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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 22 章 想起林知酒第一次被他亲……

    回碧湖湾壹号的路上。

    迈巴赫内很沉默。

    江逢绷着脸, 冷若冰霜地开车。

    至于林知酒。

    林知酒在憋笑。

    仅用五分钟接受了自己梦到的居然是一本同人文的事实。

    作者还是有患有精神疾病的柳沅沅。

    回想起来,他脑袋里开始频繁出现“原著”内容,好像就是高二刚刚转学不久, 在上学的路上意外出了车祸之后。林知酒人没什么大事, 就是有轻微的脑震荡,在医院晕了一周时间,睡睡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保护机制,在医院那段时间的记忆并不清晰。

    林知酒只记得自己频繁拿起手机, 像在等待谁的电话, 可始终没有等到。

    有人常来病房做客, 这个倒是因为太过厌烦记得很清楚, 是阴魂不散的原建成, 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好像很关心他的样子, 林知酒不想理他,为了躲避, 干脆原建成一过来就装睡, 有时候装着装着就真的睡过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

    林知酒向来认为自己天生主角的命。

    既然所谓的原著是一本毫无根据全凭想象的同人文, 那么林知酒在里面的形象是恶毒炮灰也变得可以理解。

    心情甚至更好了。

    他瞥了一眼驾驶座上仿佛开车很专注的江逢,清了清嗓子, 声情并茂道:“江逢狠狠将原谨按在墙上, 把他牢牢锁在臂弯中,深情地说,‘男人,你在玩火!’”

    “原谨羞涩地靠在江逢怀里,主动献吻……”

    林知酒念的正起劲,一旁的江逢脸色越来越黑, 猛地将车停了下来。

    林知酒本来就仗着江逢开车不能拿他怎么样才有恃无恐,这会儿车停了,江逢看着像忍耐已久,盯着林知酒没说话。

    这时候林知酒很识时务地把手机放下,假模假样地说:“怎么不开啦?这就到了?”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打开车门下车,不打算给江逢逮他的机会。

    管家早在门口等着,像是早知道他要回来,先说琴谱给他放书架了,又说明天要吃什么菜,叫阿姨准备。

    林知酒下意识说要吃小馄饨。

    管家得了他的话,欢天喜地地跟阿姨嘱咐去了。

    等回过神,林知酒才发现自己又没说要住回碧湖湾壹号,但话已出口,阿姨都在准备材料做小馄饨,又不好临时反悔。

    没一会儿接到林瑜的电话,问他在哪个门,说五分钟就到。林知酒支支吾吾,被林瑜骂了句笨蛋。

    住惯了碧湖湾壹号,回云邸公馆那天是临时决定,什么都没带,反倒不适应。

    林知酒抱着软软的被子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把下午特意传输到自己手机上的同人文发给简霖。

    简霖果然很懂他,两人兴致勃勃地就着剧情讨论一圈,期间发出数次嘲笑。

    直到简霖犹犹豫豫地发来一句:【酒酒,如果你当时梦到的是同人的话,那你老公岂不是其实跟原清言什么关系都没有……】

    简霖和林知酒认识多年,两人无话不谈,林知酒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过简霖,简霖也没有怀疑他疯了。

    简霖:【那你们会复合吗?】

    夜已经深了,房间里只有加湿器发出很细微的动静,林知酒趴在床头,盯着屏幕里简霖发来的两条消息发愣。

    如果是五年前,林知酒的答案大概率是“会”。

    可现在的林知酒,迟迟给不出答案。

    五年的时间,江逢不再是林知酒熟悉的江逢,这让他陌生也让他害怕。

    无论什么时候,过去还是现在,林知酒从来没有否认过五年前自己对江逢的感情。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林知酒不会跟江逢在一起。

    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原清言。

    这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索。

    林知酒只是想弄明白,当年恋爱时,江逢究竟怎么看他。

    是一个很麻烦的、不得不安抚的坏小孩,还是心动和理智一齐选择的想要共度余生的对象。

    如果江逢和林知酒在一起的时间里,痛苦和难受多于快乐,林知酒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愿意接受他们基于利益捆绑在一起,愿意接受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很简单地分开。

    当年冲动提出的分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知酒也一直在等待江逢迟到的解释。

    可直到转学、车祸、进医院,林知酒等了一个星期,却没收到来自江逢的任何信息和电话。

    就好像默认他们分手的事实,没有解释的必要,也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更何况,现在他们之间掺杂了太多利益和交换,里面有没有真心、有多少真心,林知酒无法判断。

    或许就和江逢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继续下去,等到嘉恒和惠生的合作完成,再简简单单的分开会更好。

    但林知酒反复询问自己,对五年前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是否有遗憾,答案都是“是”。

    最终,林知酒给简霖回复:【我不知道。】-

    柳沅沅的事尘埃落定,林知酒没再多花心思关注。

    清晨起来,江逢在门口进进出出的,好像很忙碌。林知酒忙着吃早饭,慢慢吞吞地把小笼包全部咽下去,才注意江逢一直在看他。

    林知酒不知怎么有点结巴:“你看我干什么?”

    江逢站在玄关处,一副等待的姿态,好像要出门:“东西拿好了没?”

    林知酒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江逢顿了顿:“不是去外公家?”

    林知酒愣了半天,总算想起来昨晚林老爷子发来的消息,说跟林知酒的外婆旅行回家,让两人一起回去吃顿饭。

    说起来这顿饭早都该吃,只是那时候两位老人参加婚礼都是临时飞回丰南,刚结束又赶最早一班飞机走了,便一直没来得及。

    是顿家常饭,林知酒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从小在外祖父母身边长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没有那么多讲究。

    但江逢好像重视的很,没在林知酒跟前表现出来过,是早上偶然撞见司机帮忙把一大堆补品搬上车,满头大汗的,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是江逢准备的,要晚上一起带去两位老人那里。

    林家是个大家族,林友荣和李淑贞只生了林洛云一个女儿,但林友荣兄弟姐妹五六个,各个都生的不少,林知酒小时候经常搞不清亲戚关系,只好一通乱叫,年长一点的叫姨姨,年轻一点的叫姐姐,再往上数统统是爷爷奶奶。

    刚进院门,一位身穿旗袍,大约四十岁的女士婷婷袅袅地走过来,恨天高在她脚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地上前,林知酒躲避不及,被抓住揉脸摸头,讲话都含含糊糊的:“小曼姨……够了、够了!唔唔……”

    “乖崽崽好久不见哦,有没有想小曼姨呀?小曼姨想死你啦!快来给小曼姨抱一下~”周曼卿像摆弄个洋娃娃似的,爱不释手地捧着林知酒的脸蛋捏了又捏。

    十分钟后,逃离魔掌的林知酒生无可恋,精心打理的发丝乱蓬蓬地耷拉下来,嘴角似乎吐出了白色小幽灵,仿佛一只刚从猫咖打工出来没舔毛的小猫咪。

    “崽崽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都把小曼姨忘了?你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小曼姨了,每天抱着我黏黏乎乎不肯下来呢。”

    周曼卿年近四十,没结婚生子,每天潇洒快活,人生信条就是身边有男人心里没男人,保养得宜的脸庞说是二十七八都有人信。

    林知酒小时候被林洛云带着回外祖家,每每都被周曼卿抱来抱去不撒手,还总说要把林知酒偷回去养。

    “顺产哪有顺手快。”周曼卿如是说。

    “这就是小江吧?”周曼卿笑眯眯地掏出厚厚一沓的红包塞进江逢手里,“拿着,小曼姨给你的见面礼,”顿了顿,依旧笑着,“我们家崽崽从小全家人都娇惯他,脾气差又娇气,受不了一点委屈,平常你们相处磨合要辛苦你多担待。”

    林知酒恼羞成怒:“小曼姨!我哪有娇气!再说,我都结婚了,现在成熟多了,不信你问江逢!”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踩一脚江逢,又拽他衣角,疯狂使眼色。

    江逢顿了顿,没拒绝周曼卿递过来的红包,客气收下才道:“谢谢小曼姨。”又偏头看了一会儿正瞪着他示意他赶紧表态的林知酒,唇角的笑意加深些许,“酒酒他……很乖。”

    话音一落周曼卿就笑开了,林知酒被笑得脸蛋红红,扔下一句“不会原谅你们”就生气地跑了。

    饭桌上其乐融融,林家没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有说有笑地边吃边聊天,林知酒首当其冲被打趣得最多,从最开始的拼命反驳到后来胡乱应声“是是是、好好好”、“我们感情很好很幸福”、“蜜月正在计划”、“孩子暂时没计划”。

    林家人都知道林知酒是个一杯倒的酒量,没人灌他,林知酒端了杯葡萄汁慢吞吞地抿,江逢就没那么好的运气,林家亲戚本来就多,一杯接着一杯,看的林知酒忍不住拽过江逢,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行不行?不行就算了。”

    江逢四平八稳地坐着,一点不上脸,来者不拒,让他喝就喝,哪里有集团继承人的高冷样,最后林知酒看不下去试图阻止,又被一通调侃“是不是心疼了”。

    唯一闷闷不乐的是林知酒六岁的小表妹林小满。

    她扎着羊角辫,穿着碎花连衣裙,看着像精心打扮过,嘟着嘴很难过地说:“酒酒哥哥结婚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嫁给他了?”

