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把苏文娴抵给黑水成还债?

    苏父立刻道:“不行!”

    苏老太太喊道:“阿孝!只要将阿娴卖给他就能抵债了啊!”

    “阿娴是个女仔, 早晚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呢?”

    “是啊,黑水成很有钱的。”婶婶附和道, “当赌档老板娘也很好啊, 每天都有大把的钱花。”

    苏父看向黑水成:“我每个月连本带利还你100元, 还你四年, 也是四千八百元。”

    黑水成嗤笑一声, “之前我看在你们家要出个差佬的份上才同意你们可以按月还款, 如今你们家的差佬被辞退,我凭什么给你优惠?”

    “四年不行, 那就五年!”

    “五年下来六千元, 比原来还多了一千二百元!”苏父喊道。

    “老子差你那点钱吗?”黑水成不屑道,“五年?谁知道你能不能活过五年?”

    “喂,你们听好了, 若是拿不出钱又不拿人顶债,那我就拉你们全家去卖血!”

    “把你们关在屋子里, 每天抽点血去卖。”

    他抽了口烟, 露出了一口黄牙, “看在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份上,我会特意叮嘱手下给你们抽血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不要太疼。”

    一听全家要被拉去卖血,苏老太太吓得抓住苏秉孝的胳膊,“阿孝,娘求你, 娘不想被拉去抽血啊,我这么大年纪了,若是被抽血会死人的!”

    “阿孝, 娘求求你了,答应了吧,把阿娴嫁给他吧!”

    “是啊大哥,你就同意了吧。”

    “对啊,阿娴本来也不是我们苏家的人!”

    “她是捡来的,不是你亲生的!”

    “我们苏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

    “对对,现在应该她报答我们才对!”

    “是啊,嫁人而已啊。”

    一直没说话的苏文娴忽然说:“被卖给黑水成真的只是嫁给他当妾吗?”

    赌档坐馆黑水成在这附近是什么名声?

    他做的那些坏事这附近的人哪个不知道?

    他不仅放高利贷逼死人,还是个好色鬼,经常买年轻妹仔进门,说是当妾,但其实睡腻了之后转手就给卖到妓馆!

    “这附近谁不知道,给黑水成当妾早晚会被他卖到妓馆去当妓*女啊!”

    刚才还七嘴八舌劝说把苏文娴嫁过去的苏家人沉默了几秒,婶婶说:“那难道让我们去卖血吗?”

    “只要牺牲阿娴一个人,我们全家就能解脱了啊。”

    “我真的不想被抽血啊。”

    苏家人几乎是都跪在苏秉孝腿边,一个个拽着他哀求着。

    苏秉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亲人,再一次求饶地看向黑水成,“成哥,我去赌档给你打工,不要你工钱,求你通融通融吧,放我们家一条生路。”

    黑水成见多了这种求饶,早就心如铁石,不屑道:“通融?我通融了啊,让你把你女儿卖给我,你不干啊,那没办法咯,我只能让你全家都去卖血。”

    “人得自救,别人都救不了你的。”

    明明是他造成了苏家人这种惨状,明明是敲骨吸髓的黑涩会,他却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给人讲大道理。

    “阿娴!”苏老太太往苏文娴身边手脚并用地爬回来,“奶奶求你了,你帮帮我们吧?”

    “黑水成是看你颜色好看,你去陪他睡几宿就好了。”

    听到她这话,黑水成和他的手下猥琐地笑了出声,“等我们老大睡腻了再跟我们睡啊,靓女,我盯上你很久了。”

    “阿娴,为了我们一家的命,你就牺牲一下吧。”

    “就当还我们苏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啊!”

    “你也不想你爹娘被拉去放血吧?”

    这种道德绑架的话纷纷从苏家人嘴里说出来。

    苏文娴道:“一切都是苏宝信惹出来的,是他要当差佬让我爹去借高贵利,也是他被退学,凭什么遭殃的是我?他自己为什么不去解决?”

    黑水成弹了弹烟灰,道:“他去卖屁股也不是不行,洗白了还挺干净的,有洋鬼子船员专门喜欢东亚男人这一口。”

    吓得苏宝信的脸扑簌扑簌地变了白,“娘,我不要去卖屁股!”使劲往他娘和奶奶身后躲。

    一直在苦苦哀求的苏秉顺听见要逼他儿子去卖屁股,终于忍不住了,“宝信是我们苏家唯一的男仔啊!大哥!怎么能让他去卖……”

    “大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们跟你才是流同一血脉的一家人!阿娴只不过是你在逃难路上捡的!你就当没捡她不行吗?”

    “她吃了我们苏家这么多米粮,就该报恩才对!”

    “当妓*女怎么了?不过就是躺着张开腿挣钱而已!”

    “外面那么多活不下去当妓*女的人就都不活了吗?”

    “牺牲她一个,救了我们全家!”

    “你为什么不同意?”

    苏秉顺伸手去拽大哥的衣领,不断地摇晃他,“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哥!”

    “阿顺?”苏秉孝抬头看他,满脸痛苦和纠结。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呢?

    明明说好了不会随便把阿娴嫁人的,可是在血脉亲人和家人之间,天平总是不平的。

    苏秉顺一把甩开大哥,向黑水成喊道:“向你借钱的是我大哥,跟我苏秉顺没有关系!”

    “我和大哥早就分了家,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债只向我大哥要就好了!”

    “跟我们家没什么关系!”

    苏秉孝不可置信地看向弟弟,他在说什么?

    “那钱明明是为了宝信借的啊?”

    “是为了宝信,但给黑水成签字画押的人不是你吗?又不是我。”

    苏秉顺忽然理直气壮了,对啊,本来借钱的苦主就不是他,他一个隔房的兄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

    到了大难临头的事情上,夫妻还各自飞呢,更别提兄弟了。

    婶婶和苏宝信就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啊,借钱的是大哥,不是我们,黑水成向他要钱就好了,跟我们没关系!”

    说着她拽着苏宝信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用求他了,自然也不用跪下了。

    苏秉孝看着迅速和他撇清关系的弟弟一家人,这就是他们之前信誓旦旦说要为他养老,将来会好好孝敬他的弟弟一家?

    让他去借钱的时候说的比唱的好听,结果到了要还钱的时候,撇清的比谁都快!

    这就是他养了半辈子的亲人?

    苏老太太颤巍巍地道:“阿孝啊,把阿娴卖了吧,她不是个好的,之前还拿刀砍我呢,是个不孝顺的,卖了吧。”

    “卖了她,我们一家人还好好过。”

    “你也不欠黑水成的了,就安全了。”

    她语重心长的劝苏秉孝,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父低着头,谁都没看,也没有看苏文娴一眼。

    黑水成看着这一出好戏,在钱面前,亲人反目的戏码太多了,“你是为了你弟弟家借钱,现在他们不认了?”

    “我们放贵利的呢也是有规矩的,要债是向签字的人要,既然你弟弟不帮你,那我只能向你和你和妻儿要钱。”

    “而你不愿意把女儿给我抵债,那么就你自己和你老婆给我抵债咯。”

    黑水成夹着烟的手指摆了摆,对身后小弟说:“把人绑起来,男的卖到大马去挖矿当猪仔,女的年纪大了,直接卖到九鳌城寨的‘猪肉铺’去当鸡。”

    有个手下还说道:“老大,这女的年纪太大了,就算是在‘猪肉铺’也会被人嫌弃的。”

    黑水成道:“那群拉脚的车夫有什么资格嫌弃?能睡到女人就不错了,管她年纪呢?”

    苏秉孝一听到自己要被卖到大马去挖矿当猪仔,脸色都变了。

    苏母听到自己要被卖到‘猪肉铺’当鸡,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不要去当鸡啊!”

    ‘猪肉铺’就是那种最底层的妓馆,大通铺一样,花个几毛钱就能睡一次,专门服伺那种底层劳工,女人在那里就像是猪肉一样。

    苏老太太听到儿子要被卖去大马,赶紧劝道:“阿孝,你别倔了啊!!”

    “被卖到大马挖矿很惨的!我听人说过挖矿的工人每天不见天日地干活,等挖不动矿了就会像猪仔一样被剖开肚子挖走你的心肝肺,把你身体上能卖钱的东西都卖掉!”

    “把阿娴卖给他吧!”

    苏母抖着身子缩在苏秉孝身边,紧紧地拽着他,她看向苏文娴,哀求的声音:“阿娴……”

    她只喊了她的名字,其余什么都没说。

    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而苏秉孝一直低着头。

    没有再表态,其实就是表态了。

    苏老太太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立刻道:“我们同意卖阿娴了!”

