沈越,我不能让他出事。”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吗?你上哪去找他们?”

    唐舒抿了抿唇,点头:“我大概知道在哪,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整个镇子就只有一家迪斯高,丁家兴这种无所事事的二世祖大概率会出现在那里。

    *

    沈越拿着唐舒放在房间的那根棍子,一路狂奔到丁家兴常去的那个舞厅,还没进门,就抓了个喝高了的小伙子,怒问:“丁家兴呢?”

    小伙子看到沈越手里那一根半个手臂粗的长木棍,颤颤地指了指里头的包厢位置,“在,在里边。”

    迪斯高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沈越那凶狠的眼神显然就是来搞事的,他也没敢乱说。

    沈越舔了舔后牙槽,大步跨前去,一脚踹开了包厢门,目光扫视一圈乌烟瘴气的包厢,怒问:“谁是丁家兴?”

    丁家兴喝了大半宿,唐舒给他的打击太大,昨天睡到晚上八点多,出来就找了个小妹泄了火,然后又喝酒喝到现在,脑袋又涨又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向沈越:“妈的你谁啊?不长眼睛居然敢扫老子的场?”

    人群中不知道谁小声喊出了“沈越”的名字,丁家兴打了个酒嗝,端着一酒杯,摇摇晃晃来到了沈越身旁:“沈越?草,原来你就是唐舒那个小白脸男人?”

    丁家兴矮了沈越一个头,但还是往前凑了凑,嗤笑道:“妈的,你除了长这么一张脸,哪里比得过我?穷逼一个!”

    话音刚落,沈越直接抄起手里的长棍,举过头顶,狠狠地砸向了丁家兴的大腿,瞬间让对方单膝跪在地上。

    “这一棍,是替唐舒打的。”

    丁家兴的鬼哭狼嚎还没呼喊出声,沈越直接扔了手里的长棍,徒手抓起了他的衣领,单手握拳,把丁家兴当作靶子,迎面就是一拳下去,那张面目狰狞的脸,瞬间鲜血四溅。

    “这一拳,是老子打的!”

    沈越轻蔑道:“就你?还想跟老子比?来啊,看看谁的拳头比较硬!起来,跟老子比一比!”

    丁家兴狂吼一声,“你他妈——”

    随后作势要扑上前去打沈越,“你竟然敢打老子?也不看看老子在这青峰镇是什么人,我跟你没完!”

    沈越嘲讽出声:“我管你什么人,敢欺负我的女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的女人?”丁家兴啐了一口,直接开口骂道:“做你个死穷逼的女人可真他妈倒大霉了,你看看你的女人都多大的肚子了,谁家的女人挺着几个月大的肚子出来抛头露面的?你他妈还是个男人?”

    “去你妈的!”说罢,沈越又一个勾拳落在对方的另一边脸上,一颗牙齿“嘭”的一声飞溅出来,疼得丁家兴嗷嗷乱叫。

    “你他妈连孕妇都欺负,狗都不如!你欺负我的女人,不揍你才不是男人!”说着,又是狠狠一拳。

    丁家兴看向天天一起吃喝嫖赌的同伴,怒骂道:“妈的,给我上啊!哎哟——”

    “疼死老子了,快给我揍他啊啊啊!!”

    旁边的人互相看了看,直接一拥而上,沈越打起架来向来狠辣又敏捷,趁其不备反手抄起了桌子上的酒瓶子,一把敲碎在桌面上,“嘭”一声玻璃碎了一地,那齿口尖利的瓶颈直接顶在丁家兴的下颚处,用力往前一推,红着眼道:“来啊,谁敢上来试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气都不敢呼一下,只有丁家兴在哀嚎着,深怕沈越发起疯来,真的把酒瓶子往他颈间怼上来。

    唐舒进门就看到了沈越揪着丁家兴的衣领,手里还拿了个敲碎的瓶子,丁家兴那一脸血迹斑斑的模样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相反,沈越脸上干净苍白,微长的头发落在眉眼上,俊美无暇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狠厉,屋里十几人正围着他,却没人敢上前。

    只听他冷笑道:“老子告诉你,以后见到唐舒给我滚远点,再有下次,老子直接废了你!”

    “住手!”唐舒怕他怒火上头,会弄出人命,连忙出言阻止。

    沈越抬眸,余光看向了那个显瘦的身影,眉头轻蹙。

    唐舒看沈越一脸的无动于衷,又坚定地喊了一声:“沈越,放开他。”

    “艹。”沈越抬头看了唐舒一眼,震惊双眼好像在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唐舒直视沈越的眼睛,颤颤地说:“你回来我这里!”

    等到理智慢慢回笼,沈越一把扔开了丁家兴的衣领,然后抬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才把手里的玻璃瓶掷摔在地上,那玻璃碎几乎要溅到丁家兴的眼睛里,吓得他死死闭上了眼睛。

    唐舒上前两步,直接伸出手牵住了沈越那宽厚的掌心,对躺在地上哀嚎的丁家兴道:“丁家兴,我愿意出来干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能靠自己的手艺赚点家用,那也是我的本事,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M主席都说过妇女能撑半边天,劳动是最光荣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个人都有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方式,我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我的人生。”

    “沈越是我的丈夫,你昨天当众羞辱了我,我晚上回去就动了胎气,一宿都没睡好。”

    唐舒用力拉着沈越的手,想靠在他身旁,找到可以依赖的点。

    沈越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脚步往她那边挪了挪,用力回握住她纤细的五指,十指紧扣。

    唐舒看向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可怜兮兮地问:“你们说,我一个有妇之夫,还怀着孕,却要被丁家兴当众调戏羞辱,让我肚子里的孩子认他当爹,为此还动了胎气,要是一个不注意,早产了,谁来负责?自己的女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吗?”

    这些话,唐舒是故意对那些在看戏的人说的,她要这些人知道,沈越并不是无缘无故来找他们的麻烦。

    无论放在什么年代,丁家兴的行为都是低劣的,人人唾弃,现在沈越来为她讨公道,她也要占一个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唐舒看众人依然无动于衷,冷静道:“丁家兴,你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还口出狂言说要用金钱收买我,要是这些话被一些不知道实情的人听去,觉得我朝三暮四,生活不检点,那我以后怎么面对肚子里的孩子?我还怎么在这个镇子上立足?”

    这番话说出来,直接把丁家兴架了上去,本地人谁不知道丁家兴家里有点钱,到处为非作歹?不过没人说罢了。

    唐舒转头看向了丁家兴,神色平静:“以前上学那时候你天天纠缠我,我大可以忍,但现在我已经是一个有夫之妇,还怀着孕呢,你居然还在大街上调戏我,大家说合理吗?”

    沈越虽然下手是狠,但是为自己的女人讨一个公道也是合情合理的。

    唐舒抬起左手,故作擦了下眼睛,泪眼汪汪看着丁家兴,大声道:“丁家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既没有招惹你,也没有得罪你,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说完,便把脑袋伏在沈越的肩膀处,默默抽泣起来。

    围观的人群彻底吃清楚这个瓜了,纷纷看着唐舒那隆起来的肚子,开始窃窃私语。

    “就猴急成这样吗?孕妇也不放过?”

    “原来以前就欺负过人家,但是现在人家已经结婚怀孕了还来骚扰,真不是个人!”

    “怪不得人家老公下手那么狠,换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折他一条腿也说得过去。”

    沈越转头看向丁家兴,面色冷峻道:“要是唐舒和孩子有任何差池,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还作势上前去再揍一次丁家兴,但是被唐舒给拉住了。

    丁家兴捂着肚子哭,疼得根本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一直哼哼叫痛。

    他以为沈越又要打他,双手顾不得肚子上的痛,直接用手臂护着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胡说八道,别打了。”

    “疼死我了!”

    沈越冷笑,追问:“你哪里错了?又是跟谁认的错?”

    他一向靠拳头说话,既然丁家兴欺负了唐舒,那他就来给她讨公道。

    他不会跟唐舒一样,打了人还留下来说一些长篇大论,打了就打了,打不死就行,要是还有下次,再往死里揍。

    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但是听完唐舒的这几番话,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唐舒是为他找一条后路,要让丁家兴认下这个错,即便是他动手打的人,那也是因为丁家兴品行不端,不是他故意找茬。  一想到唐舒这样护着自己,那空荡荡的心倏然就酸酸涨涨的,一种被人爱护的感觉久违地漫上心头,让他瞬间意识到——

    他是有家的人了。

    这个家,是唐舒给他的。

    沈越握着唐舒的手紧了紧,恨不得把她揉进心窝里。

    唐舒微微吃痛,倏地抬起眸子,对上了沈越的目光,满意地眨了眨眼睛。

    沈越很多时候就是吃了不解释这个亏,镇子上很多关于他的事都是谣言,可是以前他从不解释,任由谣言发酵,越传越过分,甚至吸丨毒杀人放火都编出来了。

    但是既然自己在理,那肯定得为自己辩解,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受了委屈,不然本来自己占理的,到头来还被人倒打一把,那得多吃亏。

    唐舒不愿意吃这个亏,现在更不会让沈越吃这种亏。

    她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沈越是为她讨回公道,才对丁家兴动的手。

    这边的丁家兴嗷嗷叫痛,听着沈越的问话,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顺着话语喊道:“我我我,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唐舒说那些浑话。”

    “我该打,我该死!”说着,还自己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但是不痛不痒的。

    沈越不耐烦地问:“道歉呢?”

    丁家兴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但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彻底服软,转过头看向唐舒,扬起声量:“对不起嫂子,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给你道歉了。”沈越轻轻捏了下唐舒的掌心,轻笑问:“原谅他吗?”

    唐舒对上沈越那墨黑发亮的眼眸,心里既感动又酸胀,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她对丁家兴说道:“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想跟我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说着,拉着沈越的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沈越勉强接受丁家兴的道歉,见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牵着唐舒的手,掉头离开了迪斯高。

    *

    两人一同走在清晨的道路上,上学的孩子慢悠悠地出笼,街边摆卖的小摊也慢慢多了起来。

    烟火气十足。

    唐舒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沈越,微微昂起下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又好像一个斗胜的公鸡打赢了一场胜仗。

    唐舒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沈越那张云淡风轻的脸,越看越来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清晨的凉风吹来,沈越牵着唐舒的手,只觉得软绵绵的,直接塞进了他的衣兜里,理直气壮地说:“早上凉,别动。”

    沈越的手劲大,掌心宽厚,直接把她的手紧紧拢在手心,垂眸看了她一眼,小声问:“生气了?”

    听了这话,唐舒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沈越。”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得清:“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用打架来解决问题的,我们是成年人了,处理事情可以学着圆滑一些,尤其是你下手没轻没重,要是把人……”

    真的把人给弄死了,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沈越思考了半秒,自嘲地说:“所以昨晚你宁愿装睡,也不告诉我被人家欺负了。”

    接着他轻嗤一声,有点气恼:“你认为我不可靠。”

    沈越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清晰感觉到唐舒没有真正想要依靠他,甚至还觉得他是个不理智,爱闯祸的人。

    唐舒语塞,那沉默不语的样子看在沈越眼里,就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沈越忽略内心那一抹紧紧揪起来的窒息感,语气轻松道:“你放心,我肯定有分寸的,不会闹出人命。丁家兴就是故意来找你麻烦的,他看你一个女人出来,摆明就是想占你便宜,如果这都忍得住不动手,我还是个男人?”

    大概是沈越刚刚打完架,肾上素激增的原因,说的话居然比之前多一些。

    但是也嚣张极了。

    唐舒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一下子居然没抽出来,只好任由他握着。

    谁让是自己先动的手?

    唐舒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认真道:“我知道,你习惯用你自己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但那只适合以前。现在不一样,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我不想你出事。”

    沈越之所以对谁都那么狠,那是因为他以前没有任何顾虑,他孤家寡人一个,估计也不会太惜命。

    但是现在不一样,唐舒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她既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更不想她有个杀人犯的爹!

    那不如不出生得了。

    大概是因为她以前生活在一个较现在要文明一些的年代,她从不主张用暴力解决问题,毕竟打架上头弄出人命的案例比比皆是。

    有时候仅仅是为了排队发生了口角,或者是陌生人之间不注意的碰碰撞撞,一不小心就酿成了不可挽救的后果。

    不仅自己后悔莫及,同时也伤害了很多人。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既然你是我的女人,我也不想你出事,只要有我一天,我就护你一天,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沈越观察着唐舒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你说丁家兴他这么过分地欺负你,最后却什么后果都不用承担,他下次再见到你会怎么样?”

    没等唐舒回答,沈越就冷嗤一声:“那他肯定会得寸进尺,会认为我不在意你,可以任别人欺负,也会认为你没有能力反抗他,进而对你更加无礼,所以……”

    “所以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唐舒笑着接过他的话,尝试着站在沈越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

    沈越这么说也没错,丁家兴以前爱而不得,心里早就对她有芥蒂,就算不是真想调戏她,那也是换种方式羞辱她,觉得她眼光差,想要让她后悔,最好是真的顺着他意,让孩子认他当个便宜爹。

    每每想到这里,唐舒的胃就开始翻江倒海。

    沈越点头,似乎很满意她突然的开窍:“有些人就是犯贱,不揍就皮痒,揍过之后就老实了。”

    唐舒一时语塞,语气有点不好:“反正以后能不动手就别动手了,你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你要记住现在是法治社会,用蛮力解决问题已经不受用,早晚得吃亏的。”

    不过唐舒又很护犊子地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个丁家兴确实该打,打得好。”

    沈越狠,但总有人比他狠,这年头还没全面禁丨枪呢,要是遇到带刀陀枪的,即便你身手再好,也抵不过人家的子弹快。

    沈越脸色和缓一些,清了清嗓子,“知道了。”

    然后小声嘀咕一句:“以后不给你惹麻烦,我自己收拾烂摊子。”

    唐舒狠狠瞪了他一眼,沈越却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气得她用放在衣兜里的那只手,狠狠地捏了一把沈越的手指尖。

    男人不痛不痒地笑了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太阳缓慢地升高,把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唐舒看着两人的步伐慢慢平齐,打趣地问:“刚刚你说你在意我?”

    她以为沈越去打人,是因为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伤害。

    难道不是吗?

    话落,沈越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脸看她。

    唐舒微微抬头注视着他,眉梢眼角的弧度显得特别好看,沈越呼吸一滞,声音带着笑意:“你都主动说要跟我好好过日子了,老子一个大男人会这么小气不管你吗?你被人家这样子欺负,我肯定要罩着你,不然人人都以为你好欺负呢。”

    说完,轻轻别过脸去。

    唐舒看着男人那耳朵慢慢爬上了红晕,忍不住笑了笑:“噢,原来是这样子啊,那以后我不想跟你过了,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沈越听着这话,扭过头看她,“你是我儿子他妈,我还能不管你吗?放心,只要老子一天没死,老子就管你们娘俩一天。”

    话糙理不糙,但是为什么唐舒听着怎么有点不舒服,皱了下眉:“你以后别整天老子老子的,听着不文明。”

    “到时候孩子学讲话,第一句就是老子,有你后悔的!”

    “……”

    沈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

    走了一段路之后,沈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跟着一紧,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不是,你刚刚是说不想跟我过了?怎么又不想过了?”

    女人怎么这么善变?

    唐舒一脸无语,抿了抿唇不说话。

    沈越微微弯腰,两人的视线持平,之见他剑眉一提,眼里含着戏谑的笑意:“说话啊!你要始乱终弃,当现代陈世美是吧?”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呢?闭嘴吧,啰嗦。”唐舒被吊儿郎当的笑容逗笑了,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沈越轻嗤一声:“得,你喜欢闷葫芦是吧?以后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不要,你这样就挺好的。”唐舒抬脚踢了他一下,微微嗔道:“一起生活,有商有量才行。”

    她觉得,这样的沈越才是真正的他。

    有年少的一腔冲动和热血,也有年少的轻狂和张扬,这个年纪就该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想了想,她皱眉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刚刚她只顾着为沈越说理,没注意他有没有受伤,但是刚刚包厢乱成那个样子,肯定少不了受点伤。

    沈越顺势点了点头,伸出另一只爪子,示弱道:“手疼死了,你回去给我上点药。”

    “让我看看,等会回去给你上点药吧。”唐舒拉过他的手,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沈越还是受伤了,手指关节处扎进去了一点玻璃碎,看着就触目惊心。

    可这人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痛也不知道说一下,忍不住斥责道:“傻子,谁让你有棍子不用,用拳头!”

    沈越看着唐舒关切的眼神,很受用地笑了起来,但嘴巴却是戏笑着:“得,以前求人办事的时候就沈越沈越地叫,现在办完事了,就叫人傻子,这世道。”

    唐舒听着沈越那幼稚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大话西游里边那句:“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唐舒收敛起一脸笑意,催促他:“快回去吧,刘婶估计还在家等我们呢。”

    *

    两人一同走回去家里,还没进门,就看到刘婶着急地朝门口张望。

    她看到两人一同回来,先是打量了一下沈越,担忧地问:“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打伤?”