    林小满看一眼林知酒,又看一眼江逢,抱着妈妈的脖子悲伤地说:“妈妈,我失恋了!”

    童言无忌,大家又笑起来,当事人林知酒坐不下去了,拽起江逢扔下一句,“我吃饱了,大家慢慢吃!”

    晚上照例是留宿的。林知酒问了阿姨才知道没收拾多余的房间,林知酒的外婆路过惊讶道:“小江跟你睡一间的嘛,崽崽房里的床不是很大?”

    林知酒:“……”

    他硬着头皮道:“是的,我一下不记得了外婆!”

    这么多人都看着,若是分房睡,第二天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关心和问候。林知酒权衡利弊,艰难地给江逢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房间的位置。

    三下敲门声,打开门果然是江逢。他衬衫最顶上的扣子被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胸膛,面部轮廓坚毅深刻,身上有很淡的酒气。

    林知酒开门时江逢站得离他太近,明显高出一截的体温席卷而来,林知酒吓了一跳,猛地往前扑去,鼻尖撞得生疼。

    腰间搭上来的那条手臂存在感相当强烈,轻松环过林知酒,江逢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心情仿佛很好,那张惯常冷冰冰的脸上少见得带了些笑意。

    大概是被灌了不少了的酒,江逢周身有很细微的酒气,并不难闻。他说话时胸腔震动近在耳畔:“这么主动?”

    江逢垂眸跟林知酒对视,面色很淡,手臂却收的很紧。

    “痛死了!”林知酒一只手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抬头,控诉道:“都怪你!你怎么这么烦啊!”

    江逢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四指并拢搭在后脑勺,大拇指很轻地擦过眼尾,带出很小一片亮晶晶的濡湿痕迹,他手上的茧很厚,分明一点力气都没用,还是在林知酒柔软嫩白的脸颊上擦出一道红痕。

    “哭什么。”顿了顿,江逢把声音放得很低,轻柔得让人觉得是安慰,“崽崽。”

    林知酒一下子呆住了,而后玉珠似的耳垂通红一片,朝霞蔓延到脖颈,眼睛里的水色好似再次涌上来,他话都要不会说了,“你你你!!你叫我什么呢!”

    江逢于是重复一遍:“崽崽。”

    他没放开捧住林知酒脸蛋的那只手,此时微微用力就能轻易叫他抬起头。嫩的像水煮蛋的肌肤腻着手,叫人无法松开。

    江逢客观评价,林知酒长了一张让人生不起气的脸,又手段了得,他第二次走进陷阱也是情理之中。

    他俯身弯腰,拉近了与林知酒的距离,看他那双非常漂亮的大眼睛,又看他比常人更红润些的唇。

    几乎要碰着额头,林知酒已经不会动了,呆愣愣冒傻气的模样让江逢觉得很可爱。

    人之常情。

    江逢冷静地想。

    他道:“他们都这么叫。”又说,“我不能叫。”

    说着这样的话,意思却不像这个意思。故意似的,江逢再次道:“崽崽,乖崽。”他漆黑的眼瞳里出现很淡的零星笑意,把这个两个字在唇舌间滚了一圈,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吐出来。

    林知酒的脸蛋又红了,今晚红的次数格外多。

    明明那么正常的称呼被江逢叫出来就那么、那么……

    林知酒急得要去捂江逢的嘴,却像一只昏头的小雀,一下子被捉住翅膀,软嫩手心被咬住,紧接着滚烫的唇舌一起上阵,又吸又舔,吻了又吻。

    江逢盯着他的眼睛不放,神情冷静又正经,动作却下.流的要命。

    林知酒欲哭无泪,今晚的江逢很让人害怕,他想把手抽出来,可江逢的力气太大,制住他跟制住一只咪咪叫的小猫没什么两样。

    小猫能有什么办法,可恶的人类让小猫人仰猫翻,四肢朝上,露出柔软的肚皮,埋上去大口吸猫。

    好不容易人类吸够了猫,猫找到机会,立刻警惕地往后缩,两只手背在身后不敢让人看见,大眼睛雾蒙蒙的,含着一层水,手心又麻又疼,想打人,又怕重蹈覆辙。

    猫不会再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林知酒拿两只圆眼睛瞪着罪魁祸首,企图让罪犯认识到自身错误。然而很失败,江逢神态自若,变得很有礼貌,“抱歉,有点喝多了。”

    烂借口谁信!

    江逢酒量好得不得了,把桌上所有人喝趴了他都不可能醉,这会儿神智清醒能上楼能走路,哪有一点喝醉的样子!

    难道我看上去很傻很好骗吗?

    林知酒在脑海里拍了拍惊堂木,冷酷地给人定了罪。

    罪加一等!

    罪无可恕!

    即刻执行!

    三楼整层都是林知酒的房间。卧室、书房、琴房和休息室,除了打扫的佣人,平常没有谁造访。明知道现在这里只有他和江逢两个人,林知酒却还是生出被很多人围观的错觉,脸上的热度迟迟褪不下去。

    可恶啊打又打不过。

    江逢吃什么长大的,凭什么比我高这么多?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知酒嫉妒地盯着江逢衬衫里隐约透出来的腹肌形状,愤愤地躲进了浴室洗澡。

    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着浓郁的牛奶沐浴露的甜,林知酒洗澡很慢,一个多小时后,他裹着睡袍,脸蛋被水汽蒸得湿漉漉红扑扑,看上去非常可口。

    江逢站在他的书桌前,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林知酒找出吹风机,把电线往江逢手臂上缠了两圈。

    “帮我吹头发。”林知酒找了个椅子坐好,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很乖巧的样子。

    江逢不是第一次帮他吹头发了,动作熟练,没一会儿,柔软的发丝安静地耷拉在耳侧,有点长,快要到肩膀,看着像个小姑娘。

    林知酒吹好头发就翻脸不认人,把江逢赶去洗澡。他扑到床上把脸蛋往被子里埋了埋,又挨个把床头的玩偶摆好。

    江逢没去,又站回书桌旁,没一会儿,手里拿了本相册回来,快速翻到某一页,画面里,三岁左右的小林知酒穿着纯粉色的蓬蓬公主裙,头上还戴着一顶亮闪闪的钻石皇冠,手里拿个仙女棒,五颜六色的,衬得他唇红齿白,一张圆嘟嘟的包子脸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江逢把那一页摊开给林知酒看,他站在床边,垂眸盯着床上的林知酒,不咸不淡道:“这是什么?”

    林知酒大惊失色!

    林知酒羞愤欲绝!

    “你从哪里找来的!”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上总算比江逢高一点点,这一点点给了林知酒很大勇气,便伸手想从江逢手里把相册抢回来。

    “还给我!”

    床垫本就柔软,林知酒又着急,一下子没踩稳,再次扑进江逢怀里,被人紧紧搂住。

    梅开二度。

    林知酒感到窒息。

    “投怀送抱。”江逢不客气地评价。

    林知酒这回整个人都被江逢抱在怀里,江逢双臂轻抬,林知酒一下子腾空,吓得两条又细又直的腿紧紧缠在江逢腰侧。

    下一刻,他们换了个姿势,江逢坐在床边,林知酒被他面对面抱着。

    他周身萦绕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江逢结实有力的心跳好像就在他耳边,和他自己的心跳慢慢合拍,林知酒微微低头,看见江逢发暗的眼睛。

    林知酒直觉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慌忙用两只手挡住江逢靠过来的身体,从男人怀里爬出去,很警惕地瞪着两只眼睛:“你离我远点!”