    苏文娴就仿佛是在等另一只靴子掉下来一样。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第15章

    她没有再看向苏父苏母, 在黑水成拿出卖身契要苏父签字的时候拦住了苏父,对黑水成道:“这笔钱,我来还。”

    黑水成道:“靓女, 这笔钱当然你来还啦, 你张开腿让一个个男人替你还。”

    他嗤嗤地笑, 大概是认为这个女仔要归他所有了, 他看向她的目光放肆而咸湿, “你太瘦啦, 波太小,将来波大一点才更让男人爱嘛。”

    惹得一旁的小弟也发出了咸湿的笑声。

    苏文娴直直看向他, 眼神清冷, “我是说,我现在就有钱还给你。”

    没等黑水成发话,苏老太太已经喊了出来:“你哪来的钱?你的钱都是我们苏家的钱!一定是你偷了我们家的钱!”

    苏文娴只对黑水成道:“我在大华国家银行里存了钱, 明天银行开门我就把钱取出来给你。”

    但是黑水成却像是发现了什么被埋在土里的珍宝一样盯着她看,这女仔的眼睛可真美, 像含着星光, 在床上一边干她一边舔她美丽的眼睛, 一定很爽。

    他向她勾了勾手指头,见她不动, 离苏文娴最近的一个手下立刻伸手去推她。

    苏文娴一直防备着这些人,见他伸手则是往旁边躲了一下,但是这小木屋一共就十来平米大小,她再躲也还是躲不开这些身强体壮的社团烂仔。

    另一个烂仔从后面使劲推了她一把, 苏文娴防不住,瘦弱的身子被推了个踉跄,差点跪在黑水成面前。

    黑水成一把掐住了她纤巧的下颌, 唔,这妞的脸蛋摸起来手感不错,就是脸上太脏了些。

    拿衣袖粗鲁地在她脸上蹭了蹭,将苏文娴费尽心思抹的锅底灰和机油擦干净,娇嫩的肌肤都被擦红了,但露出了她姣美白皙的脸。

    黑水成一下子看直了。

    竟是这样的美人!

    他改变主意了,这么靓的妞他可舍不得卖她去妓馆,这种顶级美人自然要收藏在家里好好把玩……

    “靓女,你刚才说你有钱?”

    他让自己尽量露出温和的表情,但看起来仍是那么难看,一口黄牙的嘴里随着他的呼吸散发着臭味让苏文娴简直作呕。

    黑水成怎么会放过她?

    跟他谈条件?笑话,不看看他的绰号,黑水成的黑字就是心黑的黑。

    他说:“你和钱,我都要。”

    他催促着苏父赶紧把卖身契签了,见苏父磨磨蹭蹭,不耐烦道:“快签!否则我就砍下你的手指头替你画押!”

    苏秉孝看向苏文娴,在落笔之前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阿娴……”

    “爹对不住你……”

    “别签!”她大声喊道,“我不是黑水成能碰的人!”

    黑水成叼着烟,忍不住笑了,“什么女人我碰不了?我睡过的女人没有不服帖的,等你跟了我就会离不开我的。”

    苏文娴冷静地道:“我是蒋二少蒋希慎的人。”

    “嗯?”

    黑水成愣了,“蒋二少,船王蒋家?”

    “怎么可能?蒋家二少爷是你能够到的人吗?而且听说他一直在濠江那边做生意。”

    “靓女,想骗我也该找个合适的对象。”

    “一周前,你叫我爹去赌档帮忙,由我在布政司署门口摆摊,遇上了蒋二少来办理新公司手续,招我到他公司做事。”

    “你不信?”

    “我还有他管家给我的电话和地址。”说着她使劲挣了挣,黑水成还是有些犹豫了,松开了手,任苏文娴从兜里掏出恩叔之前给她写下的纸条。

    黑水成看了一眼上面的电话和地址,“你随便写个电话号和地址就吓唬我?糊弄谁呢?”

    “我可以打电话证明。”

    “证明?谁要让你证明?”黑水成不耐烦道,“别拖延时间了!”

    “赶紧给我画押!”

    “住手!”苏文娴让自己声音平顺,继续道:

    “今天下午我刚跟蒋二少分开,分开之前你们‘和胜义’的社团龙头老大给他打电话想请他吃饭,谈一下二少新开的公司在码头上的生意是否由‘和胜义’继续负责,但是蒋二少没空,你们龙头老大都没有约到他!”

    这一番话有时间有地点和事件,根本不是能瞬间编造出来的,一下子把黑水成给唬住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黑水成他就是‘和胜义’的人,只是负责其中一个赌档而已。

    如果这个女仔说的是真的,那她真的是蒋二少的人?

    黑水成犹豫了。

    “你们‘和胜义’是靠船王蒋家在码头上混饭吃的,得罪了蒋二少,让你们社团失去了码头这块发家挣钱的宝地,你大佬会怎么样不用我说吧?”

    若是真的因为他得罪了船王蒋家的二少爷而失去了码头的陀地,他的龙头老大一定会弄死他,毫无疑问。

    见黑水成迟疑,他身后一个手里摇着折扇的手下凑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嘀咕道:“老大,蒋二少确实注册了一个新公司,听说买了一条新船还没开始走货,但已经在码头租了仓库。”

    “目前还没明确说新公司在码头上的生意是否交给我们‘和胜义’,我们龙头大佬可能真的会因为这件事约二少吃饭,毕竟蒋家的码头都是我们‘和胜义’负责的,这妞知道的这么详细,可能真的跟蒋二少有关系。”

    黑水成没说话。

    到嘴的鸭子飞了,这谁不难受?

    尤其还是这样的顶级靓女,看着苏文娴那张已经露出来的柔嫩脸庞,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就勾人。

    虽然破衣褴褛,但她的美貌仍旧像是磁石一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好像是黑暗里的莹润珍珠。

    这样的美人若是睡不到,他会后悔一辈子吧?

    苏文娴眼见的她的话有效,又继续道:“我明天就去蒋二少的公司上工,已经说好了的,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立刻打电话。”

    黑水成犹豫了再三,打个电话而已,若是真的,那他黑水成就是没命睡这个靓女,若是假的,他当场就要给她□□!

    “好,让你打。”

    “若是你骗我,我当场就要把你扒光干了你!”

    苏文娴没说话,只是跟着黑水成往外走。

    一路上她也考虑过逃跑,但是黑水成的手下看她很紧,她根本没有机会,只得一路跟着他们走到了赌档。

    进了赌档,黑水成一把将她扯到电话旁边,“打吧。”

    苏文娴让自己镇定,按照恩叔在纸条上留的电话打了过去。

    嘟……

    电话声才刚响,她的心就跟着提了起来。

    万一恩叔已经睡着了呢?又或者他没在家,没人接的话怎么办?她今天难道真的要遭到这场凌辱吗?

    她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情。

    电话才响了七八声,但是却觉得时间很漫长。

    终于,一声“喂?”

    第16章

    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恩叔的声音。

    “傻、傻头栓?”

    “我是傻头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苏文娴,那天在布政司署门口蒋二少招我给他做事的那个阿娴。”

    “哦, 我知道, 打人很犀利那个女仔嘛。”

    接着, 傻头栓抬高了音量喊道:“二少, 阿娴找你啊!”

    嗯?蒋希慎也在?

    过了几秒, 蒋希慎走了过来。

    苏文娴在电话里听见了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不疾不徐。

    “我是蒋希慎。”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老板, 我是阿娴,我爹借了‘和胜义’的高贵利, 现在他们的人逼我去做妓*女。”

    “求你, 帮帮我。”她哀求道,“我不想被逼去做妓*女。”

    “好,我知道了, 你别怕。”

    他的声音很平缓,但是他说别怕。

    “恩叔。”他拉开的话筒, 但是能听到他吩咐恩叔:“给‘和胜义’的龙头打电话, 问问他怎么回事?我的人他也敢动?”

    “好的。”

    蒋希慎的声音又回到电话旁, “好了,恩叔已经去处理了。”

    “谢谢老板。”苏文娴感激道, “那个……还想再求你帮个忙?”

    “什么事?”

    “我今晚没有住的地方,能否安排我一个房间?”

    “房租可以从我的薪水里扣。”

    那个家她不想回了,宁愿厚着脸皮求一下蒋希慎。

    蒋希慎道:“好,我让傻头栓去接你。”

    “告诉我地址。”

    苏文娴立刻将地址报了出来, 蒋希慎又道:“你在里等着。”便挂了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加起来一分钟不到。

    却是一通保命的电话。

    她有一种紧张之后的虚脱感,什么都没再说, 只看向了黑水成。

    刚才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很简单的对话,事实上他也没法通过声音判断对面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蒋二少,毕竟以他的地位是接触不到蒋二少这个级别的人物的。

    但是从对方说话的语气来看,很可能真的是蒋家二少。

    对方说要质问他龙头老大……

    还没等黑水成跟苏文娴说话,电话忽然又响了,苏文娴接了电话,在“喂”一声后,对方开口道:“找黑水成接电话。”

    “找你的。”她把电话递了过去。

    黑水成已经隐约能猜到对方是谁了,“我是黑水成……”

    才刚说话,对面就已经大声开骂,“丢你老母啊!死扑街黑水成你搞谁的女人不好,竟然要搞二少的女人?你是不是想死啊?”

