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何家人再想瞒着何老太爷, 可是时间久了还是瞒不下去了。
因为何老太爷出院了。
回到家里发现已经‘出差’半个月的何宽寿还是没回来,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来。
问起何宽寿的事情,何老太太就转移话题说他:“这么大年纪了, 还想儿子了?”拿这种话来堵老太爷的嘴。
就连老太爷每天看的报纸都是何添伟特制的删减版本, 删除了关于他爹何宽寿的□□的, 何添伟还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把竞争对手家的《明江晨报》都特意每天让人做一份假报纸送到老太爷的桌子上。
他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然而事实是何老太爷这个老报王, 几十年来每天都会过手这么多报纸, 连对家报纸的纸张厚度都能摸出区别来,趁着何老太太不在的功夫, 就让管家把何添伟叫了过来, 直接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爹怎么了?”
管家给何添伟使眼色还想继续瞒着, 毕竟医生说过老太爷的身体不能动怒,但是何添伟早就想告状了, 听到爷爷主动问起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
“爷爷, 你看阿娴多么过分!她不仅想置我爹于死地,更是连我们家的《星光日报》都不放过!现在报纸销量大降, 她却根本不在意!”
“我承认,我跟她是有些小矛盾,但是她也不能不顾家族的利益啊!”
“闹到这么大,现在全星城都在看我们家笑话!爹的名声、何家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何老太爷本来还以为是经营出了些问题,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问题,老大被抓了进去还被指控杀了人!家里报纸的销量更是降了那么多!
他才不在半个多月而已,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脏砰砰砰, 管家见不对劲,赶紧喂药喝水。
缓了好一会儿,老太爷才把气喘匀了,同时思绪也稳定了,吩咐道:“去把阿娴叫来。”
苏文娴从被通知来见老太爷那一刻就猜到他肯定是知道了,大概率是要训斥她了。
没想到一进书房,老太爷并没有立刻训斥,而是劝道:“阿娴,别再搞下去了,收手吧。”
“你跟阿伟的事,不要牵扯进家里的生意。”
“私底下的恩怨,私底下解决好了,你有什么怨气,我让你阿伟向你道歉,别再闹下去了。”
苏文娴听到老太爷的话,也挺平静的,“闹?要放火杀了我算是闹还是指使14K暴动要趁乱杀了我算是闹?”
“爷爷,从你选择杀了何添占和稀泥的那一刻开始,你就选择了今天这个结果。”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着急杀何添占的用意吗?”
“你不过是跟奶奶一样,都是在维护后面的阿伟哥!”
“以为杀了一个何添占就能平息我的怒火吗?”
“未免把我看得太轻了。”
“或者说,何家从来没有高看过我。”
“所以要杀我的人总是被你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而我自己报仇的时候,你却又来拦着我。”
她直视着何老太爷,质问道:“爷爷,公平呢?”
“我爹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成了个植物人!他怎么会成这样,到底是谁下的手,除了大伯还能有谁?”
“两次杀我,一次杀我爹,这种大仇,你让我放下?”
“我放不下!”
她手指着何添伟,“而且我早就告诉他,想让我原谅可以,带着大伯跟他一起跳海喂鲨鱼,我就原谅。”
“我何莹娴的原谅只给死人,不给活人!”
她问何老太爷:“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爷爷你竟然还来跟我和稀泥?”
“今天何家这一切,难道不就是因为你和稀泥造成的吗?”
何添伟却指着她骂道:“都是因为你这个搅家精啊!是你太有野心、不安分造成的!”
苏文娴嘲讽道:“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你无能?而你不反思却指责别人比你出色?”
也是够不要脸的。
“如果你比我有能力、更会挣钱,爷爷会动摇吗?自己无能还怨别人太出色。”
她冷哼一声,骂道:“你果然是个废物。”
“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你不会以为我手里只有大伯情妇这一张牌吧?”
她说:“我当然知道对大伯与何家而言,只是一个教唆杀人根本算不得什么,爷爷可以拿钱去为大伯贿赂法官,就算法官为了平息舆论压力可能会判几年,但是私底下可以把大伯悄悄弄出来送出国,他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我当然知道爷爷的能量。”
“但是,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一局我还有后手。”
“现在大伯进了监狱,而我爹在病床上躺着呢,阿伟哥敢不敢跟我下一局?”
何添伟在苏文娴灼灼目光之下竟然不敢直视,避开眼,“不管你有什么后手,我都会救出我爹的!”
苏文娴微笑着:“那就拭目以待吧。”
从她拖着何添占到何家来讨个公道那天晚上,就知道只要大伯何宽寿在,她就动不了大堂哥何添伟。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先动大伯好了!
没想到大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弄死她一劳永逸。
大伯跟阿伟哥真不愧是父子俩,有时候频率如此一致。
既然他俩都没有杀死她,那就别怪她反击了!
苏文娴走了,但是她的话好像带着回音萦绕在何老太爷的耳边。
和稀泥。
是啊,明知道阿娴的能力这样强,明知道阿伟能力不行,还想压制阿娴低下头。
他以为杀了一个不是何家血脉的何添占,阿娴就会满意,没想到她只是把心里的怨气藏起来,然后自己出刀。
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
她的不满都压在心底,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也不会得到满足,那自然就自己动手了。
而她也确实能做到。
这样一个能力超强的孙女,在任何一个大家族都是如获至宝。
陆家不止一次向他表达这样的羡慕,只要阿娴顾念着家里几分,就能为何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就像这次的安置房,她左右腾挪之间就把何家捧了上去,而且聪明地隐身在后面分钱。
这么聪明的孙女怎么会甘心给阿伟当一个副手呢?
再说阿伟也压不住她。
何添伟听到苏文娴笑着对他说那句‘这局我还有后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害怕,“爷爷,阿娴这是把爹送进监狱还不满足,她的意思还要弄死我爹?”
“她好狠毒啊!”
“爷爷,你快管管她!”
何老太爷叹了一口气,这一刻两个儿子一个进监狱一个在医院生死不知,孙子孙女们争得你死我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
也许那个起火的夜晚,他真的不应该私心偏向阿伟,应该给阿娴一个公道才对。
可是难道真的看着自己的嫡长孙当着自己的面偿命给阿娴吗?
他,不舍得啊。
这个何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也许是老了,身体力不从心了,一向做事果决的老太爷在继承人这件事上终于还是犹豫了。
*
何宽寿被关进了政治部的监狱里。
政治部这种地方对于何添伟而言是伸不进手的地方,但是对于何老太爷而言可不是。
既然知道了实际情况,老太爷很快就被何添伟推着轮椅,进了政治部的监狱。
洋人警司非常客气地对他说:“何先生,您有半小时的时间,我出去抽根烟。”
老太爷见到了被关在监狱里的何宽寿,跟他上一次出庭时的干净整洁相比,现在的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终于像个囚犯了。
“爹!”何宽寿喊老太爷,何添伟也喊他,俩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何添伟想立刻将外面的事都告诉他爹,让他爹教他该怎么对付苏文娴。
何老太爷却问何宽寿:“老大,你真的让人杀了那个黄仁中学的男学生吗?”
何宽寿道:“爹,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这就是杀了的意思。
老太爷平静地道:“你的心腹阿刚会替你担下这一切的罪名,他的妻子儿女由我们何家来养。”
到时候何宽寿只要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杀人是属下擅自行动,就算是苏珊娜再指控也没有用。
何添伟一听到老太爷的话就知道爷爷还是站在他和爹这边的。
何宽寿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是我不孝,这把年纪还让爹替我出面。”
此时再也没有当初把老太爷气得心脏病发作时的摸样了。
他还对何添伟嘱咐道:“阿伟,你一定要听爷爷的话,不要轻易对阿娴出手,听见了吗?”
“越是乱越要沉得住气。”
何添伟忍不住说:“爹,阿娴说她还有后手。”
何宽寿笑了笑,好像又重新恢复了那个宽厚长者的模样,说:“阿娴平常做事一向很低调的,不到最后时刻甚至都不知道是她出手,只有事后细细品味才知道吃掉最后一块大蛋糕的人是她,才明白她在里面出手了。”
“而如今她直接对你说出这种话,很可能是她在虚张声势,吓唬你。”
“所以她越是这么说,你越不能先出手,尤其是不能再派人对她不利。”
“你记住,这个家有你爷爷,何家就不会散,也不会倒。”
何添伟点了点头,信了他爹。
但是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回到何家,老太爷就对管家说:“你今后就跟着阿娴吧。”
让一个伺候他一辈子,管理着何家上上下下事务的大管家去跟着阿娴,这是什么意思?
大管家只会跟着未来家族话事人!
爹不是说爷爷会帮他吗?为什么爷爷会让管家跟阿娴?
难道爷爷选了阿娴作为家族未来话事人?
第132章
只有何添伟这种整天画裸女画的人才会觉得只得到个管家就能当家族话事人, 充其量不过是个态度而已。
但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会觉得爷爷的态度有什么用,那边是培养了几十年的大儿子跟嫡长孙,这边是这两年才认回家的庶出孙女, 就算她再有能力又怎样?
苏文娴很拎得清, 并不太把管家当回事。
再说现在可以让他跟着, 过几天也可以不让他跟着, 这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不过既然来到她身边, 她拿来利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在饭厅吃饭的时候, 苏文娴问管家:“明叔,家族的地皮和屋企的租金是不是你在管?”
“是的, 五小姐。”
“饭后把账本拿来我看看。”
这话说完不等管家回答, 何添伟先不乐意了,他放下切牛排的刀叉,说了句:“阿娴, 管理地皮和租金是我们大房的事,跟你没关系。”
苏文娴并没有理他, 而是看向了管家明叔, 明叔躬身说了句:“好的, 我会将账本放到您的书桌上。”
她向何添伟挑了挑眉,露出一抹嚣张的笑容, 把何添伟简直都要气炸了!
阿娴怎么可以!!
他爹还没怎么样呢,她竟然一副未来话事人的模样!置他于何地?
但实际上,等管家把一堆账本放到苏文娴桌子上的时候,她一眼都没看, 客气地说了句:“我就气一气阿伟哥罢了,不会真的看账本的,明叔你把账本拿回去吧。”
“还有, 你不用跟着我,我的庙太小,用不上明叔这样的大才。”
“爷爷意思我知道,他想让我做事时顾念着何家一点,不要再毁坏家族的名声了。”
何添伟那个蠢货真以为老太爷是选她当家族话事人?
话事人可不是选出来的,是靠自己抢来的。
如果连这个位置都要人送的话,那也可以随时被剥夺。
而且何老太爷出手也很迅速,第二天,全星城的报纸就再也没有报道大伯的负面新闻了,甚至连这件事的报道都不见了。
大大小小的报纸,全都不敢报了。
苏文娴翻着报纸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老太爷这个报业大王的能量,在报业只手遮天,这才是报业大王。
不过就算爷爷出手快也没用了,前期的舆论造势早就成了。
看向何添伟略显得意的脸,她耸了耸肩:“就算封了报纸又怎样?反正还有不到十天就要开庭了。”
“还有,让你的人不用费力气找苏珊娜,她已经被我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你想提前杀人灭口是不可能的。”
她站起身,拿餐巾擦了擦嘴唇,“法庭上你自然会见到她的。”
说完起身就走了,何添伟切牛排的刀叉狠狠地切着牛肉,跟盘底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上车之后,卖油仔小声道:“老板,你刚才的演技太假了,你平常可不是这么高调的人。”
苏文娴摸摸脸,“真的吗?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刚才是有点太张扬了。”
卖油仔道:“我看何添伟像个软包,你这么逼他,他真的会出手吗?”
苏文娴道:“他不出手的话,那我就得帮他出手了。”
对卖油仔吩咐道:“去驻军大营。”
前些日子,驻军抓了大量的在暴动里闹事的14K成员,包括从苏文娴工厂那里抓到的,一共抓了五千多人。
监狱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驻军那边则是罪轻的敲一笔钱可以买命,罪重的直接私底下处决弄死算了,省得这么多人浪费监狱的伙食费。
苏文娴特意去见了几个要处死的14K的领头人,其中就有之前攻占她工厂时扔□□的两个男人。
这俩人知道自己要被处死了,一个看到她时无动于衷,但是另一个身材略胖一点的在看到她时麻木的眼珠转了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监狱栏杆边,“何小姐,求你救我!只要你能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今后我就当您的一条狗!”
“哦?当我的狗?”
旁边的卖油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当他是死人啊?还敢跟他抢位置?
苏文娴道:“你炸我的工厂要杀我,怎么会认为我会救你呢?”
胖男人道:“您的时间很宝贵的,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目的,而且您是出现在我们这些死刑犯面前,您大概是有一些事需要我们这些要死的人去做,我猜的对吗?”
哟,聪明人。
她赞赏地道:“以前在国军是什么级别?”
“少校,重机营的排长。”
不用问就知道他的故事跟别的溃兵一样都是被委座抛弃的,最后流落到星城讨生活。
“家里还有没有人?”
“有,妻子老小一家五口在国内乡下,我自己逃到星城想混出个人样再将他们接过来,可是……”
可是没想到人样没混出来,倒是要把命给丢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栏杆边,“求何小姐给我一个当狗的机会。”
苏文娴对这个人有了点兴趣,“你这么信我?你应该能猜到我让你做的事大概不会活命,到时候你死了,我不兑现承诺也没人知道。”
男人却说:“那天我被驻军押走的时候,听到了何小姐在跟工人承诺为你死的人你会养他一家老小,不仅给房子还会供孩子读书,能当着这么多人承诺这个的人是不会错的。”
“我为您做事死了,也想求一个您能善待我的家人……”
苏文娴看着他,指使着拿钥匙的驻军士兵道:“我就要他了。”
驻军士兵哗啦啦的钥匙打开了监狱,将这个男人送给了苏文娴,反正要处死的人那么多,少一个又不会怎样。
男人几乎腿软地跟着苏文娴到了一个小房间里,苏文娴对他说:“明天驻军这边会一起释放一千多人,到时候你会被一起释放,而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
大伯何宽寿这次出事本来是想要瞒着远在米国的何家大太太的,但是这件事在报纸上闹得动静太大,还是被那边的华人报纸报道了出来。
何大太太看到报道的时候,简直气得眼前一黑,当天就坐飞机赶了回来。
年近五十岁的她并没有像一般西方妇女那样臃肿,仍旧体态轻盈,金发碧眼,年轻时是一位美人,仔细看的话,何宽寿的白俄情妇还是有几分她的神韵。
大太太亲耳听到了儿子把事情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之后,用洋文咒骂那不仅出轨还杀人的丈夫,“Oh shit!”
但也就骂了几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年轻时的爱情在漫长的婚姻里早就磨没了,但是共同利益仍旧在,她也就只能骂几句来表达心中的不满,然后还是得想办法帮儿子和丈夫。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文娴就在何家的餐桌上看到了大太太。
她跟这位大伯娘接触不多,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之前大姐何莹春的葬礼,后来她每年都会飞回来给何莹春扫墓,她和大伯娘也就是点头打招呼的交情罢了。
餐桌上,苏文娴礼貌打了个招呼,大伯娘露出米国人那种虚假的热情,“嗨,阿娴。”
好像要弄死苏文娴的不是她的儿子和丈夫似的。
晚饭后拉着何添伟敲开苏文娴的房门:“阿娴,我替阿伟和你大伯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说着她还压着何添伟一起给苏文娴道歉,何添伟不情不愿地:“跟她道歉没用的,她也不会接受。”
“阿伟哥说得不错。”
大伯娘道:“阿娴,我愿意拿出100万给你来平息你心里的怒火。”
道歉没用就直接掏钱,大伯娘这个鬼佬倒是很直接。
不过才一百万,打发叫花子呢?
“一百万您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我的命可比一百万值钱多了。”
大伯娘道:“大家都是一家人,非要搞到这么不留情面吗?”
苏文娴道:“这话你应该跟您的儿子和丈夫说啊?毕竟我也是受害者。”
大伯娘叹了一口气,“是,他们是做错了,我很抱歉,但是你真的不能接受我们的道歉吗?”
她是来表演道歉的。
嘴上说道歉,但骨子里还是透着一股子鬼佬对华人的傲慢。
我要杀你,你没死,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道歉啊?你不接受你就是不对。
苏文娴道:“让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也可以,那就让大伯跟阿伟哥一起跳海喂鲨鱼咯!”