    江逢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怀抱,又看一眼林知酒,什么都没说。

    他垂眸看他很浓密的睫毛和水润润的唇,想起林知酒第一次被他亲吻的模样。

    课后空荡荡的教学楼天台,夕阳落下前的余晖把地砖染成金黄的一片,林知酒身上披着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袖子长出一大截,衣摆落在大腿上方,头发刚修过,露出那双透亮的眼睛,年纪比现在小许多,脸蛋还没长开,像只未出巢的小雀,偶然跌在树荫,被路过的江逢捡到。

    洁白的牙齿咬着点唇肉,齿尖陷进去一点,弧度圆润的鼻尖皱了皱,拽住江逢衣角的手握的指尖发白,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被江逢捏住尖尖的下巴带回来。

    林知酒瞪着江逢,问他很傻的问题:“你要准备开始了吗?”又说,“开始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

    江逢被他逗得想笑,故意在他话没说完、唇瓣微张时俯身吻下去。

    林知酒突然被吻住的反应很可爱,江逢后来看了许多回。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大眼睛先是瞪得滚圆,像被吓住的小仓鼠,连反应都没了,全然傻掉的模样,而后眼珠子乱飘,仿佛很心虚似的,紧紧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很长,又密,绒绒地颤动着,像是被捉住的小雀的翅膀,带起很细微的痒意,从江逢的心底漫上来。

    林知酒剩下的话被吞进肚子里变成呜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细白的手指攥着江逢的衣摆,好像在求救,又好像想要更多。

    江逢往往会吻得更深,腾出一只手将林知酒得手腕被抓紧,压在头顶,这时候怀里的身体总会细细密密地颤抖起来,好像紧张得快要晕过去,连呼吸都不会,眼尾渗出生理性泪水,被江逢卷进唇齿间。

    明明后来林知酒被江逢抓着练习很多回,可每一次都那么笨拙。

    ……

    ……

    墙上的时钟还在滴滴答答地走,卧室里大灯开着,亮堂堂一片,林知酒恍惚中闻到自己身上的奶甜香混合着很淡的酒香,好像变成一碗甜酒酿。

    手掌沿着背脊攀升,最终停在细嫩的后颈。五指张开,将细长的一截完全包裹,掌控欲十足的姿态。

    食客显然觊觎已久,对这碗没多少的甜酒酿尝了又尝,吃不够似的,很用力地吞咽。

    林知酒大脑完全空白,所有感官集中在下半张脸,他听见江逢好像很轻地笑了声。

    “怎么总学不会换气。”江逢说。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

    林知酒抱着被子又打了个滚。

    他难以置信。

    他崩溃欲绝。

    怎么就没忍住诱惑!

    要勇于向不良诱惑说no!

    不良诱惑还在洗澡,林知酒觉得自己十分钟前鬼迷心窍了。

    好吧他承认江逢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帅。

    虽然比不上他,但放在人堆里也是很出挑的存在。

    高中时愿意跟江逢恋爱。

    他那张脸也占了一些原因。

    但这不是突然抱着林知酒啃上来的理由!

    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没推开他!

    应该狠狠推开江逢再狠狠扇他一耳光!

    林知酒胡思乱想,没注意到浴室门打开,罪魁祸首满身水汽地靠过来,披着浴袍,领口处空出一截,透明水珠顺着饱满胸肌没入衣领。

    江逢掀开被子,长腿一迈,和林知酒同款的牛奶沐浴乳香气盈满卧室。林知酒见鬼似的往旁边挪,被江逢半途截获。

    “做什么?”他捏住林知酒的手臂,没用什么力就把人拖回,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江逢明明用的跟他一样的沐浴露,闻起来却这么不同,身旁处热源一阵一阵透过薄薄的真丝睡袍往林知酒骨头缝里钻,林知酒受不了地伸手推他。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江逢半倚在床头,浴袍随着他的动作散开一些,腰带也没好好系,块垒分明的腹肌一下子袭击了林知酒推他的手。

    林知酒被烫到似的把手缩回,讲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好好穿衣服!”

    江逢说:“嗯。”顿了顿,唇角很明显地带了笑,心情颇为不错地问,“紧张什么?”

    “谁紧张?”林知酒飞快地说。

    时隔多年,被窝里多了个人,林知酒承认自己有点不太习惯。

    过了一会儿,他找江逢的茬:“那边有这么多位置,你做什么挤我?”

    江逢跟林知酒挨得很近,倒真不是林知酒污蔑他,挤挤挨挨在一块儿,林知酒被他压住,小小地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地从江逢睡出来的小坑里爬出来。

    江逢手里拿着平板在划拉,上面全是林知酒看不懂的文字,林知酒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感兴趣,就说:“你懂不懂礼貌?”

    江逢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林知酒就继续说:“我在跟你说话呢,你看看你在干什么?”

    平板被放在床头柜上,林知酒觉得江逢今天好说话的过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假酒。他本来也没什么正事要说,就觉得跟前男友睡在一个被窝怪怪的,非常别扭,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哪知江逢非常配合,当真放下平板,要听听林知酒有什么高见。

    林知酒没什么高见,被江逢幽深的眼睛盯着,结结巴巴地找话题说:“外婆跟你说什么?”

    林知酒给江逢发完信息,从楼梯口看见李淑贞拉着江逢的手说话。

    李叔贞自从林洛云去世,脑袋愈发不灵光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近来糊涂的时间远远超过清醒的时间,去医院也说是自然衰老导致,没什么办法,林友荣正是因此带着李淑贞常年在外旅游,想多带妻子看看没见过的风景。

    林知酒与林洛云长得太像,李淑贞清醒的时候知道林知酒是她的外孙,糊涂的时候就把林知酒当成林洛云。

    林知酒纠正过几次不管用,就没再挣扎,干脆顶着林洛云的身份跟李淑贞说话。

    江逢顿了顿,“没什么。”

    林知酒不信:“怎么可能没什么?没什么要拉着你说这么久的话?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他越不说,林知酒越想知道,又追问:“到底是什么?快点告诉我!”

    片刻,江逢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慢悠悠的,听着像是有意为之。他道:“外婆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跟你要孩子。”

    “……”

    林知酒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江逢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小腹上飘,林知酒很慌乱,做出凶巴巴的样子拍了下他那侧的被子,发出沉闷的空气声:“看什么看!关灯睡觉了,都几点了?”

    “啪”的一声,室内陷入黑暗,林知酒连常开的小夜灯都没留,背过身对着江逢,摆明了不想看见他。

    片刻,身后的强健有力的躯体突然靠近,林知酒在被窝里僵着不敢动弹,胡思乱想江逢为什么不再找一床新被子。

    小夜灯被打开了。

    微弱的光映着贴的很近的两人,江逢迟迟没有退开。他比林知酒高大太多,伸出一只手探过林知酒的床头开小夜灯,姿势像是一个拥抱。

    林知酒听见很响的心跳声,一时无法分辨是谁发出的。江逢半压在他身上,林知酒抓紧被子盖过小半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很紧张,又不太敢动。

    过了会儿,江逢道:“我告诉外婆,要看你想不想要。”

    林知酒头皮发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逢怎么专挑这种时候犯病!

    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身侧的人长久地凝视他,好半晌,林知酒听见细微的气声,像是个笑。

    原本以为床上睡了个大活人,自己会睡不着,可世事难料,林知酒装睡没多久,就真的要睡着了,即将坠入梦乡的最后一刻,林知酒听见江逢叫他的名字。

    “唔……”他困极了,含糊地应声。

    “就这样下去,你觉得怎么样?”江逢说-

    江逢醒来的时候,林知酒睡得正香,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他的生物钟很早,没有因为留宿其他地方改变。

    林知酒睡相差劲,脸蛋都埋进被子里了还无知无觉,也不怕憋死。

    江逢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林知酒怀里的兔子拿走了。

    林知酒把自己闷得脸蛋红扑扑,没多久,开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两只手还在胡乱扑腾,江逢捏住他的肩膀头,把人翻面,从背对改为正对。

    大约五秒钟,林知酒自觉地贴过来,双手双脚都缠紧,像一只八爪鱼。他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发丝扫过江逢的脖颈,有些微痒意。

    江逢低声道:“怎么这么粘人。”

    粘人的林知酒睡够了,睁开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他醒神片刻,差点吓得弹射起来。

    怎么抱着江逢睡得这么香?

    林知酒大惊失色,心虚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手脚收回来,又担心动作太大吵醒江逢。

    那就完了!

    怎么这么不争气!

    抱兔子抱小熊哪个不行,非得抱个大活人?

    林知酒感到绝望。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睡觉这么不老实?

    要是被江逢发现,他以后怎么见人?

    林知酒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江逢怀里爬出来,头顶忽然传来低哑嗓音。

    “做什么呢。”江逢垂眸和他对视,眼底有很细微的笑意。

    “!”