    “你想死别拉着我!”

    “大、大佬,”黑水成有点结巴,“我之前不知道她是蒋家二少爷的人。”

    “不知道?阎王殿开在哪你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报道啊?”

    “赶紧把人放了,客气点!”

    “干你娘的!老子正在床上睡小妾,被吓得差点萎了!”

    “你没碰那个妞吧?”

    黑水成赶紧解释:“没碰没碰,我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她。”

    “是她爹欠我钱还不上,按照规矩还不上钱自然就用人头顶,谁想到这女仔竟是二少的人,她一开始就开口说了,我哪敢不要命的碰二少的人?”

    和胜义龙头听到黑水成的话稍稍松了一口气,“没碰就好,没碰还可以请罪,碰了你就死定了!”

    “赶紧客气点,把人送回去。”

    “是是,我一定客气。”他现在还哪敢不客气。

    电话在骂骂咧咧之中挂断了。

    黑水成抬头看向苏文娴,脸上已经换成了一张笑脸,“刚才一切都是误会。”

    又说:“你爹欠我的钱也不用还了。”

    苏文娴向他伸出手,“刚才我爹签的卖身契呢?”

    卖身契上名字已经签了,只差个画押了。

    他那个拿折扇的手下立刻将卖身契递给了黑水成,黑水成又递给苏文娴。

    苏文娴扫过纸上的字,确实是刚才在屋里写的那张,当着黑水成的面把卖身契撕得稀碎,为安全起见她甚至连碎渣都直接揣进兜里,等一会儿出门找地方烧成灰。

    拿回了卖身契,她才稍稍放心。

    她说:“欠债还钱是应该的,不过这个钱苏家还不上了,明天我会把欠你的钱送来。”

    黑水成赶紧道:“不用了,才两千元而已,不用还了。”

    刚才他还因为这两千元逼迫苏家全家去卖血,扬言要把苏父卖到大马挖矿当猪仔,要把苏母卖到底层妓*院去当鸡,现在完全变了一副嘴脸。

    仅仅是一通电话而已。

    钱和权,真是好东西啊。

    “阿娴啊,”刚才那个一口一个要睡她的人现在亲切的和她套关系,“我也没有真的碰你,我连你一根汗毛都没碰啊,你一定要和蒋二少说清楚啊。”

    “回头我亲自带着东西上门向你和你家赔罪。”

    “以后你们家有事,我黑水成肯定听你差遣!”

    “今后你们家在这片就是我黑水成罩着了,肯定不会有人再欺负你家!”

    他搓了搓手,从钱夹里抽出一叠钞票要塞给苏文娴,“给你压压惊。”

    看着厚度大概有两三千元。

    刚才他逼迫苏家人还钱,现在他主动送钱给她。

    不过这钱苏文娴当然不会要。

    忽然,赌档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阿娴!!我来接你啦!”傻头栓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已经闯进了赌档大门,黑水成的几个手下站在门口不敢拦他。

    “傻头栓,我在这。”她赶紧向他走了过去。

    傻头栓道:“我出门前,二少特意吩咐我,要让你全须全尾的回来,说如果你少了一根头发丝,今天这件事就不能善了。”

    一听不能善了,黑水成都要吓死了,赶紧道:“靓女啊,我没碰你啊!”

    又对傻头栓道:“这位兄弟,麻烦你转告蒋二少,改日我一定给靓女登门赔罪,这都是一场误会。”

    误会?借个高利贷而已,还不上就要逼良为娼是误会?

    这种人就应该被关进监狱里判刑!

    扫黑除恶扫的就是这种人渣!

    可是,能怎么办呢?

    这是1950年的星城,这里没有扫黑除恶,警察也跟社团沆瀣一气,买卖人口还合法。

    她能借着蒋希慎的势得救已经是万幸,再多的,她现在并没有那个资格。

    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

    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对傻头栓道:“我没事,走吧。”

    跟着傻头栓坐上了他开来的福特,站在赌档门口的黑水成那些烂仔渐渐地被模糊在木屋区的黑暗之中,转过街,那贫穷破败的木屋区也看不见了。

    车开了一会儿,很快就在蒲林西路附近的街边停下,傻头栓向苏文娴介绍道:“这一片的楼都是二少的,他就在那一栋在等你。”他指着其中一栋四层高的唐楼,苏文娴顺着灯光走了上去。

    蒋希慎在最顶层,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低头拆卸发动机,手上沾满了机油。

    也许是因为此时他脱下了做工精良的西装,穿上了休闲的牛仔裤和白衬衫,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一通电话就能让黑水成畏惧的大佬,反倒像个下班后放松的年轻人。

    “老板。”她开口叫道。

    “坐吧,”他看了她一眼,“那些烂仔没碰你吧?”

    毕竟是女仔,有些伤也许在衣服下,他又看不到。

    “没有,我及时地喊出了我是你的人,他们不敢动我。”

    是恭维,但也是实话。

    “老板,谢谢你救了我。”

    她很真心地道了谢。

    “你是我的手下,我不帮你帮谁?举手之劳而已。”

    对他而言只是一通电话的事,但是对苏文娴而言,是差点越不过去的大山。

    如果今晚没有蒋希慎的帮助,她很难靠自己逃脱,或者就算逃脱,她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好在,她运气不过,跟对了人。

    “我一定会好好做事,报答你的。”

    蒋希慎似乎被她认真说要报答的样子逗笑了,他救过不少人,男人一般都是死心塌地地成了他的手下,女人则是想要到床上去报恩,像苏文娴这样明明是个女仔却像个男人那样说要做事报答他的还是第一个。

    “你能帮着恩叔把联昌公司的事情搞起来就算是报答我了。”

    苏文娴慎重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蒋希慎本来以为会见到一个一脸惊慌失措,见面就会哭哭啼啼的女仔,没想到她却是一脸冷静,倒让他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逼你的人是叫黑水成?”

    “怎么样,想不想出口气?”

    很显然这是他要为她出头了。

    苏文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先问:“老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们联昌公司在码头上的生意你是否准备交给‘和胜义’来做?”

    这年代没有自动化码头,搬运货物不能靠大型机器自动化操作,而是需要人工搬运到船上的,各个商行在码头仓库里的货物都需要大量的人工去搬运,所以码头上总有一群又一群干活的苦力工人,而管理这些苦力工人的就是社团。

    各大商社在码头上出货入库就少不了要找这些工人帮他们出工,总要跟社团打交道。

    每个商社大老板有习惯合作的社团,蒋家作为航运的龙头自然也有惯用的社团,可是听今天下午蒋希慎的电话,好像他并不想继续跟家族用惯的‘和胜义’合作,连对方的主动示好都拒绝。

    但也不排除蒋希慎是打算晾一晾对方,毕竟听他话里的意思那个‘和胜义’的龙头是站在蒋希慎大哥那一边的。

    苏文娴自从一周前跟了蒋希慎这个老板之后,就开始有意识的收集蒋家的信息,也知道了她这位老板是蒋老爷的妾生的,他上头还有一个大哥,是正房大太太生的,他大哥三四年前就进了蒋家的航运集团工作,但此人深入简出,星城的八卦小报也没有太多关于他大哥的八卦。

    而蒋二少的八卦就更少了,八卦小报只报道过这位在国外读书,毕业后不常在星城,反而在濠江那边创业。

    不管怎么看,蒋希慎都有一种避开他大哥的意思。

    所以她得弄明白他的态度。

    蒋希慎没想到苏文娴会突然问这个,点燃了一根烟,“怎么,你也看出来了?”

    “蒋家愿意用谁我管不着,我自己想要用人自然得用个顺手的了。”

    想在码头上混饭吃的人那么多,他犯不上把钱给一个他大哥那边的人,找个忠心耿耿的不好吗?

    苏文娴明白了,她老板是真的不准备用‘和胜义’。

    “那,你是想借着我这件小事把事情搞大吗?”

    否则这点小事对蒋希慎而言弄残黑水成又或者直接弄死也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将事情扩大正好趁机为不用‘和胜义’找个理由,好跟蒋家那边交代。

    蒋希慎这次真的是笑了,看向她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欣赏,“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真的很犀利啊。”

    “有人说过。”

    “谁?”

    “傻头栓。”

    “他傻乎乎的,看谁都比他犀利。”

    “所以咯,我也就只能在更犀利的老板身边当个跑腿打杂的,为老板鞍前马后效力。”

    蒋希慎被她逗得笑着抽了一口烟,“阿娴。”他叫得亲近了,“有没有说过,你拍马屁太用力啊?”