    从小到大,沈越打架的次数就比吃饭还要多,受伤的次数都数不过来。

    以前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沈越不想让老人家知道,时不时会去她家做简单的伤口处理,然后和她串通口供,让老太太以为他只是调皮爬上爬上摔伤的。

    现在这一场景,好像又回到了沈越上学那会儿,忍不住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沈越舀了两勺水,把手上的啤酒迹和血迹冲洗干净,简单应道:“没事。”

    唐舒摇了摇头,领着沈越往客厅走去,边说:“没有受什么伤,沈越把丁家兴教训了一顿,估计够他躺上一头半个月的。”

    “打得好!”刘婶松了一口气,又愤愤不平道:“那种人就是欺软怕硬,应该教训一下,不然下次又来闹了,万一真弄出个早产,那真是遭罪了,沈越帮你出这口气也是应该的。”

    刘婶刚刚也是怕沈越一个人会吃亏,不过现在看到他没事,心里安定了一些。

    “不过这丁家在镇子上好像挺有势力的。”刘婶脸色凝重,叮嘱他们:“你们往后这段时间注意点。”

    唐舒在斗柜里翻找出一瓶红药水和一卷白纱布,这才发现家里还备了挺多这种外伤的药品,沈越这家伙以前肯定没少打架。

    她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示意沈越坐下来,对刘婶说:“我知道,刘婶你不用担心,我们占理,惹事的也不是我们。”

    他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不得不说,沈越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丁家兴这种蛮横霸道惯了的人,如果不教训一下只会得寸进尺,说不定哪天就要对她动手动脚了。

    最起码这一次,他挨打了也只能认了,毕竟是他不对。

    沈越乖乖坐了下来,把受伤的手递过去,一边察觉着唐舒,轻嗤一声:“我后悔下手没有重一些,已经便宜他了。反正打都打了,这事本来就是他先犯贱,真要追究,大不了我去局子蹲几天。”

    唐舒抬起脚,踹了他一下:“胡说八道,吐口水重说。”

    沈越不觉得痛,抬起手偷偷捏了下唐舒的掌心,说:“没事的,大不了我让他打回来,我皮糙肉厚,打不死。我吃点苦总比你被人欺负好,你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跟我说呢。”

    唐舒涂药的力度故意大力了些,痛得沈越皱起了眉头,骂他:“给你打成残废那怎么办?要是他再来闹事,我们就报公安,找警察叔叔。”

    沈越一脸嗤之以鼻,全然不把唐舒的话放在心上,只耐心地等着唐舒给他包扎伤口,终于包好了,才傲娇地笑了笑:“就一点小伤而已,还包里三层外三层的,大惊小怪。”

    说完,还得瑟地往刘婶面前扬了扬:“看给我包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手残废了。”

    唐舒看着沈越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随他去了。

    刘婶笑眯眯看着他们俩,顺着沈越的话说道:“小舒心疼你呢。”

    沈越那表情,明显是被愉悦到了,嘴硬道:“又不是多大的伤。”

    刘婶放心地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先去把今天的包子卖了,不然等会就太晚了,小舒你就回去休息一下吧。”

    沈越舀了两勺水,把手上的啤酒迹冲洗干净,走到唐舒身旁,说:“我跟刘婶去摆摊,你回去再睡一会。”

    刘婶说他们的小摊已经摆了有几天,生意不错,但就是要很早起床,把早餐给准备好。

    虽然唐舒愿意这么做,但沈越心里还是有根刺,他不愿唐舒这么累,更不想成为丁家兴口中没用的男人。

    他要让唐舒觉得他也是可靠的人。

    唐舒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了,“你不用回去你之前工作那边吗?”

    沈越淡淡回了一句:“不回了。”

    他现在也放心不下唐舒一个人在家里,尤其是出了丁家兴这事之后。

    丁家兴被揍了一顿,可能短时间内会安分点,但是等伤疤好了忘了痛之后,就说不准了。

    沈越不能离开她太久,哪怕赚少一点,也要护她周全。

    沈越对上唐舒疑惑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不是弄了个早餐档吗?大不了我每天早起一个钟,多做个一百几十拿去卖,哪里赚钱不是赚钱?”

    唐舒直视他的眼睛,半是怀疑半是不放心。

    “你行不行的啊?”

    大家愿意来买他们家的包子,那是因为她做的东西好吃,这镇子上也有好几家卖包子的,虎子都不爱吃他们那些呢。

    当然,要是沈越愿意留在家里跟她一起干,那她肯定是高兴的,她再也不用这么早起床了。

    虽然刘婶也挺好说话,但毕竟不是一家人,她也不好吩咐她做事,但沈越就不一样。

    无论让沈越做些什么事,她都觉得理所当然。

    沈越皱了皱眉,好半天才咬牙切齿挤出一句:“没有男人会说自己不行的。”

    “……”

    唐舒强忍着笑容,故作正经地“哦”了一声,然后催促道:“你先去摆摊吧,再不去人家小学都要关门了,等我休息好了给你写一份配方。”

    沈越皱了皱眉:“先去睡吧,等我回来也不迟。”

    *

    沈越看着唐舒把门窗关严,并锁上门,才跟刘婶出发去摆摊。

    大概是因为唐舒提前打好了客户基础,早餐生意非常不错,就是隔壁几个小摊的档主似乎对他很好奇,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他。

    有些婶子更加直接,仿佛要把他祖宗十八代也看个清楚明了一样,看着他就指指点点。

    沈越皱着眉,压低声问刘婶:“婶,我脸上有东西?这些人怎么回事?”

    刘婶:“……”

    她也不知道。

    大概,这些人都认为他们偷了唐舒的独门秘诀,把她赶出了家门……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个恶毒婶婶。

    沈越嘛,听那些人说的版本,现在的他大概就是那个搞大人家肚子,一走了之的渣男,然后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吃软饭。

    刘婶清了清嗓子,面不红耳不赤地说:“可能是看你长得像香江大明星吧,你没看生意这么好吗?都盯着你的脸看。”

    虽然说有些人确实在好奇沈越的身份,但沈越的确长得好看,尤其是那些中学的小姑娘,买了包子就羞答答一笑,走了之后还三步两回头。

    两口子的样貌都是顶顶好,即便唐舒怀着孕,照样也有小伙子明里暗里瞧她。

    沈越满不在意,轻嗤一声:“算他们有眼光。”

    刘婶看沈越信了这一套说辞,便没有再多说话,专心卖包子。

    等到九点多的时候,庄大成突然来到了他们的小摊前,惊讶地看着沈越,“哥,你真回来了啊?”

    沈越没有心情理会他,抬眼瞥了他一眼便继续收拾小摊上的工具,敷衍地“嗯”了一声。

    庄大成不知道沈越在嫌他烦,一脸好奇和振奋地看着他:“听说你早上在迪斯高跟人干架了,你怎么不叫上我啊?我干死那班孙子!”

    从小到大,庄大成几乎都跟在沈越屁股后转,沈越打架,他就跟着一起干架,干架不成就担当吵架狠角,绝不让他们吃亏。

    也就是前段时间自己开摩托车摔了一跤之后,他姐盯得太紧,才没有跟着沈越回去上班。

    搁在以前,早他妈拿起家伙干过去了。

    现在蓦然知晓沈越出去干架居然不喊他,他感觉自己那二把手的地位岌岌可危,现在决定来力挽狂澜。

    沈越锋利的眉毛一挑,上下打量着对方,随口道:“有你嫂子在,谁都欺负不了我。”

    “啊?”庄大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沈越的手臂,露出一个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你说嫂子跟你去跟人干架了?”

    庄大发眼睛一亮:“嫂子这么厉害?”

    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嫂子,还是羡慕他哥了。

    沈越有点无奈,但也不想跟这种阅读理解能力堪忧的人浪费口水,随口道:“等会你送两包五十斤装的面粉去我家,顺便带点红枣枸杞党参那些熬汤的材料。”

    想了想,沈越又轻笑道:“噢,另外再拿点那种做蛋糕的面粉,你嫂子说要做蛋糕给我吃。”

    庄大成“噢”了一声,丝毫听不出沈越的炫耀,只是眼尖地发现了沈越手包扎着白纱布,忍不住问:“哥,你的手怎么了?受伤很严重?”

    以前三天两头就有点磕磕碰碰,连药都懒得涂。

    沈越这一大包的纱布,该不会被人砍到手了吧?

    正当庄大成要哭嚎的时候,就听到沈越“噢”了一声,难得笑着说:“你嫂子包的。”

    “心疼我受伤了,那么一点点伤口非给我整那么多层纱布。”

    “……”

    庄大成觉得他故意这么说的,估计是怕丢脸。

    以前被刀砍了都不带去医院的,一点小伤至于包这么多层?

    沈越瞥了眼庄大成那看戏的眼神,用近乎鄙夷的语气哼道:“你没媳妇疼,你不懂。”

    “……”

    庄大成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马上去找前两年跟他表过白的阿花,原地谈个恋爱。

    沈越赶着回家,吩咐庄大成傍晚把面粉送过去他家,他就推着小推车走了。

    刚刚到家时,唐舒已经醒来了,在厨房忙碌着。

    她略瘦削的身影站立在厨房的橱柜旁,正娴熟地切着土豆丝,身上穿着他以前的旧衣服,略长的衣摆横在她的大腿处,一双腿白又长。

    沈越喉间一涩,默默收回了目光。

    恰好这时候唐舒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朝沈越笑了笑。

    那双澄澈的杏眼,温柔又清亮,看得沈越心脏突然加速一跳,就像是平缓无波的河流突然涌进了波澜壮阔的大海,那涟漪猛烈泛起,久久没有停息。

    空气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唐舒的身影立在厨房门口,笑盈盈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说:“回来啦?差不多可以吃饭了,你先去洗个手吧。”

    沈越对上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嗯,回来了。”

    如果能这样简简单单过一辈子,那也挺好的。

    第17章

    唐舒把最后一道酸辣土豆丝炒了, 然后端进去堂屋。

    沈越洗过手之后,就去厨房拿了两个碗,跟在唐舒身后, 坐到了餐桌旁。

    唐舒今天做了三菜一汤, 炖猪蹄,黄瓜木耳炒五花肉, 酸辣土豆丝, 还有一个番茄鸡蛋汤。

    简简单单,又充满了烟火气。

    两人坐下来之后,唐舒夹了一块还热腾腾的红烧猪蹄,放进男人的碗里,笑眯眯说:“快试试看,我特地给你做的。”

    唐舒对一些家常菜做法比较熟练, 要是让她做点别致的菜式就有点为难了,吃倒是吃过很多。

    虽然她跟沈越没有经常在一起吃饭, 但是唐舒也看得出来男人并没有挑食的习惯, 甚至有时候吃得还比较糙, 大概是常年一个人住, 对吃穿根本没有要求。

    不过唐舒就不一样。

    她喜欢精致,所以特别喜欢捯饬一些包子点心, 尤其是西点烘焙, 她喜欢看着网上的教程跟着做各种不同口味的糕点和面包。

    也喜欢把弄好的食物摆进那些漂漂亮亮的陶瓷骨碟里面, 有时候做好了也不吃,就看着别人吃,也能有满足感。

    但是在这里就没有那些条件了, 就连家里的碟子都是不锈钢的。

    不过虽然样子不好看,胜在体积大还耐用, 毕竟一碟用三代,人走碟还在。

    怎么摔都不坏。

    沈越受用地点了点头,夹起了唐舒给他夹得的那一块排骨直接就放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好吃,挺好吃的。”

    唐舒满意地笑了笑,给他多夹了一块:“好吃就多吃点,早上卖包子很累了吧?”

    那肯定好吃的,她为了炖这猪蹄,还特地去买了一大堆的酱料,把原本空荡得只有油盐酱油三种酱料的厨房,一下子塞得满满当当。

    不过她也有去摆过摊,知道确实不容易,所以趁着有时间就犒劳一下自己。

    沈越看着自己碗里那炖成了玛瑙色的猪蹄,此刻还泛着油润的光泽,心里也好像被一团柔软的棉花塞得满满当当似的。

    随即抬起手里的筷子的,夹了一块大大的猪蹄,有点笨拙地放到唐舒的碗里:“你也吃,你一张嘴两个人吃。”

    唐舒看着那一块连皮带骨,还带着厚厚一层肥油的蹄膀肉有点无语,但嘴上说的却是:“好,一起吃吧。”

    吃饭的时候又安静下来了。

    唐舒还是觉得早上话多一点的沈越可爱一点,于是便主动找了话题:“早餐档的生意怎么样?”

    虽然才开档没有多少天,但是唐舒人美声甜,做的事物也挺好吃的,所以有好多人都是认着她过去买的。

    沈越第一天跟着刘婶去摆摊,不知道会不会不适应。

    “挺好的,包子还不够卖呢,明天我早点起来多做一点。”沈越拿起了那一碟猪蹄,往那白胖胖的米饭上浇了一些香喷喷的肉汁,嘚瑟地补充了一句:“就是挺多人盯着我看,有点别扭。”

    唐舒半点儿没看出沈越哪里别扭了,甚至还觉得他有点得意?

    不过想到之前摆摊的时候,有人问她孩子爸在哪里,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外出打工了。

    可是因为第一天自己演的那个小把戏,大家都把她当成了被男人丢下不管不顾的小可怜,那些人大概是看看孩子爸到底长了什么样,她居然这么死心塌地……

    唐舒随便找了个句话搪塞过去:“估计是看你比较帅吧,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多看你两眼。”

    玩笑归玩笑,沈越确实长得好看,那长长的睫毛翘卷着,深邃的五官好像台言小说封面那些建模脸一样,不得不说这个年代还是出了很多不同类型的帅哥。

    香江四大天王,湾省四小虎,帅哥看都看不过来。

    即便后世已经是信息时代,网络上涌现了很多五官优秀的人,但唐舒看了那么多,在沈越面前还是逊色不止一点。

    “嗤。”沈越抬头望向她,一脸被愉悦到的表情,又夹了块肉给她,说:“吃吧,你多吃点。”

    唐舒夹了点瘦的肉吃进嘴里,想了想,转移了话题:“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做点其他口味的东西,除了包子,你还可以弄一些粽子,饺子,松糕之类的。”

    唐舒知道一些连锁早餐档,种类都是非常丰富的,除了各种各样的包子,还有糯米鸡,烧麦,茶叶蛋,油条豆浆那些合适大众的小吃。

    不过他们的条件有限,肯定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反正也不着急。

    沈越闻言,抬头对上了唐舒的眼睛,眼里多了几分认真,“也行,毕竟大家的口味都不一样,譬如我喜欢吃肥肉,你喜欢吃瘦肉,多点选择才能有多点的客户。”

    说完,沈越便伸长了筷子,从唐舒的碗里把吃剩的那一块肥肉夹了过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还凑到她脸颊边揶揄道:“不吃又不说,你这点真的很麻烦。”

    唐舒呆了呆,无话可说。

    沈越表面上说的是那块肥肉,实际上还在为昨晚她装睡,没有告诉他丁家兴的事情而气恼。

    也不知道这男人还要揪着这件事说多少次,小气鬼。

    唐舒略微偏了偏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锅里还有饭,你把它吃干净,我吃饱了。”

    “之前还吃挺多的,现在怎么就吃这么点?怪不得不长肉。”沈越骂骂咧咧地走去了厨房,看着锅里还有差不多两碗量的饭,呆住了。

    还真把他当猪了。

    *

    这时只听门外“嘭”一声动静,庄大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哥,嫂子,我给你们送面粉来了。”

    唐舒已经吃饱了,听到了庄大成的声音,便走了出去,被沈越更快地拉住了手臂。

    然后男人就把手里的筷子碗塞给她,说:“我去,你进去歇着。”

    唐舒帮他把饭放回去桌子上,还是走了出来,这次庄大成送了两大袋子的面粉过来,小三轮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车头都微微翘起来。

    沈越和庄大成说了两句话,直接把面粉往肩膀上一甩,轻轻松松往厨房那边走去。

    庄大成放好了面粉之后,笑呵呵地跟唐舒打招呼:“嫂子。”

    中午的温度要热一点,唐舒看着庄大成额上的汗滴,客套地问:“很热吧?先进来喝口水,歇一会儿再回去。”

    庄大成一听,第一时间就是回头看了眼沈越,似乎是在看他的脸色才好下菜。

    沈越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嫂子让你喝水,赶紧去给我喝,别他妈还以为我亏待你了。”

    “嘿嘿嘿,怎么会?我哥的对我可好了,嫂子对我更好!”庄大成熟稔地打了一勺水,洗干净手才跟着唐舒走进去客厅,当他看到桌子上那一道炖得软糯糯的红烧猪蹄时,咽了咽口水。

    装模作样地说:“我喝点水就回去,家里还没煮饭呢,等会我得回去煮饭。”

    果不其然,唐舒一听,十分友好地对他说:“不如就在我们这里吃吧,反正我今天做了很多菜。”

    庄大成笑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嘴里却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啊?我刚刚出来的时候都洗好了青菜,我给你们送完了面粉就回去炒个青菜,虽然是青菜,但我也能吃两碗饭的。”

    这边的唐舒假装听不懂庄大成那故意说的话,慢悠悠往厨房走去,笑着说:“就在这吃吧,我去给你拿碗。”

    沈越看自家女人被哄得团团转,气得咬牙切齿:“你还真信他说的?他诓你的!”