    林知酒飞快从床上爬起来,若无其事道:“哦,你醒了,快下去吃早饭吧,晚了就没得吃了。”

    收拾好下楼,林知酒慢吞吞地一边吃早餐一边对十分关心婚后生活的林友荣挑拣能回答的问题。

    先他一步下来的江逢不见踪影,林知酒不打算在外祖家久待,免得又被常住的周曼卿抓住揉搓。

    转了一圈没找到江逢,反而被精心打扮一番的小表妹拦住去路。

    林小满穿着白色的公主纱裙,头上顶着钻石皇冠,兴奋地冲上来抱住林知酒的小腿,仰头眼巴巴地叫:“酒酒哥哥。”

    俨然忘记昨天在饭桌上伤心的模样。

    林知酒弯腰摸摸小表妹的脑袋,又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林小满今年6周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本能亲近长得好看又没什么攻击性的人,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羞涩地说:“要酒酒哥哥喂。”

    林知酒被她逗笑,剥开糖纸喂给林小满,小姑娘高兴坏了,笑得酒窝都露出来。

    正准备给江逢发消息,身后忽然传来熟悉嗓音。

    林知酒正被小表妹缠的没办法,头也没回地道:“江逢?你赶紧过来一下。”

    江逢一言不发地过来,不远不近地站着看林知酒跟林小满说话。

    林小满显然十分喜欢这个不能经常见面的漂亮哥哥,一会儿撒娇要林知酒抱一会儿要跟林知酒说悄悄话。

    “不是说要早点回去。”江逢淡淡扫过,“东西收拾好了吗?”

    “啊!差点忘了!”林知酒慌慌张张地站起身,一把拽过江逢,悄声说,“你替我照看一下小满,我给她妈妈发消息了很快就来接她。”

    江逢:“知道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江逢在林知酒心里是很靠谱的成年人,于是简单交代过后便回主宅拿东西。

    大约十分钟,林知酒下楼,一眼看见江逢还在不远处的小石子路上站着,背对着林知酒,身形高大,微微低着头。

    林知酒走近一些,正打算叫一叫便宜老公,忽然听见江逢冷冷淡淡地开口:“你不能嫁给酒酒。”

    “……?”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逢是在跟小满说话吗?

    林知酒莫名其妙地想。

    “凭什么!我就要嫁给酒酒哥哥!我就要!我就要!”小表妹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响彻前院,林知酒吓了一跳,正准备上前安抚,江逢再次开口。

    这回多了些情绪。

    似乎心情颇好。

    “因为酒酒已经跟我结婚了,他是我的,”江逢板着张冰山脸,垂眸和不到他小腿高的小不点对视,唇角隐约勾起,慢条斯理道,“你没这个机会。”

    林小满呆住了。

    巨大的打击瞬间袭击她幼小的心灵。

    片刻,总算反应过来的林小满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妈妈——呜呜呜哇哇!!妈妈——我要找妈妈!”

    林知酒:“……?”

    突如其来的哭喊显然也让江逢没想到。

    不一会儿,他僵硬地试图安抚:“别哭了,你妈马上来。”

    林小满充耳不闻,捂着耳朵继续尖叫:“我不听我不听——”

    林知酒:“……”

    再哭下去可不得了。

    林小满从小宠着长大,稍有不顺心就要光打雷不下雨,没人安抚能从上午嚎到下午。

    为了大家的耳朵着想,林知酒默默从江逢身后绕出来。

    这下,一大一小的眼睛十分一致地转向他。

    林小满再次呆住,一秒停下,接着慌慌张张地开始整理裙摆和小皇冠,又把自己的头发梳理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小淑女模样,乖乖巧巧道:“酒酒哥哥。”

    林知酒摸摸她的脑袋。

    “哎呀,小满,大早上的嚎什么呢!”林小满的母亲匆匆忙忙地赶来,一把捞起女儿,歉意道:“小酒啊,真不好意思,小满就是爱粘人,你不要管她。”

    林知酒也乖巧道:“没事的舅妈。”

    林小满被母亲抱着撤离现场,已经停止哭泣,忘性很大地在母亲怀里高高兴兴地冲林知酒挥手:“酒酒哥哥拜拜,我下次再来找你!”

    林知酒跟她挥挥手。

    小院里只剩两人,林知酒看了一眼江逢。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逢一瞬间极其明显地绷紧身体,嘴角很轻微地下撇,“看我做什么。”顿了顿,语气冷冷,“我只说了一句。”

    “……”

    回碧湖湾壹号的路上,出现了熟悉的沉默。

    江逢若无其事地处理工作,身体却一直没放松,僵硬极了。

    林知酒道:“她就是小孩……”

    江逢的嘴角又开始下撇:“小孩就可以乱说话么。”他补充,“我又没说错。”

    “……”

    好吧。

    林知酒不说话了,江逢却仿佛酒劲儿还没过。

    电脑被啪得合上,江逢偏头跟他对视:“林知酒,昨晚……”

    昨晚?

    昨晚怎么了!还敢提?

    林知酒赶紧大声打断:“江逢!”

    车里很安静,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载音乐关了。

    江逢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不再说话了。

    没多久,驾驶座传来战战兢兢的声音:“小少爷,碧湖湾壹号到了。”

    林知酒如蒙大赦,扔下一句“昨晚的事不许再提”就忙不迭下车跑了,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林知酒顿时跑得更快,不一会儿,把大门“砰”一声关好。

    算了,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林知酒劝慰自己。

    睡了个午觉醒来,吃过晚饭,林知酒收到物业送过来的礼盒,说是一位姓张的先生送过来的。

    林知酒想了想,打开手机询问小张。对面很快回复,说是大老板委托他送来,还说让林知酒赶紧拆开看看是什么。

    林知酒依言拆开,看见里面是一对制作精巧、水头很足的翡翠袖扣。

    江逢买的。

    林知酒踌躇片刻,对翡翠袖扣的喜爱战胜了“江逢可能对我有点什么想法我应该拒绝”的念头。他才洗完澡出来,浑身冒着热气,给自己翻了片面膜敷,二十分钟,一边拆礼盒一边顺手把这段时间拍的照片p好发上微博。

    礼盒里那对翡翠袖扣,水色很漂亮,林知酒拿起来欣赏片刻,对着拍了几张照片,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发给江逢。

    给一点反馈,意思是下次可以继续。

    也是一种喝水不忘挖井人吧!

    尽管江逢就在同层的书房办公。

    但林知酒不想跑过去找他。

    显得多在乎似的。

    还是先这样就好。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江逢倒是回复很快:【嗯。】

    林知酒不高兴:【没别的了?】

    过一会儿,江逢又回:【好看。】

    林知酒:……

    算了,跟这种没品位的人说不清!

    林知酒在床上滚来滚去,打开手机趴在床上刷微博,评论里一水儿地夸他的新袖扣好看,林知酒不免又想起江逢。

    戳戳点点片刻,林知酒纠结一会儿,还是打算过去说声谢谢好了。

    希望江逢领悟他的意思,以后多多送珠宝。

    林知酒表示很喜欢。

    单方面与便宜老公化干戈为玉帛,林知酒个人认为他与江逢目前勉强算是和平相处的合作关系,既然江逢的台阶都递过来,林知酒也不是不能纡尊降贵地走下去。

    这时候江逢大概还在书房看文件。林知酒翻身下床,到书房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两声就推开。

    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完就走,木质门半开,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似乎不止一个人。

    林知酒觉得不对,然而下一秒,他就跟正坐在会客沙发上的陆子骞对上了视线。

    林知酒:“……”

    他还穿着睡衣,上面印着些幼稚的小黄鸭,是林知酒高中买的,今天随手翻到就拿过来穿,虽然整整齐齐没什么见不得人,但算不上很体面,更何况见到的又是陆子骞这个尤其喜欢开玩笑的,林知酒感到非常羞耻,脸都红透了。

    江逢最开始怔了一会儿,很快回过神,看了片刻傻站在门口动弹不得的林知酒,忽然露出一个似乎有些无奈的表情,“十五分钟就结束。”

    又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陆子骞正坐的沙发脚,态度变得不耐烦,“有话快说。”

    林知酒结结巴巴道:“不着急、不着急……”赶紧把门一关,就游魂似的回自己房间,全然忘了最开始找江逢做什么。

    房间里灯开着很亮堂,林知酒受不了地关掉,把自己窝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有人开门,片刻,被角被人掖了掖。林知酒犹在梦里,没怎么在意,还配合地抬起手让人塞进被窝里。

    从前住在云邸公馆,林瑜常干这样的事,因为林知酒睡觉很不老实,爱踢被子,身体又不好,吹一晚上风,第二天百分百要感冒,林瑜就养成了晚上睡前或是起来喝水在他房里转一圈的习惯。

    可今晚过来的人掖完被角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林知酒迷迷糊糊地翻身,身后先是一凉,紧接着贴上来一具体温高出他许多的身体,肌肉结实,块垒分明。

    “!”