    “这倒是没人说过,以后我会好好学习拍马屁的。”

    一个好下属当然要能力和马屁齐飞啦。

    甚至关键时刻还得为老板牺牲一下。

    起码蒋希慎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苏文娴得牺牲一点名声,成为那个让蒋家二少怒发冲冠和社团龙头翻脸的那个红颜祸水。

    但无所谓,她得让自己在蒋希慎这里有用。

    第17章

    恩叔的老婆德婶是个胖胖的中年妇人, 和恩叔总是严肃的样子不一样,她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着就很亲切, 就像是那种很热心肠的慈祥大婶, 苏文娴一见她就产生了好感。

    在这战乱刚过去的年代, 她应该是被恩叔保护得很好, 对人的热情就像是没有什么防备心。

    她一见到苏文娴就先给她端出了一碗云吞面, “来来来, 别跟我客气,听恩叔说以后你也要跟着二少做事了, 那大家就都是自己人。”

    苏文娴确实饿坏了, 她从中午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晚上跟黑水成紧张对峙的时候忘了饥饿,现在来到安全的环境里, 她立刻感觉到胃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没有客气,端起碗就开始吃。

    “二少很喜欢我做的云吞面, 每次他来这边住, 我都给他煮。”

    吃得出来, 肉质很新鲜,馅料鲜美, 汤底还是老火熬的鸡汤,美味极了。

    德婶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一边跟她聊家常,大概是从恩叔那里知道了苏文娴的悲惨经历, 她没有问起她的家庭,转而细心地挑了别的话题,“现在跟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我们那时候女人嫁人之后只能整日在家里围着灶台和丈夫孩子伺候,哪能出来做工哦?”

    “就算是出来做工也是当厨娘或者佣人之类的工作,哪像现在啊,社会开明了很多,女仔还能出来到商行里做事呢。”

    “你一定是很有能力的,否则不会被二少招进来做事。”

    “像是二少手底下的平治仔就是个大学生,他很厉害的,整日在机械厂里画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全是奇怪的线条,但是恩叔说全星城的纺织机有一半是从平治仔手里卖出去的,二少很器重他的。”

    在德婶絮絮叨叨的家常聊天里,苏文娴吃完了一碗云吞面。

    “谢谢德婶,这是我只吃过最好的云吞面。”

    是真的,不仅仅是德婶做的好吃,还因为她上下两辈子没有这么穷困过,即使小时候家里还不太富裕的时候,也没饿着她。

    想到了她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想到了苏父苏母。

    到底不是亲生的,在小事上他们还愿意保护她,但是当危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最终还是会放弃她。

    就像是之前绸缎庄老板要逼她当妾时候,苏父苏母拒绝了,可是黑水成威胁他们安全的时候,他们就同意将她卖掉了。

    即使明知道她被卖掉之后,迎接她的是悲惨地被卖到妓馆里当妓*女。

    但他们也顾不上了,先保住自己才最重要。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她爸妈和大哥身上,他们拼着命也会保护她的,大不了一家人一起去死,也不会让她受到这种凌辱。

    这大概就是亲生和领养的区别吧。

    再加上苏家人的贫穷,面对黑水成逼迫的时候毫无反抗余地,也只能断臂自保了。

    不过他们对她——准确来说对原身的感情也就那样了。

    生活被贫穷和温饱一直折磨着,对原身这个养女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感天动地的亲情,只是衡量合适不合适罢了。

    今天就算不是黑水成逼迫他们,改天也会有白水成、赤水成,总之原身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待价而沽的人罢了。

    她缓缓的呼出一口长气。

    倒也没那么伤心,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吃过饭,德婶见她没有换洗的衣服,特意拿出一套没怎么穿过的衣服给她,德婶怕她嫌弃还解释道:“这是阿财那个臭小子给我买的布料,这臭小子眼光不好,我这个年纪给我买这种鲜亮的颜色,我哪穿得出去啊?”

    “我一共没穿过两次,就下水洗了一次。”

    她对苏文娴这种看起来很贫穷的木屋区出身的人还这么客气,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人。

    虽然有蒋希慎的吩咐,但德婶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她真的是能看出她的人品很好。

    “谢谢,我很需要这套衣服。”苏文娴没矫情,很直接地将衣服接过来。

    德婶领她到蒋希慎那栋唐楼的三楼时,蒋希慎已经从四楼下来了,阿财听见脚步声从二楼门口冒头,见到是他娘和苏文娴,问了句:“娘,今晚你让阿娴睡这里啊?”

    “是啊,别的楼都已经租出去了,再说那些楼里住的都是一群臭男人,阿娴是一个单身女仔还是住得安全点比较好。”

    “二少让我安排阿娴的住处,我就让阿娴暂时在三楼住几晚,二少应该不会反对吧?”

    提到了蒋希慎,才洗过澡的他腰间只围了个浴巾走了出来。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滑到他的锁骨和胸肌上……

    苏文娴看了一眼,这位老板的身材也不错,胸肌、腹肌,大长腿,再配上那张英俊的脸,若是在现代的话他绝对能去当个顶流男明星了,挣钱不要太容易。

    不过这样的极品大帅哥,胸肌上竟然有很长一道刀疤?

    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腹部,看着有将近二十厘米长。

    这样的豪门贵公子也能受过这么重的刀伤吗?

    蒋希慎看着跟在德婶身后抱着衣服的苏文娴,只见她看了他几眼之后就礼貌地将目光回避了,回了句:“住吧,反正我住这边的时间也不多。”

    苏文娴又跟他行了个礼,就跟着德婶上了三楼。

    这栋唐楼是二战后新盖的钢筋水泥结构的四层楼,不是星城常见的那种木制结构的旧唐楼,室内的装修就算是以现代的眼光来看,用料也是奢侈的,而且还有全铜水龙头和冲水马桶。

    这种在现代人看来十分常见的东西,但是在这个年代的星城是需要进口的,包括地面铺的地砖和屋顶的水晶灯,这些现在的华国生产不出来,都是要进口的,要到几十年后华国成为世界工业第一大强国,就变成国外从华国进口了。

    德婶以为苏文娴没用过冲水马桶,还特意向她演示了一下,“这东西方便的,按一下就把脏东西冲走了,有了它就不用刷粪桶了。”

    又拧开水龙头,发现水流变得很细,“哎呀,是不是又要停水了?该死的水务局整天停水,真是烦。”

    “阿娴你赶紧洗澡吧,省得一会儿洗到一半停水了。”

    说完就匆匆下楼去了,“我得赶紧回去用桶接点水,明早还得给二少做早饭呢。”带走一串哗啦啦的钥匙碰撞的声音。

    蹭到蒋希慎的楼,还能蹭到他的热水,这年代是没有热水器的,想要用热水得用灶台来烧,但蒋希慎这栋楼明显是考虑到热水的享受,花洒里有热水的,不过确实如德婶说的那样,快停水了,水流渐弱,她得赶紧洗。

    热水冲在身上,将她身上这么多天的脏污都冲走了。

    表面看起来这里环境跟现代差不多了,其实这年代的星城很缺淡水,尤其是二战后涌进来大量难民之后,人口激增,淡水紧缺,水务局几乎天天停水。

    她之前住的劳森道木屋区整个木屋区五六千人只有山下的两个水龙头能接水,以前原身要和苏母每天都拎着桶去挑水回家用,很不方便,但是木屋区的人生存都费劲,能用到水已经很不错了,有人还住在纸皮搭的房子里,能喝到水就已经不挑剔了。

    整个星城只有住在山上的洋人高官和同样住在山上的大华商他们的豪华别墅里才有24小时不停的干净用水,他们不仅有单独的登山缆车,还有水务局单独布置的水管,其余的居民都要受到时不时停水的困扰。

    殖民地嘛,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后来还是二十年后,华国向星城输送淡水,才解决了星城这么多年的缺水问题。

    洗完澡之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舒爽。

    穿越来这么多天,第一次将自己洗干净,在苏家的时候根本没有条件,每天只能简单的擦洗一下,还经常被苏老太太盯着用水,说她洗脚擦身体是败家浪费水,因为买水要五分钱一桶,各方面都要节省。

    *

    三楼是给蒋希慎作为书房的,里面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兼藏书室,还有两间卧室用来临时休息,她很识趣地挑了最小那间客房,里面的床铺已经铺好了,给蒋二少用的东西必然是最好的,床铺是柔软的长绒棉,钻进被子里的时候,有一瞬间都让她恍惚以为这是在现代某个酒店里。

    头顶上的水晶灯是人工吹塑的,连一间小客卧都是很精致的装修,等她将来有钱了也要买一栋这样的唐楼,也要装修得这么精致。

    一楼的商铺用来出租或者自己做点什么小生意,二楼用来自己住,三楼四楼可以租出去,到时候她可以收租生活,即使不上班也不怕……

    想着想着忽然想到,她曾经哄着苏母说过要给她和苏父买一栋唐楼,那时候她心里想的是当做为原身尽孝了,没想到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不过她自问在穿越来的这么多天并没有做辜负他们的事情,而且卖菜时从洋人士兵那里多挣的钱她也一分没要,因为当时她没想那么多,习惯性地以为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就像是她父母爱她那样。

    明天一早还是得先去一趟苏家,她得把她留在苏家的薯片和饮料拿回来,那是随着她穿越过来的东西,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而且那些东西也是她和上辈子唯一的联系,是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必须得拿回来。

    为避免夜长梦多,得先回去一趟。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以为经历了晚上差点被黑涩会逼良为娼的事,她会睡不着,没想到她睡得还很香,这是她穿越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了。

    早上收拾好自己,穿着德婶给的那套衣服就出门了,事实上除了这套衣服她也没有别的衣服穿。

    特意等在二楼的楼梯口那里等了一会儿,守着蒋希慎出门道了声:“二少,早上好。”

    倒是蒋希慎和他身后的阿财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蒋希慎反应最快,先回了一声:“早。”

    后面的阿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靓女,你是哪位啊?”