    妈的臭小子,就是故意踩着这个时间点来混吃混喝的。

    也就这个傻女人相信他!

    唐舒气呼呼地瞪了沈越一眼,轻声地斥责:“你怎么就半点不懂人情世故?人家好心给我们送面粉,当然要招呼一下。”

    只要他们这早餐档还要开下去,就得在庄大成那边去进货买原料,有来有往才好说话,这点弯弯绕绕沈越怎么就不懂?!

    沈越被气笑了,理所当然道:“我们又不是不给钱,看他飘的!”

    沈越跟庄大成从包尿布那时候就认识了,哪里还会跟他讲什么人情世故,不揍他已经算给面子了!

    唐舒狠狠掐了下沈越的手臂,瞪他:“就你事多,你不准再说了。就是再相熟,那也得讲一下人情,以后才好相处。”

    说完,哒哒哒地走去厨房,把剩下的大半碗饭装给了庄大成。

    庄大成伸出双手接过唐舒递来的饭碗,笑得特别灿烂:“谢谢嫂子,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吃半碗饭就够了,给我哥留点吧。”

    唐舒在沈越喷话之前就踢了他一脚,和煦地对庄大成说道:“沈越已经添饭了,你赶紧吃吧,正好我吃饱了,你跟沈越可以一起聊聊天。”

    “可不是,我可想我哥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憋了多少话想要跟我哥说。”庄大成转头看向了黑着一张脸的沈越,已经看出了这个家地位最高的还是他嫂子,所以这会儿也不怕他。

    “闭嘴,赶紧吃,吃了赶紧滚。”沈越看他就来气,一来就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本来他还打算吃了饭跟唐舒回去睡个午觉,睡醒之后再起来做个蛋糕,煞风景的家伙!

    庄大成脸皮厚成墙,看着唐舒说:“嫂子做的菜那么好吃,我得慢慢吃才能品尝它的美味。”

    唐舒拿出了沈越给她买的一本杂志,轻轻回了一句:“又不赶时间,慢慢吃吧。”

    庄大成这种性格还挺好的,大大咧咧,有事说事,而且做事也挺稳当。

    比那些两面三刀的人要好多了。

    沈越虽然嘴巴不饶人,不过庄大成说话,他基本上都会应一下。

    庄大成看着碟子里最后一块猪蹄,不知道该夹还是不该夹,正好对上沈越那杀气腾腾的眼神,连忙放下了筷子,问:“哥,你这次是彻底不回去老范那边了?”

    沈越听了庄大成的话,“嗯”了一声。

    直接丢下了筷子,拿过一旁的热水壶兑了一杯温水,拿过去给唐舒,然后才说:“丁家那个小儿子去你嫂子的包子摊闹事了,我得在这边看着。”

    “丁家兴?”庄大成脸色一下子变了,骂了句脏话:“我现在就去揍他,把他揍服为止!”

    “行了,你嫂子跟我已经去找过他了,这事跟你无关,你别闹事。”沈越下意识看向了在翻看杂志的唐舒,看她没有注意这边,又说了一句:“老范那边你也别去了,不干净。”

    “行,我知道了。”庄大成一向都听沈越的,他说的话基本上都稳的,如果真不能去,那肯定不能再碰。

    顿了顿,他又问:“那浩子呢?”

    沈越脸色凝重,语气有点不太好:“浩子不想走,我跟他说了。”

    庄大成低声骂了句脏话,“浩子那家伙就是个死心眼,整天盯着那几分钱,不吃一次亏他都不知道后悔。”

    沈越倒是不想再说什么,严浩那儿子有脑缺氧后遗症,常年要吃药。

    刚听说又确诊了自闭症,那玩意好像也治不好的,日子比他们都难。

    沈越顿了顿,叮嘱庄大成:“你有时间打个电话给他。”

    “行,我知道了。”庄大成又一次看向碟子里最后的那块猪蹄,欲言又止。

    这最后的一块肉真的太考验人了,吃吧,显得你没有礼貌,像个饿死鬼。

    不吃吧,你又整天惦着记着。

    啊,太难了。

    沈越看不惯他小媳妇般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把碟子推到他跟前,狠狠骂道:“吃吧,别弄得在我家吃饭还不给你管饱似的,看着就烦!”  唐舒笑了笑,说:“都吃了吧,现在天气热,也不好放。”

    庄大成直接嘿嘿笑了起来,“谢谢哥,谢谢嫂子,我这是不想浪费粮食,语文书上都有说了:锄禾日当午,妈妈真辛苦。”

    唐舒直接就笑出声了,觉得庄大成还挺逗的。

    沈越一脚踢在他的凳子脚上,咬牙切齿:“就你这水平,怎么不说是数学书上说的?!吃完赶紧滚,我要睡午觉了!”

    *

    庄大成走后,沈越本来想跟唐舒回去睡个午觉,不过唐舒早上补了觉也不困,沈越只能一个人悻悻回去房间。

    醒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做到蛋糕,因为虎子一放学就过来他们这边,唐舒给他辅导作业。

    虎子看沈越回来了,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时不时那小眼神还往他身上飘。

    唐舒看笑了,用圆珠笔轻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你哥又不吃人,别看了,赶紧把错题改了。”

    事实上,沈越确实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就是在虎子进门的时候,问了他一句:放学了?

    结果虎子一愣不愣的,直接老老实实坐在客厅里做作业,前所未有的没有开小猜,效率特别高。

    等以后他们的孩子上小学写作业,有沈越在,就不用鸡飞狗跳了。

    想想沈越还是挺有用的。

    虎子笑都笑不出来了,想立刻背起自己的书包回去家里头,不过在唐舒的盯梢下,还是硬着头皮把错题先改了。

    “嫂子,我改完了,我先回去了。”

    唐舒看他在收拾书包,便缓缓地问:“今晚就在嫂子家吃饭吧,有你爱吃的葱油鸡腿。”

    虎子摇了摇头:“我妈说今晚给我做好吃的,我得回去吃,不然她又该揍我了。”

    唐舒跟虎子过去了他家,顺便记一下今天的收入,跟刘婶商量一下明天要提前做的事情。

    等到她回来家里面的时候,又翻出了记账的账本,把收入和支出的明细逐一记下来。

    等忙完这些事之后,唐舒就伸了个懒腰,回头刚好就看到了沈越抱着手杵在客厅门口的门框上,盯着她阴阳怪气说了句:“你还挺忙的。”

    ——忙得连蛋糕都忘了给我做,你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唐舒看了眼墙上面的时钟,轻飘飘回了一句:“这不是还没到饭点,不用那么早煮饭。”

    气得沈越又变回那个沉默小王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还闷闷不乐。

    唐舒躺在床上也还没有睡意,侧过头看了眼枕着手臂没有睡的沈越,便问起他几个朋友的事情。

    她对沈越不了解,对他的朋友更加的不了解,不过看他跟庄大成的相处模式,感觉他就是几个朋友之中的领头羊,庄大成好像也挺听他的话。

    而且庄大成之前对她也挺照顾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当然是沈越,如果没有沈越,庄大成对她估计就跟一般顾客没什么区别。

    沈越更气了,没想到躺在床上还要说别人的事情。

    闷闷回应道:“大成家里条件比较好,家里有两家店,就是爱跟着我们出去闹腾,闲不住。”

    唐舒明白了,庄大成就是那种家里有矿的,但是耐不住寂寞,总想自己出去闯荡一番。难怪他性格还挺开朗的,估计家人也疼他宠他,性子才会大大咧咧。

    “严浩有个两岁多的儿子,在镇医院出生的时候闷了太久,脑缺氧,身体挺多毛病的。”

    唐舒轻声问:“脑缺氧?”

    沈越枕着一只手臂,目光看向蚊帐帐顶,干巴巴道:“接生的护士是个关系户,无证上岗,明明没有条件顺产,非要让孩子她妈顺,后来转去县医院剖腹产。”

    不过也太晚了。

    唐舒脸色凝重:“那医院不用负责任?那个护士呢?”

    “护士早跑了,严浩原来那女朋友也跑了。”沈越语气更加沉闷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平静道:“赔了五百块,住了几天院,早用完了。”

    想了想,沈越又说了句:“前阵子又说是自闭症。”

    唐舒愣了愣,“自闭症?”

    唐舒以前认识有个邻居,家里面就是有个自闭症的孩子,即便住的是别墅区,但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会听到那孩子无缘无故的尖叫,一叫就是一两个小时,被她附近的几家人经常投诉。而且那孩子没有办法跟人交流,会突然大叫大笑,更别说还会莫名其妙打人。

    这个病没办法治,太可怜了。

    出生已经够曲折了,然而还有更大的困难等着他,那个孩子真的太可怜了。

    她邻居有钱还好,后来送出去国外的专业机构,症状轻了一些,但也要人为一直干预。

    可现在这个年代,温饱也才仅仅够,想要把一个自闭症的孩子照顾好,需要花费的时间和金钱是庞大的。

    唐舒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意识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跟她心灵相通,轻轻踢了她一下。

    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已经满足了。

    “那你呢?”唐舒侧过脸去看他,直接说:“我也想了解你一下。”

    关于沈越的事情,她了解得不够清晰,甚至连他父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并不是没爹没娘的,只是沈越那个生父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大概率不会再认沈越这个儿子。

    至于他妈妈,文里从没有提起过。

    “我?没爹没娘,最疼我的外婆五年前也去世了,现在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沈越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唐舒的肚子上,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唐舒明显感觉到沈越那眼神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正好孩子又踢了她一下,便牵住了沈越的手,引导他轻轻覆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然后笑眯眯地说:“还有她呢。”

    唐舒直视沈越的目光,轻轻道:“你跟她说说话,让她早点熟悉你。”

    沈越看着那落满星辰的杏眼,喉咙干巴巴的,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木木地看她。

    然后那宽厚的手掌却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小家伙好像知道什么事一样,恰好动了动,隔着肚皮踢到他的掌心。

    沈越眼神亮了亮,看着唐舒,很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我们聊聊天,她也能听得到。”唐舒继续刚刚没有问完的问题,“你爸妈是不是都没了?”

    话落,沈越的动作停顿下来,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他很清晰地?取到她香甜的气息,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唐舒那期待又清澈的眼神看得他眼皮一跳,不想再对她说谎。

    “那个男人已经有家庭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不会再回来找我。”沈越抿了抿唇,沉思了两秒,才说:“那个女人把我丢给外婆之后也走了,我也不清楚。”

    沈越用词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关系的浅薄,一目了然。

    唐舒伸出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肩膀,字字认真:“没事,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唐舒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坚定道:“她也会。”

    沈越抬了抬手,感觉到唐舒那毛绒绒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膛上,最后轻轻落了下来,微微用力环住了她的肩膀。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沈越也不相信谁会做到。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信了。

    沈越轻嗅着属于唐舒身上那一抹馨香,他知道这样会上瘾,但他义无反顾。

    两人没有再说话,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唐舒抬了抬眸,看到沈越也没有闭上眼睛睡觉,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事情。

    唐舒翻了个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问他:“你在想什么?”

    “想着怎样才能赚到钱。”黑暗中,沈越自嘲一笑:“这点钱还不够。”

    沈越说的钱是摆早餐档的收入。

    就算他不想承认,早上丁家兴说的话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就是穷,唐舒是因为跟了他才会受那样的委屈。

    如果他有钱,唐舒也不用挺着几个月大的肚子出去干活,也不用遇到丁家兴这种败类。

    他还想要让唐舒去市里好点的医院生孩子,镇上的医院虽然慢慢规范化,但因为严浩儿子的事情,他心里有阴影。

    而且他也想让唐舒和孩子过上安稳的日子,买喜欢的东西。

    可这些都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

    光靠卖包子,很难实现他想要给他们的生活。

    “不着急的,慢慢来。”唐舒突然开口,伸手覆上了沈越的手背上,安慰道:“等孩子出生之后,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去摆摊卖点什么东西都好,我相信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以后我们也能过上好的生活。”

    赚钱这事肯定是急不得的,反正现在包子也挺好卖,基本生活开销不用愁。

    如果想要赚大钱,这个小镇子也不是她的主场。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也不迟。

    而且沈越也是有头脑的人,只要不要像今天那样冲动,还怕赚不到钱吗?

    她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可以稍微安慰一下沈越,会跟她一起激励一下彼此。

    谁知道沈越一脸无语地看着她,直接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你就这点出息。”

    “别人都指望着自己的男人赚大钱,好当一个阔太太,以后天天就打打麻将斗斗地主,逛逛街做做头发,什么事都不用做。”

    “……”

    唐舒大写一个无语。

    最后忍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好的,孩子他爸,我就等着你发大财了。以后你要让我们住洋楼养番狗,不是十克拉的钻戒我都不好意思戴出去丢人现眼,卡里最好常年存着个百来万现钱专门用来买零食!噢对了,家里还得备上三五台汽车,买奔驰宝马是标配,往上还得备一台劳斯莱斯专门出去溜圈。想要出国的话还不够,咱俩还得再买一架私人飞机,我看那个湾流就不错!”

    沈越听着唐舒的话,沉默了很久,看着她的眼神沉了又沉。

    正当唐舒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太过分时,耳边就响起了沈越那低沉的声音,说:“你明天把这段话给我写下来,我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来努力。”

    “……”

    唐舒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然后又躲在被窝咯咯笑了一顿,差点要笑岔气了,最后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说:“你还当真了,你知道那些需要多少钱吗?”

    沈越轻笑了一声,很直接地道:“不知道。”

    接着他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嗓音,慢悠悠地在唐舒耳边飘扬开来:“不过那是你想要的生活,我想试着努力一下。”

    “傻子。”唐舒抬起手,轻抚了一下他的眉骨,眼睛湿哒哒的:“只要我们都平安健康就好了。”

    “也好,但是还不够。”沈越想了想,又叮嘱她一次:“记得明天给我一字不漏写下来。”

    “懒得理你,我睡了。”唐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要再说话了,明天还得早起。”

    虽然沈越是回来了,但是她也不能把事情全丢给他来干。

    要是再不睡,明天她真的要起不来了。

    “睡吧,明天睡晚一点,我跟刘婶去摆摊就行。”沈越没有再吵她,顺手帮她把薄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她整个身体都盖住才罢休。

    唐舒把被子踢开,嘟囔道:“热死了,别盖那么上。”

    沈越想了想,没有再给她盖被子,但是身体却往她那边挪了挪,正想要从身后抱住她,就听到唐舒闷哼出声:“你的身更热,过去一点。”

    沈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像做坏事被发现一样。

    得,又被嫌弃了。

    第二天唐舒起来的时候,沈越已经没在家里。

    到了中午时分,他和刘婶才回来,一回来之后就缠着唐舒给他写昨晚说的那一段话。

    唐舒羞死了,昨晚就是随口乱说的,真要写下来,以后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那跟无意中翻到自己中二时期写的小说有什么区别?

    唐舒不愿意写。

    不过沈越缠了她一整天,最后愿意让步,“不用你来写,你重新说一遍,行不行?”