    林知酒彻底吓醒了,脑子都没反应过来,一脚先踹了过去,被人用滚烫的掌心握住。

    “啪”一声,林知酒按亮了房间的大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两个人都闭了闭眼。

    再睁开,江逢身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开的大,隐约看见很突出的胸肌形状,大约是刚洗过澡,浑身还带着些微潮湿水汽,左手臂弯里拿个枕头,半条腿已经跨到床上。

    林知酒怀疑自己在做梦:“你在这里干什么?”

    也许是林知酒的表情不像开玩笑,能很轻易地看出防备的意味,江逢那条搭上去的腿就收回了,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林知酒就又问了一遍:“你做什么?”

    江逢的表情带着浓重的不解,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林知酒会问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睡觉。”

    林知酒等待片刻,发现没有下文,顿觉崩溃,又觉他有沟通障碍:“你睡觉不去自己房间,来我房间干嘛?”

    江逢的表情也变了,他嘴角好像轻微下撇,略侧过脑袋,大概过了五秒,开口时语气硬邦邦的:“陆子骞非要多话,不是故意这么晚。”又说,“下次会准时。”

    这是下次准不准时的问题吗??

    “没人问你这个!”林知酒有点崩溃了,“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江逢僵硬地立在林知酒床前,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好半晌,他抱着枕头安静地转身走出去,但没有关房门。

    林知酒瞪着江逢的背影,认为上门体检刻不容缓,想了想又觉得这已经不是医生能解决的问题了,兴许得请个道士做下驱邪。

    第23章 第 23 章 不多时,林知酒再次被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托昨晚那个乌龙的福, 江逢第二天没怎么烦林知酒,很独立地自己吃过早饭,在林知酒慢吞吞下楼后突然变得很忙, 两人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林知酒这天刚好答辩, 也没什么心思搭理近来十分奇怪的便宜老公。

    好不容易结束,司机把人送回碧湖湾壹号,林知酒吃晚饭都提不起兴趣,草草吃了几口就精疲力竭地回房间了。

    好在答辩顺利通过, 林知酒放松不少, 打算给自己放假。

    洗过澡趴在床上玩了半天手机, 先欣赏了会儿剪完发在微博上的vlog, 又看半天评论夸他的话, 心情美的要冒泡, 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两三个滚,又趴回来, 翘着脚跟简霖打电话。

    简霖在电话里说班长在统计毕业party的人数, 又说已经替他报名,让林知酒一起参加。林知酒想了想, 问简霖地点。那头的简霖这时候突然支支吾吾起来,然后说:“我微信发你, 已经报名了, 记得去啊!”

    林知酒觉得奇怪,点开简霖发来的微信,定位离他们学校不远处,名字叫做蓬莱阁。他正打算把自己翻个面再查查这是什么地方,突然就被门口漆黑的一个大个子吓一跳。

    他没什么随手关房门的习惯,之前是因为碧湖湾壹号就住他一个人, 属实没必要,后来江逢住进来,两人也没什么太多接触,直到最近这段时间,碰面才多了些,只是这个习惯一直没改。

    林知酒一只手撑着脸蛋,嘴巴挤出点嘟嘟的肉,是个很不着调的姿势。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房间门口、既不敲门也不离开的江逢,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大高兴,皱巴巴地说:“你做什么呢?”倒是很有些质问的意思。

    江逢不答他的话,还反问起来:“跟谁打电话这么高兴?”他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会儿瞪着眼睛的林知酒,捏住他企图踹人的脚腕,纤细的一小截,一点没隐私意识地看他仰面摆着的手机。

    林知酒试着把脚腕往回抽,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便伸手拍了下江逢的手背,谴责地说:“放开我。”

    江逢“嗯”了一声,是个答应的意思,却十分言行不一,没把林知酒放开。

    林知酒这时候又想起自己的问题,他懒得查,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对江逢不耻下问,“蓬莱阁是在哪里呢?”

    江逢又开始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知酒想了想,举起手机:“他们说要去那里开毕业party。”又说,“大家都去,听说很好玩呢。”

    江逢顿了一会儿,道:“你不适合去。”

    林知酒觉得被看扁,有些生气:“你怎么瞧不起人呢?”

    江逢并不多做解释,只说:“不准去。”

    “我又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林知酒气呼呼的,“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不想听!”

    于是话题就此打住,林知酒把江逢赶出房间,熄灯睡觉了。

    梦里的江逢倒是十分让人高兴,他良心发现,认为自己对待林知酒实在过分,便为之前所有事向林知酒道歉,还吹捧林知酒说他“大人有大量”,并保证从此以后唯林知酒是从,叫他往东便不往西。

    林知酒在梦里消了气,乐颠颠地笑出声-

    毕业聚会本该在六月底,但他们院系有相当一部分同学要出国学习,另一部分同学也要忙着找工作,真到那时候,反倒凑不齐几个人。于是班委商量,趁着大家都还在学校,又不太忙,干脆把聚会提前。

    江逢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很晚才回来。前段时间两人因为“去不去蓬莱阁参加毕业聚会”的事情小吵一架,不欢而散。

    林知酒怕江逢使些手段,阻止自己参加,就打算干脆不告诉他。虽说聚会大概会在十点结束,而江逢最近午夜才会回家,按道理来说发现不了,但保险起见,林知酒临出门前,特意告诉管家,自己去简霖家玩游戏。还强调:“只有我和简霖两个人。”

    管家于是询问:“地址是哪里?要不要司机送您去?”

    林知酒连忙拒绝:“我自己去找简霖就好,他家的路不好过车的。”

    顺利溜出门和简霖会合,两人打车前往蓬莱阁。这里离他们学校不远,傍晚七点,人流不少,蓬莱阁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门前的迎宾小姐姐态度非常好,一身高开叉的旗袍,走动间修长笔直的双腿若隐若现。

    林知酒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简霖拽进了包间。

    五光十色的包间里,几乎称得上鬼哭狼嚎。

    虽说学钢琴大部分人都有十足的乐感,但避免不了少许人就是五音不全,怎么唱都跑调。看见两人进来,有同学热情地拉他们入座,又把桌上的果盘零食推过来,豪气万分道:“随便吃!班费买单!”

    “……”

    林知酒这才发现拽他们的人是班长。桌上放了几瓶开过的酒,几乎见底,班长又说:“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他把点单平板递给林知酒,开始极力推销:“林同学,这里的调酒很出名的,你要不要尝一点?”

    简霖倒是很不客气地点了好几杯,没一会儿,服务生就端了鸡尾酒上来。那些酒果然调得很漂亮,五光十色,闻起来一股果汁味。

    林知酒本来不感兴趣,但他一向喜欢漂亮的东西,这时候立刻被吸引,端起一杯鸡尾酒,好奇地凑近闻了闻。

    简霖也凑过来:“你想喝就喝嘛。”

    林知酒想了想,伸出一点舌尖,跟小奶猫喝奶似的舔了舔,卷起些微酒液咽下去。清甜的柑橘味瞬间席卷味蕾,酒味很淡,几乎尝不出来,更像一杯混合各种果汁的小甜水。

    还挺好喝的。林知酒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虽说江逢前几天撂下话让他就算要去蓬莱阁也不许喝酒,但林知酒向来是个逆反心很重的坏小孩,如果江逢放任他来,林知酒反倒失去兴趣。

    但江逢又是不准来又是禁止他喝酒,林知酒就必定要把这些事做个遍。

    一杯酒不知不觉下肚,林知酒感到空调开得有些高。他浑身发烫,脑袋晕晕,抓着简霖跟他说话:“你有没有觉得很热?”

    简霖也喝了一杯:“哦、哦?是吗?好像是的……”他开始上头,伸手从桌上重新拿起两杯酒,非常大方地塞了一杯给林知酒,“酒酒,我们干杯!庆祝我们永不落幕的青春!我敬你!”

    “干杯!”林知酒有点人来疯,包间里十分混乱,有抱着话筒不肯松手的,有坐在一堆打桌游的,还有拼酒的,甚至还有嚎啕大哭说分手了再也不会爱的……干什么的都有。

    林知酒被气氛感染:“敬丰南!我们美丽的母校!”随即与简霖抱头痛哭,“霖霖,我会想你的!”

    “酒酒,我也会想你的!”