    蒋希慎之前就能隐约看出来这个女下属的容貌似乎是不错,但没想到只是简单的洗干净而已,竟如此清新脱俗。

    身上还那套德婶给的的粉红色肥大衣裳被她在袖口的地方挽了几折,露出了纤细的小臂,白皙的皮肤下青蓝色的毛细血管隐约可见。

    又美又脆弱。

    但她的眼睛却不是。

    如泉水浸润过一般,冷静的、黑白分明的,同时透着理智,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理性却又脆弱的气质。

    十分特别。

    也美得让人难忘。

    第18章

    既然决定刚要回去苏家, 苏文娴一早就跟蒋希慎提出请半天假。

    刚来上班就请假,她还很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回去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旁边的阿财闻言就猜到了她的打算, 问了句:“你这是打算搬出来了?”

    “是。”

    “再回去住的话, 早晚我还会被他们卖掉。”

    “事实上, 我已经被他们卖过两次了。”

    “不是每次我都幸运的有老板这样的大人物来救我。”

    “我也不想被卖到妓馆当妓*女啊。”

    这话是跟阿财说的, 其实更主要是对蒋希慎说的。

    他微微颔首, 吩咐道:“让傻头栓送你去。”

    苏文娴本来想拒绝, 她不过是老板身边一个新招的下属而已,哪敢使唤别的同事, 但想到万一回去遇到黑水成他们, 虽然昨晚危险是解除了,但能有个身强体壮的阿栓保护,也确实安全不少。

    再说虱子多了不怕咬, 再继续接受一回帮助吧。

    “谢谢老板。”

    在恩叔和德婶那里吃过一顿早饭后,便和傻头栓要离开。

    出门之前, 苏文娴忽然问蒋希慎, “老板, 是不是我把事情闹大一点更好?”

    蒋希慎听到她的话,唇角微微扯起一抹笑。

    只说了一句:“你老板我兜得住, 去吧。”

    得了他这句话,苏文娴转身就走了。

    坐上傻头栓的车,在回到木屋区之前,先去华国银行将存单上的三千元钱提了出来。

    才存进账户里没热乎一天, 就要拿出来了。

    苏文娴安慰自己,没事儿,今后跟着蒋希慎混, 早晚能发达起来的。

    很快就到了劳森道的木屋区,通往山上的小路狭窄,车子进不去,苏文娴便领着傻头栓往里走。

    走了十几分钟后就到了苏家,此时两家的推拉门木都开着,苏母正在灶台边洗刷碗筷,显然他们是刚吃过早饭。

    这个家也并没有因为她一夜未归而有慌乱和寻找,他们的生活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也不对,她离开影响最大的人还是苏母,因为所有的家务活都要落在她身上了,再也没有人和她分担了。

    原身的记忆里,她还是很爱这对养父母的。

    是啊,原身的爱除了寄托在他们身上又能在谁身上呢?

    她狭窄的世界里,只有养父母对她还算不错,跟压榨她的其他苏家人相比,苏父和苏母起码带来过快乐和亲情。

    但她不懂他们的爱是有限的。

    差点让苏文娴以为他们真的爱她。

    苏母是第一个发现苏文娴的存在的,看见此时干净美丽的阿娴,她呆呆地站在灶台边,不敢上前,只喊了一声:“阿娴!”

    这一声之后,两个门里的苏家人全都挤了出来。

    苏秉顺一家人和苏老太太他们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一种‘我侄女成了大人物的女人,我们要鸡犬升天’的笑,带着几分讨好。

    苏父看到她时脸上却带着愧疚,他先是打量了她,发现她没有受伤还穿上了干净衣服,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昨晚你去哪了?”

    “我和你娘等了你一宿。”

    “你和蒋家二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苏文娴却已经没有了向他解释什么的欲望,从他在卖身契上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她和他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旁边的苏宝信却着急地开口问道:“阿娴,你跟了蒋家二少爷的事是真的吗?”

    “一定是真的,你没看到阿娴身后还跟着保镖?”

    “是啊,否则昨晚黑水成怎么会放过她?”

    “那昨晚阿娴是不是已经和蒋二少睡了?”

    “睡了好啊、睡了才好呢!以后我们阿娴就是蒋家二少爷的女人,我们也跟船王蒋家做亲家了!”

    苏文娴之前还没发现,苏秉顺一家人不止关键时刻甩锅的能力强,做白日梦的能力还挺强,这就做梦要跟船王做亲家了,谁给他们的脸啊?

    “阿娴,昨晚你没事吧?”说关心话的是苏母。

    苏文娴想到了她俩走路去军营卖菜的时候,她一开始不适应走那么远,累得脚磨出泡,鞋子也顶破了,是苏母在夜里微弱的火油灯旁边帮她补鞋子,还帮她挑出脚泡里的脓水。

    唉。

    “没事。”她回道。

    “我回来拿点东西。”说着就往屋里进。

    但是她爬上碌架床的第三层,却发现之前放在脚下的那个拼布包不见了,她的薯片和饮料也都不见了!

    “我的东西呢?”她看向苏家人。

    “阿娴,你已经是蒋家二少爷的女人了,原来做的衣服太寒酸,哪里还能再穿出去啊?”婶婶拿出苏文娴之前定做的两件旗袍,显然她以为苏文娴是回来拿这两件衣服。

    “不是衣服,是我的包。”

    苏宝信忽然道:“我就说那个包里的东西很蹊跷!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纸我们都没见过!还有那两个塑胶瓶子也很奇怪!”

    “你们动了我的东西?”她的脸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凌厉。

    “没、没……”苏宝信否认。

    “阿娴,东西在我这里,我帮你收起来了。”苏母赶紧叫她,将苏文娴的包从她平常锁粮食的床底下掏了出来,“我怕宝信要打开里面的东西,便将你的包藏了起来。”

    苏文娴接过包立刻打开看了下里面的东西,还好,一样都没有拆开。

    “谢谢。”她向苏母道谢。

    但是苏母听到她客气的道谢却露出了难过的神色,“阿娴,你还是怨娘了是吗?”

    苏文娴没说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她都要被他们卖给黑水成去当妓*女了,怎么,还让她对他们感恩戴德吗?

    如果不是她穿越过来后运气好认识了蒋希慎,凭原身自己的话早就被卖掉了!

    “阿娴,别怨你爹你娘,他们也是没办法啊。”苏老太太一副和事佬的口吻劝她。

    苏文娴心说你是哪根葱啊,之前她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给她打得满脸是血的事,这老太太是不是忘了?

    “是啊,你爹你娘也是被逼的,之前绸缎庄要纳你当妾时候,他俩都不同意,一直在拦着,黑水成这是拿命逼迫他们,不签的话就要死人的。”

    “你别怨他们,要怨就怨这这该死的老天爷吧,让我们苏家变得这么穷……”

    苏秉顺一家人也跟着劝。

    苏文娴懒得跟苏秉顺一家人多说,只对苏父苏母说道:“当初你们要以两千元的价格把我卖给绸缎庄,后来又要因为两千元把我卖给黑水成,现在你们也不用再卖我了,我给你们两千元,自己买断自己。”

    “今后,你们就当已经把我卖了,当成没有我这个人。”

    “当我死了吧。”

    说着她掏出两千元钱递给离得最近的苏父,但是苏父却没有收,“阿娴,爹、爹对不住你啊 ……”

    他蹲在了地上,捂住了脸。

    苏母一脸难过,眼里已经含着泪,“阿娴,你要抛弃爹娘了吗?”

    苏文娴道:“你的话说错了,在你们选择将我卖给去当妓*女的那一刻,就已经主动抛弃了我,是你们抛弃了我。”

    “你就当已经把我卖给黑水成了吧。”

    既然苏父不收这个钱,苏文娴就转而把钱塞进了苏母的怀里。

    旁边的苏老太太却不乐意了,喝道:“那钱也是我们苏家的钱!这都是你偷我们苏家的钱!本来就是我们家的钱!”

    “否则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仔哪来的这么多钱?”

    苏文娴嘲讽道:“你们家全家上下都凑不出两千元钱,我去哪偷呢?把你卖了换来的钱吗?”

    她嘲讽地对苏老太太道:“就算把你卖了也卖不到这些钱吧?”