“他们死了,我就接受道歉。”
大伯娘看着苏文娴,碧蓝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抿唇的动作让她的法令纹更明显了,“看来你和我们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苏文娴耸了耸肩,“恐怕是这样。”
“好的,那打扰了。”大伯娘没再废话,直接拉着何添伟离开了。
俩人回到房间,何添伟说:“我就说她不会妥协的,我看还是按照我说的那样,直接找人做掉她算了,她活着终究是个隐患。”
大伯娘道:“就算要弄死她,也得让她把你爹那个情妇交出来,不能那个女人她继续在法庭上说出对你爹不利的话了。”
“你还不明白吗?她是一定要死的,但是你爹活着出来对你更重要。”
“你爹在,你才是何家的继承人。”
何大太太看得还是挺明白的,知道一定要保住何宽寿。
她说:“阿娴以为自己握着那个情妇做证人就可以很嚣张,但是她忘了这里是星城,是叶伦国的殖民地。”
“在这里,华人的天是有盖子的,公平也是有前提的。”
“她会为她的嚣张付出代价的。”
两天后,苏文娴接到了米国大使馆的请帖,请她参加大使馆的圣诞派对。
在开庭前几天的派对,自然是宴无好宴。
卖油仔看到请帖,迟疑地问道:“老板,你真的要去吗?”
苏文娴笑着:“去,必须得去,这不就是我要的吗?”
第133章
一般到圣诞节的时候, 各国大使馆都有自己的活动,尤其是像米国这种强国,大使馆的圣诞活动总会邀请一些在星城混得好米国商人或者与米国关系密切的华人来参加派对, 以示大使对他们的关照。
不过苏文娴跟米国大使馆并没有什么亲密关系, 反倒是之前还因为普拉斯塑料公司的官司跟米国大使闹过一点不太愉快, 本来是不可能被米国大使馆邀请参加什么圣诞活动的。
兰国大使馆有她二姐何莹夏这个大使夫人, 邀请她还挺正常的, 米国大使馆邀请的她的话, 几乎不用猜就是大房的原因了。
尤其是刚从米国回来的何大太太,听说跟米国大使夫人的关系不错, 她一回星城就成了米国大使夫人的座上宾。
大概也就明白大房是准备从米国那边发力了。
在去往米国大使馆圣诞派对的路上, 卖油仔一边开车一边说:“老板,这是星城,是叶伦国人的地盘, 米国再厉害也管不到叶伦国的殖民地吧?”
苏文娴道:“这么说的话,米国又凭什么对国内颁布禁运令呢?你看看因为禁运令的影响, 星城的转口贸易现在有多差?”
“他们的原子弹能打到哪里就能管到哪里, 因为拳头最大。”
卖油仔沉默了, 是啊,这世界走到哪里都要靠拳头。
“那老板你去参加这个派对, 他们会不会现场对你动手?”
“这应该不会,毕竟我也不是个无名小卒,他们有很多别的方法威胁我,当场弄死我的话对他们的影响也很不好。”
她冷静分析着, 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卖油仔担忧道:“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
苏文娴道:“你放心吧,我惜命得很,不会轻易死掉的。”
可是卖油仔还是担心道:“老板, 那个扔□□的死扑街真的不会背叛我们吗?万一他把我们的计划说出来的话……”
老板已经不是她一个人,工厂里几百号人都靠她开工赏饭吃。
苏文娴道:“你不是派人去国内乡下把他一家人都接过来了吗?”
“是的,已经在工厂里安顿好了。”
“那就行了。”
她想起前几天离开驻军监狱的时候,那个男人最后跪地上给她磕头的画面,说:“一个能在临死前还抓紧机会用自己的命去给家人搏一个安稳后半生的人,应该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毕竟这是他临死前最大的机会了。”
“再说他娘和妻儿都在我们手里掐着呢,怕什么?”
*
这场派对比苏文娴之前想象的要容易。
容易是因为根本不用她去主动找人尴尬地社交,大伯娘基本已经替她安排好了。
她一出现在派对现场,就被大伯娘拉去跟米国大使和大使夫人以及其他大使馆官员社交寒暄。
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大伯娘带她扩展社交关系似的。
但实际这些人与其说是跟她聊天,不如说是在恐吓与蔑视她。
他们的聊天内容让她十分难受。
如果不是她还有理智不断提醒自己这里是50年代的殖民地星城,而不是七十年后的强大祖国,她真的想让卖油仔直接将对方捅死!
明明有她这个华人在现场,但是这个大使馆新上任的武官与大使他们聊天的话题竟然是外东北战争。
这个戴着一只黑色眼罩的武官毫不避讳地讲起了战场上的情况,“那些华国人简直太狡猾了,他们躲在雪里、树林里一动不动。”
“当我以为那里没人走过去的时候,却会不小心踩进他们的陷阱里。”
他摸着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是被他们的狡猾付出了鲜血的代价,该死的黄种人!”
“恕我直言,上帝不应该创造这些黄色猴子,他们应该死绝才对!”
他明明看到了苏文娴是一个华国人,但他还是毫不在意地说那些污言秽语。
“不过你知道他们有多可笑吗?”
“他们为了伏击我们多国联军竟然直挺挺的被冻死在雪里,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滑稽?”
“简直就像是雪洞里的死老鼠一样!”
说到这里,武官竟然带着一丝兴奋,“你们知道最好玩的是什么吗?”
“当发现他们被冻死的尸体,我和我的属下最喜欢拿砍刀去砍他们的头!”
“哦,老天爷,他们简直就像是被冻硬的火鸡肉一样!”
“我的砍刀都被砍坏了刀刃,后来我拿砍树的斧头去砍他们,那些尸体连体内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碴,我从腰那里砍下去,他们的内脏被冻得能当一颗保龄球!”
像是说了一个很搞笑的笑话那样,他笑得前仰后合。
这里所有的鬼佬听到这个话题全都笑了出来,连何添伟这个想要当何家话事人的半个华国人也一样。
毫无同情心也毫无尊重。
苏文娴只觉得恶心。
没有当场让卖油仔弄死他就是她最后的理智了。
转身想要走,但是却被那个武官叫住了,“何小姐,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我听说你和我们的朋友何夫人有一些误会,我希望你能尽快向这位高贵善良的夫人道歉,不要再给她和她的家人添麻烦了。”
“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那就是跟我们米国人作对。”
“那么米国的制裁大棒将会落到你的身上!”
米国大使夫人也接话说:“听说你的塑胶花已经卖到了米国去,那么你的原材料是不是内地生产的呢?如果是的话 ,那就不能出口到西方国家了,因为社主义的塑胶花是不能卖到米国去的。”
苏文娴忽然想起以前跟唐珍妮看报纸吐槽过‘社会主义大虾’以及‘社会主义烤鸭’,没想到现在轮到她自己,成了社会主义塑胶花。
这一点也不搞笑。
如果真的被米国因为这个原因制裁的话,她即将损失大量的西方订单,光是赔款都够她砸锅卖铁了。
苏文娴道:“看来我不妥协的话,你们就准备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安上对吗?”
大使夫人道:“什么是莫须有呢?你想把东西卖进我们米国的市场,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矩,不是吗?”
“何小姐,做人还是不要那么倔强比较好。”
“而且你应该感谢何夫人对你的友善,先口头提醒了你这个后果,如果按照我的意见,你们华国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吗?不制裁你的工厂让你损失几百万的钱,你是不知道被制裁的痛。”
“提前通知你是为你好,赶紧向何夫人低头认错,我看在她的面子上就不会对你制裁。”
“你们毕竟还是一家人嘛。”
那个武官和大使夫人一起连消带打的,先是贬低华国人,接着又告诉她被制裁的后果。
苏文娴看向大使夫人,说:“不是您和我大伯娘心善,而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就算你现在制裁我的工厂,可是过几天就要开庭了,只要我坚持到开庭,保护住证人就能把大伯送进监狱里。”
“哪怕只有几年,只要大伯进去他就没法再在家族里帮助阿伟哥了。”
“而我就算丢了塑胶厂又怎样?到时候何家应该是已经是我的了!”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何添伟,“这才是事实,对吧?”
“你觉得我会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她说:“你们愿意制裁就制裁吧,大不了我去做军服好了,不会你连驻军司令夫人的生意也想制裁吧?”
又转头对那个让她作呕的武官道:“我听说真正有能力的将军只会正面跟敌人堂堂正正的迎战,而不是像你这样,打不过就想靠侮辱尸体得到一点尊严。”
对众人颔首道:“恕我失陪。”转身就离开了。
大使夫人简直是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她可是米国大使夫人!连总督夫人都对她很客气!
武官也要气炸了,这个华国女人在说他是个阴险小人!
她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等离开之后,苏文娴低声吩咐卖油仔:“一会儿派人把刚才那个武官的车轮胎扎爆,记得要在过一会离开大使馆的时候做,做得自然点就像是一场真正的意外那样。”
这场并不愉快的派对一直开到了半夜才终于结束,苏文娴与大伯娘、何添伟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从上车开始,卖油仔就开始紧张,变得不爱说话了。
她的车子是紧跟着武官的车一前一后离开米国大使馆的,但是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武官的车轮胎扎到了碎在地上的尖锐玻璃渣,一下气就爆了胎,车子被迫停在了路边,武官坐在车里等着司机检修车子。
但是他这辆大使馆配的车子有些老旧,车子里并没有备用轮胎,司机只能干着急,“先生,我恐怕您得走路回家,或者再叫一辆出租车……”
“再叫一辆出租车?”这是半山路,哪里去叫出租车?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时他们发现一辆车从后面缓缓开过来,武官一脚将他没用的华国司机踹了出去,司机踉跄几步一下子趴在马路中间,得亏对方急刹车才没有造成车祸。
开车的卖油仔拉开车窗就开始骂:“死扑街忽然跑出来想吓死老子啊!”
但是刚骂完,一支手枪就递在了他的头顶上,“华国人,给我滚下来!”
武官拉开车门,一把将吓得僵硬的卖油仔从车上扯了下来。
他又拉开后门,看见了坐在里面的苏文娴,“是你?”
抵着枪:“华国女人,下车!”
苏文娴尖叫着:“你要干什么?”
卖油仔赶紧下车挡在苏文娴面前,“不要伤害我老板!”
武官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下车,没听见吗?”
苏文娴只得乖乖下车,“我下车了,你别开枪。”
武官让他的司机坐上驾驶座,他自己也坐进了宽敞的后座里,关上车门,看都不看苏文娴一眼,对司机吩咐道:“开车。”
司机不敢多嘴,赶紧发动车子缓缓离开了。
卖油仔不可思议道:“老板,他把我们的车开走了。”
苏文娴环抱着胸口,将身上穿的开司米羊绒大衣拢紧了一些,说了句:“今晚的风挺凉的。”
哪还有刚才被枪惊吓到的模样?
很快,潮兴社马仔开着另一辆车过来了,苏文娴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地开出去两条街,忽然听见一声巨响,一辆车被路边唐楼扔下来的手榴弹砸中,被炸了!
卖油仔到了此时仿佛才终于有点反应过来,回头对苏文娴说:“老板,原来你一直没打算以身涉险,而是想让那个米国佬替你去死?”
本来她还没有确定人选,是这个人渣自己跳出来的。
既然这么喜欢亵渎尸体,那他也成为尸体好了!
苏文娴轻声地:“他的命就借我拿来用一用吧,也算是垃圾再利用了。”
死了一个米国大使馆的武官,这可是国际事件。
即使殖民政府本来想把14K暴动这件事当成偶发性事件给压下去,但是现在因为死了一个米国武官,他们必须得给米国一个说法。
哪怕只是推出一个替罪羊来平息他们的怒气。
差馆的警笛声响起,差佬们从来没有出警这么快过。
在漆黑的夜里,在几阵密集的枪声之后,几个犯罪嫌疑人被抓走了。
苏文娴的车子路过时看到了其中一个被抓的人露出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正是那个前些日子在驻军监狱里跪在地上求着给她当狗的那个男人。
她微笑着,车子开过了街头。
最后这一步棋,是何添伟帮她下的。
她只是挖好了坑,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来。
报业大王杀死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华人男孩这种事对大伯而言根本造成不了关键性打击,更不能要了他的命,即使再加上之前的给14K暴动提供资金支持,也因为没有关键性证据而不痛不痒。
但是现在就该大房苦恼了,大伯何宽寿与大堂哥何添伟,到底要保哪一个呢?
当初放火烧死她的夜里,她没讨回来的公道,现在都得一一还给她!
第134章
就在何添伟听到爆炸声, 以为自己这次终于成功弄死了苏文娴,要开香槟庆祝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缓缓走进何家大门的苏文娴。
“你!”
她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没死?
如果她没死的话, 那么炸死的是谁?
苏文娴的身上还穿着今晚为了参加圣诞派对特意穿的一字领酒红色鱼尾礼服裙, 随着她走到闪烁的水晶灯下面, 她美丽的脸上荡出了一抹笑, “怎么, 阿伟哥看到我很惊讶?”
何添伟再也顾不上惊讶, 转身就上楼,找心腹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
苏文娴提着裙摆, 款款走上楼梯, 美人的举手投足也是迷人的,优雅又沉着,跟何添伟慌张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很快, 当何添伟知道他愚蠢的手下炸死了米国武官的时候,整个人都方寸大乱。
何家大太太赶紧联系米国大使夫人, 但是大使夫人已经不接她的电话了。
而何老太爷半夜被挖起来, 得知自己孙子干出的这件蠢事之后, 又吃了好几片救心丸才缓过来。
这一刻,老太爷深深地觉得, 再这么搞下去,他早晚会被气死!
可是就算是他也得承认,这几乎是个死局。
而布局的人,他们都知道, 此时正在房间里泡了个香喷喷的澡,然后美美地钻进被窝里准备睡觉的苏文娴。
“爷爷,求你救救我!”何添伟哀求着, 他这次真的怕了。
何老太爷道:“你知不知道,你炸死的人是米国大使馆的武官,可以说是大使馆的三号人物,而且因为外东北战争的缘故,他是个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中校……”
“现在,你炸死了一个米国中校。”
“在星城这个地界,一个华人杀死一个普通鬼佬都是大事,更别提杀死一个米国中校了。”
“你爹在牢里对你叮嘱过不要轻易对阿娴动手,你为什么不听?”
阿娴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何添伟真的怕她还有什么没有使出来的后手,这么危险的人与其活着,不如直接死掉,这才是最保险的。
不用说出来,他的心思已经被何老太爷猜到了,老太爷说:“是啊,所以阿娴就是利用了你这个心思,害怕她、着急想弄死她然后引你入局。”
“她故意对你说她还有后手,就是想让你出手。”
“而你也果然出手了,中了她的计了。”
“你想置她于死地,可是她却反过来利用你。”
“这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但是无解。”
因为她这个阳谋里,何添伟与何宽寿,必然要死掉一个的。
这是一个摆在何老太爷与何家长房面前不得不做的选择。
何老太爷终于还是把苏文娴叫了出来,来的时候,她趿拉着软底缎面拖鞋,身上披着睡袍,一脸困倦。
“爷爷,什么事啊?我都要睡了。”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能安然入睡。
她说:“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是啊,明天那些差佬一定会踏破何家的大门,那个被炸死的中校毕竟是乘坐她的车死的,她也会被差佬抓走询问,自然有很多事要忙。
但是,做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沉得住气,只是这一点,她就比阿伟要强多了。
当初她因为不满他让她去联姻,最后为了破局跟陆沛雲订了婚,如今因为她不满当初他和稀泥没有早点处置了何添伟,把这个难题再一次抛给他,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且这一次是必须要做选择的,嫡长子和嫡长孙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
不过他得承认,他的孙女好手段。
他说:“从驻军抓走了孙少将开始,你就在布局了是吗?”
苏文娴点了点头,“不能就那么便宜了孙妄言,落到我手里自然得榨干他所有的价值。”
最后还得用他把大伯何宽寿坑一把,一鱼三吃才算是完成了她的目标。
大概也是没有人倾诉这些事,她的话难得多了一点。
老太爷道:“好,草蛇伏灰。”
这时候老太爷竟然夸了她。
他说:“我猜,你爹应该也没有伤的那么重?”
苏文娴嘿嘿两声,没直接承认,替她爹开脱:“是我逼他的。”
老太爷也没有训斥她,反倒说:“他没事就让他滚回来吧,家里这么乱,回来做事,别偷懒了。”
“哎,好。”她答应的也干脆。
如果不知道前因的话,他们的对话就像是一对关系很亲近的祖孙。
他又说:“你猜,你大伯和你大堂哥,我会选择哪个?”
苏文娴道:“爷爷,这不是你选,这是大堂哥在选。”
“我们外人是帮不了他们的。”
她说的道貌岸然,好像忘了她自己才是这件事真正的幕后推手一般。
把老太爷都逗笑了,忽然笑了出来。
下黑手还这么理直气壮,脸皮够厚。
不过她说的没错,这一局,不是他来选择,而是何添伟的选择。
但其实何添伟也没有选择权,因为他的选择也必然是在她的算计之内。
苏文娴从老太爷的书房里出来,何添伟早就等再外面了,一见到她就想要动手,被卖油仔拦住了他还喊道:“是你对不对?是你偷偷做了手脚?”