    全然忘记两人双双报考丰南音乐学院研究生均已通过复试,九月就要再次入学成为光荣的新生,延续超过十二年的同学情谊。

    等到反应过来,不仅简霖单点的几杯鸡尾酒全部下肚,甚至还单开了几瓶啤酒。

    简霖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林知酒双目呆滞,忽然发现自己仅剩两格电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他艰难地拿起手机,酒精的作用下,甚至看不清备注。

    “喂!你好!我是林知酒!请说!”同学唱歌声音吵闹,林知酒不由地放大音量,几乎是用喊的。

    “……林知酒,你在哪里?”

    不同品种的酒混着喝最容易醉人,更别提林知酒的酒量本来就浅的要命,此时电话那端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怎么能指望他好好回答问题,“收到!谢谢!”

    “……”

    “怎么没有声音!”林知酒大着舌头,“我是林知酒!请说出你的问题!完毕!”

    “在几楼?我现在过来。”

    林知酒说,“好的!我们再要一份烤鸡翅!不要葱花不要胡椒,多放点蜜汁酱!非常感谢!”

    电话那头啪一声挂了,林知酒听着忙音,不大高兴地说,“我还没说完呢,真是没礼貌。”

    简霖喝完最后一口酒,满脸迷醉地靠过来,看着林知酒,嘿嘿地笑出声,犯花痴道:“酒酒,你好可爱呀,喜欢你……”隔了一会儿,愤愤不平,“真是便宜了江逢!他到底凭什么?!”

    “呜呜我的酒酒,你真的要跟江逢结婚吗?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知酒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江逢的名字。他向来爱面子,喝醉酒了更加,于是做出高傲的表情,孔雀尾巴都翘起来,十分自信地道:“你懂什么呀,江逢来了还不是得听我的。”

    “真、真的吗。”简霖迟疑道,“我看江逢管你管的挺严呢……”

    林知拍拍简霖的手,很厉害地说:“我们不怕他。”

    简霖想起什么,义愤填膺道:“你不记得了吗,高中的时候他就对你管东管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爹呢!哪有这样谈恋爱的,我呸!”他越说越生气,站起来高声道,“他现在跟你结婚了,还整天黑着张脸,谁欠他的!我们酒酒有的是人排队追,江逢趁早滚蛋吧!”

    “就、就是!”

    控诉完江逢,简霖总算安心地晕倒在沙发上,林知酒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很有礼貌地小声说:“我去洗一下洗手间,等下回来找你。”

    简霖早已不省人事,自然无法回应他。

    林知酒摇摇晃晃,顺着标识找到洗手间,洗手时差点一头栽倒。

    右侧忽然伸出一双手。

    林知酒迷茫地抬起头,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那人身上的气息让林知酒反射性皱了皱眉。

    “酒酒?”原清言那张温和的面容在刺目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他轻而易举将林知酒拽起来,“你怎么在这里?”顿了顿,扶住他的肩膀,“你一个人来的?”

    酒精麻痹下的大脑已经不能分辨扶住他的人是谁,只觉得不喜欢,但他没多少力气,用力挣扎了几下没有丝毫用处,林知酒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说:“水……要喝水……”

    原清言语调放得很轻,几近诱哄,“酒酒,乖一点,带你去喝水。”

    林知酒迟钝地反应片刻,手臂甩动间,是个拒绝的姿态。

    原清言毫不在乎,他轻松就将林知酒半扶半抱,就近带进了一间空包房。

    黑漆漆的房间里很闷,原清言找人送了杯水上来。

    蓬莱阁这样的地方,要点平常不那么容易拿到的东西会容易许多。

    原清言僵立很久,想起八岁那年,原建成出现在破旧的福利院,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像做梦一样,收拾好东西,听院长跟他说,他被人领养了。

    福利院里有更多比他小的孩子,大多数领养人都会做这样的选择。小孩子不记事,当亲生的养大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而像他这样已经记事的孩子,在福利院里,从来是被冷落的存在。

    想起从他懂事那天起,原建成不间断地要求他接近林知酒,从一开始的做“好兄弟、好朋友”到后来他告诉他,“你需要跟他结婚”。

    如果不是原建成把他从那个冰冷的地方带出来,提供他优渥的生活和顶级的教育,原清言清楚地知道,仅凭他自己,现在或许过的很艰难。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能力的人不一定过得好,有背景的人一定不会过得不好。

    不管他是否接受、是否愿意,无可否认的是,原清言至今为止的生活,原建成的影响很大。

    最开始,原清言并不那么喜欢林知酒。

    比他小一点,很受人宠爱,好像生来就会获得无休止的喜欢,说是一句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和早失怙恃的原清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可是后来呢。

    到底是在哪一次虚情假意的关心和接近中掺杂了无可救药的真心。

    原清言将这个问题翻来复起思考许多年,最终也不能得出答案-

    江逢上了二楼,脸色冷厉得厉害。蓬莱阁的经理跟在他身后不断陪笑,江逢脚步没停,径直踹开了最里间的门。

    室内很暗,没有开灯,不远处的沙发上,有急促喘息伴随着很低的啜泣声。

    白炽灯倏然亮起。

    江逢大跨步上前,一丝停顿都没有,猛地一拳砸在原清言的侧脸。指骨撞击的声音沉闷又令人牙酸,陪同前来的经理完全没料到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上来就宛如街头混混似的,一言不合直接大打出手,傻站在一旁半天才慌忙上前拉架。

    原清言温和的面具出现一道裂隙,下颌处鲜红的伤痕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慢慢将头转回来,阴冷地和江逢对视片刻,竟露出个微笑来。

    “来的这么快。”他轻声道。

    江逢面色难看至极,顾不上跟原清言多说,三两步抱起不远处沙发上侧躺的林知酒。

    桌上摆着半杯没喝完的水,林知酒面色潮.红,衣领被他拽的变形,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和大片肌肤,嘴巴微张,艳红舌尖吐出来一点,眼睛半睁着,意识不清。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他略略抬眼,恍惚地叫:“江逢……”声音很低,带着明显的依赖和信任。

    他的嘴唇湿润着,红艳艳地小口呼吸着,没什么力气地靠在江逢怀里,软嫩的唇贴在江逢颈侧,毫无防备的姿态。

    砰的一声。

    门被关上,惨白的灯光下,仅剩原清言一人。

    他定定地凝视着余温散尽的身侧,良久,低声道:“是不是应该让你恨我?”

    五月底的丰南温度已经上来,等司机来的时间,林知酒迷迷糊糊醒来,他喝醉了,又觉得热的厉害,不安地扭动身体,被江逢抓住轻松镇压,然后才很乖地被江逢抱着,窝在江逢怀里软绵绵一小团,几乎没什么重量。

    都醉成这样了,还知道用两只手圈住江逢的脖颈,好叫自己不要掉下去。

    他身上香甜,脸蛋被酒精蒸腾出潮湿气息,睫毛纤长又密匝匝的,在眼睑下落出很小一点阴影,红嘴唇像是被谁舔吮过,熟透过季的莓果似的,微微嘟着一点肉,被江逢拿一根手指不客气地摁回去。

    林知酒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感受到有东西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很是嫌弃地躲开,却被报复性地捏了脸蛋。他想叫这个讨厌鬼不要吵他,没看见在睡觉吗。

    但讨厌鬼显然没有读心术,还在不知疲倦地捉弄林知酒,好像他是一块好玩的面团,或是什么儿童玩具。林知酒很想睡觉,便不太清醒地用伸出手来夹住那只作乱的手,小猫似的拜拜,又拿脸颊讨好地去蹭。

    从前他常常拿这套糊弄家里的长辈,每每这时,就不再有人舍得责怪他。

    可这回竟然不奏效,那讨厌鬼又不知缘由地捻起他的头发来,林知酒委委屈屈地挥手要赶走他,那只手便消停了一时半会儿。

    然而还不等林知酒安心睡个好觉,作乱的手又来了。林知酒觉得它真是很不懂事,气坏了,想大声叫嚷,可发出的声音却含含糊糊,宛如梦呓。

    林知酒只好努力把脑袋埋进暖烘烘的怀抱里,紧紧地,叫那只讨厌的手找不着他。这个计谋总算奏效,讨厌鬼真的不再捉弄他,林知酒如愿以偿地昏睡过去。

    江逢抱着林知酒腾不开手,便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一路上颠簸摇晃,这小醉鬼非但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反而睡得更沉了。总算到家,管家被两人的一身酒气吓了一大跳,就要跳起来查看林知酒的状况,被江逢挡回去,吩咐做一碗醒酒汤。

    上了二楼,来到被林知酒霸占的主卧,江逢把人往床上一扔,就要回三楼,然而还没等他走出房门,林知酒就闹出很大动静。两米乘两点五米的大床,也不知道他这么小一点,怎么能把自己滚到床底下,还冲不知道谁发小脾气。

    他把自己摔懵了,揉揉脑袋,两只圆眼睛瞪着门边站着的江逢,好像认定了他是罪魁祸首。

    “你干什么?”林知酒不高兴地说,又试图依靠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劲儿,他差点又摔下去。

    江逢看见林知酒把床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拖鞋踹出去一只,目露凶光地瞪了它们好半天,不怎么讲道理的样子,像是在责怪拖鞋害自己摔跤,但分明是他自己站不稳。

    他想从这间房间走出去,却被不知道什么绊住脚步,叫他移动不得。

    “站在那里干什么呢?”林知酒跪坐在铺满地毯的地面上,面色酡红,十足十的不清醒,吐字也含糊,但江逢听得很清楚,“为什么不过来?”