    唐舒被他烦得不行,最后也妥协了,语速飞快地把昨晚的话说了一遍。

    没一会,唐舒就看到了沈越一字不差地把她的原话写了下来,字迹虽然很潦草,但字形还不错。

    最后,沈越把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条,珍重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第18章

    沈越回来之后, 唐舒就不用再早起做包子。

    不过她还是得盯着那些馅料,确保味道保持一如既往的鲜美。

    现在她每天睡到九点多才起床,闲在家里没什么事的她每天就做做饭, 有时候也会帮忙把包粽子的糯米和各种豆子泡发好, 但是包粽子的工作还是得交给沈越。

    更多的时候,她就拿着沈越给她买的那些书翻来翻去, 除了一些言情小说, 里面还夹着好几本《青年文摘》、《故事会》和《知音》等大热门的杂志。

    这个年代娱乐方式还没有特别丰富,尤其是对于小镇上刚刚才解决温饱的人来说,相比于VCD影碟要廉价一些的书籍,就成了很多人的首选。

    哪怕是虎子这种不怎那么爱学习的孩子,家里也藏着几本《灌篮高手》和《老夫子》的漫画本。

    唐舒算了一下,现在她怀孕已经满八个月, 预产期就在下月初。

    到孩子出生之前沈越都不会再让她出去摆摊,之后孩子出生坐月子, 起码还得有两三个月的恢复休养时间。

    这几个月里面就意味着她没办法外出赚钱, 虽然沈越让她好好歇着, 但她真的歇不住, 跟沈越一样,总想着怎么样才能赚钱。

    哪怕将来有一天沈越真的发家了, 但唐舒也没有想过真的不工作, 只有自己赚到钱养活自己, 才能有足够的底气站稳脚跟。

    唐舒看着家里这一堆堆的书本杂志,突然有了个想法。

    虽然她的文笔没有特别好,但青春年少时期也是跟平常的孩子一样, 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小说漫画,就是长大之后也还是会时不时看一两本小说放松放松。

    她最近不用出摊这段时间已经把家里的杂志都翻遍了, 基本上熟悉这个年代刊物受欢迎的风格,《知音》的风格很明显是两性和家庭,而《故事会》的内容稍微丰富一些,奇幻、童话、探索什么类型都有,还有很多连载小说。

    大概总结出几个杂志的风格,唐舒也打算投稿试试看。

    于是她便趁着沈越出去了,家里安安静静的,便从沈越以前的书本中翻找出一个没怎么用过的草稿本,起草了一份的故事大纲,然后按照几本杂志不同的风格,开始她的创作。

    就一个故事的开头,就几乎花了唐舒一个早上的时间,她收拾好写得乱七八糟的原稿纸,打算出去买些好点的笔纸和信封邮票,等几个开头都写好了,就一起寄出去。

    天气越来越热了,唐舒装了两保温瓶绿豆沙,顺便带点给沈越和刘婶。

    刘婶看到唐舒提着两保温瓶,便提醒了一下在旁边抽烟的沈越,“诶,小舒你怎么来了?我们都差不多卖完了,等会就回去。”

    唐舒瞥了一眼丢烟头的沈越,知道他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起来,也不容易,便当做没瞧见,说:“天气热,给你们熬了点绿豆沙。”

    他们这边属于南方,夏天热得比较快,虽然才五月份,但是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

    有空的时候,唐舒都会煮点解暑汤带过来给他们。

    唐舒拿了两个小碗出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问:“今天怎么样了?东西好卖吗?”

    有了沈越这个壮劳动力,他们的早餐档多了好几种早餐,有粽子,饺子,茶叶蛋等等,品种丰富了,每天的收入也多了十来块。

    不过现在天气热,他们也不敢做得太多,因为想要确保每天能卖完。

    如果卖不完,他们也没有浪费,能吃就吃,吃不完就分一点给附近几家邻居尝尝味道,确保每天都能给顾客提供最新鲜的食物。

    刘婶笑眯眯地接过唐舒递来的绿豆沙,应道:“好卖,今天就剩几个粽子和包子了,我们就想着等中午工厂那边下班,全卖完了再回去。”

    想了想,刘婶又轻声说:“不过沈越想下午去车站卖点烤番薯,就是不卖完我们等会也要回去的。”

    唐舒点了点头,前两晚沈越问过她还有什么适合卖的,她当时就随口说了下去车站卖点烤番薯。

    不过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这镇子依然在大力扶持农业,周边的村落基本上都有种植各种农产品,譬如果树,茶叶。

    尤其是番薯这种东西,在村里边几乎人人都还有在种,大家都吃腻了。

    跟刘婶闲聊了两句之后,唐舒就把绿豆沙递给沈越:“给你倒了一碗,怎么也不吃?”

    沈越接过唐舒递来的小碗,没说话,直接一口闷了,然后又把碗递了回来:“再来点。”

    唐舒又给他倒了半碗,说:“别喝太多了,我等会买了菜就回去煮饭。”

    “家里不是有菜了吗?”沈越奇怪地看了眼唐舒,这次倒是没有刚刚着急,而是慢慢喝了一小口。

    唐舒笑了笑,“想买几个鸡蛋回去,顺便去大成那边买点红枣,今晚炖个红枣乌鸡汤。”

    “让他送过去就是了。”沈越一脸的无语,接着说:“下次天气热不用跑来跑去,省得麻烦。”

    沈越眼尖地发现了,唐舒还有一瓶绿豆沙没有动,肯定又是给庄大成那家伙送过去的!

    “当运动运动,总不能整天坐在家里面,人都要发霉了。”唐舒最烦他这点,自从这个月开始,恨不得把她锁在家里似的,人家医生都让适当走动走动。

    沈越思索半秒,才说:“你等我一会,我等下跟你一块过去。”

    “也行,我也跟你们一起卖包子。”唐舒最近时不时都会过来走走,一来是为了运动运动,二来是为了给沈越和刘婶澄清一下之前的闹剧绯闻,为他们说说好话,扭转大家对他们的印象。

    过了早上上班和上学的时间段,剩下来买包子的人就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本地人,所以卖得特别慢。

    到了差不多十点半,沈越担心唐舒站得太久,太阳也有点晒,便把车子先推了回去。

    *

    唐舒先去庄大成的店铺去等他,还没去到粮油铺,她就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唐舒!”

    她听着那声音还有迷糊,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

    她慢悠悠地回过了头,便看到了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和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孩子,两人同时齐刷刷地看着她。

    长发女孩长了张圆脸,眼睛也圆圆的,短发女孩也是圆脸,但身材要矮小一点,可她们的身材却比她还要瘦削很多,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个月沈越都在家,除了中午是她做的饭,晚上都是由他来掌勺。

    都说男人是天生的厨子,沈越也一样,每天晚上都会换着口味给她做各种好吃的,所以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成功把她养出了两个小下巴。

    唐舒注意到扎马尾的长发女孩正一脸愤怒地看着她,便轻嗤了一声:“叫谁呢?没大没小的,你老师没教过你尊老爱幼?”

    两个女孩都是她舅母李秀珍的女儿,以前家里不够房间,她们三个就挤在同一个房间睡。

    如果是其他的女孩子一起生活一起睡觉,或许感情会很好。

    但是“唐舒”跟吴翠花的关系可以用恶劣来形容,或许是因为唐舒是寄人篱下,吴翠花就一直认为唐舒碍手碍脚,甚至认为“唐舒”抢了她的资源,虽然那个家没什么资源可言。

    因为原主性格软弱,以前也就只有被欺负的份,虽然身份是表姐,但在几个表弟表妹面前全无尊严可言,人人都是直呼她的名字。

    不过吴翠萍年纪比她还要小四岁,平时跟她倒是没什么摩擦,这个孩子也不大爱说话。

    吴翠花就不一样了,因为和原主的年纪就差了一年,完全把自己当大姐大,从原主住进去他们家,就对她使唤来使唤去。

    舅舅舅母都是极度重男轻女的人,几个女孩子在家里并不受宠,但是比起“唐舒”这个外人来说,她们两姐妹的待遇还是要好一点。

    吴翠花听见唐舒那话,耳朵直接红了,嘀咕一句:“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变伶牙俐齿了呢?”

    “不跟你废话了,你不是去羊城了吗?怎么又不去了?你不去好歹让我替你去啊,白白浪费一个机会!”

    唐舒直接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我不去,凭什么要让你去?”

    而且那还是人贩子呢,要是真让吴翠花跟着去,怕是早被卖了吧?

    “你!”吴翠花大概是气的,这次脸都红了,“你自己说过到了羊城之后,就会把我接过去的!”

    “哦?有吗?”

    唐舒笑了笑:“我忘记了。”

    唐舒回忆起来,南下之前,李秀珍确实想让吴翠花跟着唐舒一起去的,后来李秀珍又不愿意了,说想让吴翠花跟县里一个卖猪肉的男人相看,也不知道相看得怎么样了。

    不过一开始那卖猪肉的是没看上吴翠花,所以吴翠花才会想跟她一起南下。

    “唐舒你——”

    唐舒收敛起笑容,往前走近了一步,冷冷看着她说道:“下次再直呼我的名字,别怪我不客气!”

    唐舒比吴翠花要长得高一些,两人站在一起,明显压了对方一头。  吴翠花明显被唐舒那完全不一样的气场给震慑住,傻傻地愣了几秒,可一向从不占下风的她顿时就火了起来,满脸嘲讽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就叫你唐舒怎么了?要不是我爸妈顾着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处讨吃的呢!你还有脸在这嘚瑟?活该你还在这破镇上卖包子,给你富贵的机会也不中用,你这辈子都只能跟着沈越那混混在这里摆摊卖包子!”

    “我是谁?”

    话落,唐舒抬起手,目光冷冷看着吴翠花,直接一巴掌扇在吴翠花的脸上——

    “啪——”

    “我是你姐,我是你祖宗!”唐舒揉了揉被打疼的手,对着吴翠花直言道:“我跟沈越干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就喜欢跟沈越在一起怎么了?他长得高,长得帅,我看着赏心悦目。倒是你,与其在这里叽叽歪歪,我建议你多读两本书,省得到时候连猪肉荣都看不上你!”

    “你……”吴翠花又气又恼,正想要还手,就听到唐舒又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沈越马上就回来,要是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可不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越当然不会跟一个女人动手,但是用来吓唬吴翠花这种小女孩已经足够了。

    “你……”之间吴翠花捂着脸嘤嘤一呼,扔下一句狠话就走了:“你给我等着!”

    唐舒拍了拍手掌,轻嗤了一声,任她也闹不起什么风浪。

    下一秒,唐舒发现还有另一个短发的吴翠萍还呆呆站在原地,本想吓唬吓唬一下对方,结果对方先一步开口:“姐。”

    唐舒听着倒是舒服了些,平淡地对她说了句:“你可别跟吴翠花学那一套,没素质没教养,迟早会被人狠狠教训!”

    吴翠萍愣了愣,明显是没有想到唐舒会这么说,毕竟以前的唐舒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哪里试过这么大声说话?

    她看着唐舒圆滚滚的肚子抿了抿唇,问:“你跟那个男的……”

    “叫姐夫!”唐舒更正道。

    “哦,对不起。”吴翠萍整张脸红成了苹果,重新问:“你跟姐夫,过得好吗?”

    闻言,唐舒这才认真打量起身边的吴翠萍,因为年纪相差有好几岁,以前就算共住一屋,她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不过她记得,在吴翠花的打压下,吴翠萍跟她都是做家务做得最多的。

    不过吴翠萍不爱说话,性子也好说话,别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跟别人吵架的机会也很少。

    但是被欺负的次数也多多了。

    这还是原主舅舅家第一个问她跟沈越过得好不好的人。

    唐舒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吴翠萍剪了一个利落的短发,记忆中,她就没有留过长头发,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发型。

    看着对方那没有恶意的眼神,唐舒的语气忍不住轻柔下来,认真说道:“我跟你姐夫很好,你不要听其他人乱说,你姐夫是很好的人。”

    “哦,那就好。”吴翠萍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唐舒手里的包子,问:“姐,你可以给我一个包子吗?我早饭只吃了一根番薯。”

    唐舒愣了愣,刚刚还剩了三个包子,她本打算跟绿豆沙一起给庄大成拿过去。

    “拿着,都给你。”唐舒把手里剩下的几个包子递过去,想起以前在舅舅家的日子,早饭基本上都是番薯鸡蛋,不过她们几个女孩子是没有鸡蛋吃的,鸡蛋都是给家里的几个男丁。

    平时买的肉,她们只能吃被挑剩下的肥肉来吃,更别说过年过节那时候杀鸡杀鸭,那些鸡腿鸭腿,她是连毛都见不到一根,都让男孩子吃。

    番薯就比较多,可天天吃天天吃,猪也吃腻了。

    吴翠花之所以那么想离开这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个家,太窒息了。

    不然“唐舒”也不会着急着想要从那个家逃出来。

    吴翠萍拿过包子,直接就咬掉了半个包子,狼吞虎咽了一顿,口齿模糊道:“谢谢姐。”

    吴翠萍也就十五岁,还处在长身体的年纪,可她现在看着就像是个13岁左右的小女孩,太瘦了。

    其实她舅舅家并不算困难,有个跟唐舒差不多年纪的表弟已经出去工作,吴翠花没考上大学,也进去厂里打工了。

    最起码的温饱还是能保障的,不知道为什么吴翠萍看着特别瘦小。

    家里没给她饱饭吃?

    她不是还在上学吗?

    正这么想着,唐舒还是跟吴翠萍说了实话:“让吴翠花别随便跟人南下,我当时就遇到了人贩子,小心被人骗了。”

    吴翠萍塞了满嘴的包子,看着唐舒的眼神怔了怔,正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沈越正快步走过来。

    唐舒看她面容枯瘦的样子,便说:“以后没早餐吃的话,找你姐夫去。”

    然后又叮嘱了一句:“不过你不能给吴翠花,没教养的东西!”

    吴翠萍愣怔地摇了摇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包子还没咽下去,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过唐舒已经走过去沈越的身边。

    只见沈越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微微往唐舒身边一靠,垂着头很认真地听着她说了两句话,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的时候,沈越动作娴熟地从唐舒手里把那保温瓶接了过去,然后拿出一把百折扇子,给唐舒扇了两下。

    *

    “刚刚那两个是你表妹?”沈越看着唐舒鬓边沁出的薄汗,轻声问:“她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刚刚老远就看到有两个女孩跟唐舒在说话,不过隔得太远他没看真切,最后却看到有个长头发的先跑开了,感觉是发生了一点什么事。

    唐舒侧过头去看他,忍不住笑道:“我哪有那么多麻烦给她们找?闲聊了两句而已。”

    想了想唐舒便说:“刚刚短头发那个是我表妹,如果下次你见到她,就给她几个包子吧,她在附近那个中学上学的。”

    吴翠萍还是个孩子,瘦成那个样子看得她有点于心不忍。

    沈越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又问:“真没找你麻烦?”

    唐舒想起了丁家兴那件事,也不想对他隐瞒,只是没好气地问他:“要是她们真找我麻烦,难不成你要去打她们吗?”

    沈越虽然混,但他应该不会对女孩子动手。

    沈越轻嗤一声,“放心,我肯定不会打她们。”

    就在唐舒觉得孺子可教的时候,就听到了沈越理直气壮道:“我去揍你舅舅。”

    “孩子都教育不好,怎么当家长的?!”

    听到这话,气得唐舒直接在大街上就拍了他两下:“歪理!”

    沈越抓住了机会,顺势牵住了唐舒的手,唇边微微上扬:“不打不打,听你的。”

    “才不信你!”唐舒另一手又捏了他一下,说:“以后不准再随便动手!”

    “知道了,这不是没动吗?”沈越牢牢把唐舒的手握在了掌心里,说:“你也别激动了,好好走路。”

    只要唐舒还好好的,他绝不动手。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慢悠悠往庄大成的粮油店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庄大成捧着一本武侠小说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CD机还播放着Beyond的歌曲,连他们在旁边站了好一会都没有注意到。

    “进贼了!”

    庄大成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哪里?哪里?妈——”

    唐舒好奇地看了看庄大成手里的书本,问:“看什么那么入神啊?我们都来好一会了。”

    “就武侠小说,正好练到了第八式,很快我就成武林至尊了!”说着,庄大成还摆出了一个怪异又夸张的动作,不过沈越一抬脚,就差点把他给绊倒在地。

    唐舒捏了下沈越:“别逗他了,赶紧买完东西,我们也早点回去做饭。”

    趁着沈越和庄大成买东西的时候,唐舒就拿起庄大成的书翻看了几页,随后问:“大成,你这书看完了借我看一看。”

    “啊?这武侠小说嫂子你也喜欢啊?”庄大成把沈越给的钱又塞了进去袋子里,才说:“我姐那边有挺多适合你们女孩子看的,我帮你问她……”

    话还没说完,一旁被忽略了很久的庄晓菲抬起头来,气呼呼道:“不借,不给,不准!”

    唐舒倒是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说:“不用,我就想看你这本,你看完就借我看一看。”

    庄大成直接拿出了另外几本,递给她:“有好几册呢,嫂子你拿去看吧!”

    沈越直接把书本接了过来,说:“给我。”

    “对哦。”庄大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忘记嫂子不方便了。”

    “对了,嫂子大概什么时候生?”

    说起了这个,沈越脸色倒是缓和了一点,“医生说是下个月月初,具体什么时候也说不准。”

    “那到时候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庄大成握成拳,往胸口轻锤了两下。

    “再说吧。”沈越把书本和买的东西都拿好之后,直接掏出庄大成塞进袋子里的钱全放回去身旁那张茶几上,“走了。”

    庄大成在沈越和唐舒走了有一段路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的钱,大声地喊道:“哥,你的钱!”

    庄晓菲从面粉堆前站了起来,一把拧住了庄大成的耳朵:“你怎么不把店铺送去给他?我们家又不是做慈善的!”

    “不是,庄晓菲你对我哥和嫂子有什么意见?”庄大成被扭得耳朵痛,五官都扭曲在一块了,骂道:“天天吃人家的东西,钱你倒是没少收,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自从沈越待在镇子上摆卖包子之后,他们就隔三差五过来买原料,唐舒又是个好说话的,平时做了些好吃的,都打包让他带回来,什么包子麻花松糕,他们几乎天天都能吃的着。

    偏偏这庄晓菲平时也没少吃,还小气得要死,一个鸡蛋都要跟人家算!