    “那就是蒋二少给她的钱!”苏宝信道。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钱也确实是蒋希慎给的,是买她发动机的钱,但是她根本不想跟他们费口舌解释,她没法解释她怎么忽然会洋文了,能从洋人士兵里那里买到旧发动机,也没法解释她买发动机的钱是在布政司署门口当洋文大众秘书挣的,毕竟连苏父都不会洋文,她怎么可能会?

    她的默认让苏家人以为猜对了,苏宝信道:“阿娴,既然蒋二少对你这么好,那你让他帮我恢复差佬学校的警籍啊?让我重新回去培训,继续当差佬!”

    “是啊是啊,阿娴,你帮帮宝信吧!”

    “等你嫁给蒋二少之后,小妾的堂哥是个差佬也好听一点,也算是娘家有门得力的亲戚啊。”

    得力的亲戚?他们怎么好意思跟船王蒋家说自己是得利的亲戚啊?再说她不论跟谁结婚,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当初要把我卖给绸缎庄老板当妾是因为苏宝信,后来要把我卖给黑水成当妓*女也是因为苏宝信,你们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帮他呢?”

    “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接着回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她也懒得跟他们继续废话,反正东西已经拿到手了,钱也已经给了,转身就要走。

    但是这时,身后却爆发了一阵哭嚎之声。

    “阿娴,娘对不起你啊!”苏母哭喊着,“是娘没护住你啊!是娘的错啊!”

    她积蓄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苏文娴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泪崩而下,随之而下的还有这么多年在苏家被使唤的委屈。

    可是这些跟苏文娴都没有关系了。

    但她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巷子口走进来一个人。

    黑水成。

    看来是有人跟他通风报信了她的到来。

    他一看见苏文娴就赶紧从身后的手下那里接过赔罪的礼物,都是些新鲜水果和鲍翅干货,看着比苏家买来去探目家赔罪的鲍翅干货要好很多。

    “苏小姐,听说你来了,我来向你赔罪啊!”

    昨晚她是没有能力报复他,但是今天她是带着蒋希慎给的尚方宝剑来的,不但要报复,还要弄大。

    这是她在蒋希慎这里的第一仗。

    只是如果太过分的话,就得罪了‘和胜义’的人,那今后她的身家性命就完全和蒋希慎绑在一起了。

    只有蒋希慎保她,她才能安全。

    她也知道把身家压在别人身上是有点危险,可是她别无选择。

    顶着这么一张祸水的脸,又穷又无依无靠,离开他的庇护恐怕很难平安活到18岁成年,兴许明天走在大街上被烂仔从后面套麻袋给卖了。

    “赔罪?”她站在那里,身子还是瘦弱的,衣服也是不合身的肥大,但已经露出了原本容貌的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黑水成呆了几秒。

    心里再一次为失去这个女仔而感到惋惜,这样的美人儿没有被他收入帐中,真是太遗憾了。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因为她是蒋二少的人,整个‘和胜义’都要靠船王蒋家吃饭,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碰蒋二少的女人,昨晚龙头老大桂叔已经将他骂得狗血喷头,说今天若不立刻赔罪让苏小姐消气的话,这个赌档的坐馆他就不要干了。

    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消气。

    “是啊,我来特意向你赔罪的。”

    黑水成掏出用红纸包好的一叠一万元的钞票,“这里这点钱给你消遣用,去百货公司里买点漂亮衣服,或者买两颗火油钻也是不错的……”

    他靠近她,离她越近越让黑水成扼腕,这美人白白嫩嫩的,肌肤上仿佛还透着处*女的馨香。

    “这点钱不够我消气的。”

    黑水成以为她是嫌弃钱少,“那我立刻回去再多拿点。”

    却听见苏文娴又说:“多少钱都不能让我消气。”

    “只有你的命能让我消气。”

    “如果你现在自尽,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苏文娴很平静地说。

    人都死了,自然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了。

    黑水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女仔让自己去死?

    她在开玩笑吗?

    他身后的手下喊了声:“老大,她让你去死啊。”

    苏文娴看向他身后的手下,昨晚戳着牙花子说要睡她的几个人之一,想来以前被黑水成玩腻了卖到妓馆的女人没少被他这些手下糟蹋。

    再说开赌档还兼职放高利贷、逼良为娼的这群人能是什么好人?手底下指不定叠着多少条人命。

    在现代的华国够他们判几个来回的枪毙了。

    “苏小姐大概是说错了……”

    “你听得没错,是让你去死,同时你身后这些小弟也都要去死。”

    “喂,苏小姐,我敬你是蒋二少的女人,但是你别太过分啊。”黑水成拉下了脸说道。

    “我根本就没碰你,我的小弟也没碰你,不过就是恐吓你几句话而已,我可以摆酒席请你吃和头酒让你消气,但是你张嘴就说要我和我小弟的命就太过分了。”

    手下的小弟也愤愤不平道:“虽然你是蒋二少的人,但是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巧了,这个令箭她是必须要拿的。

    她低声地对挡在她身前半步的傻头栓说:“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傻头栓道:“没事的苏小姐,你放心好了。”

    说着,他已经从后背抽出两把弯刀,刀似两道弦月,不等苏文娴说什么,他已经冲了出去。

    傻头栓那么高壮的身子跑起来竟然那么灵动,弯刀所到之处立刻就飞起了断臂残腿,血像从水龙里喷出来一样,将小巷子的地面都染得一块一块的红。

    黑水成手里也拿着刀,他知道这是碰上高手了,没想到跟在苏文娴身边的壮汉看起来又憨又傻,出手却凌厉狠辣,刀刀都在致命位置上,一点也不给人留活口!

    他好歹也是赌档坐馆,从底层烂仔混上来的,也还是有点功夫的,拿着西瓜砍刀就往傻头栓身上劈,但是却被傻头栓一个矮身灵巧避过,而他的弯刀已经如切肉一样将黑水成持刀的手砍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手和刀一起掉落在泥土上,血从断腕处喷涌而出。

    黑水成跪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断腕,不断地哀求着:“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苏小姐不要杀我!”

    苏文娴的眼睛却看向蔚蓝的天空,嘴里对傻头栓说道:“动手吧。”

    傻头栓的弯刀像是有生命一样,手起刀落,弯刀已经在黑水成的脖子上滑出了一道伤口,快得像是只在他脖子上画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但是黑水成捂着脖子,“嗬、嗬、嗬”的发出了破风箱的声音,血越流越多,在空中喷出了一道血色薄纱。

    扑通一声,黑水成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手下见到老大死了,吓得立刻掉头逃跑。

    但是这个小巷子很窄,还没等他们都跑出去,后面的傻头栓已经追了上来,从后面一个个抹脖解决掉。

    他这样的体型明明看起来粗笨,但是使起弯刀的时候像是踩着节奏跳舞。

    竟然有几分赏心悦目。

    只是苏文娴无心欣赏,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虽然是傻头栓动的手,但这是她的要求。

    傻头栓将地上的一万元捡了起来,包钱的红纸上已经沾上了黑水成的血,“这些钱怎么办?”

    “分给这里的穷人吧。”

    杀了人,还要弄出动静来。

    “怎么分啊?”傻头栓傻傻地问,“难道挨家挨户送吗?”

    “不用。”她接过钱,对附近远远围观不敢靠近的人撒了一把钱,附近木屋区的人立刻不顾地上的死人和血冲了上来,在空中和地上捡钱。

    落在地上的钱已经沾上了血迹,但是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拿了钱的手也沾上了血。

    他们都很高兴,甚至狂热。

    苏文娴一路走出木屋区,一路将手里的钱撒出去。

    这就是她交给蒋希慎的投名状。

    第19章

    其实苏文娴有考虑过只砍掉黑水成他们的手或者腿, 而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但是留着他们的命难道要留给她老板蒋希慎去砍吗?

    这样她还有什么价值?

    老板想要的不是小打小闹地砍断一只手,然后客客气气地喝个和头酒。

    所以这个人头不管是为民除害还是报复,都要下狠手。

    既然要下狠手, 那就得永除后患, 不给他们报仇的机会。

    在这场屠杀之中唯一让苏文娴感到不那么难受的是这些人都是应该判死刑吃枪子的人渣, 让她的心里负担没有那么重。

    但是直面新鲜的杀人现场这种事, 在坐上车之后, 她的手还是忍不住地微微发抖。

    这些人不是她直接杀的, 却是她下的命令。

    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华国人,别说杀人了, 就是连真枪和这么血腥打斗都没看过。

    她让自己不断回想起上辈子的事, 和爸妈相处的日常,和大哥的互相吐槽,甚至她以前开网店做衣服打版制图, 还有后来她当主播卖衣服和美妆……

    好像这些上辈子和平年代的生活日常让她能更有安全感。

    她和傻头栓上车之后都没有说话,傻头栓则是拿出一块干布将两把弯刀上的血擦干净。

    她摇下车窗, 让风灌进来, 吹散了车内的血腥气。

    直到车子开出劳森道木屋区, 她才主动找话题:“你的刀法跟谁学的?”