    他好似理所当然,伸出双臂,是个很熟练等待拥抱的姿势,“过来抱我去洗澡。”

    江逢站了很久,并没有如他所愿走过去抱起他,林知酒等得不耐烦,不由催促几声。江逢顿了一会儿,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为了避免林知酒大吵大闹,影响他人休息,在这座只有他们两人的房子。

    于是江逢还是俯身把林知酒抱进怀里。

    林知酒开始提出新的要求,他习惯被人伺候,也不觉得别扭,指挥江逢道:“我要洗澡。”他想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但总不得章法,把领口扯得歪斜,露出雪白柔软的肌肤。

    被江逢捉住两只细白的腕子,板着脸训:“做什么?”

    林知酒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江逢力气比他大太多,随意就能让他无法动弹,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委屈,他用两只手拉过江逢,抓住他探进衣服里面,去摸自己绵软的小腹,说话的语气非常可怜:“我好热,出了很多汗……”

    “我想洗澡……”

    江逢好似被按下暂停键,忽然对林知酒的热感同身受,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僵硬起来:“热就自己去洗澡,这里不是林家,没人惯着你。”却没有要把林知酒放下的意思。

    林知酒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身体,不大高兴地说:“能不能把钥匙拿出来?太硬了,硌得我很疼。”

    他闹着要换个姿势,被江逢按着拍了一下后腰,这才老老实实呆着不动。江逢随后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用抱小孩的姿势,把林知酒轻而易举地带进浴室。

    江逢让他扶着墙壁站好,自己给浴缸放水,才调好水温,转身后才发现林知酒非常独立地完成了泡澡前准备工作。他眼前晃过大片月光和绸缎一样的颜色。

    他喝醉了酒,一点也感受不到羞怯,又冲江逢讨要拥抱:“抱我进去。”

    江逢的神情似乎是觉得他很麻烦,眉心紧蹙,仿佛极力忍耐。然后动作不太轻柔地把林知酒放进浴缸,清澈的水满溢出来,一下子打湿了江逢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

    林知酒全身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泛起桃花瓣一样的粉色,眉眼也仿佛浸透了,嘴唇微张,蒸腾的雾气中,漂亮又灵动,神情却显得天真。

    或许是从小学习钢琴的缘故,他的手指很长,又细,葱段一样,搭在浴缸边,软绵绵地拽住江逢的衣角:“水为什么没有颜色?”

    江逢分不出心神,也不想回答他的弱智问题,便忽略不答。

    林知酒便自顾自地回答:“因为浴球没放进去。”顿了顿,他疑惑道,“那我的浴球呢?”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林知酒的提问对象显而易见。

    江逢语气很差地说:“我怎么知道?”

    林知酒对他的回答非常不满意,红嘴巴嘟着,责怪他说:“你为什么不拿浴球给我?我泡澡要浴球的。”

    他开始在浴缸里扑腾,热水溅湿了江逢浑身,隐约透出腹肌的形状,不过分夸张,却显得十分有力量。

    “使唤我上瘾了吗?”江逢道,言语中好像很烦林知酒,表情却又不像。

    “我要浴球!”林知酒不肯罢休,在浴缸里拍起很大的水花,再次溅在江逢身上。

    江逢深吸一口气,抬手从上方的置物架随手找了个浴球拆开,正要扔进去,就被林知酒拦住。

    江逢道:“又怎么了?”他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神情也很冷漠,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不要这个,”林知酒分明不清醒,挑剔起来仍然很顺手,仿佛从出生开始就要人宠着哄着,才勉强愿意好好长大,“这个很臭,我要海盐的。”

    江逢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同醉鬼计较太多,林知酒本来就是这样很爱麻烦人的小孩,如果让他不满意,就会一直吵闹。

    浅蓝色的浴球扔进热水,滋滋冒气,轻盈的香味顿时充满浴室,林知酒看了一会儿,又说:“今天是不是应该放蓝色的花瓣?”

    “要矢车菊。”他说这些倒是口齿清晰,不像个喝醉的人。

    江逢就把手边的矢车菊递给他,林知酒拿不稳,一下子洒出大片落在浴室的地板上,也落在江逢的裤脚上。

    好景不长,林知酒发了一会儿呆,想到新的折磨人的办法。

    “我的小鸭子呢?”他颐指气使,“要新买的那只,其他的捏不动。”

    江逢垂眸看他,身体的阴影可以完全将林知酒遮住,一丝光线也漏不进来。

    林知酒跟他对视一会儿,抿抿嘴巴,埋怨江逢:“你怎么不去呢?”又很凶地说,“要是没有小鸭子,我、我……”他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有力的威胁,呆了呆,才说,“我就把水弄到你身上!”

    江逢半天没有动作,就在林知酒要发作时,忽然什么也没说地走出去,片刻,带来了林知酒指定的那只小鸭子。

    很软很好捏。

    林知酒很喜欢,为此大度地原谅江逢的没礼貌。

    所有要求得到满足,林知酒总算愿意安静下来,乖乖坐着,不吵也不闹,令江逢回忆起小时候路过商场,玻璃橱窗里用绒布垫好、钻石装饰的昂贵精致玩偶。

    他反复路过很多次,驻足停留许久,询问店员却得知并不与对外出售,仅供观赏,时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收回。

    江逢想起很多年前的傍晚,原建成约他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咖啡厅暂坐,那张跟林知酒没有半点相似的面孔上带着令人作呕的假笑,告诉江逢说,“林知酒不可能再继续和你交往。”又说,“他已经有固定的结婚对象。”

    “只是吵架了拿你当个调剂品,”原建成嘬了一口拿铁,“你跟他交往……”说到这个词,他好似有些轻蔑的笑,顿了一会儿,才继续,“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就算你能力出色,可这之前这么久的苦日子,林知酒会愿意跟你过吗?你不是不知道吧,他被娇惯的吃不了一点苦。”

    原建成站起身,虚伪地想拍拍他的肩,被江逢不留情面地避开,他却不在乎地笑:“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分手的。你母亲的住院费是不能再拖了吧?放心好了,那家医院是惠生旗下的,我已经替你缴清了,就当是替我那任性的儿子给你的补偿。”

    江逢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冷声道:“我不需要。”

    原建成惺惺作态地叹气:“你还太年轻了,别这么倔。”

    江逢忘了自己当时怎么离开的咖啡厅,又是怎么迎面撞上那时候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原清言,只记得他从脖颈出掏出那枚和林知酒常年戴在身上一模一样的玉观音,笑着道:“这段时间辛苦你照看酒酒了。”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学校,却听见林知酒说要跟他分手。

    江逢想问的问题很多,最终一个也没有说出口。

    他想到林知酒说要分手、转学离开的当晚,酒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昏昏沉沉间,江逢扔掉仅剩的自尊打出无数个电话、发出无数条讯息,对面却始终只有冰冷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又想到医院告诉他账单早被一位原先生结清,徐静兰被推进抢救室的那天,江逢终于收到连日来不间断试图联系林知酒最后的回应。

    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给他发来两条短信。

    一条是“你要不要脸,不要再骚扰我,我男朋友会介意。”

    另一条是“我根本没喜欢过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恶心。”

    那天在江家老宅,林知酒看见原清言时那样激烈的情绪反应,又当着他的面和他接吻。

    像是把他当成让原清言吃醋的工具。

    可江逢却连质问都不敢,生怕这段经不起一点折腾的脆弱感情就这样消失。

    他想到林知酒很轻易地接受表白,又很轻易地说出分手。

    也许对林知酒来说,和江逢交往更像一场新鲜刺激、从未尝试的游戏。他在开始之前兴致勃勃,玩了一会儿便发现江逢十分无趣,不会说好听的话,也没有浪漫的约会,只会冷着脸教训他,叫他不许吃冰,或者别的。