“我明明找14K的人要炸死的人是你!怎么会那么凑巧变成了炸死米国武官?”
“一定是你找人做了手脚!”
苏文娴心道你知道的有点晚了,但面上还是装成不知道的模样:“原来是你要杀我啊?”
何添伟也不好糊弄了,说:“你别装得无辜的样子,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既然他都指出来了,苏文娴也就懒得装了,说了句:“谁让你那么蠢的。”
他不动手的话,她还真拿大伯没办法。
而他一旦动手,那么他和大伯就必然要死一个。
想到这里,她愉快的笑了笑,说:“你现在一定抓心挠肝的想破局对吧?可是连爷爷也没法给你一个好的答案。”
“因为杀死米国武官这是一个国际外交事故,必须得有人拿命来给米国一个交代。”
“堂堂世界第一强国的武官竟然被一个叶伦国殖民地的华人给炸死了,真是丢脸啊!在外东北战场上打不过内地,但在殖民地还弄不死一个小小的华国人吗?”
“当然是不弄死凶手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阿伟哥,你准备好被监禁一辈子或者干脆被杀死的准备了吗?”
何添伟当然没做好这个准备!
苏文娴又笑眯眯地道:“其实我可以教你一个破局的方法。”
何添伟一副我不信的神色,“你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帮我?”
苏文娴心道谁说破局方法就一定是好的呢?
她像个魔鬼一样,笑着说:“其实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把这件事都推到大伯身上,反正大伯身上已经有一个给14K暴动提供活动经费的罪名了,再加一个指使14K杀米国武官也没什么啊。”
“只要大伯能扛下所有罪名,就可以救了你。”
何添伟却指着她道:“你这是要我爹死!”
苏文娴笑得更灿烂了,“拜托,我在帮你出主意哎,反正你现在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大伯死,对吧?”
“人呢总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大伯若是爱你的话,就应该主动替你承担一切才对,毕竟大伯这个年纪也活得够本了,而阿伟哥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美好的未来呢。”
是啊,他还年轻,还要继续享受人间呢!
现在这么死了,他好不甘心啊!
苏文娴看着何添伟沉重的脸色,笑着离开了。
是啊,从何添伟忍不住对她出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摆在大伯面前的就是要么替他亲爱的儿子承担罪名去死,要么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
一想到大伯的选择,苏文娴就忍不住露出了愉快的神色。
他在监狱里,只能听之任之。
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苏文娴轻盈地简直要跳舞,能想出让何添伟直接逼死何宽寿的方法,她都要为自己唱赞歌了。
*
警署连夜拷问昨晚抓到的14K暴徒,得知买通这些暴徒的人竟是何家的嫡长孙何添伟。
而受了些皮肉伤的司机回忆起昨晚的事,米国武官拿枪抢了何家五小姐何莹娴的车,是坐上了她的车才遇到袭击的,何五小姐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第二天一大早,警署就派人来到何家将苏文娴与何添伟一起抓走了。
苏文娴早就做好了准备,警署来人的时候她连早饭都吃完了,正在看报纸。
见到警署来人已经站起身,她身上穿着廓形西装,接过管家递上来的驼色开司米羊绒大衣穿上,她的容貌明明很娇美,比那些拍电影的女明星还美丽,可是警署这些差佬们没有一个敢对她有亵渎之心。
甚至有些年轻的差佬不敢直视她,觉得她的气场太强大。
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松弛、自信,掌控力,再加上何五小姐美丽精致的容颜,成了最特别的风景线。
与何添伟被拷上时不住地跟何老太爷喊“爷爷帮我!”相比,苏文娴则是气定神闲地走在差佬前面,对要上来抓她的几个差佬说:“走吧。”
既配合又有气度。
曹云明忽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她时,她还跟在蒋家二少身边做个小翻译。
后来她被认回何家做了五小姐,他也以为只是个漂亮的千金小姐罢了,可是后来随着她的事迹在报纸上露出来,他才知道这位五小姐的手段。
而现在,就算是他对这种大豪商家族的内斗不太了解,也知道长房父子如今都身陷囹圄,而她又如此出色,也许下一次见面她就不仅仅是五小姐,身份会更上一层楼。
同时曹云明也知道她和自己老板蒋希慎的关系也很近,这女人很可能商场和情场都能轻松抓在手里。
别的女人抓到这两项中任何一项都能在星城横着走,无论是当个塑胶协会会长还是当蒋希慎的太太都是星城有头有脸的女人,但是她很可能全都轻松揽入囊中,星城华人女首富,果然不是一般女人。
曹云明对苏文娴很客气,“何小姐,您走先。”
好像不是要来抓她,而是请她到警局喝个茶水。
卖油仔拿着信封递给曹云明,“曹sir,我老板请大家喝茶水。”
摸摸厚度,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数目。
“我替兄弟们谢谢五小姐了。”
当然曹云明对何添伟也是很客气,毕竟何家没倒,他一个华籍探长还不敢放肆,但是在心里已经对何家这两位继承人分了个高下。
何家若是将来真的选择了这位嫡长孙的话,恐怕将来星城也不会有他们家的位置了,如果将来还有姓何的在星城横行的话,那这个何字也不是何添伟的何,很可能是何莹娴的何。
何添伟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心里也明白,苏文娴说的话全都是实话,从米国大使夫人不再接她娘的电话开始,这件事就已经不是私人关系能解决的了。
这是米国外交事件。
长房必须得有人承担这个责任。
可是想到苏文娴说让他把一切的事都推到他爹身上,何添伟又不甘心。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走她指的那条路?
怎么就不是把一切都推到苏文娴身上?把她也拉进来呢?
所以当他面对警署高级警督的质问时,使劲将一切问题都归因到苏文娴身上,“是她!是她想陷害武官先生的!她是故意把车给武官先生的!”
然而差佬已经提前从武官还活着的司机那里问道真相,是武官拿着枪抵在苏文娴头顶上才抢了她的车,她也是被迫从车上被扯下来的。
何添伟喊道:“她是提前知道我要暗杀她,所以才故意跟武官先生换车的!”
苏文娴听到鬼佬督查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我能提前知道我要被暗杀,您不觉得这个话很可笑吗?”
“我怎么知道他会在哪里要暗杀我?我要是知道的话还敢出来吗?”
“谁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啊?”
“而且我事先怎么会知道武官先生会在马路上拿枪指着我的脑袋要抢我的车呢?”
“这是突发事件不是吗?”
“何添伟还说我提前买通了他准备暗杀我的人,拜托,我买凶让人来杀我吗?多么可笑啊!”
“那些人里还有之前在我的工厂□□的人!上次我差点被炸死也是我演戏吗?我有几条命这么演戏?”
“何添伟要找借口也该合理一点!”
“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确实,从她身上找不到破绽,她就是这一场家族继承人之争里最完美的受害者。
本来没有继承权的孙女因为表现太优秀而威胁到了原定的家族继承人而被暗杀,这种豪门争斗在哪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唯一特殊的就是在这场争斗里,米国武官被无辜波及到。
即使明知道她无辜应该释放,但苏文娴还是通过司令夫人的关系花了五十万才把自己从警署里捞了出来。
何添伟听到苏文娴被放出来的时候,简直绝望了。
因为她被放出去就意味着他连想拖她下水的机会都没了。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让他爹去死还是他自己去死。
他死的话,他爹还有何添健那个庶子,年龄也合适,培养几年未必不会继承家族。
只是,他成了何添健的垫脚石。
而如果他爹死的话,他和他娘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得不到何家全部家业,但也能当个富家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好好活着享受人间,不好吗?
他怎么舍得去死呢?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苏文娴让他选择的那条路。
他透过监狱的栏杆喊道:“我坦白,其实真正的幕后指使是我爹……”
*
等大伯何宽寿知道这一切变故的时候,已经晚了。
何添伟跪在他面前哭得涕泪横流:“爹,我是被阿娴逼迫的。”
“都是她在害我。”
“也是她给我出主意让我把一切都嫁祸在你身上的。”
“都是她!”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拿别人当借口。
一点担当都没有。
何宽寿闭上了眼睛,他怎么会选择这么个东西当自己的继承人呢?
甚至为此要断送了自己的命。
如果何添伟现在对他说:“爹,我们走投无路了,只有你死才能保住我,你走吧,今后我会好好替您管理何家的。”
他若是能说出这种话何宽寿都觉得自己就算去死也会安心一点,起码阿伟还算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可是现在算什么?
逼他去死有什么用?
何宽寿说:“你知不知道,一旦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是何家未来的话事人了。”
“我知道,可是我得先活着啊!”
何添伟拉着何宽寿的裤腿,“爹,我还年轻,还没活够呢,我不想死啊。”
就算是将来比不过阿娴,但当一个富家公子是绰绰有余的。
何宽寿道:“你没活够?我也没活够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吗?你为什么不听?”
说着,何宽寿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使劲往何添伟的脸上甩了几个大嘴巴,何添伟的脸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可是他来不及喊疼,何宽寿就又打了上来。
“我只是想一次解决她,一劳永逸而已……”
“可是就因为你要动她才掉进了她为你挖好的坑里啊!”
“太蠢了!”
何添伟抱着头被何宽寿拳打脚踢满地打滚,身上很疼,但是他也受着了,毕竟他们都明白,老爹要为他去死了。
“爹,求求你了……”
打了好一会之后,何宽寿打他已经累得没了力气,坐在椅子上给自己点烟的手都因为刚才太使劲而发抖。
这盒烟他已经节省地抽了一周了,而且每根都要抽到烟屁股才扔掉。
堂堂何家现任话事人,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但是他竟然被自己亲儿子逼到要去死。
他吸了一口烟,冷静了情绪,不带感情地说:“如果我不愿意替你担罪的话,你会怎么做?”
何添伟:“爹……”
明显不想说,因为说了就是撕破脸。
但何宽寿吼道:“说!”
何添伟瑟缩着,“你不想也不行,娘在外面也会替我操作好这一切的,到时候不管你意愿不愿意,都要担着罪。”
也就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给他留活路。
他夹着烟,忽然笑了出来,“好、好,这就是我何宽寿养大的儿子!”
两眼迸射出的光几乎要将何添伟穿透,“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蠢货!”
何添伟当然知道没了他爹的保护,他在何家地位不稳,但总比现在就死了要强。
能活着就有希望。
“爹……”
而迎接何添伟的是何宽寿又一顿暴打,面对被蠢儿子弄丢了自己的性命,他的暴怒是谁都平息不了的。
他也不用再装什么待人宽厚的假面具了。
后来还是差佬将何添伟换到了另一间牢房,才救了何添伟。
但其实何宽寿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无能狂怒罢了。
就像是阿伟说的,他老婆必然会救她的儿子,他就必然成了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这是死局。
阿娴做的局果然很高明。
这个侄女才是最适合当何家未来话事人的,到了这一刻,他也得承认能将他逼死的苏文娴的厉害。
他对差佬说:“我想见一下何莹娴。”
但是来的人却是自己的亲弟弟何宽福,见到他没病没伤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何宽寿也不意外他装病了,他也明白了,恐怕从孙少将被抓开始,二房父女俩就在做局。
这一局里他最大的错就是放纵手下杀了那个黄仁中学的男孩,给了苏文娴可乘之机,否则的话他未必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何宽福看到自己的大哥,他在装病之前并不知道阿娴出招会这么狠,这么迅速地就要了他大哥的命。
比他之前布局的要快多了。
何宽福忽然觉得,跟自己女儿相比,他的手段竟然软和那么多。
“大哥。”
他喊了一声,可是说完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
何宽寿反倒坦然,说:“以后家里就靠你了,爹娘年纪大了,你多上心点。”
“嗯。”
见他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仿佛回到俩人的童年,小时候他每次教训他,老二也是这样。
他说:“不怪你,我愿赌服输。”
“只是没想到阿娴竟然能让阿伟来弄死我,这一点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
他感慨地看向何宽福,“你这个女儿够狠,二房,不,我们家将来都是她的了。”
何宽福没说话。
何宽寿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你别惦记把家业都传给阿俊了,你觉得有阿娴在,阿俊能比得过吗?连我都败了啊。”
“用这种阳谋逼死我,你能做到吗?”
何宽福终于说话了,“我只想到了要下毒毒死你。”
他抬头,说:“大哥,苏珊娜是我的人。”
何宽寿点起一根何宽福带来的雪茄抽了一口,“难怪她这么符合我的口味。”
“大哥,对不起。”
何宽寿却道:“你想给我下毒,以你的性格估计也是下的慢性毒,不想让爹娘看出来兄弟阋墙,药效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能见效吧。”
被他猜中了。
何宽福点了点头,“是,我曾经让苏珊娜在你喝的水里下过重金属慢性毒药,时间久了你会神经麻痹,状若失智老人,最后因为失去吞咽功能而死。”
何宽寿道:“你一个领兵打仗的还不如阿娴痛快。”
“大哥……”
“不要说了,今后何家和爹娘都交给你了。”
他说:“你让我走得放心点吧。”
何宽福道:“大哥,从阿伟害死阿占同时还要烧死阿娴那一刻起,我就对他起了杀心。”
“所以你就想要弄死我,因为你和阿娴都知道,不弄死我是弄不死阿伟的。”
“没错。”
何宽寿道:“帮我替阿娴带句话,这一局我把命赔给她,希望今后她给阿伟和阿健一条生路。”
即使被何添伟当替罪羊,最后他还是心里惦记他。
还是想给他留一条退路。
“我替她答应你。”
“嗯。”何宽寿继续抽着雪茄,看着弟弟的身影从监狱狭窄的甬道里消失。
当天夜里,大伯写了认罪书,拿一根裤腰带上吊死了。
何添伟很快被放了出来。
老太爷仿佛老了十岁。
而老二何宽福代替他大哥入主了何家的核心产业《星光日报》。
五小姐何莹娴跟在了老太爷身边。
兵不血刃,利用何添伟逼死了现任家主何宽寿。
第135章
大伯的葬礼上, 大伯娘和阿伟哥哭得简直要断过气一样,两人都悲伤极了。
不明所以的亲朋还上前来安慰他们:“人已经去世了,活着的人得好好活下去才行啊。”
结果让这俩人哭得更是悲伤。
如果苏文娴不是从始至终都知道内情的话, 她还以为这俩人多么爱大伯呢。
虽说是她做局让大伯与何添伟自相残杀的, 但最后选择让大伯去死的人可是何添伟, 毕竟在她的设计里, 如果何添伟真的选择替大伯去死的话, 她也拦不住。
然而何添伟当然不会替大伯去死。
她就是算准了他的自私、暴戾的性格一定不会牺牲自己的, 有一丝能让别人替他去死的可能,他都不会选择让自己去死, 哪怕那个人是他爹。
老太爷也就是知道这个局面的无解, 才整个人老了很多。
因为就算何家在星城是四大华商之一,但是面对世界第一强国米国的外交问题,何家也是螳臂当车, 必然要为武官的死负责任的。
何添伟与何宽寿必然要死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老太爷能下狠手先把何添伟杀了, 才能把大伯救下来, 否则只要给何添伟机会, 他都会选择让大伯去死。
老太爷正是因为看得明白,所以从知道何添伟做的蠢事之后就明白了苏文娴这一局的狠辣, 而在苏文娴对他说出这一次主要看何添伟的选择时,他就知道了自己大儿子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事实也证明了确实如此。
看到何添伟哭得涕泪横流的模样,老太爷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糟心。
老太太哭得很伤心,已经知道了全部过程的她恨不得生食了大儿子的鬼佬媳妇, 葬礼结束之后她就对大伯娘喊出了:“滚!从何家滚出去!”
“如果没有我们何家,你能过上如今豪门太太的生活吗?”
“你的家族不过是叶伦国一个破落户而已,要不是花着我们何家的钱, 你和你的家人还在叶伦国乡下种土豆呢!”
老太太啐了一口,“这么多年你自恃落魄贵族的身份上不孝敬公婆,下不伺候丈夫,拿着何家大把的钱却瞧不起何家,如今更是害死了老大!”
“葬礼上我没有当面揭穿你是顾及着何家的脸面,现在,你带着你的儿子从我们何家滚出去!”
连她曾经最看重的嫡长孙也不在乎了
何添伟道:“奶奶,不关我娘的事,爹是被阿娴害死的啊!是阿娴害爹死的啊!”
“阿娴才是始作俑者啊!”
老太太骂道:“畜生,是何莹娴让你选择害死你爹吗?”
“她拿枪顶在你脑门上让你杀害你爹了吗?”
“在这件事里,她虽然不清白,但是直接害死你爹的难道不是你和你娘吗?”
“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管家!”她喊着人,“把他们从家里赶出去!”