    庄晓菲挺起了胸脯,理直气壮:“反正我就看不惯那唐舒!”

    庄大成向来笔直的脑回路,不知道怎么地突然绕了一个圈,问:“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哥吧?”

    庄晓菲脸一下子红透了:“……你”

    “嗤。”庄大成揪起了庄晓菲的一根辫子,笑得龇牙咧嘴:“你这个老女人,做梦吧你!”

    庄晓菲双手握拳,直接把自家弟弟摁在了地上:“庄大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受死吧!”

    *

    唐舒回头看了眼身后打闹的庄晓菲和庄大成,扬起脸对沈越打趣道:“大成跟他姐姐感情还挺好的。”

    其实庄晓菲还挺逗的,每次她去粮油铺,庄晓菲都会偷偷在角落打量她,但是又不敢正面跟她刚。

    沈越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问:“你哪里看出他们感情好了?我几乎天天都见过他们打架,从小打到大,就没有感情好的时候。”

    他是跟庄大成两姐弟一起长大的,庄晓菲嫌弃自家弟弟蠢钝如猪,卖东西经常算错钱。

    而庄大成嫌弃他姐凶如猛兽,还骗他的零花钱去买四大天王的专辑。

    两人就没有感情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干架。

    不过唐舒却笑了笑说:“打闹不一定就是感情不好,也有可能只是两人的相处方式不一样而已。”

    “你看你跟大成,也不是打打闹闹,你俩的感情不就很好吗?”

    沈越对此嗤之以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庄大成好了?”

    “还不好吗?”唐舒细数了一下最近他们的事情,几乎本都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不过在沈越的眼里,庄大成每次去他们家都是蹭吃蹭喝来的,人家帮忙洗碗收拾厨房就给直接忽略掉。

    不过说句公道话,要不是跟沈越感情好,谁会天天给他们送东西?

    有时候送几个鸡蛋,有时候送半斤糖,一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庄大成都有求必应。

    沈越虽然嘴里很嫌弃庄大成,不过每到他们店铺要卸货什么的,也会过去帮帮忙。

    唐舒看着沈越那俊美的侧脸,意味深长道:“有时候是要看细节,而不是表面的。”

    “……”

    沈越把头转到一边,不是太认同她的话。

    但是莫名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唐舒看到他的衣服破了线,便拿着针线给他一针一线缝好。

    那一刻,他好像有什么地方被针刺中了一样。

    麻麻的。

    *

    等到晚上洗完澡之后,沈越把今天赚到的钱全放在桌面上,皱巴巴的一大堆。

    唐舒习惯了,便一张一张叠好,数了两遍,最后才在账本上记了个数。

    沈越刚刚洗完澡出来,随手往后脑拨弄了一下头发,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唐舒身旁。

    暖暖的黄灯照在两人身上,增添了几分朦胧感,他把毛巾往椅子后背一搭,问:“我们现在有多少钱?”

    沈越接手包子摊有大半个月了,不过他从没有问过赚多少钱。

    每天拿着一堆皱巴巴的钱币回来,直接丢给唐舒来整理,记账也是唐舒,他好像从不关心收入和支出。

    不过既然他问了,唐舒就直接给他说了一个数,“一千八百三十左右。”

    之前沈越出去了几天,拿回来了八百块,那个钱一直没动。

    沈越往唐舒的本子上扫了两眼,“之前家里的五百呢?算在里面了吗?”

    唐舒想起那五百块,心虚地点了点头:“算了。”

    那五百块其实是沈越藏起来的,他大概已经翻过,知道那笔钱让她给拿了。

    不过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提起过,唐舒也就没说。

    就在唐舒想要为之前的行为解释一下的时候,就听到了沈越说:“应该够钱的,我们到时候去市里面最好的医院。”

    对上唐舒那充满了疑惑的眼神,沈越便轻勾了下唇,解释说:“镇医院我不放心,保险一点,我们去市里面好点的医院,那边环境也好。”

    唐舒想起了沈越朋友的儿子,知道他是介意之前那个事情,便点了点头:“好,那就去市医院。”

    想了想,唐舒又出声安慰道:“要是顺产的话,应该不用花什么钱的。”

    一千多块,其实也不少了。

    男人面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启:“你要是怕疼的话,也可以开刀,那个会上麻药,感觉不到痛。”

    唐舒虽然也想感动,但是一想到这个年代的剖腹产创伤口比较大,缝线之后那疤痕弯弯扭扭的,像是蜈蚣一样,便摇头:“看医生怎么说吧。”

    说得开刀麻药之后就不会痛似的,该痛还是得痛。

    熄灯后,两人躺在了床上。

    天气已经有夏天的感觉,唐舒感觉到一阵阵闷热感涌上来,不太舒服地翻了个身。

    “天气好的话,你把孩子的衣服多洗两遍吧,顺便把现在的床单被子蚊帐都洗一洗。”

    之前天气时好时坏,被子就洗过一次,到时候还得再洗一遍才能用,新生儿皮肤稚嫩,容易起疹子,洗洗晒晒减少一点尘螨,可以减少过敏症状。

    黑暗中,沈越“嗯”了一声,“明天洗。”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迷迷糊糊之际,沈越突然轻声问:“你怕不怕?”

    唐舒愣了愣,好几秒才明白沈越说的怕是指生孩子这事,便翻了个身,面对向他那边,说:“怕。”

    无缘无故成了一个孕妇,放在谁身上都得崩溃。

    她也不例外。

    沈越侧过脸,想要把她的样子看清晰点,但唐舒上两个星期才挂上了窗帘,此刻房间安静得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他在昏暗中摸索到女人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怕的话,我陪着你。”

    唐舒在黑暗中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19章

    接下来的日子, 唐舒看似每天待在家里待产。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天都在为小说投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一个文章的开头就来回改了四五次。

    她打算在孩子出生之前, 把所有稿件全寄出去, 哪怕有一篇被征用了,也可以多一份收入。

    今天沈越早早回家, 本打算跟唐舒整理一下孩子的衣物。

    一进门就看到唐舒坐在客厅的饭桌上埋头写写写, 他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算账,便慢慢走了过去。

    平时他回家的时候,唐舒一般都已经起床了,不是在厨房忙活,就是在院子那张躺椅上看书,或者是门口散步, 一边跟人聊聊天,一边等他回家。

    等他凑近一看, 才发现那薄薄的原稿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唐舒的字写得很漂亮, 但是后面可能有点着急, 变得有点潦草。

    但不难看出来,唐舒的这手字, 肯定是有练过的。

    他知道唐舒最近看了很多书, 客厅的柜子天天都堆放着一叠书, 有时候他想帮忙收拾一下,她就说先放着,还没看完。

    没想到唐舒居然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那稿件的抬头字体比较大,清晰明了写着几个大字:《大唐第一女刺客》。

    “终于写出来了!”唐舒写下了最后一个字, 把手里的笔放下后,直接伸了个懒腰。

    好一会才看到沈越抱着手臂,挨着一旁的墙壁,专注地看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唐舒拿过一个早上洗干净的杯子,从铝制茶壶倒了半杯水递给他:“我怎么没听到声音?你回来多久了?”

    沈越接过唐舒手里那杯水,然后放到了她的嘴边,轻轻笑了下:“刚刚进来的时候喊你了,你自己写得太入神,都不知道。”

    唐舒愣怔地张了张嘴,就着沈越递到了嘴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忍不住笑了:“是吗?我真的没听见。”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入神,连家里进来人都不知道了。

    幸好不是别人!

    沈越看她喝了两口,便直接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口气喝掉,放下杯子才问:“你打算写小说?”

    “闲着没事,随便写写。”唐舒把桌子上放得乱糟糟的稿件收拾整齐,补充了句:“写完投去出版社,看看能不能挣点钱。”

    仅仅靠卖包子肯定赚不了多少钱,反正她现在也干不了粗活,这种写写画画的工作还挺适合。

    要是被拒稿也没事,就当是消磨下时间好了,再不济她买点颜料回来,帮人家画插画!

    沈越语气平淡地“噢”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看着笑了笑:“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

    “你不累吗?”

    最近沈越都是凌晨四点多就起来了,有时候下午还去车站卖点煎饼,唐舒就是看着他忙进忙出,也觉得累。

    “累啊。”沈越直言说了一句,不过接着又笑了笑:“不过你做的菜没有我做的好吃,还是我来做吧。”

    唐舒一听,站了起来狠狠掐着他的手臂,捏了一下,咬牙切齿说道:“你做得那么好吃,以后都让你来做。”

    “我不做了!”

    不过沈越这话也不假,虽然他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但每次烧的肉都香喷喷的。

    相比之下,唐舒确实没有他那么会做菜,要不是心疼他早上起那么早,她也不会动手!

    “行啊,以后我来做。”沈越眉眼挑了挑,直接牵着唐舒的手腕,往厨房走去。

    唐舒哭笑不得,跟在沈越身后走进厨房,“不是说你来做吗?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说话间,沈越已经从院子拉过一张椅子,放到了唐舒跟前,示意她坐下。

    “我喜欢你待在我身边。”沈越说这话时,没有半点的不不自然,直接就拿过今天早上大成送过来的一块黄牛肉,切成薄片。

    唐舒翻了个白眼,“什么癖好你这是?!难不成还得看着你,才能做出来吗?”

    沈越切好了牛肉,就开始切姜片,一会儿之后才说:“你看着我,我比较有成就感。”

    “什么歪理?”唐舒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

    不过她也坐不住,走过去沈越身边,把篮子里面的豆角给摘了,顺便剥了两颗蒜头,递给切好了姜片的沈越。

    两人在厨房忙碌着,门外传来了咚咚两声响,虎子寻着声音走到了厨房,把手里的长豆角放到了他们案板上:“哥,嫂子,这是我妈让我拿过来的。”

    沈越待在家都一个多月了,虎子没有像一开始那么怕沈越,早上还会跟着沈越出摊,一起卖包子。

    沈越仗义气,虎子帮他卖包子,他就帮虎子打游戏机,赢了一大堆公仔回来。有时候趁唐舒不盯着,连作业都帮虎子做了,所以虎子越来越喜欢他!

    只是被唐舒狠狠修理了一顿,后来两人也不敢明目张胆,背着她偷偷来。

    唐舒看虎子伸长了脖子,那样子似乎是想看他们今天吃什么,便说:“虎子你中午在我们这边吃吧,你哥做红烧牛肉。”

    “不了不了,我爸等会回来,我得在家里吃。”虎子摇了摇头,不过内心是想要在唐舒他们家吃的。

    但是他爸爸两三个月才会回家一次,还是在家里吃好了。

    “你爸爸要回来啦?那要跟叔叔一起吃饭,他回来一次也不容易。”

    唐舒还没见过虎子他爸,之前搬进来沈越这边的时候,虎子他爸就去外地跑货运,原主那时候跟刘婶也没有打交道,即便后来虎子爸偶尔会回来一次,但她都没有碰见过。

    虎子点点头:“知道了嫂子,那我先回去。”

    唐舒叫住他:“虎子,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喜欢吃什么糕点?”

    刘婶帮了他们那么多,唐舒也想跟他们家打好关系,哪怕以后要去别的地方工作赚钱也好,这里毕竟还是沈越的家乡,以后这房子还得拜托人看管一下。

    而且刘婶平时对他们也很照顾,除了水果鲜肉,那些瓜果蔬菜他们几乎都没买过,都是刘婶拿过来的。

    虎子微微愣了愣,“我爸每次回家来都喜欢喝酒,每回都让我妈给他炒花生米,炸小鱼干,其他好像没特别喜欢。”

    得了答案之后,唐舒就让虎子先回去。

    两人吃过了饭之后,唐舒也没打算睡午觉,而是把沈越从村里面买的花生翻找出来,准备炒点花生米,再炸点小鱼干送过去隔壁。

    沈越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唐舒忙进忙出,便好奇地问:“你还打算给虎子爸做吃的?”

    “对啊。”唐舒便笑了笑说:“刘婶帮了我们这么多,肯定要好好打关系,你不懂。”

    沈越二话不说夺过唐舒手里的花生,语气有点无奈:“我是不懂你的弯弯扭扭,我只知道我现在有点累了,你先陪我睡一会。”

    唐舒没好气地看着他,伸手要去抢,开口:“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你睡?!不害躁!”

    沈越坚决不把东西还给她,手举得高高的,还特地踮起了脚。

    男人本来就长得高,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就算唐舒垫高了脚也碰不到一丝一毫。

    抢夺无果,唐舒只好放弃,气鼓鼓地跟着他回去房间,上床之后又气呼呼地背着他,贴着墙睡。

    沈越从她的身后贴了上去,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搭在她肚子上,酸里酸气说:“你对我都没那么好。”

    唐舒:“……”

    本来她还挺生气的,被沈越这么一说,居然气不起来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气鬼。

    唐舒只好闷闷问他:“我对你哪里不好了?”

    平时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沈越每次看到都把活抢过去全干了,能怪谁?

    这次轮到沈越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沈越投降:“睡吧,睡醒再说。”

    “你可不能睡,你先说,我对你哪里不好了?你可别冤枉我啊,不然我要睡不着觉了,睡不着觉肚子里的孩子又该踢我了!”唐舒慢慢地转了个身,看着一脸无奈的男人,故作一脸的委屈,可怜兮兮看着他。

    “……”

    沈越对上那温柔缱绻的眉眼,答:“没有,你对我很好。”

    唐舒满意地笑了笑,故意夸张地道:“就是,我对你最好了,你是孩子她爸,是我的男人,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给你!!”

    “……”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沈越点头:“好好好,你对我最好!”

    唐舒满意点头:“这样才对,以后可不能乱说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还等你着发大财给我买房买车买钻石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唐舒没忍住,直接拱进被窝里咯咯笑了一顿。

    沈越把她拉了出来,揉了揉她有点凌乱的头发,直接把人搂进怀里,低沉道:“赶紧睡,我真的有点困。”

    唐舒闻言,睁开眼睛看着沈越,男人的眼底微微发青,眉头轻皱着,闭上眼睛想要睡觉。

    只是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有点紧绷,唐舒伸手往他眉骨上轻轻一扫,哄道:“睡吧,我就在这里。”

    沈越对她这么好。

    那她也试着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

    睡醒之后,他们炒了一碟花生,又炸了点麻花和小鱼干,送过去给隔壁。

    “婶,听虎子说叔回来了,沈越正好炒了点花生米,又炸了小鱼干,拿一点过来你们尝尝。”

    刘婶没有跟唐舒见外,笑了笑:“我正好想要给你叔炸点小鱼干,你这就送来了,谢谢了啊。”

    “要不要进来坐坐?”

    唐舒摇了摇头:“我跟沈越准备去大成那边坐坐,婶你忙吧。”

    唐舒一走,刘叔便从二楼下来,刚刚听到了自家媳妇跟别人说话,便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花生和炸鱼干,问:“刚刚跟谁说话?”

    刘婶满脸笑容,把唐舒拿过来的炒花生放进去一个玻璃罐子,说:“沈越他媳妇,小舒她还挺好的,炒了点花生和炸鱼干给我们,平时还帮我们虎子修改作业呢。”

    刘叔平时很少在家里,但也算是看着沈越长大的,以前因为老太太的原因还不好说什么,后来沈越辍学到处惹事,就不爱让刘婶去管他的事,便哼了声:“少跟他们来往,沈越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刘婶皱了下眉,反驳:“沈越那孩子之前是不怎么靠谱,不过现在跟小舒在一起之后就懂事多了,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起来做包子,包饺子,煮粽子,你不知道就别瞎说。”

    刘叔抓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扔,嗤笑一声:“哦,虎子说你每天忙活那包子摊,就是跟沈越干的?得了吧你,那小子真要懂事,早他妈南下去打工了,在这破镇子上能有什么出息?”

    “那谁家,李红梅那个儿子,就是沈越以前总爱跟他打架那个,叫江恒是吧?人家大学还没毕业,已经找到个外企,听说一个月工资都差不多一千了。”

    刘婶一听就不高兴了,一把把碟子扔在了桌子上:“人家小舒都快要生了,沈越才没有出去的,你以为像你?虎子那时候都生了好几天才知道回来!还有那什么江恒有什么了不起的?往后还有几十年呢,谁先发达谁也说不准!”

    虽然自家男人跑货运是赚得多,但常年不着家,就连虎子现在上几年级都不知道,哪里有人家沈越那么体贴?

    天天给小舒做好吃的不说,衣服也都是他来洗的。

    沈越这孩子确实是个顾家的,而且赚钱也是够拼命,自从他接手包子摊之后,每天那些粗活几乎都是他经手,有时候下午还自己推着小推车去车站那边摆卖。

    她始终认为沈越是有头脑的,以后肯定有大作为。

    刘叔打了个哈欠,拿出早早买回来的头曲,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笑说:“你这话说的,我要是在家里守着你,这个房子也盖不起来,咱们现在还得跟隔壁一样,住砖瓦房呢。我不管你的事,反正你闲着在家也无聊,你爱干就干吧。”

    说着,就捏了一条小鱼干扔进嘴里。

    刘婶看着刘叔又准备要拿罐子里的花生和炸鱼干,直接伸手抢了回来,“人家小舒是做给虎子吃的,你不准吃!”