    “跟我师父啊。”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大圣披褂门的掌门。”

    没听过,她只听过叶闻和黄飞宏, 还是因为拍这两个人的电影很多。

    “好厉害啊。”

    其实她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自己无处安放的难受。

    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苏小姐也很厉害啊,竟然没有吐。”

    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让她回想起刚才的画面, 好不容易稳定一点的状态又难受起来。

    “我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吃肉了。”

    “哈哈,我很喜欢吃肉的。”

    跟苏文娴需要强装平静的状态相比,傻头栓竟然还能跟她说笑, 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回到蒲林西路蒋希慎的唐楼时,一进屋,恩叔看见傻头栓身上沾着血迹皱了下眉头,说了句:“下手不干净,身上竟然还沾了血,血迹沾到衣服上很难洗的。”

    德婶提高了音量说他:“你不是去送阿娴回家拿东西吗?怎么还跟人打起来了呢?”

    傻头栓道:“从苏小姐的家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和胜义’的人,他们道歉的诚意不够,苏小姐让我杀掉他们,我就动手咯。”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站在傻头栓身后的苏文娴身上。

    衣服还是那身德婶给的宽大的粉色衣服,短褂长裤的款式,裤子有些长,她刚才很小心地提起裤子没有让血溅到自己身上。

    她还是那样外表看起来脆弱又美丽,眼神却冷静又理智。

    只有她垂在身侧握住拳头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情。

    不过众人看她的眼神还是不一样了,跟昨晚那个差点被卖去当妓*女的可怜女孩相比,今天的她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众人她是因为能力出众才被蒋希慎招揽来的。

    而不是靠着一张惹人怜爱的脸。

    蒋希慎说了句:“都杀了?”

    “嗯。”她应了一声。

    然后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老板,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家也回不去了,我又没有别的地方去,只有求老板收留。”

    “若是你不罩着我的话,我怕我出门会被‘和胜义’的人砍死啊。”

    她唱作俱佳的样子似乎取悦了蒋希慎,这件事做出来让他也明白了她的决心。

    将手边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说了句:“坐,喝杯茶。”

    “阿栓也是,坐下喝点茶水。”

    傻头栓“哦”了一声,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水。

    苏文娴端起老板递来的茶水,毫不犹豫喝光了。

    那架势像是在喝入门叩头酒。

    “这是上等的陈年普洱,值得细细品。”

    星城人流行喝普洱,越陈越值钱。

    苏文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我仔细品。”

    老板既然说得品,那她就品。

    但蒋希慎已经看出来她喝茶一副牛嚼牡丹的架势,竟跟那傻头栓差不多,和她那精致婉约的柔美脸庞不一样。

    不过她本来就是看着娇美脆弱,但指使起傻头栓杀人也是干净利落,连个活口都没留。

    蒋希慎呷了一口茶,茶汤明亮,香气也醇,这茶不错。

    他运气不错,大街上捡个人也是个能用得住的,眼神明亮,看人不闪不躲,做事狠了些,但人不坏。

    蒋希慎道:“既然招了你,自然就是自己人。”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放心吧。”

    昨晚他就轻描淡写的说让她放心,结果一通电话就救了她。

    苏文娴赶紧道:“谢谢老板,今后我会努力替老板做事,绝不背叛老板,为老板挣更多钱。”

    她也说不出什么今后我这条命就是老板的这种假大空的话,因为她也确实做不到把自己的生命随便抛洒出去这种事,但她绝对会记下这份恩情,努力为对方创造更多价值,让蒋希慎觉得没有白救她一回。

    “阿娴,你很聪明。”他说,“我喜欢又聪明又忠心的人。”

    “希望今后你记得这些话。”

    算是真的认下了苏文娴这个手下,而不是仅仅只是个商行的雇员。

    苏文娴的心里略松了一口气,现在她算是正式入了蒋希慎这道门了,是有老大罩着的人了。

    不过她也决定最近少出门,如果非要出门也尽量蹭在蒋希慎身边,因为只有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和胜义’死了一个赌档坐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蒋希慎是一定会跟对方直面对上的,她这种小角色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缩在大佬身后保住小命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就迫不及待地准备投入到新工作之中,开始询问联昌公司的事情了。

    “老板,我们联昌在哪办公啊?”

    这个问题自然是负责前期筹备的恩叔来回答,“租写字间太贵了,反正你们也就要个能坐下工作,还能扯电话线的场地,二少在蒲林西路这一片有十几栋唐楼,何必舍近求远?”

    “我直接把办公室设在平治仔的机械厂的二楼,原来堆放零部件的房间清理出来,电话线也扯好了,连办公桌都摆好了,就等二少挑个吉祥日子揭牌子开工。”

    “等将来联昌做大了之后,再搬到更大的办公楼也可以。”

    满心满眼地替蒋希慎做打算,公司没有做大之前先凑合用吧,能省则省。

    *

    另一边,劳森道木屋区。

    黑水成和手下马仔小弟被杀死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他的赌档里。

    赌档里其他‘和胜义’的小弟赶紧到现场,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被砍死的人搬回了赌档里,赶紧给‘和胜义’龙头老大桂叔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

    桂叔挂下电话,手掌里的两个文玩核桃被他磨得咔咔作响,旁边的头号马仔麻杆鸡离得最近,显然也听到了消息,忍不住说了句:“这位二少爷看来是不想跟我们‘和胜义’好过啊?连他的女人都能随便杀掉我们的人。”

    桂叔却没接话,沉吟片刻,文玩核桃被他放在了茶几上,对他家的女佣人吩咐道:“收拾点礼品出来,一会儿要去蒋家二少那里坐一坐,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佣人得了吩咐赶紧去做,倒是麻杆鸡又道:“他杀了我们的人,老大你还要给他去送礼,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桂叔拄着绅士杖起身,“船王蒋家二少爷的道理。”

    “我们‘和胜义’靠蒋家混饭吃,蒋家就是道理。”

    麻杆鸡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被欺负了不吭声,道上的兄弟怎么看我们?”

    “怎么看?他们巴不得取代我们为蒋家做事。”

    桂叔拄着绅士杖往外走,“去备车。”

    “我们去会一会这位蒋家二少。”

    *

    苏文娴还不知道‘和胜义’的龙头老大已经领着马仔在路上,只跟着恩叔到了他准备好的办公场所里。

    其实她根本不是要立刻工作,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工作,她还满脑子刚才一地残肢和鲜血的画面,但是不找一些事情做,她会更难受。

    她跟自己说必须冷静下来。

    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眼前的新同事身上。

    办公室里已经来了两个同事,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大叔在看到蒋希慎进来喊了声“二少。”

    另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管蒋希慎叫:“表哥。”

    看来这是来了一位关系户,老板的表弟。

    几个未来同事互相介绍了一番,苏文娴客气地握了握手,本来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那个关系户却在看清她的面容时红了一张脸,“阿娴,我叫你阿娴好吗?”

    苏文娴简直满脸问号,这个叫做佟席文的关系户怎么回事?不是来工作的是要来搞暧昧?

    “叫我苏小姐就好,或者我的洋文名字薇薇安也可以。”软软地拒绝了一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跟老板表弟搞暧昧的,再说若是想搞暧昧何必找他啊?直接勾引蒋希慎不是更好吗?英俊多金,身材还好,哪一方面不比这个表弟要好?

    这个关系户真是脑子拎不清。

    不过跟别人交际了一下,她心里的难受退散不少。

    既然已经指使傻头栓杀了那些人渣,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接受,就像是她忽然出车祸穿越到这个世界一样。

    这个1950年的星城就是这样,社团烂仔和差佬之间的区别就是差佬有一层警服作为皮,本质都是一样的烂仔,或者说整个社会都是弱肉强食,黑暗森林。

    连找工作都要亲朋故旧托关系,她难得运气好遇到蒋希慎这样的大腿,还是好好往前看吧,好好生存下去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毕竟连个正经住的房子都没有呢。

    而且弄死的几个死刑犯人渣也算是替民除害,起码弄死了黑水成之后,被他糟蹋卖到妓馆里的女孩兴许会少很多,也许有很多人免于被逼良为娼。

    这么想着,她的情绪隐隐放松了一些。

    开始听恩叔讲联昌公司业务,正听着,忽然一直靠在窗户边的阿财直起了身子,对蒋希慎道:“老板,‘和胜义’的龙头老大桂叔来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头号马仔麻杆鸡。”

    蒋希慎起身,语气平缓,“既然上门了,那就见一见吧。”

    苏文娴才放松的情绪又吊了起来。

    第20章

    ‘和胜义’的龙头老大桂叔跟苏文娴想象的黑涩会老大不太一样, 电影里的老大都是很凶狠的,但是桂叔拄着一根绅士杖,身上穿着一套绸布短褂长裤, 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着就很凶狠的马仔麻杆鸡的话, 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和气的富贵老爷子, 根本想不到这人是个社团龙头老大。