管家毫不犹豫要把他们赶走,但是大伯娘挺直了腰板,还维持着她叶伦国落魄贵族的尊严:“不用你们赶,我们自己会走的!但是总得让我们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就这么直接将我们俩赶走,第二天全星城的报纸都会看何家的笑话的。”
大伯娘也挺会拿捏老太太的,到底还是收拾好了行李之后,坐上了最近一班飞机回米国去了。
何添伟再是不舍得也还是跟着他娘一起离开了,因为他知道此时留在这里不过是继续刺激何家老两口罢了。
毕竟在嫡长子和嫡长孙之间,老人一定会选择自己生的嫡长子。
那是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家族话事人,可是他就这样委屈地吊死在了监狱里。
这让他们对何添伟与大儿媳简直是憎恨。
而对苏文娴这个原本的苦主,他们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知道她是反击,但是她没死啊,而何宽寿却被她用计逼死了,即使亲自动手的人是何添伟,可到底还是因为苏文娴的出手。
这让老两口的恨提不起力气。
何宽寿不得不死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炸死了米国武官,必须得给以个交代,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没有办法把炸死米国武官这件事推卸到W省身上。
现在是五十年代初,不是未来1997年星城已经回归了内地,现在W省的委座之前还是名义上华国统治者,在W省在星城的势力是很强大的。
就像是这次煽动14K暴动事件里那么多小帮派响应就能看出来,很多人真的以为W省将来能重新统治华国。
也就是说苏文娴利用了这次特殊的政治事件,何家既不敢得罪米国,也不敢得罪W省。
所以何宽寿才不得不去死。
然而现在摆在何家面前的一个问题就是:何宽寿因为经济支持了14K暴动,使何家在政治立场上与W省画上了连线,何家自己知道他们是中立的,但是外人却不这么以为,尤其老二何宽福以前还是国军前任师长,这很容易让人认为何家站队W省。
何宽福对于这个问题的提议是:“登报说明一下何家与暴动事件毫无关系。”
老太爷说他:“那你就得罪了W省。”
已经被打得的退守W省的委座一旦看到这种声明,一定会气恼的以为何家发出这种澄清就是要跟他撇清关系,是看不起他,是站队了国内。
“这样就是两头都不讨好,明明我们没有站队,但是却得罪了W省。”
“别说他们在星城的势力,就说那些留在星城的特务们,我们何家就很难躲过他们的暗杀。”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何宽福道:“那怎么办呢?W省和国内,我们都不想得罪。”
何老太爷叹了一口气,跟管家说:“去把阿娴叫来。”
明明不想看到她,可是玩弄舆论这种事还是阿娴最在行了。
苏文娴听到了她爹的描述,说了句:“很简单啊,制造一个更大的热点事件掩盖就好了。”
“把大伯要暗杀我的事情抛出去,把政治事件变成豪门争夺财产这种大众都愿意看的狗血事件,把大众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
“这样何家虽然因为争家产丢了点脸面,但是就能把自己从得罪W省的事情上摘出去,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同时再偷偷去给国内捐款,至少捐一架战斗机,让国内也知道何家的心意,做到两头都不得罪。”
“W省那边,只要表面上过得去,不伤他们的脸面,他们是没有心力计较这种小事的。”
苏文娴侃侃而谈,已经在报社上了半个月班的她爹何宽福简直要给女儿鼓掌。
何老太爷眼神复杂地看向她,不得不承认,阿娴还是这么出色。
现在报社是老二在管,在嫡长孙何添伟离开之后,长房在报社里只剩下了一个庶子何添健了。
前几天何添健来主动找他希望能回到他原来做事的酒店里继续做他原来的工作,何添健笑呵呵地说:“我还是更适合做酒店的工作,报社里的事情我是一头雾水,搞不懂。”
这孩子很聪明,知道在他爹何宽寿去世、二叔何宽福入主报社的情况下,这个报社怎么都不会轮到他这个长房的庶子去继承,所以不如及时急流勇退,回到他熟悉的酒店里去做事,未来未必不能争一争这一间酒店。
何添健起码很务实,知道要抓自己能握住的东西。
长房总算是没有全军覆没。
老太爷同意了何添健的要求,对他说:“你认真做事,爷爷都看在眼里的。”
何添健道:“放心吧爷爷,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长房珍姨太生的两个孩子都还算不错,珍姨太做人本分,孩子们也本分。
老太爷给珍姨太下了一个本分的评语。
苏文娴给老太爷提了意见之后就离开了。
之前让她进报社的事现在谁都没有再提。
她自己没有提,老太爷和她爹也好像忘了一样。
而且她也很明智地减少出现在老太爷与老太太面前的次数,她虽然是受害者但终究没死,还反杀逼死了大伯何宽寿,那是他俩的嫡长子,投入了最多的心血和爱,怎么能不难受呢?
老太太甚至直接搬到寺庙里去散心了,她没当面甩苏文娴几个大嘴巴已经是用尽全部理智在克制了。
因为他们都明白,何家孙辈这一代没有人了。
何添健退守酒店意味着什么,不用说都明白。
几个孙女要么已经嫁出去要么还在读书,孙子的话只有老太爷的妾生的三房最多,但是老太太怎么可能把何家的家业最后给了妾生的庶子呢?
老太太最后一丝理智就是不要跟苏文娴把路走绝了,但是她很难过,只能躲进寺庙里,用佛经开导自己。
何老太爷的心态也同样如此。
何宽寿的葬礼上,他让苏文娴推着他的轮椅跟他一起出现,其实已经在向何家的亲朋好友昭示她的身份。
这么多孙子和孙女里,连长房嫡长孙何添伟都没有跟在老太爷身边,怎么二房的庶女在他身边了呢?
尤其是这个庶女名动星城,塑胶协会会长,资产千万的华人女首富,不靠何家的财势自己也闯出了一片天,如今被何老太爷带在身边,是否有让她入主何家的意思呢?
可是葬礼之后,老太爷并不提让她去报社的事。
甚至也很少主动找她。
苏文娴聪明地不去问。
她自己的工厂里也一堆事情要忙,短短几个月之内,她的工厂先是被火烧,接着又被炸,本来已经修好的工厂再一次千疮百孔,损失比第一次还严重。
需要重新盖厂房,还有修理机械,重新统计库房等,一堆事情等着她。
正好趁这次机会,把杨港那边的注塑机械厂也一起搬到这边的工厂里,将厂房扩大规模,塑胶厂、机械厂、制衣厂三个工厂都在一个场地里。
她又要买地。
好在郊区的地皮现在并不是很贵,而且现在外东北战争还没结束,往外国移民的工厂主有很多,她轻轻松松花了二十多万就买到了隔壁的地皮。
趁着有钱,她还又买了两块地,加上原有的地皮连成一片,现在她已经是这一片的地王了。
不过表面上她做的还是实业,但将来这一片地才是她真正值钱的东西。
只不过那些移民的人并不知道这些地皮的价值而已。
给工人盖的宿舍楼封顶那天,苏文娴站在顶楼看着自己这两年发展的产业,感慨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穷得整天吃红薯、住在漏风房子的木屋区贫家女了,那时候她连吃饱饭都成问题,买房子更是奢望,而如今她已经有了这么多资产。
宿舍楼下几百个工人正围着看吴国栋特意请来的舞狮队,那些工人身后还有几百个家庭要养。
在米国的禁运令之下,很多码头苦力没有了工作,幸亏苏文娴工厂的薪水不错,能让那些女工们养一整个家庭。
几百个家庭要靠她开工给饭吃,让她忽然多出了一些责任感。
她也成了别人的依靠。
忽然有些想念另一个世界的爸妈和大哥。
好久没有想起他们了。
她在这个世界里变得越来越冷静,在避开被人算计的同时,也学会了算计别人。
产业和钱越来越多,唯独没有亲近的人。
“我现在过得也算是这年代的佼佼者了吧?如果你们知道我成了星城地王是不是会吓一跳?”
她自言自语着。
但空旷的楼顶上,并没有人回答她,连贴身跟着的卖油仔也站在天台入口等着。
楼下的舞狮仪式结束之后就是放鞭炮了,吴国栋还给她搞了个剪彩仪式,让她亲自给工人们发钥匙,把当初何添伟讨好总督那一套复制过来讨好她。
苏文娴趁机利用了一把,直接把《星光日报》的记者叫来,让他们拍下宿舍房内的格局和居住条件,这在星城的工厂界绝对是独一份的存在。
《何莹娴给工人分300尺大屋!星城头一份!》
《商人不能只挣钱,要让手下的工人活得更好才行!》
《有责任心的华人女首富何莹娴!》
《不是作秀而是真的分300尺大屋!》
分300尺房子这几个字赚足了噱头,这年代的星城几乎每一个普通人都想住进大一点的房子,30多平方米的房子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大屋了,一百平就可以称之为豪宅了。
所以分房子这几个新闻报道一出来,苏文娴简直就成了星城头一号大善人。
什么东华三院和保良局那些经常捐款的华商大佬都不及她给工人直接分房子给星城人带来的震撼直接。
甚至有老百姓亲自到娴记工厂附近去看宿舍楼的,得知租金堪比政府的安置房之后,更是都想来娴记工厂上班!
娴记工人的含金量在不断上升。
苏文娴的名声也变得更好了。
之前何家就听她的建议将大伯何宽寿暗杀她的事情报道了出来,豪门夺产的八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讨论何五小姐真是惨,因为能力出众而被大伯忌惮,暗杀不成结果误杀了米国武官。
如今分房子的新闻出来之后,什么何五小姐?那是何大善人!
她大伯死得好啊!这样的好老板若是被人暗杀死掉的话,那简直是整个星城的损失!
现在的报纸很多是设置有读者来信专栏的,《星光日报》最近收到的读者来信暴增了几十倍,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问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到何莹娴的工厂上班?怎么才能分到她盖的房子?
何宽寿死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成为了她善名的垫脚石。
新的新闻热点分房子很快就占据了星城人最大的讨论量,何宽寿的死这个新闻很快就被人遗忘。
苏文娴没有去何家的报社做事,但已经处处是她的痕迹了。
晚上,她主动给蒋希慎打了电话,说了句:“晚上在宏光大厦等你。”
她到的时候蒋希慎还没来,坐在沙发上等他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蒋希慎不知道已经盯了她多久。
这一次她主动伸出双臂搂上了他的脖颈,然后不用言语,他已经开始热切的回应了她难得的主动,用热吻去抢夺她的呼吸和津液,甚至是思绪。
身子渐渐发热起来。
他紧紧地抱着她,心跳声透过彼此的肌肤传递过来。
她忽然觉得很近。
前两天站在顶楼觉得空旷的时候,她就在想他。
如果她想找一个人拥抱的话,那一定是他。
接下来的一切就发生得顺理成章。
毕竟他已觊觎她很久。
当他脱下白衬衫,露出精赤的肌肉,贴着她,轻声地:“阿娴,准备好了吗?”
尽管上次他们已经有过亲密的探索,但这一次不一样……
苏文娴欣赏着他的胸肌、腹肌、以及蔓延下去的人鱼线,很早以前她还是他手下的时候,有一次路过他房间门口看到他洗完澡围着浴巾,那时候她就感慨他不仅长得帅身材还这么好,不过当时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睡到他。
她说:“如果我说没准备好,现在不做了,你会停下吗?”
指了指他的下面,“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蒋希慎缓缓的贴近她,“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
“其余的时候,我就暂时耳聋好了。”
哼。
他弯腰去吻她,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占有了她。
用他的温暖去点燃了她。
让她无暇再去想别的,视野里是起起伏伏的他,连脑子里也都是他。
事后,她腰酸腿软地被他搂着。
因为是她的第一次,他并没有太尽兴,不过他十分高兴,很认真地说:“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苏文娴翻了个身,说了句:“才睡一次而已,你就想娶到我?做什么美梦吗?”
“我可没同意,你如果是我手下的工人的话,现在还只是试用期呢,等你转正再说吧。”
蒋希慎危险地沉下了声音:“那要怎样才能在你这里转正呢?”
“唔,没想好……”
新一轮的热情已经袭来。
可是苏文娴这具身体第一次不太舒服,根本不准备第二次。
蒋希慎也知道,又亲又啃的让她第二次痛快了之后,握着她这两年养得娇嫩的手去帮他……
苏文娴被他弄得腰也酸、手也酸,最后被他搂在怀里,相拥而眠。
睡到九点多,他就得起床准备晚上往国内运货的事了。
看着他重新穿上衣服,苏文娴心道这富贵果然是拿命在搏,不管是她还是蒋希慎这个未来亚洲首富,初创阶段都是如此。
等蒋希慎走了之后,她也没有立刻回何家,而是继续在这里睡到了天亮。
在逼死大伯何宽寿之后,老太爷没弄死她已经是还有理智了,她就不要总跑到人家面前去触霉头了。
她应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从何家搬走了。
早上回到何家时,正好遇到了她爹,她爹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是观察是很细致的,一眼就看出来她身上有些发皱的衣服是昨天穿过的,立刻就明白她昨晚一夜未归,而且很可能是跟男人鬼混去了。
何宽福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昨晚跟谁在一起了?”
不等苏文娴回答,他已经在说:“蒋家那个阿慎?”
苏文娴也没打算隐瞒,“嗯。”
何宽福道:“女孩子家要矜持!不要太主动。”
又说:“你俩既然已经发生过关系了,蒋家那边有什么说法吗?关于你俩的婚期?”
“虽然蒋希慎跟你二姐订过亲,但是你二姐已经嫁人这么久了,你和他若是真的感情不错的话,定就应该早点定下来才对。”
这就是要催她结婚?
苏文娴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回了句:“什么定下来啊?还早呢,还在考验期。”
“再说,我不想结婚。”
何宽福简直是一头黑线,“你不结婚跟他这么亲密干什么?”
“女孩子有些东西很珍贵的,不能随便给人的!”
苏文娴回道:“爹,我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整个星城资产比我多的年轻男人也没有几个。”
“如果我是个男人的话,你就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
何宽福道:“虽然你很优秀,爹也承认,但是你毕竟是个女仔,女仔在这种事上就是吃亏,爹也是为你好……”
苏文娴看着何宽福,“女孩子到了年纪就一定要嫁人,或者和男人睡了之后就一定要对方娶我,这些都不是适用在我身上。”
“有人需要乖乖听话去为家族换取利益。”
“但我不需要。”
两年前进入何家的时候,何莹夏曾经对她说过所谓的豪门生存法则,要做一个对家族有用的人,千金小姐最好的命就是去联姻。
那是富二代为了维持阶级不坠落去搞联合互助。
但她不用。
因为她不是富二代,她是富一代啊!
她有权利选择嫁或者不嫁,睡谁或者不睡谁!
第136章
她笑着, 随意地说了句:“还是爹想像爷爷那样让我去联姻啊?”
这句话就是提醒何宽福,当初为了反抗联姻她做过什么。
当年她只是个刚从木屋区认回来的贫家女,手里几乎没有牌可以打的时候, 为了反抗给家族联姻硬是把四少陆沛雲捧了起来, 与他定了亲, 最后更是绕了一大圈之后退亲了。
她不想做的事以前的他们逼迫不了她, 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更是没有人可以逼迫她。
听到苏文娴这么问, 她爹赶紧摇头,“怎么可能?”
“我只是看你跟阿慎私底下纠缠这么久了……”
他说:“阿娴, 当初阿慎一定要跟你二姐退亲是不是就是为了你?”
苏文娴道:“在他与二姐定亲期间里, 我与他并没有私情,我们是最近才在一起的。”
其实何宽福忽然说起这个话题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他不想继续就联姻这个话题再说下, 因为再说下很容易会谈崩。
“爹只是怕你俩私底下接触多了让人看到,男人自然无所谓, 但是那些流言蜚语容易伤到你的, 这世道对女仔终究是不公平。”
“就算你比男仔都犀利, 还是免不了在这种事上吃亏。”
说得是情真意切。
苏文娴道:“我知道了,我跟他相处的时间还太少, 定亲的事今后再说吧。”
现在充其量不过是谈个恋爱,谈恋爱嘛快乐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再说以她如今的身家还是不要随意结婚的好,即使那个人是蒋希慎, 婚姻是两姓之好,还是现在这样恋爱比较单纯。
但是被何宽福催婚这么一次之后,苏文娴下午就去找房产中介看房子去了。
是时候搬出何家了。
何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被她逼死的大伯何宽寿, 没打她已经是在忍耐了,她又何必继续在何家住下去?
再加上夜不归宿就会被她爹念,还是搬出去方便。
一下午的功夫中介领她看了四套房子,最后她看中了山顶的一套带花园的小别墅。
这房子是一个鬼佬官员的,鬼佬任期到了要退休回叶伦国安度晚年,本来按照惯例这些鬼佬是想把房子卖给他的继任者,以维持他们叶伦国人在星城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地位。
但是他的继任者很尴尬地买不起他的别墅,再加上苏文娴这边直接就能给现金,这个鬼佬官员就算再想把别墅卖给老乡,他也还是不会跟钱过不去,最后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将别墅买给了苏文娴。
他在更名处有人脉,本来要半个多月才能走完的更名手续,带着苏文娴只花一上午的时间就办完了。
更名的时候,他跟更名处的另一个鬼佬同事小声嘟囔着:“这些华国人终究还是爬上了山顶,那里原本是我们叶伦国人的固定居住区。”
都要走了还惦记着这种事,如果他知道几十年后他心里为之骄傲的叶伦国连国家都快要破产了,他是不是得跳海去死呢?