    “……”刘叔一脸懵逼,“拿来,那炸鱼干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刘婶一听,直接黑脸了,更不想给他:“长舌公,你一个大男人背地里叽叽歪歪,你有脸吃人家做的东西!”

    刘叔咂咂嘴,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

    *

    到了五月底,唐舒将这段时间攒到的几万字稿子,全部重新誊抄一遍,确保没有错字,而且字体工整漂亮,再用信封装起来,准备拿到邮局寄出去。

    邮局离他们家有点远,投稿的事情本来想要让沈越帮忙,不过恰好碰上了庄大成的店铺到货了,要帮他卸完货再过去邮局。

    沈越跟庄大成卸完货之后,就拿着唐舒那几封塞满了稿子的信件,骑摩托车往邮局去了。

    唐舒坐在一旁等沈越,也没什么事做,就开始翻庄大成的小说。

    不过这几本她都看过了,便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庄晓菲,看她手里那本是《意林》,便笑了笑。

    唐舒轻轻呼唤道:“菲菲……”

    庄晓菲猛地抬头,看着唐舒那眼神从惊恐到疑惑,再从疑惑到嫌弃,最后皱着眉头喊道:“你叫谁菲菲呢你!”

    唐舒看着她那精彩至极的表情,笑得更灿烂了:“叫你啊,菲菲。”

    “你你你……”庄晓菲一张脸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居然红了起来,怒吼道:“你不准这么叫,恶心死了!”

    唐舒觉得她还挺有意思,忍不住逗她:“哪里恶心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菲菲多好听!”

    庄晓菲一张脸直接红成了大苹果,指着唐舒你你你,你了好几声都没说出话来。

    最后就扔下了一句:“懒得理你!”

    唐舒不要跟她闹了,直接问:“菲菲,能不能借你的书给我看看?”

    “不借。”庄晓菲抬头打量了一眼唐舒,才短短两个月,居然觉得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那思思缩缩的鹌鹑样已经没有了,脸上洋溢着大方明媚的笑容,那皮肤还白得发光一样。

    唐舒笑了笑:“好吧,不借就不借,你也不用生气,我又不会强迫你。”

    说完,唐舒就走了过去庄大成那VCD机旁边,换上了一张张学友的专辑,打算听听歌。

    庄晓菲又不乐意了,咬了咬唇,看唐舒是真的一点都没想继续讨好她,直接开口:“你就不会多问两遍吗?”

    她又不是真的不肯借给她!

    唐舒:“……”

    “勉强是没有幸福的,我尊重你。”

    唐舒笑了笑,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想分享给我看看,我也很乐意接受。”

    庄晓菲一脸的震惊,气得跺了跺脚:“你爱看不看,我才不理你!”

    说完,直接把手上的书,扔到了唐舒面前的茶几。

    庄晓菲傲娇地叮嘱道:“不准弄坏了,不然要你赔!”

    正当她得意洋洋等着唐舒的道谢时,就看到了对方皱起了眉头,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

    庄晓菲眨巴了两下眼睛,大声说道:“唐舒,你别给我装啊,我可没碰到你啊!”

    唐舒一手扶着开始隐隐作痛的肚子,一手朝着庄晓菲的方向伸了伸:“我……我好像要生了。”

    庄晓菲一张小脸从红到白,只用了一秒钟。

    “你你你,你别骗我,我才不会信你的话!”

    她看着唐舒那张小脸,试图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在演戏,但只看到了唐舒那眉越皱越紧。

    唐舒感觉到肚子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要咬住了唇瓣,下意识想要找的沈越的身影,可是这里就只有庄晓菲一个。

    “菲菲,你帮、你帮我,找沈越。”说话之间,肚子又痛了起来,唐舒只得扶着边上的桌子:“快、快让他……回来!”

    庄晓菲一下子慌了,顾不得刚刚还吵着架,直接走过去扶着唐舒的身体,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你别动啊,我立刻叫沈越回来,你坐着不要动。”

    “唐舒,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的,真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激动啊,你挺住,我立刻、我立刻就让沈越回来!”

    唐舒觉得阵痛过去了,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我不激动,你快去!”

    庄晓菲一个大姑娘,什么都没经历过,突然遇到这种事,急得手忙脚乱的,直接冲到了电话机旁边,可是下一秒自己又懵了,沈越什么号码?!

    妈的,他们不是去了邮局吗?

    “妈,妈——你在不在?”庄晓菲喊了两声,才记起她妈今天回去村里了!

    然后又急急忙忙回去唐舒那边,见她又咬着唇,很难受的样子,忍不住说:“唐舒,你忍着啊,你可千万别在我这里生啊,我什么都不会的,你快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糟了糟了,大成和沈越骑车去了邮局,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我现在是不是要烧水?是不是还得准备剪刀?”

    唐舒保持着深呼吸,“你别急,那些都不用你准备,你陪着我就行了。”

    唐舒没感觉到自己羊水破,应该还能坚持一会儿,而且刘婶之前也跟她说过,第一胎一般会久一点。

    庄晓菲急得要跳脚了:“我怎么陪你?我没有经验啊!!”

    唐舒被她气笑了,连痛楚也减半,说:“不用,你平静一点,我只是刚刚才开始痛,没有那么快的。”

    庄晓菲见她脸色有点苍白,便抓住了她的手,说:“好好好,我陪着你啊,你可千万别乱动,沈越他们出去那么久,应该快回来的了。妈的,男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关键时刻都跑哪去了!”

    唐舒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吃痛地“嘶”了一声,“帮我打个电话给刘婶,让她帮我把孩子用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他们准备了很多的东西,因为怕生得突然,所以就把东西整理在一起,顺便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一条刘婶,让她要是有突发情况就帮帮忙。

    还以为会不用麻烦她,没想到还是要刘婶帮这个忙。

    庄晓菲的语速飞快,点点头:“好好好,你躺着啊,别乱动,我现在就去打,你别激动啊,深呼吸——”  庄晓菲刚刚打完了电话,沈越和庄大成便开着摩托车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小宝宝的帽子。

    不过沈越一停好了车就感觉到不对劲,直接跑着往唐舒身边跑过来,问:“是不是要生了?”

    唐舒看到男人回来了,直接松了一大口气,“对,刚刚突然开始肚子痛,刘婶等会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就一起——”

    “嘶”一声,唐舒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别动,乖乖躺着,把事情交给我。”沈越随后拿了个靠枕过来,轻轻地垫到了唐舒的后背,拇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一下,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的,有我在。”

    唐舒点头,看着他:“我现在还不是很疼,你先去准备。”

    听说起码要开到九指十指才能生,这个过程估计会很漫长。

    沈越直接把小宝宝帽子塞进了裤兜里,转过身对庄大成说:“大成,准备车,你嫂子要生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庄大成家里有台面包车,早就说好了到时候送唐舒到医院去,一听沈越这话,直接把手里没吃完的棒棒冰丢到垃圾桶去,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迹,说:“我现在去拿钥匙,有没有钱?我这里还有三百,不够的话,先拿去。”

    沈越点了点头:“有的,你快去准备。”

    虽然沈越是这么说,不过庄大成去拿钥匙的时候,还是把抽屉那三百多块钱一把抓了起来,塞进裤兜里。

    没多久,刘叔那台大货车也开过来了,原来是刘婶帮忙拿了待产的大包小包,急急忙忙赶过来。

    刘婶快步走上前去,便看到了唐舒脸色苍白地躺在一张躺椅上,那圆滚滚的肚子好像个大西瓜一样,要不是她也怀过孕,也差点乱了阵脚。

    “小舒,没事,我们都在呢,你现在怎么样了?”

    唐舒摇了摇头:“羊水还没穿,刚刚开始有点痛。”

    “那就好,我们现在赶紧过去医院,你刘叔开了车出来,东西都在那车上,我们一起过去。”刘婶正要扶着唐舒站起来,结果沈越从身后过来,直接弯下腰,打横把人给抱在了怀里。

    沈越边走边说:“婶,大成这边有车,已经准备好了。你跟叔先回去,这几天你先休息一下,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帮我晒一下被子。”

    生孩子之后住院还得几天,家里没个人也不方便。

    “好好好,那我帮你把家里面的东西收拾收拾,你们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刘婶跟在一旁,帮着沈越把唐舒抱上去面包车里,然后关上门。

    刘婶看他们都上了车,便说:“小心开车,不着急的,在车上兑点葡萄糖水给小舒喝点,我都放在里面了。”

    庄大成坐上了驾驶位,应道:“好的婶,我们知道了。”

    “东西全拿过来这边没有?我都放你叔的车上了。”刘婶看着唐舒那苍白的脸色,也想跟着一块去,这一辆车里面都没一个有经验的,可要怎么办哦?

    庄晓菲点了点头,也爬上了车子里,说:“婶子,我都拿好了。”

    几个人一起行动,庄晓菲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手脚也麻利起来,一口气把东西全拿到后备箱去。

    “好好好,开车吧,慢点啊,注意安全。”

    庄晓菲看着庄大成那毛毛躁躁的样子,一脚踢他:“你下去,我来开。”

    庄大成捂着腿闷哼了一声,“不是,这得开到市里面去,你行不行啊?”

    “我不行你行?”庄晓菲已经绕个圈,走到了驾驶位这边,拉开了车门:“你那车技,我还怕你把我们往阴沟里带呢。”

    庄大成还想再说什么,挨着沈越怀里的唐舒轻轻说道:“菲菲来开吧,我相信她。”

    实在是庄大成两个月内已经翻车了两三次,着实让她有点不放心。

    庄晓菲一听,心里莫名美滋滋的,直接把坐在驾驶位的庄大成给拉了下来,然后上车后直接扣上安全带,“坐稳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

    从镇子到市医院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唐舒已经痛得不想说话。

    庄大成拿着唐舒的身份证办了住院。

    沈越直接抱着人,一口气走上了三楼的待产科。

    唐舒最近这两个月让沈越养出了一点肉,加上怀孕的原因,足足重了将近十斤。

    不过沈越力气很大,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臂弯,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抱着唐舒走过了长长的绿色通道,然后给她找了个位置,轻轻把她放下,“现在怎么样?还能支持住吗?”

    唐舒深呼吸一口气,点头:“可以的。”

    庄晓菲跟在身后,一路打量着他们,说:“我去找医生,你们等一下。”

    来到了医院之后,心也淡定了不少,庄晓菲很快就找了个穿着白色护士装的人过来:“护士,麻烦帮我们看看,我……我朋友快要生了。”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只能用朋友来形容。

    那护士脚步不疾不徐,走到了唐舒身边,问:“现在多少周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越先一步回答:“三十八周,下午三点开始肚子痛,持续两个小时了。”

    护士抬头看了眼沈越,微微愣怔了一秒,说:“我让医生过来看看,你们先进去床上躺着。”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过来了,先是在唐舒的肚子上摸了摸,然后问了一些唐舒的基本情况。

    这两个月唐舒有去镇医院做了三次检查,沈越把检查单全放在了身上,就是为了有突发情况。

    医生看完了检查单之后,还给了沈越,然后又做了个内检,才说:“现在宫口才开到四指,羊水也没破,再等等。想要快点进产房的话,扶着你老婆多起来走走。”

    沈越愣了愣,点头:“好。”

    只是等医生走了之后,沈越才问:“你还走得动吗?走不动就不走了。”

    刚刚下车的时候,唐舒整个人都痛得有点站不住的样子,他心疼。

    第一次体会到心疼的滋味,酸酸涨涨的。

    唐舒扶着沈越的手臂站了起来,强忍着痛意:“没事,医生既然这么说,我们就照做,拖越久只会疼得更久。”

    “嗯。”

    沈越搀扶着唐舒在那长长的走廊走了两回,实在太疼的时候,唐舒就坐下来,等阵痛过去再起来走。

    沈越看着唐舒那说话都有些艰难的样子,温声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剖腹产也可以的。”

    话落,一个看着跟刘婶差不多年纪的婶子便轻笑一声,跟自家的媳妇说:“你可给我忍着啊,谁生孩子不痛的?咱们就是没有痛死,就得坚持要顺产,我跟你说那些开刀出来的孩子身体都虚弱,三天两头就生病,也没有顺产的孩子聪明!都是那些医生想要赚钱才会叫你开刀的!”

    那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满脸是冷汗,唇色苍白,没什么血色。

    知道婆婆这意思,是坚决要她顺产!

    唐舒忍着肚子里的痛,走到了她们跟前,说:“这里是医院,能不能顺产得听医生说的,如果你连医生都不信任,还来医院干什么?”

    沈越看了眼那个女人,皱了下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刚刚给唐舒检查的医生正好经过,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然后注意到了那个跟自家婆婆坐一起的孕妇,问她:“你丈夫什么时候来?你这胎位不正,再拖下去孩子容易缺氧,赶紧做决定。”

    这年头不同意剖腹产的人太多了,无一例外都是婆婆,也有些是孕妇,但是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是会决定剖腹产。

    但是婆婆就不同了,反正疼的也不是她,她们只想少花一点钱,只要家属不同意签名,医生说再多也没办法。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医生,要是实在顺不了,我想开刀。”

    刚说完,那个婆婆就阻挠说:“开什么开?不准开,我们家几个孙子都是顺出来的,为什么人家能生,你就不能生?我就不信了!”

    医生直接对孕妇说:“你赶紧催一下你丈夫,你这个情况很危险的。”

    之后,医生又耐心地给她说了下胎位不正的风险,让她赶紧做决定。

    那个婆婆听得烦了,直接把医生给轰走,然后朝唐舒的方向瞪了一眼。

    唐舒直接瞪了回去,也不管她,然后让沈越给那个女人倒了一杯温水。

    那个女人接过杯子,小声说道:“谢谢。”

    有沈越在,那个婆婆也没敢说什么不好的话,就是看他们走开了,就逮着那个孕妇来骂。

    沈越轻嗤一声,唐舒握住了他的掌心,调整了一下呼吸,突然小声对他说:“沈越,谢谢你。”

    沈越微微一愣,给她拨弄了一下被汗水濡湿的头发,然后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病房走回去,说:“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

    唐舒断断续续走了几回,晚上吃了一点东西,是庄大成在医院外面打包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不合口味,还是疼的,唐舒吃下去之后没多久就吐了出来。

    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勉强吃进去一点粥。

    庄晓菲看着唐舒那惨白的小脸,突然小声说:“唐舒,你加油,等你孩子生出来之后,我的书都借给你看。”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讨厌唐舒,只是她之前确实是有一点点喜欢沈越,但是今天看着沈越为唐舒忙进忙出的样子,她就释怀了。

    唐舒也是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做的东西好吃不说,长得还好看。

    而且,还会叫她菲菲。

    正当唐舒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宫缩侵袭上来,疼得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沈越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摸了摸唐舒的肚子,然后又做了一次内检,这一次唐舒没有忍住,直接痛呼了一声。

    沈越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她抓得紧紧的,修剪得很短的指甲直接往他手背上一刺,印下深深的指痕。

    “可以进产房了,家属跟着过来。”

    很快又来了个护士,直接推着病床车往产房的方向走去。

    沈越握着唐舒的手,轻轻说:“我就在这里,你不用怕,我不会走的。”

    唐舒看着男人那掩饰不住的担忧,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好,我知道了。”

    庄大成和庄晓菲跟在身后,一行人去了产房门口等候。

    唐舒进了产房之后,门外就剩下沈越和庄大成姐弟俩。

    庄大成看沈越倚在墙壁上,便走过去问:“哥,你今晚一点东西都没吃,要不我在这先看着,你回去那边吃点东西?”

    他跟沈越从小时候就认识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以前就是死对头拿着刀过来了,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现在,沈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脸的无精打采,似乎丢了魂一般。

    沈越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慢慢看向了庄大成,“不,不吃了。”

    这一晚,连饥饿都感觉不到。

    话落,产房便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沈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不过庄晓菲在一旁说道:“不是唐舒,她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沈越抹了一把脸,心蹦蹦乱跳起来,下意识掏了掏裤袋,才记起半个月之前已经没有再买过烟了,最后只能放弃。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害怕的感觉,就像一把无法抗拒的力道,狠狠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尤其是听着产房那乱七八糟的哭喊声,脑袋一片空白的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那一道声音就像是雷击一样,直接敲打在他的心脏,又疼又麻。

    这一刻,他也想冷静下来,可是一闭上眼,脑子就全都是唐舒。

    看着那时钟走过一圈,两圈,三圈,沈越只觉得度秒如年。

    凌晨时分,产房们骤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绿色防护衣的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问:“唐舒的家属在吗?”

    沈越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我是。”

    “在这里,这里签上你的名字,然后把待产的东西给我。”护士把手上的几份告知书递给沈越,让他签字。

    沈越手抖了抖,什么都没有看清,就在上面签上了字。

    那边的庄晓菲已经听到了护士的话,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护士,问她:“护士,唐舒生了吗?”