    桂叔看到蒋希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些, 露出一副长辈看子侄的眼神, “二少, 上次见你还是星城从小鬼子手里解放之后,你从濠江回蒋家, 那时你才十七八岁。”

    “这一晃四五年过去了, 听说你考上了米国的大学,真是好犀利啊。”

    “现在你回了星城正好可以帮老爷分担一些家族的工作,你和你大哥一起把家族企业做大做强。”

    “我们年纪大咯, 未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

    这话说得没毛病,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蒋家长辈上门来叙旧呢。

    若是真的蒋家的长辈这么聊倒也可以, 但这人是‘和胜义’的龙头老大, 听起来龙头老大好像是很威风, 但是在蒋家这种大豪商面前一个社团的老大根本算不得什么能上的了台面的人物,动动手指就能随时换个人来当龙头老大。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蒋希慎看起来和这个人不是很熟,并不很热络。

    还不如刚才联昌公司里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王掌柜跟蒋希慎的语气熟稔。

    这位桂叔一上来就摆错了位置。

    因此蒋希慎只是客气地请他喝茶,却没有自己亲自动手的意思,还是苏文娴有眼力价地临时充当倒茶小妹的角色, 将两杯茶各自摆在两人面前。

    却没想到桂叔看了她一眼,笑呵呵地道:“二少的女人倒是很靓啊。”

    一下子把话题扯到她身上了。

    但桂叔显然误会她的身份,将她当做是蒋希慎的女人。

    苏文娴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解释什么, 难道要跟他说明白自己跟蒋二少是清白的,只不过是个下属而已?

    反正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他的人了,到底是什么关系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弄死了‘和胜义’的人,这件事怎么解决?

    她乖巧站在蒋希慎身后,面露微笑当个花瓶。

    蒋希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还算能入眼。”

    “就是胆子小了点。”

    蒋希慎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昨晚被几个不开眼的马仔差点被卖到妓馆去,吓得半死,今早就吩咐人把那几个没长眼睛的马仔解决了。”

    这叫胆子小?哪门子的胆子小?

    “二少说笑了,这位小姐的胆子可不小,‘和胜义’在劳森道的赌档死了六个人,包括赌档坐馆黑水成都死了。”

    “试问哪个胆小的人敢弄死这么多人?”桂叔的双手拄在金子铸的虎头绅士杖上,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

    这人的脸沉了下来,刚才那张和气的邻家翁摸样立刻不见了。

    蒋希慎却像是根本没看到对方沉下了脸似的,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兀自喝了一口茶水,发现苏文娴泡茶的手艺也不怎么样,白瞎他的好茶了。

    他也不必和对方继续说什么客气话绕弯子,只回了句:“死了就死了,不过是几个不开眼的马仔而已。”

    “我反倒要问问你,你的马仔差点将我的人卖到妓馆去,逼良为娼,桂叔你怎么说?”

    “是她家欠赌档钱还不上,按照规矩还不上钱就应该拿人头来顶,她家把她卖给赌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旁边的麻杆鸡忽然说话。

    这话看似麻杆鸡说的,但其实就是桂叔想说的而已,只不过借着手下的嘴说出来。

    当然了,蒋希慎这边根本不用递眼色,阿财已经在旁边说道:“哟,‘和胜义’什么规矩啊?老大在说话,马仔能随便插嘴?要不要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看看是不是那么爱说话?”

    “你!”麻杆鸡气得像是要随时开打。

    “麻杆鸡你闭嘴!”桂叔发话,“我在跟二少说话,你随便插什么嘴?”

    麻杆鸡忿忿不平,撇了撇嘴,“知道了,老大。”

    阿财也退到蒋希慎身边。

    桂叔道:“按照道上的规矩,二少你要把人交出来,否则会让‘和胜义’很难做,我们得为了平白死的六个人讨个说法。”

    苏文娴一听这话,明知道蒋希慎刚刚应承了她会解决问题,但她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不过她仍然什么都没说,继续扮演花瓶。

    因为在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没用,真正能决定这一切的人是蒋希慎。

    只听蒋希慎好像听到桂叔在说笑话一般,“桂叔在说笑,道上的规矩管得了蒋家吗?”

    “你说‘和胜义’难做,那你把龙头老大的位置让出来,让别人做,不就不难了吗?”

    他修长的手搭在交叠着长腿的膝盖上,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而对面的桂叔却因为他的话起了怒火,不过他到底也当了多年龙头老大,养气的功夫也还是可以遮掩的,”二少,我在‘和胜义’的位置是当初为了老爷出生入死拿命拼出来的。”

    不是蒋希慎这个庶子说换人就能换人的!

    他是看来蒋老爷的面子上,才对这个毛头小子客客气气的。

    “不管怎样,这件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蒋希慎回了句:“人,我是不会给的。”

    “不过桂叔你出面,我也不让你难做,那就给死去的六个人按照规矩每人发几千块安置费。”

    抬一抬手,恩叔已经将支票夹递了过来,蒋希慎当着桂叔的面开了一张叁万元的支票递了过去。

    但是桂叔却没接,蒋希慎道:”怎么,嫌少?“

    桂叔却忽然说:“二少,听说你开了家贸易公司要做码头生意?”

    “桂叔消息灵通,是弄了条货船做点东南亚转口生意。”

    “二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和胜义’一直为蒋家卖命,你在码头的生意还是由‘和胜义’来接管比较好,毕竟是自家的兄弟,比外人尽心。”

    这几天蒋希慎的货从船上卸到他的仓库里竟然用的不是‘和胜义’的人,而是一群外人,这件事可比蒋希慎的女人让人杀死了几个赌档马仔重要多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刚才说了这么多不过都是借口。

    什么江湖规矩,什么让社团难做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和胜义’吃的是蒋家在码头上的生意,怎么敢真的拉走蒋二少的女人去插刀处置?

    不过是拿来当引子来说码头的事。

    最终不过还是生意。

    “我那点小买卖,自己公司里几个工人搬一搬就好了,根本用不上你们‘和胜义’的人。”

    见蒋希慎竟然拒绝,桂叔看向他,问道:“二少,那片码头都是‘和胜义’的人,你是想让外人到我们的地盘上插旗吗?”

    若是别的社团敢来‘和胜义’的地盘插旗占领,那免不了一场混战的。

    这话也是提醒并且警告蒋希慎的意思。

    “没那么夸张,我做点小生意,为了给跟着我的人找点活干而已,桂叔你想多了。”

    “他们只是我公司里的人,不是什么社团或者帮派。”

    话说到这里,蒋希慎也不松口,根本没有把联昌公司在码头上的生意交给‘和胜义’来做的意思。

    桂叔也看出来了,显然这对话也聊不下去了。

    再聊下去,他又不可能真的让麻杆鸡在这里开打。

    桂叔站起身要走,那张叁万元的支票还在桌上放着,蒋希慎喊住他,将支票递了过去,“安置费别忘了。”

    他明知道今天桂叔来不是为了这区区叁万元,但是最后却只让他拿走这叁万元。

    出了蒋希慎的唐楼之后,麻杆鸡问桂叔:“老大,就这么算了?真的让那些外人进我们的码头?”

    桂叔手里捏着那张支票,“算了?蒋二少不懂江湖规矩胡乱指挥,我们得让他知道规矩,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麻杆鸡一听桂叔的话就兴奋了,“那我们要怎么对付他?”

    “说对付这么难听?不过是我给这位读过洋墨水的二少爷一点人生经验罢了。”

    “安排我们在码头的人盯紧他的人,最好让他的人先动手,趁机把他的人弄死几个。”

    得到了龙头大佬的下令,麻杆鸡搓了搓手,这种事他熟得很,“码头上的人脾气爆,一言不合就开打,死几个人也很正常。”他戳着牙花子笑了笑。

    桂叔扬了扬手里的支票,“这叁万元安置费还是给他那些手下留着吧。”

    三万元?

    当打发叫花子呢?

    他缺这点钱吗?

    还想给‘和胜义’换个龙老大?

    他给他老子蒋至仁卖命的时候,蒋二少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

    *

    桂叔离开之后,阿财对蒋希慎道:“老板,这位桂叔气得不轻啊。”

    苏文娴也担忧道:“老板,他会不会对我们码头上的人动手啊?”

    “动手?”阿财听到她的话先笑了,“他们敢动手也得有命活着出来啊。”

    蒋希慎道:“留给刀疤强去处理吧。”

    又道:“让平治仔赶紧修好那台发动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它装在我的游艇上去参加游艇会的聚会。”

    这个时候老板竟然还有心情去开游艇聚会?

    他的心可真大。

    却听见蒋希慎喃喃道:“上次游艇会上认识的那个洋鬼子督查爱财如命,从他那里买一个华探长的位置给曹云明,他的便衣警察组长的位置该往前提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