虽说现在不能跟这种烂人直接撕破脸,但她也不是怂包,一副惊讶的样子说:“什么?山顶别墅不让华人居住?那我花五十万买房子不让我住怎么办啊?”
她跟中介说:“如果不让华人住的话,那我还是不买了吧?”
花钱买他房子,他还在这里装逼,真是惯得他!
一听到她说要不买了,那个鬼佬官员赶紧说:“我是说现在山顶也可以让华人购买了,你买了我的房子之后自然可以住进去。”
苏文娴故意说:“哦,原来华人可以住啊,那我就放心去住了。”
鬼佬官员好不容易把房子脱手,这两年因为外东北战争的影响,星城的这种高档别墅并不是很好卖,能这么快卖出去正好省得他任期结束还得在留在这里继续卖房子,所以他只得收起那份傲慢跟苏文娴解释。
最后两人商定半个月后鬼佬任期到了之后全家搬走,房子再让他住半个月,作为回报他会把全屋家具都送给她。
苏文娴自然是点头同意,反正她也不差这半个月。
而且从何家搬走这件事,她也得挑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不过还没等她找到机会提起搬走这件事,倒是发生了另一件事。
晚上回到家里泡了个热水澡,女佣阿香在给她按摩的时候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五小姐,今天我在二太太那边收拾房间的时候,听到老爷跟她商量想要把阿俊少爷记在她名下,二太太同意了。”
让何添俊改记在二太太名下这件事苏文娴两年前就跟他提过,一旦能记在二太太名下,何添俊就从一个妾生的庶子变成了二太太的嫡子,就算不是他亲生的,但是改了族谱之后,将来影响的是继承权。
不过之前就算改成嫡子对何添俊的影响也不大,因为那时候大房是何家的话事人,二房能得到的东西都是固定的。
如今大伯已死,何添伟更是远走米国,她爹何宽福入主报社,很明显何家要换人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爹何宽福将成为何家的新任话事人。
在这种情况之下,给何添俊这个二房现在唯一的儿子改成嫡子,她爹的想法是什么,几乎是不言而明的。
只是苏文娴心里有些不痛快。
逼死大伯这件事虽然她也是为了自己,但是她爹是既得利益者,可是事成之后就立刻将她踹了,要改立他唯一的儿子何添俊当继承人?
再想到昨天早上他催她结婚的话,这是把她当枪使了,用完就丢是吧?
虽然在何家待了两年多,也明白一旦牵扯到财产的事,大家都十分清醒,但是她爹这种行为还是让她有点难受。
之前弄死何添占、逼死大伯这些她其实都没什么感觉,毕竟跟他们也没什么感情,这些人还都对她露了刀。
但是她爹一直对她还不错,没想到一旦成功了心心念念的也是他的儿子。
苏文娴叹了一口气。
忽然觉得自己搬走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懒得再跟何家人纠缠了。
不过她爹想将何添俊改到二太太名下,他们夫妻俩口头同意没有用,这件事要改族谱,还得经过何老太爷同意。
*
老太爷早上刚被家里的中医号过脉,自从上次住院之后,他对身体的养护就更上心了,可是人的衰老不仅仅是身体,而是从心里往外的。
从大儿子何宽寿死了之后,老太爷就不可抑制地老了很多。
他正躺在摇椅上晒着冬日的太阳,何宽福斟酌着开口道:“爹,我想把阿俊改到我老婆名下。”
说完之后等了一会都没得到老太爷的回复,他以为老太爷睡着了没听到,刚想先离开,结果老太爷发话了,他缓缓地说:“你这是把阿俊放在火上烤。”
“连你大哥都斗不过阿娴,你指望阿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跟阿娴争吗?”
“阿福,你太着急了,太早暴露了心思。”
“你这么做会伤了阿娴的心。”
他忍不住嘲讽道:“你尚且没有分赃,就要踢掉阿娴这个最大的功臣,你让她怎么想呢?”
老太爷这是嘲讽二儿子弑兄登基。
何宽福当成没听着,说:“我也知道阿俊争不过阿娴,也没想让他去争,只不过是想阿娴毕竟是个女仔,家产总要传给儿子才是何家的,最少将来要给他一半吧?”
“如果家产都给了阿娴的话,将来阿娴嫁给蒋家那个小子,何家这偌大的家产不是都改姓了蒋?”
“爹你辛苦打下的基业怎么能便宜外人呢?”
老太爷道:“你觉得阿娴会处理不好这种事吗?她会是因为个男人就冲昏头吗?”
“你是阿娴的爹难道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吗?”
“我说你太着急,难道不是吗?”
“你用两年多的时间去捂化她这块冰,但是用这一件事就能将她推远。”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考虑未来的家业是给儿子还是女儿?”
“你明知道谁最适合,偏偏在这种事上有私心。”
“你大哥怎么死的,不知道吗?”
“你以为是你买通那个白俄情妇就能行的吗?”
一提到大儿子的死,老太爷就难受,即使知道他做得不对,他还是忍不住心痛。
“我看你与其担心将来财产是给儿子还是给女儿,不如先考虑下好好经营报社,自从你大哥的事曝光之后报纸的销量下降了那么多,你不好好经营的话,《星光日报》很快就会沦为二流报纸了!”
老太爷将二儿子一顿训斥,并没有同意将何添俊改到二太太名下这件事。
苏文娴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也谈不上松口气,以她如今的身家就算是不得到何家的报社也没什么,只不过这是何家态度的问题。
老太爷仍然是最看得清的那一个。
但她还是平静地跟她爹提出了要搬走这件事,何宽福第一反应是自己要把何添俊改嫡子的事情曝光了,阿娴这是伤心了?
他很明白,如果让她搬走的话,她与何家就会逐渐疏远下去。
“不行,你一个没出嫁的女儿怎么能搬出去住呢?我不同意!”
苏文娴也不想跟他闹得太难看,只说:“爹,大伯死了,爷爷奶奶虽然没有打骂我,但每天看到我大概都会想到大伯,所以我搬出去是最好的。”
何宽福道:“若是他俩难受也该是看我难受,毕竟我也出手了。”
“给他俩一些时间消化一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总之你要搬走,我不同意。”
但苏文娴还是在那个鬼佬官员搬走之后开始布置起了那个小别墅,有空的时候就去先尚百货狂买一堆家居用品,然后让人送到别墅里。
看到逐渐布置起来的新家,她开始对新生活有了期待,忘记了何家那些不愉快。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早就明白了,所谓的豪门生存法则其实不过是利益两个字。
哪有什么亲情呢?
她爹其实很明白,她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最终她还是会走的。
他不知道拿什么能留住她。
心腹黄叔想到乡下的程姨太托人送给他的一万元红包,便在何宽福耳边提了句:“其实师座可以试试让程姨太劝五小姐,毕竟程姨太是她的亲娘……”
就这样,程姨太终于要从乡下回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姨太正跟看守她的男人在床里翻滚。
如果不是跟这个男人厮混在一起,拿出甜头喂他,他又怎么会帮他给何家那边送消息塞红包呢?
男人一边在她身上动,一边说:“你回去了是不是就会忘了我?”
程姨太抓着身下的被面,享受着男人给的欢愉,“怎么会?你不知道比何宽福强多少倍?”
“等我出去了,就把你接到城里,到时候你替我在唐楼里收租金,我偷偷去找你的时候,我们还可以……”
说着她用手指在他胸口撩拨着。
男人说:“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我就把你跟我的事抖落出去!”
程姨太微笑着:“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第137章
苏文娴没想到程姨太会忽然被接回何家。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几年前做的款式, 素着一张脸,人看起来瘦了很多,原来丰盈细腻的肌肤在两年的监禁生涯里变得有了细细的皱纹。
如果说当年苏文娴第一眼看到程姨太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像是一朵盛放的红玫瑰的话, 现在她就好像在慢慢凋零, 仍然美丽, 但已经过了风华。
何宽福以前跟她毕竟宠爱过, 看到她如今瘦得当初做的旗袍都空了那么多, 也还是有几分怜惜,说:“以后你安生点, 好好过吧, 孩子们也大了。”
又对她说:“家里具体的变故你让佣人给你讲一讲吧,这次找你回来主要是希望你能劝一劝阿娴,她想搬出去住, 还没出嫁的女儿搬出去住会让外人笑话何家的。”
“有很多女人的贴心话,我这个当爹说不太方便, 由你这个亲娘来说是最好的。”
“正好你也跟阿娴修复一下母女之情。”
程姨太立刻就明白自己这次回来还是沾了阿娴的光, 虽然不知道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一看到苏文娴就已经泪盈于睫。
她记得她落难的时候是阿娴来看她给了她十万元,如果没有这十万元的话, 她在乡下地方怎么能过好?就算是跟那个男人睡了,也不会得到重回何家的机会。
她虽然没养过阿娴一天,但是阿娴却顾念着她。
而被她当心肝肉养大的何添占却连看都没来看过她,这也让程姨太知道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关键时刻还是亲生女儿想着她。
但两年的监禁生活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小心翼翼。
“阿娴……”看到女儿如今矜贵高雅的气质,两年的时间已经让她完全大变样,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木屋区的贫家女了。
程姨太甚至不敢主动去抱她。
苏文娴看到她想靠近她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她总还是原身的亲娘,虽然做了糊涂事,可看她满脸是泪的样子苏文娴还是狠不下心来拒绝,伸手主动抱住了她。
以前的程姨太身上有一层丰润的肉,如今抱起来直接抱到了骨头,“娘瘦了这么多。”
她的话让程姨太更是忍不住流了很多泪,没有知道她被那个男人□□之后又要讨好他的屈辱。
也没有人知道她每次跟他做完爱之后都会恶心得吃不下饭,再说乡下地方哪有什么精致的饭食?
苏文娴感觉到程姨太的眼泪浸润了自己的衣料,如果当初她没有糊涂换掉孩子的话,以原身那么乖巧性格,他们一家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程姨太连对何添占都那么宠溺,对原身想必也会很宠溺吧?
可惜没有如果。
自己当初之所以会去给她送十万元一方面是看在原身的份上,更主要是因为她需要利用这件事在何老太爷与何宽福那里刷好感度,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个善良柔软的孩子,但不知道内情的程姨太显然是被她当初的事感动到了。
“阿娴,是娘错了,这两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我知道说的话没有意义,今后你看娘怎么做吧。”
程姨太早就在当年收到苏文娴送来钱的那一刻就下过决心的,如果将来还有出来的机会,她一定要把这些年欠阿娴的都补上。
苏文娴并没有应声,她是带着记忆穿越来的,有自己上辈子的亲生爸妈还有大哥,这辈子的这些亲人与她也并不亲厚。
本来还有些好感的亲爹这两天发现其实也就那样,也许他心里也喜欢她这个女儿,但是他更爱他的儿子。
就像上辈子那些嘴里说自己不重男轻女的家庭,养育的过程中对女儿也很好,但是等到真的花钱的时候,房子给儿子,养老给女儿,还美其名曰爱女儿。
对苏文娴而言,她庆幸的就是自己并没有投入那么多感情,所以对于何宽福的举动她有点难过,但也还好。
她现在就当他是个亲戚,是个叔叔伯伯之类的,面子情罢了。
何家的事她也懒得再参合了,有那个精力不如投入到自己的生意里。
反正从一开始她也没想着要在何家争家产,都是何添伟和大伯主动惹她罢了。
她爹何宽福不愿意让她沾染家族生意的事,从他不再提让她进入报社,她就有心里准备了。
一旦沾到财产的事,大家都无比清醒。
安抚了一会程姨太之后,程姨太终于收住了眼泪,回到她原来的房间里,装饰已经不再是她当初喜欢的模样了,但比乡下地方好一百倍,她再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她原来的女佣阿香这两年一直跟着苏文娴,见到她回来,主仆俩在房间里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好在程姨太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哭过之后开始向阿香询问她不在这两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问不知道,一问简直吓一跳。
“阿娴她竟然这么犀利!”
程姨太简直是目瞪口呆。
“塑胶协会会长,华人女子首富,促成陆家与何家的安置房,还有大伯兄死了?何添伟回米国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简直让她连做梦都想不到。
阿香看着她的脸色斟酌地说了另一件事:“阿占少爷也死了……”接着讲了何添占死掉的过程。
当程姨太听到何添占被苏文娴搞进监狱,后来出来之后放火要烧死阿娴时,忍不住惊呼了出来,好在阿娴没事。
拽了阿香几乎说了一宿的话,将这两年何家发生的事都捋了一遍,第二天起床俩人都打着哈欠。
程姨太虽然也困,但是神采奕奕。
本来以为这次回来自己必然要灰溜溜看人脸色,可是现在知道自己女儿这么争气,她的状态一下就变了。
阿娴如今这么犀利,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死了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何添占算什么?
自己生的这个才是稀世珍宝啊!
是她当初有眼无珠啊!
阿香还说:“五小姐真的好犀利,阿伟少爷都怕她,她还敢直面跟老夫人呛声,现在老夫人都不敢说她,因为若是逼急了五小姐,她就会说‘那我就不行何好了’来气老夫人,而老夫人又不敢让她真的离开,所以就不敢惹她。”
哪里是真的不敢惹?是因为她女儿厉害啊!有巨大的利用价值啊!
这么一个金凤凰,谁敢惹她?
程姨太简直要掐腰笑死,可是随即又忍不住哭得扑簌簌的,当初她为什么要扔掉自己的金凤凰换一个白眼狼养了这么多年呢?
自己的金凤凰就这样在木屋区被苏家人欺负长大还能这么优秀,若是她从小在何家接受最好的教育,在她身边长大的话,会是多么耀眼啊。
一想到这,程姨太的悔恨就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我好糊涂啊,好糊涂啊!”
这两年一直在悔恨,可是都没有这一刻这么深刻、这么疼。
“我女儿比男仔都犀利,比何家所有的男仔都聪明有能力!”
“是我的女儿啊……”
阿香是亲眼看到苏文娴在何家这两年如何努力的,一步步走出来的,她安慰程姨太:“您有这样的女儿应该高兴才对,别哭了。”
“您不知道,连陆家老爷都跟老太爷说羡慕他有小姐这么个好孙女,就因为他知道小姐多么优秀,所以之前退亲的时候很不愿意,还是五小姐一手促成了何家与陆家合作搞安置房项目,后来才退了亲。”
阿香一个佣人眼界不高,不懂阿娴的手段,程姨太跟在何宽福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猜到女儿这是利用合作将两家绑起来,把蛋糕做大,从而退了亲。
不过这些事都没有她昨晚听到的大伯哥何宽寿的死让她震惊,阿香说得一知半解的,但是从她的话里,程姨太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大伯哥很可能是被阿娴逼死的!
她记忆里永远是这个家沉稳踏实、手握大权的大伯哥,竟然被阿娴逼到走投无路只能自杀死掉。
这是直接将何家的家产硬生生从大房抢到了二房手里啊!
她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何宽福如今成了何家的话事人,而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她生的何添俊!
阿香昨晚给她讲何宽福要将阿俊记在二太太名下当嫡子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带来的巨大利益,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缘由,知道阿俊一旦记成嫡子的话,就是二房的顺位继承人了啊!
也是将来何家的话事人!
世界多么奇妙啊,程姨太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可能会继承何家!
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了,阿娴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她还想搬走,很显然就是何宽福这件事做得不太对。
而且不管何家二房的家产将来给阿娴还是阿俊,他们都是她的孩子!
她都是高兴的!
她应该做的是不应该让两个孩子之间有嫌隙才对!
阿娴这么有能力难道还能让自己亲弟弟饿死吗?
她这么厉害的手段,何宽福还想跟她打亲情牌?
打亲情牌的前提是他们有感情可以打!!
他们跟阿娴哪来那么深厚的感情可以消耗啊?
阿娴虽然是他们亲生的,但是前面十六七年不在身边养大,才回来何家两年,阿娴那些身家都是她自己挣的,根本没靠何家,何家对她哪来的亲情牌可以打?
这些傲慢的男人!以为跟了他们的姓,女人就得听他们的吗?