    “快了,你们先等一等。”护士接过那一袋子的东西,又转身回去产房,把门给掩上了。

    门一关,里面突然就传来了唐舒的一声痛呼,听得沈越头脑发胀。

    双脚无力地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就连手心都被汗水濡湿了,冷冰冰的。

    一分一秒慢慢走去,沈越一边竖起了耳朵,一边看着产房那扇门,期待它赶紧开启。

    凌晨两点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越的错觉,他耳边好像传来了婴儿“哇”一声的啼哭,就像是天籁一般,在他紧张的神经中慢慢飘散而来。

    直到产房门彻底打开,一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车,上面放着一张印着医院名字的厚被子,一旁还有一个抱着襁褓的护士,慢慢走了出来。

    “唐舒家属在吗?”

    沈越第一时间就是上前看了看床上面的唐舒,只见她额上的发丝全湿透了,眼睛红红的,目光空洞无神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沈越上前去握住了唐舒那微凉的手掌,皱了下眉。

    倒是一旁的护士认得沈越,便提醒道:“产程有点久,产妇身体比较虚弱,帮她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看,这是你的宝宝,是个眼睛大大,双眼皮的女孩子,凌晨两点三十八分出生,六斤三两。”

    “恭喜,母女平安。”那护士示意沈越过来抱一抱孩子,“等会回去病房之后,要把孩子放在母亲的身边,让她熟悉一下妈妈的气味。”

    沈越这才抬起眼眸,看了眼襁褓里面的婴儿,孩子紧闭着眼睛,皮肤皱巴巴的,红红的皮肤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胎脂,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似的。  沈越接过那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襁褓,看着怀里的孩子,心窝骤然暖了暖。

    庄大成和庄晓菲凑前来看了看孩子,笑了笑:“真神奇,刚刚出生的宝宝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两个护士都听笑了,一看就知道没有结婚的,于是推着唐舒往病房走去。

    去到病房之后,庄晓菲帮忙整理了一下床铺,沈越轻轻把推车上的唐舒抱了起来,再放下去床上。

    唐舒轻了很多,整个人轻飘飘的,让他内心莫名一紧。

    庄大成和庄晓菲自觉地替他们拉上床帘,为他们隔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放下床的时候,尽管沈越的动作放得很轻,但唐舒还是醒来了,对上了男人的视线,忽地鼻子一酸。

    沈越低下头,伸出手覆在她苍白的脸上,然后贴着她湿润的头发亲了一下,声音沙哑:“谢谢你——”

    “愿意留下来。”

    沈越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着唐舒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唐舒嗅着男人身上那淡淡的薄荷香,对上男人那深邃黝黑的眼眸,眼睛瞬间湿润了,然后直接闭上了眼,脑袋微微往他的手掌靠过去。

    第20章

    唐舒太累了, 跟沈越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直接睡过去。

    沈越抱着软乎乎的孩子,双手有点僵硬,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深怕会惊吓到怀里那软绵绵的小娃娃。

    孩子没有哭闹, 眼睛眨了两下之后,又缓缓合上, 乖巧得让他心里柔软了两分。

    庄大成装了一瓶开水回来, 放在了病床边上的床头柜,又把纸巾和杯子一一放出来,方便他们拿取。

    庄晓菲凑到了沈越身旁,看了看孩子,小宝宝依然红通通的,皮肤也皱皱的, 但是不难看出孩子的眼睛像妈妈,很标准的双眼皮, 小鼻子高高挺挺, 估计以后会像沈越。

    不过孩子不管以后长得像谁, 颜值肯定都会很优秀。

    庄晓菲看了一会儿, 便压低了声音问:“孩子会不会饿?我们是不是要冲点奶粉给她喝?”

    刘婶给他们收拾的东西里面就有一罐没有开封的进口奶粉,大成说是刘婶拜托香江那边的亲友寄过来的, 上面印着是英文, 她也看不懂是什么品牌。

    庄大成闻言, 也凑到了沈越身旁,说:“奶瓶我已经用开水烫过了,如果要冲奶茶的话, 现在可以直接用。”

    他们几个都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对养孩子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幸好市妇幼这边护士比较多,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别人也会耐心告知。

    刚刚沈越就问了下护士,听说新婴儿一次开三十毫升的奶就够了,真难想象,那么点奶真的够了吗?

    沈越看孩子似乎是睡了,按照护士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襁褓放到了唐舒的身旁,让她们睡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心灵相通,才刚刚放下去,唐舒便侧了侧身体,面向着孩子的方向继续睡。

    小家伙乖巧得像只犯困的小猫咪,除了放下时不太舒服地动了动,很快就张了张小嘴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没有哭闹。

    沈越从孩子和唐舒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庄大成和庄晓菲:“大成,晓菲,谢谢你们。”

    他明白了唐舒这段时间以来,为什么要跟别人打好交道。

    别人不是平白无故要对你好,只有大家相处好了,才会心甘情愿帮助你。

    “哥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庄大成直接摆了摆手,打趣说:“嫂子是你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大嫂,就是你不喊我,我也必须赶过来。”

    这还是沈越第一次跟庄大成这么客气,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以前他可没少要沈越帮忙,可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客套话。男人嘛,甭管什么关系,最后一起喝顿酒吃个饭,那些场面话都在酒里头,菜里头,说出口多肉麻。

    可是庄大成这次却不觉得肉麻,而是感觉到沈越是真心诚意说出口的一句道谢。

    唐舒虽然跟他打交道的时间不算长,但是自从沈越回来镇子之后,她隔三差五就送些好吃的东西过来,就是他堂哥堂姐都不会对他这么好。

    更别说以前沈越为他出过那么多次头,他无论怎样都会帮这个忙的。

    庄晓菲轻笑了一声,面不红耳不赤:“那肯定得谢谢我啊,你都不知道昨天下午有多惊险,我是第一个发现唐舒快要生的人,要不是有我在,你家唐舒估计都要哭了。”

    “……”

    沈越和庄大成一脸无语看着她,似乎表示怀疑。

    庄大成轻嗤:“你得了吧庄晓菲,你平时看个电视都大呼小叫的人,当时是不是都要被吓哭了吧?”

    要不是怕吵醒孩子和唐舒,庄大成铁定跟她吵起来。

    庄晓菲白了他一眼,“不信拉倒,你明天可以问问唐舒,昨天幸好是我陪着她!”

    沈越余光看了眼唐舒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看着就行。”

    庄大成和庄晓菲也不逞强了,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那明天我们再过来,你也休息一下吧。”

    医院这边待着不方便,而且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确实有点累,回家休息好了,再给他们带点吃的过来。

    沈越点了点头,心思全在唐舒和孩子身上,也没有去送他们。

    等人一走,沈越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他本想握住唐舒的手,可是又怕会把她吵醒,最后只隔着被子,轻轻往她手背搭上去。

    到了天际泛起鱼肚白,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原本安静的房间响了起来。

    是门口那床进来人了。

    一个老婆子骂骂咧咧道:“你说你,人人都能顺,整个医院就你一个开刀的,你说是不是倒霉?”

    “居然生了个赔钱货,真他娘亏死了,这开了刀明年也不能怀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生到儿子?我们明明照到是儿子才来这医院的,怎么生出来就是个女的呢?我要知道是个赔钱货,早把她给打掉了!也不晓得是不是你们把我的孙子给换了!早知道就不来这医院了,叫个接生婆说不定还能帮你把胎位顺回去!”

    跟着他们进来的护士越听,那脸就越黑,但还是开口叮嘱道:“你们要注意产妇的伤口,如果有出血要叫我们,手术后四个小时才能吃流食。”

    老婆子:“晓得了晓得了,她现在就是个祖宗,是我上辈子欠她的!”

    护士估计听了一路,有点不耐烦了,提醒她:“现在还很早,你们别那么大声了!”

    “把产妇抱过去床上,轻一点。”

    老婆子磨磨蹭蹭:“她就不能自己起来?还得抱她那么金贵吗?我抱不动!”

    护士忍了又忍:“麻药才刚刚过,她还没恢复力气呢,她男人呢?去哪了?”

    老婆子撂了一句:“到外面抽烟去了,你们这里也太麻烦了,抽根烟还得走外边去,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

    两个护士那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可还是忍住了。

    只好把手里的婴儿递给那老婆子先让她抱着,可是却听到了对方嫌弃地说道:“放婴儿床吧。”

    两个护士只好把孩子放到婴儿床去,然后合力把刚刚过了麻药的产妇抬到了床上,忙出了一身汗。

    虽然已经见多了这种情况,可还是忍不住怜悯地看了眼那毫无血色的女人,叮嘱她:“记得注意伤口,四个小时之后才能吃东西,只能喝粥。”

    女人还没完全清醒,木木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老婆子又开始骂了:“得了得了,都说多少回了,你不烦我也烦!你们快去查一查,是不是把我的孙子跟别人的孩子弄混了,明明照过是男孩,可生出来却是女孩,你们医院得给我负责啊!”

    护士白了她一眼,并不打算跟她浪费口水,在老婆子那骂骂咧咧声中离开了,顺手把门给带上。

    很快又一个男人进来了,进门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便说:“娘,你没听见孩子哭吗?快哄一哄吧。”

    老婆子哼了一声:“我又没奶,我咋哄?让你媳妇哄去!”

    男人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妻子的身边,说:“试试看有没有奶,一直哭也不行啊。”

    女人忍着腹部疼痛,掀开了衣服想要喂一喂孩子,结果疼得根本翻不了身,很小声说:“我伤口疼。”

    男人看着女人有几分不忍,想要为自家女人说话,“她刚开完刀,哪里这么快有奶?!没奶就先喝着糖水吧。”

    “疼死你活该!”老婆子咒骂道:“谁让你说要开刀了?好好顺产你都能下地了,还浪费我那么多钱!”

    男人无奈:“这不开都开了,还说那么多干嘛?赶紧给孩子吃点东西吧,葡萄糖在哪?”

    老婆子没理会他,而是凶巴巴问:“儿啊,你们不是去照过了吗?不是说是儿子?该不会让那些护士给换了吧?”

    男人明显有点不耐烦了,声音大了一些:“我咋知道?当时说是照到是个带把的,这可能就照错了呗,现在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说这个干啥?下一胎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不就得了。”

    老婆子皱眉:“不行,我得去看一下,看看那些护士是不是把我的孙子给换掉,明明都照过了,怎么可能会有错?”

    刚说完,那老婆子就推门走了出去,很快走廊那边就响起了一阵争吵声,后来还开始摔东西了。

    *

    嘈杂声还是把孩子给惊醒了,只见小家伙双手握着拳头,不安地动了一动,紧接着小嘴巴一扁,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沈越怕孩子把唐舒也吵醒了,便迅速地倾身把哭闹的孩子抱了起来,轻声哄了两句。

    恰好跟隔壁床进来的护士听见了,便提醒他要给孩子换尿布,还要叫醒唐舒给孩子喂奶。

    沈越看床上的唐舒睡得安稳,便不打算吵醒她,先把孩子放到了一旁的婴儿床,他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奶粉,往里舀了两勺,准备冲一点给孩子。

    “沈越。”

    一声很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沈越拿奶粉的动作僵了僵。

    他寻声看了过去,躺在床上的女人对上他的眼眸,眉眼弯了弯。

    沈越放下了手里的奶粉,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女人,努力压下心底那一抹酸涩感。

    低声问:“把你吵醒了?”

    唐舒睡了一觉,体力恢复了点,可依旧有点疲累,只是摇了摇头。

    但想起医生的嘱咐,要让孩子多点吸丨吮刺激才能更好地下奶,便看向了婴儿床:“把孩子给我吧。”

    “有奶粉,你累的话再休息一会儿。”沈越拿起已经装了奶粉的瓶子,“我加点温水进去就可以了。”

    唐舒有气无力地说道:“奶粉也要冲,你先把孩子给我,等会你再让她喝点。”

    估计现在还没下奶,但是也得让孩子吸一吸。

    沈越点头,先是扶着唐舒坐起来,用枕头垫在她的后腰,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最后才把孩子抱到唐舒的怀里,“没有也不用勉强,大不了以后喝奶粉好了,我小时候什么奶都没喝过呢。”

    唐舒被这人说的话逗笑了,轻轻说道:“你下次不要在孩子面前这么说了。”

    以前听一些长辈说,婴儿都是很“小气”的,不能说她不好,不然容易哭闹;可是也不能当面夸赞他们,夸多了也会不顺。

    刘婶平时也是喊虎子这个小名,说贱名容易养活。

    沈越不知道她脑袋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你先冲一点奶粉吧。”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在沈越面前宽衣解带,只好先把他支开。

    沈越垂眸瞥了她一眼,转过身拿起了刚刚的奶粉,然后往里兑了点温水进去。

    他把奶瓶轻轻握在手掌心来回搓弄了几遍,这是他在庄大成家里那电视上看到的,就依葫芦画瓢左右摇晃起来。

    余光中,唐舒已经解开了衣服扣子,沈越故作淡定地把奶瓶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背着她说:“我去给你买点早餐,你等我一会。”

    想了想,他压低了声音说:“第一床那个老婆子很凶,她要是闹事,你就大喊,知道吗?”

    唐舒愣了愣,终于知道了刚刚是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便点了点头:“我又不惹她,没事的,你去吧。”

    “好,我很快回来。”

    沈越说完,就直接出去了,还顺手帮她拉上了床帘。

    刚推开门就见到了昨晚被唐舒说了两句的老婆子,这才发现,原来刚刚闹事吵醒了孩子和唐舒的那个人居然也是她。

    老婆子看到沈越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又推门进了房间,大声骂道:“这就是个黑店,那些医生明明换掉了我的孙子还不认,气死我了!”

    老婆子这么一骂,中间床的孩子直接就吓哭了起来,紧接着唐舒怀里的小家伙也跟着哼唧了两声。

    房间里头有三张床,两个小家伙一哭,那老婆子家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老婆子肚里窝了一肚子气,一听几个孩子哭了,咬牙切齿:“让你们家的孩子小声点,把我家孩子也惹哭了!”

    那老婆子的儿子揉了揉眼睛,很明显是在打瞌睡,还占了他刚刚生完孩子媳妇的半张病床,皱眉:“娘,孩子饿了,这婆娘又没有奶,你赶紧给她点吃的吧。”

    老婆子嫌弃地看了眼孙女,抱起了孩子,顽固道:“这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的大孙子肯定是被人换走了!”

    老婆子抱着孩子准备出去继续找人,然后就看到了旁边床的婶子抱着孩子在哄,想了想,折了回来放下孩子。

    然后走到了中间床位置,凑近那个婶子,问:“你家是男孩还是女孩?看看是不是抱错我家的孩子了。”

    那婶子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警惕地别过身去,气得脸通红:“你别给我闹事啊,我家孙子已经出生两天了,你要发疯给我滚远点!”

    本来孩子就被吓哭了,还想着过来闹事?

    老婆子看了眼床边的牌子,哼了一声,然后眼尖地发现了唐舒。

    瞬间就记起了唐舒也是同一个晚上生孩子的,于是直接抱着孩子走过去,不客气地问:“我记得你,你家孩子也是昨晚出生的,你让我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唐舒看着那老婆子一步步逼近,皱起眉头瞪着她,眼神一冷:“你别过来!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报警!”

    她自问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人,但是像这种顽固又蛮横的疯子,还是头一回遇到。

    要不是唐舒这会儿身体还不是很利索,恨不得直接拿起东西冲过去!

    老婆子看她就一个人,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换了我的孙子,不用你报警,我也会报警抓你!”

    说着,便往前走了一步,正当唐舒想要拿起一旁的玻璃奶瓶扔过去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只见沈越阴沉着脸,大步朝着唐舒走过去,然后挡在了老婆子的面前,冰冷的声音随即落了下来:“你敢动她们试试。”

    老婆子还以为沈越没那么快回来,还没说话呢,就被沈越一脚踹到了肚子上。

    “咚隆”一声,那老婆子整个人往后摔下,直接撞到了柜子上。

    那老婆子捂着肚子“啊啊啊”地叫痛起来,指着沈越和唐舒骂道:“你们欺负人,快帮我报警,这里有人打我,还偷了我的孙子!”

    沈越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凸显,正准备出手,就被唐舒拉住了,说:“报警就报警,我就不信她还占理了。”

    反正沈越已经踹她一脚了,等警察来了就不信她还能这么横!

    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就应该让警察治一治。

    话落,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来,有气无力道:“娘,你别闹了,是我想要把孩子生下来,骗你们说是儿子!”

    老婆子直接呆若木鸡,好一会才记得从地上爬起来,已经顾不上跟沈越和唐舒周旋了。

    直接冲了回去第一床那边,不过还没动手,就被闻声赶来的护士长给制止了:“你们吵什么吵?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病房的声音,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要吵你们就出去吵!”