如果说程姨太以前还重男轻女,但是这两年被监禁之后,对于苏文娴就再没有这种想法了,就算知道此时自己丈夫想为儿子谋取巨大利益,她也很冷静。
她知道对于像阿娴这样的孩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真心对她。
阿娴的心那么软,拿真心带她,她也会对她好的。
就像是她之前明明对不起她,可是阿娴还是在她落难的时候给她雪中送炭。
程姨太趁着苏文娴没出门上班,敲开了她的房门,见到苏文娴穿好西装后对着梳妆台绑头发,她自然而然地上来帮她,“娘来帮你吧。”
苏文娴有点不习惯这样的亲近,但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拒绝程姨太的心意。
因为现在程姨太看她的眼神简直能温柔得滴出水来,还有一种藏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给她梳头的时候,程姨太忽然轻声地说:“阿娴,娘想求你帮我一个小忙。”
苏文娴以为是跟何添俊有关或者不让她搬走之类的事,没想到程姨太说:“帮我杀个人。”
她在镜子里抬头看向程姨太,问了句:“谁?”
程姨太说:“庄子里看守我的男人,二太太的哥哥。”
苏文娴几乎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沉着声音:“他欺负了你?”
程姨太昨晚已经哭了很多次的眼睛再一次忍不住流出了泪水,身子颤抖地点了下头,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可是一想到这个把柄被那个男人掐在手里,能随时让她的新生活覆灭,她就害怕。
本来想等回到何家再慢慢图谋,找机会弄死那个男人,但是知道了自己女儿如今这么厉害,她忍不住跟她说了出来。
因为她们母女两个本就是利益共同体,她的事若是被抖落出来的话,阿娴的名声也会受损的,而且以阿娴如今的实力,若是按阿香的说法,她手下有个潮兴社,比使唤何家的福永盛还方便得多,这种事对阿娴而言应该是一件抬抬手就能做到的小事。
所以程姨太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一开始我想出去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想吃点好吃的都可以拿钱贿赂他,但是后来有一个晚上他喝醉了,打开我的房间,□□了我。”
“而我为了能回来,讨好了他……”
苏文娴看着还要再说下去的程姨太,忽然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娘,别说了,我信你。”
程姨太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她听见女儿说:“你放心,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再知道,我也会忘记的。”
苏文娴还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
“我会让他永远闭嘴的。”
她说这不是她的错。
明明是个女孩,阿娴的声音也还是那么柔和,但她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和威严。
她说的,就一定能做到。
第138章
这件事是卖油仔亲自去办的, 苏文娴还特意向程姨太介绍了一下:“这是我身边的卖油仔,是我的保镖,以后有什么事我不在, 你也可以找他说。”
卖油仔现在几乎可以算是苏文娴的分身了, 几次卖命换来的机会, 当然苏文娴早已给足了回报。
上次爆炸事件卖油仔拿命护着她, 事后苏文娴给了他服装厂3%的股份, 除此之外还有工厂里的宿舍房一套, 真金白银的鼓励比什么都有用。
也因此这种秘密的事她直接让卖油仔去做了。
她特意嘱咐了一句:“做得自然一点。”
卖油仔点头应了声:“我做事,老板你放心吧。”
然后那个侮辱了程姨太的男人不小心失足掉进家附近的河里淹死了。
死讯是从二太太那边证实的, 第二天一大早二太太接到了她哥哥的死讯匆忙穿上外套出门, 程姨太这才确认那个男人真的死了,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要那个人死了,她的秘密就永远被埋葬了。
这件事成了之后, 她和苏文娴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晚上何添俊放学回家, 程姨太将他叫到跟前, 看着如今已经长高的小儿子, 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小胖墩, 如今已经像一棵抽条的小白杨,身姿挺拔,与他的亲姐姐阿娴有几分相似了。
“娘,你叫我什么事啊?”
程姨太道:“阿俊, 想问你一件事,你想当二房的嫡子,还是想当你五姐何莹娴的亲弟弟呢?”
二房的嫡子自然有二房家产的顺位继承权, 但是也隐隐地将他放在了苏文娴的对立面。
而当苏文娴的亲弟弟就没有这个顾虑,而且会得到来自何宽福与苏文娴的双重帮助。
程姨太就怕自己儿子年纪小,被嫡子的继承权这个名头冲昏了头。
何宽福嘴上说是想把家业传给儿子,但是在她看来,其实他更想做的是把持家业在自己手里。
阿俊如今才十二岁,就算最早能进家族帮忙也得十八岁,再加上还得培养一番,等他能独当一面至少要二十多岁,那时候何宽福年近六十,也过足了当家族话事人的瘾,也可以退下来了。
主要是这样就可以将苏文娴踢出去了。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但是程姨太并不想让自己的一对儿女有嫌隙。
何添俊虽然不知道最近家里发生这些事的全貌,但是原来的亲哥哥何添占不是自己亲哥哥是抱错的,五姐才是自己亲生姐姐,长房的阿伟哥败走米国,甚至佣人之间流传的大伯是被五姐逼死的,这都让他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他很聪明地问程姨太:“娘,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娘希望你做你五姐的亲弟弟。”
“以你五姐的性格,你好好跟她相处,将来不用你主动要,她也会把你那份家产给你,而且更主要的是,你五姐真的想要的话,你爹、你爷爷都拦不住。”
连爷爷也不行吗?
何添俊忽然想到了佣人之间的传言,又想到最近五姐连早餐都不跟大家一起吃,甚至很少在家里看到她,难道佣人说的是真的?
如果那样的话,他就算当了嫡子也没有用。
他有命当,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而且距离他成年还有六年呢,这六年里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以目前来看,五姐在何家崛起几乎是势不可挡的。
程姨太搂着他,“阿俊,你好好读书,你是二房唯一的男仔,将来家业肯定少不了你这一份的,不要现在去强争。”
“你五姐跟你都是娘的亲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希望你好好跟你五姐相处,不要夹在你爹跟你五姐之间,要两边都不得罪。”
何添俊点了点头,果然他娘回来就是好,“我都听娘的。”
晚上苏文娴下班回家,刚进屋里,程姨太就端来煲了一天的老火鸡汤给苏文娴,“来,喝点汤,娘给你煲了一天呢。”
从她回来开始,每天都变着花样给苏文娴做好吃的,天天晚上都有夜宵加餐。
也不是讨好,就是程姨太真的很想弥补苏文娴。
和程姨太一起来的还有刚放学回来的何添俊,他闷着头喊了一句:“五姐。”
苏文娴看着如今只比她矮一头的何添俊,再也不是两年前小胖墩的模样了,他瘦了之后跟自己有六七分相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果然何添俊被弄乱了发型之后抬头瞪了她一眼,用变声器的公鸭嗓喊苏文娴:“五姐真是讨厌鬼!”
翻白眼的样子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样,逗得苏文娴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嘛,这才是小胖墩原来的样子。
程姨太回来了之后,二房的氛围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跟程姨太与何添俊说说笑笑吃宵夜的时候,会让苏文娴恍惚回到了上辈子,以前高中放学回家的时候,无论多晚,她妈妈都会给她和她哥做美味的夜宵,她哥那时候还总抢她碗里的肉,俩人还因为一片叉烧肉互相揪头发呢。
那会都高中了,还这么幼稚。
现在欺负何添俊的时候忽然觉得,她哥那时候可能根本不是为了多吃一片叉烧肉,就是为了欺负她,惹她变脸,看她气得炸毛很好玩。
就像她现在逗何添俊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等二太太忙完了她哥哥的葬礼终于有空了,程姨太特意亲手做了几盘精致的供佛点心端到二太太的小佛堂里,将点心放下之后,拉着何添俊一起给二太太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二太太都没反应过来,没想到程姨太会忽然给她行这么大的礼,当年纳妾进门的礼都没有这么大,她赶紧上前来拉起他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阿俊快扶你娘起来。”
程姨太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惹太太生气,如今涨了教训才知道二太太以前是不跟我一般见识,是个大善人。”
还拉着何添俊又要给二太太磕头,“阿俊,快谢谢太太这两年对你的照顾。”
何添俊赶紧一边磕头一边道谢,“谢谢母亲。”
二太太刚开始还被吓一跳,但品了品程姨太的话也有点看明白了,这是程姨太回来了,不想让何添俊记到她名下。
但是二太太根本不想跟她抢儿子,她自己的女儿何莹夏虽然不如苏文娴有能力,但总归嫁的还是个兰国大使,将来何宽福若是去了,二太太也能靠上何莹夏养老的,再说她自己还有一些积蓄,晚年总归不会太差。
二太太当然不会有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笑着说:“你回来就好了,这半大小子真是快吃穷我了,这下子轮到你操心了。”
以何家的富奢程度怎么可能‘吃穷’她,不过就是借着玩笑话告诉程姨太,她没想跟程姨太争儿子,让程姨太把儿子领回去吧。
又说:“莹夏嫁给史蒂芬也一年多了,过两年若是怀孕生了孩子,以她娇气的性格,还得烦死我呢。”
提起何莹夏就是进一步告诉程姨太,她自己有女儿要去忙,无心跟她争。
程姨太立刻笑着说:“我听阿俊说过二小姐很孝顺,经常回来看你,太太是有福之人呢。”
俩人都心领神会。
但程姨太这次回来之后也不会跟二太太掐尖争风吃醋了,她又主动说起:“咱们二房就他们三个姐弟,应该多走动才对,阿娴和莹夏年龄相仿,更应该互相帮助,等我们这些老人将来都走了之后,他们三个才是血缘最近的亲人。”
这话一下子说到二太太心坎上了。
如今苏文娴的能力和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说现在的二太太为什么对程姨太如此和善,还愿意与她开玩笑解释这些事,就都是冲着苏文娴!
何莹夏没有亲兄弟,以何家如今的局面,将来何家做主的人不是何添俊就是苏文娴,何莹夏跟他们姐弟俩处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在外面行事的腰杆子也更硬一些。
而程姨太不愧是跟二太太掐尖了这么多年,最了解她的顾虑,“过些日子莹夏若是无事的话回来住几天,我们几个把布料行的人叫上门来裁新衣服,给莹夏和阿娴做几套颜色鲜亮的新衣服,莹夏作为大使夫人总要陪着丈夫出席宴会,多做几套衣服备着。”
何莹夏和苏文娴哪里会缺几套新衣服,这就是让苏文娴跟何莹夏多接触的意思了。
以前二太太有这个想法但是她跟苏文娴说不上话,如今有了程姨太在其中搭桥自然就容易多了。
程姨太这是投桃报李。
这次回来真是不一样了,二太太心里感慨着,嘴上应着:“是啊,她们年轻女仔穿得漂漂亮亮的,我们看了也高兴。”
她很满意程姨太如今释放的善意,但同时心里也羡慕程姨太,犯了那么大的错还被监禁了两年,可是回来之后腰杆子比之前还硬气。
只因为她生了一对好儿女啊!
甚至准确来说,现在程姨太的底气是女儿苏文娴给的!
因为女儿争气,就算程姨太以前做错了事,只要苏文娴愿意接纳她,程姨太在二房就能横着走。
二太太心里叹道这就是人的命,程姨太自己养大的假儿子不行,可是后来认回来的亲女儿就是这么厉害,明明是个妾,可是生出个金凤凰。
那天程姨太和何添俊走了之后,二太太在小佛堂念佛的时间长了不少。
*
何宽福从知道二太太的哥哥掉河里死掉的时候就有疑惑,“怎么她刚从那里回来,他就死了呢?”
虽然说是失足跌进河里,但未免也太巧了。
就算做得再自然,何宽福还是有所怀疑。
但是他很聪明地没有深入去调查,因为作为男人他已经隐约猜到调查下去的结果可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甚至也没有叫来程姨太去问,因为没有必要,她回来短短半个月而已,阿娴就没有再提过要搬走的事,并且还让何添俊跟她的关系更融洽了,已经做到了何宽福想要的效果。
不过,何宽福却也没有再去程姨太的房间里,没有再碰过她。
再加上报社现在很忙,他还在报社附近买了栋唐楼,经常深夜下班之后直接就在那边歇息。
苏文娴没有搬走,何宽福倒是有一半时间在外面住了。
程姨太感觉到他的冷淡,特意将给苏文娴煲的老汤分了一半去给何宽福送去,结果还没下车,就看到从何宽福歇息的唐楼里走出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看到何宽福下班回来正要快步迎过去,何宽福已经主动向她走了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
程姨太没有喊人,也没有下去撒泼,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这何宽福搂着女人一起进了他们的爱巢。
难怪他不常回家,原来是在外面有了女人,还怀了孕。
看那肚子,大概很快就会临盆了。
如果是个儿子的话,那么何宽福的儿子就不仅仅是何添俊一个了,而何宽福还处于壮年,再干二十年将家业传给更喜欢的小儿子也不是不可能。
程姨太安静地对司机说:“开车,回家。”
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一个月之后,何宽福的小儿子出生了。
第139章
碍于大伯何宽寿才死去没多久, 何宽福小儿子的出生并没有大办。
但是这位林姨太母凭子贵,进了何家的大门,成了何宽福第三个有名分的女人。
苏文娴还以为程姨太会伤心, 没想到她情绪挺稳定的, 还跟二太太的走动变得多起来, 经常做些点心给二太太送去, 俩人竟然还约一起打麻将。
一妻一妾比之前不知道和谐多少。
何宽福以前想的妻妾融洽的场景, 忽然一下就成了。
小儿子何添仁的出生宴虽然没有大办, 但还是何家内部小小的庆祝了一下。
何莹夏身为二房长女很体面的给新弟弟送了一整套的金首饰,一整套加起来价值两根大黄鱼, 让林姨太笑开了花。
苏文娴这边也跟着送了价值差不多的黄金碗筷, 林姨太也都郑重谢了,她知道现在二房最厉害的人是眼前这位长相娇美动人的五小姐,自然是不敢怠慢, 态度比对何莹夏更小心了。
何莹夏早就不在乎这个了,长辈们在闲聊和逗孩子玩的时候, 她拉着苏文娴在外面花园里坐着聊天, “阿娴, 你就这么甘心放弃报社了?”
看到苏文娴看过来的眼神,何莹夏一撇嘴, 说了句:“我都从我娘那里知道的,我娘也是猜的。”
家里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听起来能吓死人,但是何莹夏觉得这很可能是苏文娴能做出来的事。
“你那么记仇,竟然会就这么轻轻放过?”
“再说, 如今连二儿子都生出来了,这位新娶的林姨太才二十岁,比我还小一岁呢, 正式生育的好年龄,很可能明年就又生一个。”
她一个新进门的年轻姨娘,不断的生孩子就是在豪门生存最好的依靠。
程姨太不就是吗?年轻时靠生儿子,如今中年了开始靠女儿,这不就是因为生孩子多的好处吗?
再看二太太,就因为生何莹夏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吃了这么多亏。
苏文娴喝着果汁,说何莹夏:“你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竟然还怂恿她对何宽福下手?
她俩如今不存在利益上竞争关系,并且何莹夏早就服软,所以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何莹夏说的话就很直白了,“不管是你当家还是阿俊当家,我们好歹还都是熟人,总不能将来便宜了新杀出来的林姨太吧?”
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有钱有闲还有地位的大使夫人就是有底气,对苏文娴说:“其实我更好奇,你将来能走到什么位置。”
“在这个女人嫁了人就只能回家伺候老公和孩子的星城,你会闯出怎样的一片天。”
她说:“再说你这人吧虽然爱记仇,但只要没有触及到你的底线,你还是挺大度的,你看我,以前总跟你掐尖,如今还能坐一块谈心呢。”
苏文娴忍不住吐槽她:“对,你还让我跪下给你敬茶当小妾呢。”
何莹夏哈哈笑了出来,“总提过去那些不开眼的事干什么?这要成为我一辈子的污点了吗?每次聚会你都要拿这个来糗我?”
她说着当面给苏文娴敬了一杯茶,“好啦,我给你敬茶,请娴大佬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这段吧。”
苏文娴被她逗笑,何莹夏如今社交的水平大涨,抬举人也是不动声色,让人很舒服,她便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口里说着:“不敢不敢,哪敢记二姐的仇啊。”
一声二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不过提到了当初敬茶的糗事,何莹夏又凑过来小声地八卦,“诶,你跟蒋希慎那个死扑街怎么样了?”
提到蒋希慎的名字必然跟着死扑街这个称呼,怨念大得很。
苏文娴道:“怎么,退亲这么久了还生气?”
何莹夏道:“这混球做局整我!他想退亲直接明说好了,都撮合我跟史蒂芬到那个程度了,竟然还非得等拿到关键证据才来退亲!让我丢了好大的脸!”
“那个死扑街,别让我将来逮到机会整他!”
“要不是史蒂芬对我还不错,我真是想拿零花钱到江湖上通缉那个混球!”
这话就是开玩笑了,谁不知道蒋希慎当年豪掷一百万悬赏濠江大天二的大手笔,何莹夏以前在何家每个月两千元的零花钱是要去悬赏蒋希慎的汗毛吗?
但何莹夏很聪明的在闲聊时将她跟蒋希慎过去这段尴尬关系用这种方式掀开,这就是在苏文娴这里避嫌的意思。
苏文娴自然明白,何莹夏这是低头敬茶之后还用告诉她,她现在对蒋希慎一点意思都没有,让苏文娴不要多想。
而且还很聪明地为自己找到一个嫌弃姐妹的男朋友的人设,果然社会才是最让人涨情商的大染缸,何莹夏成长得很快。
何莹夏当然也不是要真的问苏文娴与蒋希慎的关系,见自己的话对方明白了就点到为止。
所以苏文娴没有回答她,她也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
倒是苏文娴下午接到蒋希慎的电话,他才知道苏文娴买了新房子,有些怨念她不去住他送她的宏光大厦顶楼的大跃层。
苏文娴道:“我喜欢有花园的别墅,既可以种菜又可以种花。”
再说她现在又不缺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很正常。
蒋希慎道:“那你带我参观下你的新房?”
他也不提为什么不等他一起买婚房之类的话,阿娴不是普通豪门千金,不用等着男人去养她。
塑胶协会会长想买一栋别墅还需要经过谁同意吗?
他嘴上说是参观,但是进了别墅之后,俩人的保镖都十分识趣地在各自的豪车边凑一块抽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俩人轻车熟路把屋内的空间留给各自老板。
进别墅之后,蒋希慎刚开始还一本正经跟着她参观房间,但参观到主卧的时候,他就说了句:“我试试这床睡起来舒不舒服?”
苏文娴睇他一眼,他这未免是司马昭之心太明显了!
不等她吐槽,他已经开始脱起了开司米大衣,然后是西装外套,接着开始解开里面衬衫的口子,等他露出了厚实的胸肌和腹肌,走到苏文娴身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不等苏文娴反抗已经将她压在身下,将头埋在她的颈项之间,好像在吸取她的力量一样,贴在她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阿娴,让我抱一会。”
只是看到她,他就很高兴。
尽管俩人因为工作的原因并没有频繁见面,但他知道阿娴一直在他身后,在他累了的时候可以给他力量。
苏文娴看到他又累又困的样子,手摸了摸他的头,被他搂着躺在新买的大床上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了天刚刚擦黑,蒋希慎醒了,整个人像是充足了电的马达,苏文娴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就开始到处亲,亲得她身上都是口水。
“你属狗的吗?”
回答她的是蒋希慎从开司米大衣里拿出了一大堆避孕套,上次他怜惜她是第一次,这次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那天晚上她很快就被他送到了顶峰。
避孕套又用了三只,后来他还要夜里出海,这才放过她。
事后穿衣服的时候,他的后背被她挠出了一道道抓痕,而她也被他折腾得连手指都不想抬。
他一边扣上衬衫扣子,一边拍着床夸了句:“这床不错,挺结实的。”
刚才动起来没有嘎吱嘎吱响,质量不错。
苏文娴不爱搭理他,将头扭一边去。
他竟然还主动将钥匙拿走一把,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等我明天中午回来。”显然他是打算常住了。
既然她不去住他的房子,那他过来好了。
苏文娴忽然才想起来一件事,捂着床单坐起身,“对了,借你和胜义的人用一用。”
蒋希慎随口道:“你让恩叔帮你找麻杆鸡过来好了。”
又道:“怎么,潮兴社的人还不够你用?”
潮兴社跟了苏文娴之后,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社团了,如今在星城大大小小的社团里算是有名有号的中型社团了。
苏文娴道:“不是,有点事用我的人不太方便。”
蒋希慎立刻就品出她话里的意思,被人查出是潮兴社干的就会知道是她下手,而她还不想让对方知道她出手,那么只能是要对何家人出手了?
如今的何家还有谁值得她出手呢?几乎是一猜就知道。
苏文娴从他不掩饰的脸上就看出来他猜到了,她说:“我连对他都敢出手,你怕不怕我?”
蒋希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扯下她欲盖弥彰的床单去含住她,含糊地道:“我怕,我怕你不让我进你的门,我还怕你一直不松口答应嫁给我。”
苏文娴被他弄得又躁动又黏糊糊,去推他,“哎,你这人,别、别弄了……”
“你、你还没过试用期呢,提什么嫁不嫁的。”
蒋希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要不是非得要走,他一定不会让她说出这种嚣张的话,“明晚你洗干净等我回来。”
苏文娴回了句:“你进来的时候避着点人,我可不想让小报写‘蒋家二公子夜闯何五小姐闺房,俩人在房里大战三百回合’这种离谱的花边新闻。”
本来听着让他避开人的话还有点来气,但听到大战三百回合这么离谱的话又被她逗笑了,说了句:“反正你是我的人了,别的男人若是敢碰你,沉海喂鲨鱼就是唯一的下场。”
转正这种话不过是情侣间的亲昵玩笑而已,他俩已经到这个程度了,蒋希慎绝不会放手的,他也不舍得放手。
他无赖地说了句:“被小报拍到那更好,直接结婚。”
“反正,你是我的人。”
苏文娴拿枕头去扔他,“谁是你的人?那你是谁的人?”
蒋希慎捞起枕头放在她身边,很自然地:“我也是你的咯。”
这话取悦了苏文娴。
未来大佬蒋希慎是她的人。
听起来还不赖。
她拉过他的头奖励地亲了一口。
蒋希慎却不舍得这样放开她,又磨磨蹭蹭地亲昵了一会儿,这才不得不走。
等他一脸春风地上了车,阿财已经在车里睡了好几个来回了,看老板这吃饱喝足的模样,嫉妒地说了句:“我也要拍拖,我也要泡妞!”
蒋希慎点着烟吸了一口,事后烟就是这么爽,车子开下山的时候看到苏文娴家隔壁的房子挂着出售的牌子,指着房子跟阿财说:“明天约中介买下那栋房子。”
阿财不明所以,说了句:“阿娴不是买了吗,你怎么还买?”
两个人住两套房干什么啊?钱很多吗?
蒋希慎说了句:“阿娴让我去她那里的时候避开点别人。”
阿财一听,在车里就爆发出好大的笑声,“你完了,被拿捏了。”
“蒋二少,你也有今天!”
不过他笑了一阵之后又忽然正经的说了句:“我们现在做这种事,确实该避点嫌的。”
是啊,蒋希慎默默地抽着烟,灌进车的风将烟吹散,所以他才要买下隔壁的房子。
苏文娴还不知道蒋希慎要在她隔壁买房子的事,她只不过是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而已,谈恋爱先谈两年再说吧,不过如果在这个世界要结婚的话,她想象不到除了他之外的人选。
如果不是他的话,她连结婚这种念头都不会有。
再说跟这种顶级大帅哥恋爱之后,阙值被拉到顶格,又帅、又有身材、床上还很会、还巨有钱、对她还好,她去哪里还能找一个比他还好的呢?
她不想承认自己既沉迷他的肉体,又喜欢他这个人。
所以先享受谈恋爱的快乐嘛,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爬起来洗了个澡之后,直接就在别墅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和胜义的龙头老大麻杆鸡来了。
苏文娴正在吃早餐,她还邀请麻杆鸡:“还没吃呢吧,一起吃点?”
麻杆鸡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心道这位全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老板娘,老板娘抬举他让他一起吃是给他脸面,他不能不给老板娘面子,于是坐在正在餐桌边吃饭的卖油仔旁边一起低头吃了起来。
咬了一口鲜香弹牙的水晶虾饺,喝着佣人端上来的参鸡汤,麻杆鸡就在感慨人生的境遇真是奇妙,两年多之前他见过这位五小姐,当时还是她让人杀了和胜义下面赌档的坐馆黑水成和几个马仔,和胜义要求她一命偿一命。
那会儿这位五小姐还是躲在老板身后的女人,他以为她是老板的情妇呢,将来大概率能嫁给老板当个小妾之类的。
没想到摇身一变,如今的五小姐头顶一长串名号,随便说出来一个都能吓死人。
现在星城谁不知道何五小姐何莹娴的大名?
这位看起来长相娇美动人的何五小姐仅仅用两年的时间就能爬到跟他老板蒋希慎旗鼓相当的地位,用翻云覆雨的手段成为星城有名的女华商,手底下的社团潮兴社虽然不是顶级大社团,但是放眼整个星城,哪个女人能掌控一个中型社团呢?
潮兴社龙头高细佬给她当狗能拿到塘泊湾码头作为地盘,把潮兴社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社团发展成如今的中型社团,如果换做他在高细佬的位置上,他也会选择给何五小姐当狗。
他和高细佬的区别就在于,他当初先遇到蒋希慎,早早地选择给蒋希慎当了狗。
大家都是老板手里的狗。
而老板也是不分性别的,因为有能力的大佬不分男女。
麻杆鸡对苏文娴的态度很是恭敬,与对待蒋希慎没有区别,这让旁边的卖油仔都感觉自己当狗腿马仔的水平有所下降。
苏文娴微笑着:“不用紧张,我们以前还见过的。”
那会儿的麻杆鸡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乖。
这么识时务,难怪当初蒋希慎能选择捧他上去当和胜义的龙头老大,现在想想,当初就算没有她杀了黑水成之后向蒋希慎求救的事,他也会找别的借口去搞和胜义的。
因为他是不会让自己要做生意的码头上的社团势力投靠他大哥蒋希悯,桂叔既然不听话,那龙头就换人来做好了。
当初的苏文娴没看懂蒋希慎的棋,如今她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才明白当初的他下了什么样的棋。
结果就是他得到了和胜义这条狗。
也难怪他会成为未来星城首富,手段和城府无一不缺。
她停止继续想起蒋希慎,对麻杆鸡道:“有个小忙需要你帮我一下。”
“您有什么事吩咐尽管说好了。”
她说:“我需要你手下的白纸扇帮我做个局……”
第140章
苏文娴既然决定下手, 那自然是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好在对于何家的《星光日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抓手。
程姨太的侄子王兴业还在报社做事,苏文娴直接约了他见面。
自从两年前她被认回何家之后, 就没有跟王家人有过联系了。
一方面是程姨太被送到乡下监禁, 王家人作为小妾的亲属并不算何家的正经亲戚, 他家也不好意思主动贴上来。
另一方面就是王兴业知道了他娘和姨母当年做的错事, 原来苏文娴并不是他的亲妹妹, 而是姨母的孩子, 何添占那个表弟也不是他的亲表弟,而是姨母为了嫁进何家而保养的佣人的孩子。
一切都是骗局。
这让王兴业非常没脸见苏文娴。
他娘哭着说:“我也知道你姨母做得不对, 也知道应该告诉阿娴实情, 可是我们家是靠你姨母生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只能想尽量补偿阿娴。”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纸包不住火, 阿娴还是知道了真相,被认回了何家。
苏文娴的车出现在王兴业家楼下的时候, 她看着二楼不变的灯光, 忽然想起两年前王姨母拉着她的手塞给她婴儿银手镯流泪时的模样。
不管怎样, 这位王姨母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她连做错事的程姨太都几乎原谅了,对于王家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再说王兴业在《星光日报》工作多年, 是她需要用的人。
当她将刚下班的王兴业拦下,并且说明来意的时候,王兴业吓了一跳,随即冷静下来意识到苏文娴这是要跟她爹何宽福争报社啊!
阿娴竟然这么有野心!
可是王兴业还是拒绝了, 他说:“这是你跟姨夫之间的事,我不能背着姨夫帮你。”
“姨夫与何家一直待我不薄,就算姨母做错了事, 何家也没有迁怒我,没有把我从报社开除,我很感激何家给我这份工作,所以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我都不能站队帮你。”
他以为拒绝的话会让苏文娴不高兴,没想到竟得到了她的赞赏,“兴业哥还是这么正直,很好。”
哪个当老板的不喜欢忠心的下属呢?
她说:“不过你可以把报社的基本情况向我介绍一下吗?”
这个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兴业没有拒绝,开始讲起了报社里的人和职能,大概讲了两个多小时,分开的时候口干舌燥的,他还邀请苏文娴:“要不要上楼坐一坐?我娘和薇薇也都很想你,薇薇还是你的读者呢。”
苏文娴自然是拒绝:“太晚了,等过些日子我娘生日,你带着姨母和薇薇来何家一起玩。”
这话也就是把过去的事翻页的意思了,程姨太都回来了,王家自然也还是一门可以走动的亲戚。
王兴业点了点头,但想了想还是劝道:“你跟姨夫毕竟还是父女俩,有什么是不能摊开说呢?”
苏文娴微笑着,并没有接他这话,按照登基后论功行赏,也该给她一大块蛋糕才对,现在什么都给她,这种话怎么摊开说?
再说她毕竟是穿越来的,被何宽福伤了一下之后,感情没有那么亲厚。
她摆了摆手跟王兴业说了声再见,就让卖油仔开车离开了。
而王兴业一边上楼一边在想着刚才苏文娴的气度和样貌,阿娴还像以前那么靓,但是气度真的是不一样了,坐在她身边他说话都不像之前那么随意了,那种气压感倒是很像之前报社大老板何宽寿。
而她才二十岁而已。
前途不可限量啊。
回到家看到正在粘着他娘让王太太给她做新衣服的王薇薇,王兴业皱着眉头,都是女仔,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大家族出身,果然不一样吗?
王兴业并没有将苏文娴的事说出去,只是很平静地继续上班。
*
《星光日报》的报社总编徐金昌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跟以前在何家大老爷何宽寿手底下做事时的顺风顺水相比,报社老板换成了二老爷何宽福之后,徐金昌在报社的工作就变得很烦躁。
无他,实在是这位二老爷管得太多了。
连早上他迟到了几分钟都要被何宽福数落,何宽福最近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金昌,一个好的部队要有铁一般的纪律,连上班时间都不遵守,怎么做好事呢?”
徐金昌身为《星光日报》总编,为何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把《星光日报》从一家小报纸做到如今在星城的行业老大,说是报社的大功臣也不为过。
以前连何宽寿对他说话都很客气,怎么到何宽福这里竟然让他遵守铁一般的纪律?
他反驳道:“老板,我们这里是报社,不是国军的军队。”
提到了国军,他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再说国军如果真的有铁一般的纪律,那还能被国内打得败退W省吗?”
一句话就怼了何宽福的肺管子。
虽说何宽福早就从国军退下来了,但是毕竟在国军做到了师长,退下来的时候大小也是个将官的级别,他下意识里还是对国军有归属感的。
被徐金昌不咸不淡地嘲讽一句也十分生气,他端起刚预排版好的报纸,指着上面圈出来的错别字说:“我们做报纸的连错别字都避免不了,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这些错的字每个字扣1元钱,从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徐金昌道:“老板,以前你大哥在的时候这种小事从来不扣员工薪水的,我们知道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立威,大家也都配合你,但你不能总拿这些小事扣大家的薪水!”
《星光日报》的薪水在行业里属于中等偏上,关键是背靠何家这个大树好乘凉,而且何宽寿以前在的时候并不太管这些细节的事,大家做事还都挺有干劲的。
但是何宽福执掌报社两个月以来,迟到早退要扣钱,错别字也要扣钱,还有其他各种小问题都要扣钱,总之每个月扣下来普通职工领到手只有几十元!
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工人每个月还挣90元呢!
他们这些舞文弄墨的文人挣的还不如码头苦力多,这说出去谁信啊?
何宽福执掌报社之后最讨厌听的话就是拿他跟已经死去的大哥作比较,听到徐金昌提到了以前大哥怎么做事,他回了句:“现在报社做主的是我,而不是已经去世的大哥,你在教我怎么话事?按我说的做!”
把徐金昌气得甩袖出了门!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真的很想写一封辞职信撂挑子不干了!
可是想到自己一家二十几口人还挤在一层90平米的唐楼里,虽说这个大小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已经是千尺豪宅了,但是他家有二十几口人,晚上他连安静写稿子的房间都没有,想跟小妾亲热一番还不敢弄出大动静,十分不方便。
老婆每天都在他耳边嘟囔着别人家买了一整栋唐楼,上下四五层,家里人也都住得开,而且多余的房间还能租出去,有了租金之后将来就算他退下来不干了,也一直有钱进项。
他是很心动,可是买一栋唐楼要十万元,他每月的工资扣掉家里二十几口人日常的开销之外还要买一些书画金石等文玩,这些年也才攒了四五万元而已。
哪里够买唐楼的钱呢?
此时若是离了这份工作,他去哪里再找一间媲美《星光日报》这个规模的报社去当总编呢?