    唐舒直接扬起声量,对护士长说:“刚刚那个婆子,一直说自己家的孩子被人换了,还想过来硬抢我的孩子,请问能不能让她离开这里?”

    唐舒怀里还抱着孩子,小家伙已经没有哭了,眼睛转了转,好像也在看热闹似的,然后趴在唐舒的胸前拱了拱。

    唐舒这么一说,中间床的婶子也忍不住开口:“对,刚刚她一进来就大吵大闹的,也想抢我家的孙子,可凶了,我也不想跟她在一个病房!”

    护士长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婆子?

    刚刚她已经在护士站闹了一场,保安来了才肯罢休,想不到现在回来病房又开始闹了!

    没等老婆子狡辩,第一床的男人终于开口了,说:“娘,你回去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的了!”

    老婆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又哭娘又哭爹的,最后在那男人的默许下,让保安给拖了出去,他也跟着一起走了。

    老婆子一走,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第一床的那个产妇,强忍着腹部的痛楚,硬着头皮朝唐舒和中间床的产妇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唐舒哪里忍心跟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产妇计较,轻声说:“没事,你赶紧休息吧。”

    也是可怜的,回家之后怕也是不好受。

    中间床的产妇和婶子于心不忍,给了她一点葡萄糖,让她给孩子兑点水喝。

    那女人道谢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了,抱着孩子在床上躺着。

    *

    这边的沈越不放心离开,唐舒就笑了笑:“没事,她暂时应该回不来的,你快去快回。”

    “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

    沈越不敢离开太久,以前没少来这医院,熟门熟路买到了早餐,顺便买了一碗鸡肉粥,便回去产科住院部。

    回到去病房的时候,也就过了十分钟。

    唐舒才刚刚给孩子喂完奶,正准备扣衣服的扣子。

    看他满头大汗,唐舒不慌不忙把纽扣一颗颗扣好,笑着说:“不用那么着急,我也不是很饿。”

    沈越听着女人的话,心里担心她被人欺负了,才会这么赶。

    而且昨天晚上唐舒吐了一回,后面就只吃了几口粥,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进食过。

    肯定也饿了。

    “嗯。”沈越把包子和热豆浆放到了床头柜,把没有哭闹的孩子抱到了婴儿床上:“那个婆子没回来了吧?”

    “没有了,估计是送回家了吧。”唐舒也不知道,反正那老婆子没有再出现了。

    沈越点头,洗过手之后就拿出一个盆和晒干的艾叶草和姜末,把热水瓶里的水全倒了下去。

    他捧着那个盆子来回晃荡了几下,觉得没那么烫了,便丢了一条毛巾进去,拧干,帮唐舒洗了把脸。

    唐舒还有点不习惯,想要把毛巾抢过来:“我自己来就行了,又不是不能动。”

    隔壁床那个产妇都是自己去厕所刷牙洗漱的,看沈越这架势,好像等会还要帮她刷牙,然后再给她把早餐也喂进嘴里。

    沈越面不改色,瞥了她一眼,“别动,很快就好,等下你先把早餐吃了,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多少东西。”

    唐舒没忍住笑,揶揄道:“该不会你等下还要喂我吃吧?”

    “你说呢?”沈越给她擦了脸之后,又给她擦了一下发过汗的脖子和手臂,手心,一个个手指慢慢擦干净,最后才把毛巾拧干,用一个衣架晾好挂到窗外。

    唐舒轻轻笑了笑,知道沈越有时候拧巴起来,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

    只好直接张开嘴巴,让他把鲜肉小笼包拿过来。

    沈越做这些的时候不亦乐乎,等唐舒吃不下了,又给她仔细擦了下嘴巴。

    唐舒才吃了四个小笼包,三四口的鸡肉粥。

    沈越一点都没嫌弃,直接把唐舒吃剩下的粥和包子全解决了。

    把垃圾丢了之后,刚进门就听到了孩子哭闹起来,便问:“要不要给她喝点奶粉?”

    唐舒看了孩子一眼,说:“刚刚已经给她喝了你冲的那个奶粉,你要不给她换个尿布吧,可能湿了。”

    沈越丝毫不含糊,把孩子放到了婴儿床之后,从兜里拿出护士给他的小册子,认真翻开了几页,然后弯着腰,笨手笨脚地解开了包裹住孩子的包被。

    孩子凌晨三点左右出的产房,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这才第一次换尿布,果然已经有点湿了。

    但是包被打开之后,孩子并没有像刚刚那么乖巧,手胡乱地伸了伸,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沈越小心翼翼把孩子的开裆裤给脱下来,还没碰到她呢,两只红扑扑的小脚丫就蹬了几下,沈越脸色也变了,一双手根本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抓!

    眼看着那原本包好的尿布,被孩子蹬了几脚瞬间变得歪歪扭扭,沈越只能硬着头皮抓住了小家伙那不安分的脚丫,但也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孩子弄疼了,然后手忙脚乱用另一只手把湿了的尿布抽出来。

    仅仅就这样,已经让他后背急出了一身汗,但还没把尿布给换上。

    唐舒看不过去了,轻轻朝中间那一床唤了声:“你好婶子,请问能教一下我老公怎么给孩子换尿布吗?”

    唐舒伤口有点疼,也不想逞强,只好向旁人求助。

    刚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和中间床的婶子好像也亲近了一点,对方放下了手里的两个热水壶,看了眼沈越,便走了过来,语气和蔼地问:“你们就两口子过来?家里没人帮忙?”

    很多人都宁愿带婆婆或者是自家妈住在医院,那些老大爷们只会指指点点,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尤其是生孩子这事,不帮倒忙已经算不错了,哪里还指望他们能搭把手。

    唐舒轻轻一笑:“对,我们就两个人在这边,这也是第一胎,很多事都不懂,还望婶子指点我们一下。”

    唐舒也不想提沈越的父母,免得别人好奇,追着他们来问。

    沈越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唐舒刚刚叫的那一声“老公”,僵硬道:“婶子你教我就可以了,以后我来换。”

    也许是唐舒说话轻轻柔柔的,又有礼貌,刚刚还勇敢站出来拒绝跟那个老婆子住一个病房,那婶子对她印象颇好,笑着说:“这个换尿布很简单的,你们这么年轻一看就会了。”

    接着看到孩子之后又说了一句:“是女娃娃啊?女娃娃也好,乖巧听话。到时候躲回去乡下再生一个就好了,大不了再交点罚款。”

    两人没有接话,静静等着那婶子的指导。

    沈越站在那婶子旁边,按照她的提醒,直接用一只手握住孩子的两只脚丫子,微微往上提了起来。

    婶子看沈越做得有模有样的,笑着说:“就是这样,你再把叠整齐的尿布垫在娃娃的屁股下面,然后直接包住,把系带的扣子扣好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沈越硬着头皮把尿布包好之后,婶子又教他整理一下那歪七扭八的尿布,确保不会漏尿才让他给孩子把裤子给穿好。

    婶子看沈越帮孩子穿好裤子,又说:“穿好裤子之后,你用这个小被子给她包一下,这么小的奶娃娃可不能着凉了。”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虽然早晚会凉爽一点,但中午已经差不多接近三十度。

    但是新生儿跟大人不一样,包裹着小被子能够让她更有安全感。

    小家伙换好了尿布之后,嘴巴终于没有哼哼唧唧,放在脑袋两边的小拳头抓得紧紧的,轻轻打了个哈欠,好像又要睡过去一样。

    “就是这么简单,会了吧?”婶子笑着看向沈越,看他这么听唐舒的话,还挺有好感的。

    沈越点头:“谢谢婶子,我会了。”  沈越看孩子没有睡,便小心翼翼抱了起来,让唐舒先抱着。

    小家伙大概是开始熟悉唐舒的气息和触感,吧嗒吧嗒两下小嘴巴,然后小脑袋往唐舒胸前钻了钻,似乎是想找吃的。

    “不用谢,你们这些年轻的,哪里会那么多,愿意问人还好,最怕就是乱来,小孩子很容易着凉的,可要小心些。”那婶子笑了笑,随后便说:“那我先去打点热水,你们忙吧。”

    沈越想了想,语气有点不太自然地说:“婶子,我正好要去打热水,我帮你一起打吧。”

    唐舒微微抬眸看了眼沈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男人主动提出帮人做事,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才发现他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这种“乐于助人”的事,恐怕他是第一次做吧。

    那婶子笑了笑:“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沈越已经主动接过她手里两个热水瓶,说:“这里去热水房挺远的,我来帮你。”

    婶子乐呵呵道:“小伙子你人还好的,那谢谢你了。”

    刚刚那个老婆子吵着闹着说有人换了她的孙子,她家媳妇正好就生了个儿子,她也怕她又折回来闹事,沈越愿意帮忙就最好了。

    等沈越拿着几个热水瓶出门,那婶子就对唐舒说:“会疼媳妇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小姑娘你有福气。”

    唐舒听着这话,看向了沈越的背影,心里暖呼呼的。

    昨晚她自己一个人在产房,有很多个时刻,她想要回到自己那个世界。

    可现在看着沈越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像也没有那么委屈了。

    其实他也挺好的,是她不够信任。

    *

    沈越回来的时候,医生刚刚来查房,说是要检查一下唐舒的腹部,可是按压的时候,唐舒直接就痛呼了起来。

    沈越把热水瓶还给刚刚那个婶子,匆匆忙忙走回去唐舒这边。

    护士看他要走过去,忙伸手阻止说,“这是帮助产妇排出恶露,先别过去。”

    沈越就这样站在一旁,看唐舒紧皱着眉,死死咬着唇,脑海是昨晚她隔着产房门的痛呼。

    好不容易医生停下来了,又对他叮嘱了一些孩子和唐舒要注意的事情,沈越只得用余光观察床上的女人。

    医生一走,沈越就看到了唐舒可怜兮兮地看着房间的天花板,眼睛红红的。

    沈越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有些颤抖:“是不是很痛?”

    唐舒眼睛瞬间湿润了,对上沈越那心疼的眼神,哽咽了一声。

    “沈越。”终于可怜兮兮地对他说了一句:“好疼,疼死我了。”

    说话的腔调带着几份哭腔和撒娇。

    沈越指尖发凉,俯身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刚刚那婶子还说再生一个,去他妈的,还生个屁!

    他不会再让唐舒去走那个鬼门关。

    “你回来也没用,痛的又不是你。”唐舒抽了抽鼻子,委屈得往沈越的手臂咬了一口。

    那小麦色的手臂上,立刻多了一排整齐的牙印,小小的,看着很可爱。

    沈越看着女人这幼稚的举动,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角,低低地说道:“都怪我,你要是疼的话,再咬一口。”

    说着,就伸出了另一只手,放到了唐舒的跟前。

    唐舒毫不客气地又抓着他的手臂,直接咬了一口,好一会才慢慢松开了贝齿,轻哼了声:“就是怪你!”

    沈越看着两只手臂上那一排小小的印痕,莫名笑了一下。

    伸手摩挲着她的鬓角,上面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又风干,有点乱。

    他问:“还有没有那么疼了?”

    唐舒躺回去床上,笑了一声:“没有了。”

    接着她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

    沈越没有打扰她,整理好她的头发,然后给她掖好被子,“辛苦你了,再休息一会吧。”

    唐舒嫌他吵,闭了闭眼睛,轻声说:“你有时间的话,就想一下孩子的名字吧。”

    接着她忍不住提醒道:“好好想,可别太随便了,要好听一点的,最好有诗意一点,别太俗的。”

    唐舒的脑子现在一片空白,只记起了书里这孩子一直都是用小名代替,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而听信酸儿辣女传说的沈越,早早就给孩子起好了一个男孩名,现在也用不上。

    沈越倒是应得爽快:“行,你先睡吧,我现在就想,保证让你满意。”

    唐舒没有理会他,让沈越把孩子抱过来她身旁的位置,才慢慢闭上眼睛补眠。

    然后她就听到了沈越翻书的声音,居然认真起来了。

    至于满意不满意,那就难说。

    毕竟他之前一直在沈刚强和沈伟龙之间犹豫。

    *

    唐舒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刚刚醒来的时候孩子居然没醒,倒是刘婶居然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保温桶,和一袋子的东西。

    “婶子,你怎么来了?”

    唐舒也没想到刘婶居然会过来,毕竟镇子过来市里面得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而且还不好坐车。

    刘婶把保温桶放到了床旁边的桌子上,笑了笑:“你们在这边也不方便煮食,想着你可能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就给你炖了点汤过来。我是坐你刘叔的车过来的,他正好帮人送点货,这几天都会跑市里。”

    “这个桶里的是饭菜,这个是花生黄豆炖猪蹄汤,已经帮你撇了油,你直接喝就可以了,猪蹄要是太腻的话你就给沈越吃,你喝汤。”说着,刘婶就接过了沈越递来的小碗,给唐舒倒了一碗:“多喝点,这个汤好下奶。”

    除了热食,刘婶还给她送来了一包红糖,还有几个苹果和香蕉。

    沈越将吃饭的小桌子放到了唐舒的面前,然后替她把汤和饭一同放在上面,除了清蒸排骨,还有炒三鲜和香菇油麦菜。

    “谢谢刘婶。”唐舒接过了那还冒着热乎乎白气的汤,轻轻抿了一口。

    话落,唐舒身旁那小小娃娃哼唧了一声,正准备醒来,刘婶见状,笑道:“你喝汤,让婶子抱抱我们的小小舒。”

    “哎哟喂,这孩子以后肯定白白嫩嫩的,还有你看她那双眼皮,这么小就已经看出来了,以后那眼睛肯定大大闪闪的,这个长得像你,可能鼻子有点像沈越,又高又挺。”

    小家伙估计才刚刚睡醒,微微伸了伸小手,就睁了睁眼睛眨巴两下,可很快又紧闭着,似睡非睡的样子,很乖巧。

    唐舒顺着刘婶的话,笑着回应:“这么小个,我还真看不出像谁。”

    唐舒以前没有抱过新生儿,不过有去过人家小孩子的满月宴,或者是百日宴,那些宝宝都是胖嘟嘟的,有些还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

    但是现在看着刘婶抱着的小家伙,身上的皮肤有点皱巴巴的,还红彤彤,那些胎脂干燥过后就变成了白色的皮屑,好像掉皮一样,根本看不出五官到底是怎么样的。

    沈越站在一旁,看着襁褓中的小家伙,轻笑了声:“肯定是像我。”

    唐舒白了他一眼:“对对对,是像你。”

    刘婶看着他们俩,乐呵呵道:“反正随便像你俩任何一个,咱们这小宝以后都会是小美女!”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满意笑了笑。

    等温暖刚刚喝完了碗里的汤,小家伙就闹起来了,唐舒又尝试给她喂了一次奶,可是明显还没下奶,小家伙吃不饱,哗哗哭了一通。  最后还是给她开了点奶粉,才安静下来。

    吃饱喝足之后,小家伙又懒洋洋地地睡过去了,无论唐舒和刘婶他们说什么,依然睡得安安稳稳的。

    真的好像一个小天使,很乖很可爱。

    刘婶趁着来了医院,便耐心跟他们说了下孩子护理的事情,顺便帮孩子洗了洗屁股,换上了一张干爽点的尿布。

    有刘婶在这边陪着唐舒,沈越就拿着尿布去厕所洗了,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然后把洗干净的衣服和尿布全挂出去窗外。

    因为刚刚刘婶给孩子洗了屁股,热水又用完了,沈越拿着热水壶,又打一瓶热水回来。

    到了一点多时,刘婶就拿着空了的保温桶回去,明天再来看他们。

    人一走,病房里的人也开始午睡了。

    就连旁边的小家伙也在呼呼大睡,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睡得非常香甜。

    唐舒拉着沈越的手掌,脑袋挨着他的手臂,说:“来,我们也一起睡午觉。”

    沈越瞥了眼那大概只有八十公分宽的小床,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睡觉一动不动?”

    唐舒愣了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说她睡相不好,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你这家伙,我这不是心疼你昨晚没睡觉吗?快来,睡在我这边,挤一挤就行了,你还嫌弃上了!”

    说完,拍了拍那床,示意他赶紧上床。

    唐舒看着沈越那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哪怕是刚刚已经洗过了澡,但眉眼间的疲倦是一目了然的。

    沈越靠在椅背上,唇角微扬,眼底漾开细碎光芒,目光扫过她纯粹干净的眸子,最终败下阵来,脱掉了鞋子,直接上了床。

    唐舒其实挺怕热的,但可能是刚刚生了孩子,身体有点虚弱,即便背靠着沈越这个小火炉也不觉得热。

    沈越刚刚洗了个澡,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很浅很浅,但是莫名的好闻。

    昏昏欲睡之间,唐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头去,问那依然睁着眼睛的男人:“你有没有闻到我身上有味道?”

    “没有。”

    “你仔细闻一下!”

    沈越身体僵直,轻轻嗅了嗅,很直接说:“香味。”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没洗澡,还出了一身汗!”

    “奶香。”

    “……”

    唐舒第一次红了脸,居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