难道他离职之后再去从别的报社从底层做起吗?那还不如在这里继续做呢。
思来想去,徐金昌到底还是冷静了。
过了一会,副刊总编王兴业拿着一叠底下记者外出采访时的报销单过来给他签字,徐金昌翻了翻报销金额,不到一万元,便一张一张签了字。
等他签完了字,王兴业又都给他今天最新出炉的采访稿子,他指着稿子说:“两年多之前,国内的两家航空公司被国军弄到了星城来,几十家飞机都停在了星城机场。”
“后来国内建国了,这两家航空公司的经理带头起义,秘密带着十几架飞机飞回了国内,这次事件称之为‘两航起义’。”
“但是他们还没发带走的几十架飞机还在星城机场锁着,国内和W省都声称对这些飞机有主权。”
“W省声称这两家航空公司是1949年之前在国内建立的,那时还是委座执政,飞机也应该属于W省。”
“而国内则认为他们是华国正统,这些飞机应该属于华国人才对。”
“夹在中间的星城总督一个头两个大,因为国内和W省都对他施压,这些飞机给了任何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
“现在叶伦国承认了华国的合法地位,这些飞机应该属于华国才对。”
“可是W省为了不让国内拿到这些飞机,不惜把这几十架飞机贱卖给了米国人!现在米国人拿着合同来找总督,要运走这些飞机!”
王兴业忿忿不平道:“不管怎样,这些飞机都应该是华国人的才对,W省那边这是卖国!”
总编沉吟着看完了报道,手指点着王兴业刚写完的稿子,说他:“你又犯了毛病,这篇报道完全是偏向国内,但是我们《星光日报》的宗旨是什么你忘了吗?我们要中立!”
“不能碰政治,我们只是要挣钱的报纸而已。”
“拿回去改一改吧。”
王兴业垂着头问道:“总编,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这些价值几十亿的飞机本来就是拿我们华国人的血汗钱买的,就应该属于华国才对,怎么能贱卖给米国呢?”
总编叹了一口气,“我也认同你,但是你看那些搞政治偏向的报纸都是什么下场?”
“旗帜鲜明的偏向带来的结果只会是报社破产,又或者在破产线边缘挣扎。”
“老百姓并不想看这些严肃的政治争论,大家每天搵食已经不易,只想看点高兴的东西。”
王兴业有点失落,但还是拿起稿子回去改了,等改到总编满意之后,总编将明天准备登报的稿子拿到何宽福的办公室去审核。
这位二老爷跟大老爷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们都要审核一下登报的内容。
不过何宽福虽然也看,但是他很少发表什么意见。
但是今天他看完了头版那篇关于两家航空公司飞机归属问题的社评文章之后,说了句:“这些飞机难道不是应该归属于W省吗?”
“虽然国内建国了,但是当初买飞机的钱是W省主政时出的,就应该归W省才对。”
徐金昌有些吃惊地看向何宽福,把上午对王兴业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怕何宽福不听自己的,还特意说:“你大哥在位的时候,从来不参合政治的,老太爷也说……”
不提他大哥还好,一提到何宽寿,何宽福就不耐烦打断他,“我大哥早就去世了,你难道还想去地下追随他吗?”
“头脑醒目点,如今话事的人是我!”
“我又没让你大张旗鼓的偏向,再说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既然是事实,那就按照事实去写!”
“拿回去重写!”
说完将稿子甩到徐金昌面前,让徐金昌的脸面很下不来!
这次干脆气得撂挑子直接出门回家了!
可是回到家里又是鸡飞狗跳,小孙子尿湿了床铺,大孙女喊娘,他的老妻训斥小妾,连让他安静待着的地方都没有!
终于等到晚上都去睡觉之后,这个大家庭才终于安静了一点。
妻子将他从小妾的床铺上揪了起来,拧着他的耳朵回到了他俩的房间里,房间里摆着的一张三层碌架床上,两个没有出嫁的女儿在各自的床铺上睡得正熟。
妻子低声跟他说:“我们家隔壁那栋唐楼的房东要卖房,因为着急移民所以卖得很便宜,只要9万元。”
“9万?我们没有那么多啊。”他家的存款只有4万多。
妻子道:“实在不行就借一点吧,又或者向你报社老板预支一下薪水啊。”
徐金昌下午刚跟何宽福吵架憋了一肚子气,让他低头去向何宽福借5万元?
绝无可能!
可是不去借的话去哪弄这五万元呢?
第二天上班,徐金昌不情不愿地被妻子推出家门,进了报社的办公室,副刊主编王兴业又拿一叠报销单找他签字,看着这些报销单,徐金昌仍旧签着字,心里想的是到底从哪从这五万元。
手里这些签的单子其实他之前就在这里动手脚了。
反正是他签字,一年他也不多贪,弄个一万来元就好了。
之前的大老板何宽寿并没有明说,但时间久了其实他应该是有察觉的,只不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报社还得靠他,何宽寿见他贪的也不多,才一万元而已,就当做是给他的奖金了,也就没有追究。
要不然徐金昌哪来那么多钱租一层唐楼还养二十几口人呢?
只是如今想买一栋唐楼的话,之前贪污的那点钱还是不够的。
反正这两个月新增了电影明星副刊,记者们出去跑新闻的报销量增多,他在里面多捞个四五万元,何宽福也看不出来。
这么想着,他就比往常多捞了一些。
就这样签了半个多月就入手了一万元,徐金昌又向亲朋好友借了四万元,跟中介和房东谈了两次价格之后,最后以八万五千元的实惠价格买了下来。
可是交完了钱之后,之前围着他们很热络的中介以及谈了几次的房东忽然消失了!
他们赶紧报了警,还是贿赂了差佬之后,差佬才将房东找来的。
可是房东一出现,徐金昌夫妻俩都懵了,怎么房东跟之前收他们钱的不是一个人?
他们立刻明白这是被做了局!遇到了骗子!
不仅被骗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还向亲朋借了四万多!
回到家,徐金昌暴怒打骂自己的妻子,“你不是说那个那个房东,以前见过面吗?怎么连人你都能认错?”
那可是将近九万元啊!
半辈子的积蓄就这么没了!
妻子被打了也只是捂着脸哭,“谁想到骗子竟然找来一个跟真房东那么像的人啊?你看那个骗子连身形都跟真房东那么像!”
“谁能想到就在自己家隔壁竟然会被骗啊?”
“现在钱已经丢了,你来打我有什么用啊?”
是啊,钱已经丢了,现在怎么补救才是大问题。
欠亲朋的钱必须得还上,那可是他用自己的脸面去借的,若是还不上的话,那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如今只能继续在报社的报销单里搞手段了,慢慢把四五万搞到手去还给亲友。
他一下子变得上班很积极了,也不敢再迟到早退被扣钱了,连错别字都检查了几遍才敢给何宽福审核稿子。
但是今天的何宽福仍然对于两家航空公司的后续报道指手画脚,让他在文章里偏向W省。
徐金昌就算他私底下贪污报社公款,但是他在业务能力上没得说,实在是受不了何宽福指手画脚了。
“老板,你以前是国军少将很威风,但是不能把那一套安到办报纸上!”
“你这么做的话,以后我们《星光日报》就要被打上W省的标签了!”
何宽福却对他说:“我实话跟你说吧,委座给我写信了,承诺让我们报社去W省那边开分社,如今星城的报社都进不去W省,若是我们《星光日报》能先一步进W省的话,我们的销量会增加一倍的!”
那可是一大片市场!
而且更主要的是,一旦开发出W省的市场,他就再也不用拿来跟他大哥何宽寿比较了,他大哥再犀利又怎样?不还是死了吗?
他何宽福以前能官拜师长,文能带兵、武能冲锋,怎么就管理不好一间小小的报社?
徐金昌不为所动:“这件事老太爷知道吗?你跟老太爷商量过了吗?”
“我爹身体不好,就不拿这些小事来烦他了,如今话事人是我,你听我的就行了。”
何宽福指着社评文章,“给我改过来!”
徐金昌不愿意,“我不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毁掉报社!”
何宽福道:“我大哥那件事已经让《星光日报》的销量大降,靠你这么温吞吞的什么时候能把销量提回去?现在《星光日报》的销量已经掉到了二流报纸的行列了!”
“这是我何家的产业,我难道不比你更着急吗?”
“听我的,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徐金昌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这是胡搞!我不同意你在《星光日报》上发表这种文章!”
俩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这一次徐金昌写完的社评文章甚至根本不给何宽福审核了,底下的小记者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见总编跟大老板相争,他们大多数人都站徐金昌这边。
一方面是情谊,另一方面是这些人都向着国内。
王兴业道:“我们忍着不在字里行间偏向国内已经不错了,竟然还让我们向着W省那些人说话?”
“总编,我们都支持你!”
“不能让这个新来的老板胡搞下去!”
“对!以前的何家大老爷也从来不干涉我们发表言论!”
他们都是报社里各个版块的业务骨干,都支持徐金昌,直接一起架空了何宽福!
等何宽福发现问题的时候,第二天的报纸已经印刷好,开始卖了。
报社里这些人直接跳过了他这个老板!直接发行了第二天的报纸!
他手底下的兵还从来没有敢这么冲撞他的!竟然直接越过他行使他的权利!
这个姓徐的在报社当总编多年,是不是真的以为《星光日报》改姓徐了?
第二天,他直接指着副刊主编王兴业——这个他小妾程姨太的外甥,向众人宣布道:“今后他就是你们的副总编,以后有稿子都交给王总编来审核!然后由王总编交给我审核!”
你们内部不是团结吗?那他就从内部开始瓦解!
而且王兴业也算是何家的亲戚,算是何宽福的自己人。
可是就算他提拔了王兴业当副总编,总编徐金昌的在报社经营这么多年,这些手下还是把稿子直接给徐金昌审核,然后由他展开印刷工作。
这次,他们连王兴业也跳了过去!
简直是不把何宽福这个老板放在眼里!
王兴业晚上尴尬地坐在何宽福的办公室里,“姨夫,我也没办法,他们根本不把稿子给我……”
何宽福抽着雪茄,皱着眉沉思着,现在到了这一步,徐金昌不服他,他也不可能向徐金昌低头,若是他低头了,今后《星光日报》就真的要姓徐了。
可是他要怎么办呢?
王兴业也一起抽着烟,忽然像是闲聊一样说道:“听说前些日子总编买房子被人仙人跳骗了九万元,亲戚上门去追债,这件事动静很大,还有几个人摸到报社里来要钱的,同事们都知道。”
“不过最近那些亲戚倒是不闹了,大概是总编凑到了钱还给他们了吧。”
他装若无意地:“这么多钱,他一下子从哪弄来呢?”
王兴业是打定主意不参合何家父女的争斗,但是在总编跟何宽福的斗争之中,他必然要站在何宽福这边的,身份就决定了屁股。
何宽福立刻叫来了会计,管理财务的就是何家的远方亲戚,何宽福还得管对方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四叔。”
四叔便把最近徐金昌签字的报销单拿了过来,何宽福翻着单子吩咐道:“去查一查他的帐。”
他要让姓徐的知道,《星光日报》还姓何!
*
徐金昌其实一直在等何宽福主动找他谈一谈,他并没有想要继续跟何宽福闹下去的打算,毕竟在何家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他只是希望何宽福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继续像之前那样让报社实行不偏不倚办报理念就行。
如果再这么闹下去的话,他就打算亲自去何家见老太爷,将这件事让老太爷给评评理。
他相信以老太爷的睿智,绝对会站在他这边的。
徐金昌以为自己在给何宽福面子,给够了时间让他来找自己,但是没想到何宽福是来找他了,但同时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堆他造假的报销单。
何宽福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那些单子,说了句:“你缺钱可以直接跟我说,做这种事就太下乘了。”
明明没有说什么骂人的话,但是徐金昌却觉得十分丢脸,但还知道拿以前的老板何宽寿作筏子,“你大哥在的时候是默认我这么做的,是我给的奖金……”
何宽福很直接道:“我大哥是我大哥,我是我。”
“你若是还想继续做下去,那么就听我的话,若是不想做,那么就收拾包袱走人。”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徐金昌的脸面早已挂不住。
他若是继续灰溜溜地待下去的话,今后必然就得写那些投靠W省的文章,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可是他想辞职的话,那偷拿报社的那么多钱怎么办呢?
这一天,徐金昌进何宽福办公室的时候还是盛气凌人,但是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如被拔了毛的公鸡。
何宽福掐着他挪用公款这个错,让他想跳槽都费劲,因为一旦他拿出这个错处出来,哪个报社敢用一个以前挪用公款的总编呢?
除非他自己出去单干,去办一张属于自己的报纸!
可是办报纸是需要钱的!
他哪来的钱自己办报纸啊?
总编徐金昌被逼到了墙角。
*
苏文娴瞅着时机差不多了,第二天就派人直接上门去找徐金昌了。
被架空的徐金昌刚下班就被一个方又瘦又高的男人找上门,对方虽然穿着西装,但身上带着一身江湖气,一看就是江湖人。
待两人分主次落座,男人便直接说出了来意,“我是《华星马报》的老板马有金,江湖绰号,高细佬。”
“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您到我的报社去做事。”
《华星马报》在徐金昌眼里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报纸,连三流报纸都算不上,在报业打滚多年的他当然看不上,一个销量几千份的小报纸来请他?
他如果去了才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高细佬又道:“如果徐先生能来马报做事的话,我保证不会干涉你的评论文章,而且你还可以带你的马仔,哦,不对,是你原来的手下一起过来,只要你能让《华星马报》的销量提升,我还可以给你们加奖金。”
徐金昌咀嚼着他的话,不干涉他的社评文章?还能带走他原来的老下属?
这跟对方拿钱给他办报纸有什么区别?
这么优厚的待遇让他有些迟疑了,“可是你是写马经的报纸,我对马经并不熟悉,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高细佬道:“不瞒你说,我早就想转型了,虽然我是混社团的,但是平常最尊重像你这样有学识的先生,我写马经是为了保住报纸的那点销量才写的,如果先生愿意来马报做事的话,你可以随意改版。”
“直白点说,只要你愿意把我的报纸搞成正当生意,还能挣钱,不管你是写马经还是狗经我都无所谓,只要你给我挣钱就行了。”
“而且我已经听闻先生跟《星光日报》现任老板并不和谐,与其这样不如到我这里来,我这人是个大老粗,不懂办报,但我懂让明白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我不懂就不要指手画脚。”
这话是真的说到了徐金昌的心坎里,何宽福那个丘八竟然把管理军队那一套拿来管理报社!
标准的外行指挥内行!
高细佬见他有些意动,又道:“二十多年前,先生能把《星光日报》带到一流报纸的行列,如今你也一定能重现当年的荣光。”
“还有什么比把一个要倒闭的三流报纸再一次做成星城第一流报纸更能证明你的实力呢?”
徐金昌虽然被他说得意气风发,但是心里也想到如果失败的话,大不了他就给各家报纸投稿写社评算了,以他在报业积累多年的人脉,也总比在何宽福手底下受气要强。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站起身跟高细佬伸出手,“好!马先生,我跟你!”
“但是你得等我几天,我需要拉拢一些人手。”
“好的。”
一周之后,总编徐金昌辞职,离开了为之效力二十多年的《星光日报》,转投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华星马经》,将这个报纸正式更名为《华星日报》。
一起带走的还有《星光日报》七八名业务骨干,这次出走震动了整个报界。
后世星城的报界写历史的时候,这段经历被称之为‘星光跃马’!
何老太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看到《星光日报》上发表这那些偏向W省的文章,气得吃起了救心丸,再一次进了医院。
何宽福赶紧守在他身边,宽慰老太爷:“爹,就算没了徐金昌 ,我也能振兴起报社的,你放心吧!”
可是走了徐金昌之后的报纸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社评文章是每家报社最重要的存在,尤其是还一起走了那么多名骨干员工之后,虽然日报还正常运行,但这次的震动让整个《星光日报》都人心浮动。
最主要的是,何宽福的政治偏向被徐金昌大肆在新改版的《华星日报》上攻击。
一家小报纸竟然敢攻击行业龙头《星光日报》?
哦,原来是前任总编在攻击老东家?
老百姓都很好奇徐金昌新办的报纸是什么样,按照现代的说法,《华星日报》这家报纸其实是登月碰瓷。
本来它是没有资格跟《星光日报》放一起比较的小报纸,但这么一骂架之后在众人心里跟《星光日报》在一个级别了。
苏文娴正看着《华星日报》上徐金昌抨击她爹何宽福的那些文章,徐金昌不愧是浸淫报业多年,虽然他还不懂后世那些骚操作,但是这种事在后世就叫做蹭热度抬咖位。
他直接给原来的三流报纸《华星日报》抬了个咖位,销量因为骂《星光日报》而大涨。
而《星光日报》这边就再一次降低了销量。
两天后,老太爷派人将苏文娴叫到了床边,当着她爹何宽福的面说:“让阿娴进报社。”
苏文娴当然不会这么进报社,直接拒绝:“不要了吧,我还有一堆事要忙,报社还是让爹去忙吧。”
当初不想让她进,如今得来求她进!
何宽福还没有正式在W省那边开分社,也不愿意让苏文娴进报社。
何老太爷看向苏文娴,平静地说:“阿娴,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这一次,施展给我看。”
“何家、何家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