    江逢以为自己早就忘记这些旧事,但现在还能很清晰地回忆林知酒当时好似赌气一般的神情,和有点点红了的眼眶。

    当时他可能是想哄一哄,但怎么也说不出口挽留的话,最终放弃了,只是冷冰冰地说:“随便你。”

    他觉得再思考这些并无意义,只会显得他当时决定与林知酒结婚是对前男友旧情难忘。这除了让他更加难堪之外别无他用,况且事实并非如此。

    几个月前出现在婚礼上的江逢只是简单地判断,和林知酒结婚好像并不是非常难以忍受,于是决定尝试,仅此而已。

    浴缸里的水由热转凉,林知酒泡的手指尖发皱,才肯让江逢把他抱出去。

    他好像一捧新落下的雪,稍微用点力就要留下痕迹。江逢打开他的衣柜,随手翻出一件睡袍,要给他穿好,被林知酒扭着身体躲开。

    好在已经被擦干,躲进被窝里也没有大问题,江逢手里拿着丝质睡袍,脸色很差,像谁欠钱没还,他上门讨债,“穿衣服。”

    林知酒不太配合,对江逢进行人身攻击:“你看不见这么多皱纹吗,我不要穿。”

    江逢折腾整整一晚,耐心告罄,强硬地箍住林知酒细细一把的腰身,把人拖进怀里,二话不说抖开睡袍,要往他身上套。

    他一使劲,就把林知酒按疼了,一身细皮嫩肉,哪里禁得起江逢乱来,当即叫唤出声,细细的嗓音,小猫一样。

    “痛。”林知酒眸子里晃动着盈盈水色,滚圆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江逢的手骨节分明,一只就能盖住林知酒整张脸,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手臂快要赶上林知酒的小腿粗,肌肉清晰,轻松就能叫林知酒人仰马翻。

    他一动不动盯着林知酒,也没什么笑意,一脸凶相,好像林知酒再多嘴一句,就要把他扔出窗外。

    若是没有喝醉,林知酒定然要跳起来与他一争高下,但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只剩下本能的害怕,就只好能屈能伸道:“这件、这件颜色还挺好看的呢。”可表情又不是这么回事,瞧着好似江逢欺负了他。

    没过一会儿,江逢又一句话不说地转身从衣柜里找了另一件睡衣。这件平整地挂在衣架上,才洗过收好,香喷喷又很软和。

    林知酒高兴起来:“我看这件更好。”

    总算不扑腾,江逢像摆弄一个布娃娃似的摆弄林知酒,给他穿好睡衣。穿着穿着,林知酒忽然眯着眼睛笑起来,五根手指头张开,递到江逢面前,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朝他宣布,“我在融化!”

    他刚才太沉迷在浴缸中与鸭子作伴,手指上全是一道道长时间侵泡后的皱缩,关节带着点粉。

    江逢低头去看,但并未发表任何感想。

    林知酒认为他没听懂自己绝妙的笑话,露出一个责怪江逢很笨的表情,颠三倒四地解释说:“我有很多水,现在在水里一起融化了。”还没解释完,被江逢捏住上下两片唇,唔唔地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吵死了。”江逢说。

    他把林知酒放在怀里固定,端起已经晾得温凉的醒酒汤,捏住林知酒的下颌,红润的唇张开,露出里头贝壳一样洁白干净的一排牙齿。

    醒酒汤特意做的甜,林知酒脑袋晕乎乎地,少见地乖巧,没让江逢费多大的力气。

    可不知道是不是没了酒劲,其他的东西开始发挥作用,林知酒体温逐渐升高。

    他茫然地睁着双大眼睛,不太能理解地问江逢:“我为什么这么热?”

    两个人挨得很近,林知酒温热的呼吸洒在江逢的脖颈,江逢还捏着林知酒的手腕不放,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林知酒热的厉害,认定了江逢给他喝的东西有些什么问题,抬头想要质问江逢,却在那一瞬间触及微凉的唇。

    抱着他的手臂一下子收紧了,叫林知酒喘不过气。他奋力想把自己从江逢怀里拔出来,嘴唇又落在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林知酒……”江逢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略显沙哑,极尽克制,胸腔带起的震动让林知酒耳朵有些发痒。

    他突然发现这像一个开关,只要动一动,江逢就会变得不一样。

    林知酒又笑弯了眼睛,像对待什么新奇的玩具,用削葱般的指尖轻轻按上去。

    下一秒,神情十分可怖的江逢猛地抓住他两侧肩膀,拎一只猫崽一样把林知酒从床上拎起来,让他与江逢变得一样高。

    江逢黑沉沉的眼睛里全是林知酒看不明白的情绪,只知道江逢的模样简直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

    林知酒觉得他渴得厉害,又很热,而江逢身上凉悠悠的,便想要贴的更近。红嘴唇张开一点,洁白的小牙齿露出来,嫩生生的舌尖躲在后面。他无师自通,白皙双臂如同枝蔓,攀附着江逢的肩膀,仰头去够他的唇。

    唇角堪堪擦过,江逢侧过头,喉结轻滚,自上而下凝视着林知酒,低声道:“我是谁?”

    林知酒晕乎乎的,眼前的人变成重影,看不清模样,他被人捏住下颌,脸颊两侧的软肉嘟着,比剥了壳的白煮蛋还嫩。

    他又问:“林知酒,我是谁?”这回语气重了一些,林知酒感到有点痛,眉心颦起来,呜咽道:“江逢……”又说,“我想去冰箱。”

    被叫出名字的人像是很细微地勾了勾唇角,林知酒看得呆住,片刻,再次被反复涌上来的潮热吞噬心神。

    他扒在江逢身上,像只不知死活的树袋熊,眼睛蒙了层浅浅的水雾,只知道贴紧让自己舒服的江逢,嘴巴里不住地说:“想要……”

    可问他想要什么,林知酒又说不出所以然,脸蛋憋得泛粉,要哭了似的。

    江逢端起床边林知酒近期的新宠玻璃杯,里面是才倒满的矿泉水,是林知酒习惯的牌子。他喝下一口,毫无征兆地俯身吻住林知酒。

    明明表情那样凶狠,落下来的吻却很轻,像一片落叶。

    他撬开他的齿关,微微渡过一些水。

    林知酒总算尝到水的滋味,却嫌喂水的人太慢,便不满地探出舌尖,想要喝到更多、更快。

    可这个人很坏,不仅没有喂给林知酒更多的水,反而慢慢直起身,像是要离开。

    这怎么行?

    林知酒着急起来,他还没有喝够呢,怎么就要把他的水抢走?

    林知酒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人的动作,急切地仰头追上去,嘴巴里含糊地说:“给我、想要……”

    他抓住坏人的两根指头,防止他逃走,又晃晃他的手臂,很可怜地说:“求求你。”又说,“谢谢你。”

    坏人收到他的道谢,善心大发,又开始给林知酒喂水。

    他含住林知酒的唇,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林知酒很喜欢,于是也像小动物似的,不住地舔吻。

    一口水喝尽了。

    林知酒觉得不够,刚才那样的感觉像浸泡在温水里,又暖又舒服,很大程度缓解了他身上要命的灼烧,林知酒还想再来,于是扒着江逢不肯放手,嘴巴里不停地说:“不够,还要。”

    江逢垂着眼睛看了会儿林知酒,不大的一张脸上,泪盈盈的眼睛占了大半,软嫩的掌心牵着江逢的两根手指,从衣摆下探进去,揉上不足一握的细腰。

    手中滑腻的触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江逢不受控地握紧,另一只手用力揉捏林知酒的唇瓣,脸却板着,训他:“不是不准我进房间?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林知酒却一下子抓住江逢,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映着星星点点水晶灯的倒影。他做出很认真的表情说:“可以进。”又仰着脸,眼巴巴地说那些惯常在长辈面前会使来逃避惩罚的技巧:“喜欢你。”

    室内暖黄的灯光下,林知酒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极具迷惑性,浑身都热乎乎软绵绵地,散发着很好欺负的气息,是难得一见的乖巧。

    他贴近江逢,像要把他也拉进无边春色中。

    卧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明知道这是醉鬼的话信不得,更何况林知酒只是想继续刚才舒服的游戏。

    可林知酒的神情看上去又那么认真,不似作伪,叫人不相信都不行。

    好半天没有任何动静,林知酒有些着急。他握住江逢的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急切,又有些委屈,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面前的这个人还不给他想要的东西。

    江逢看他许久,伸手抓住那点红润润的嫩肉狠狠欺负被抓着,不多时,林知酒再次被人按住吻下来。

    这次忽然变得很凶。

    对江逢来说,和林知酒相处的每一天都像一张买不到回程的车票,可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江逢从来没有第二选择。

    拒绝林知酒这件事,总是比答应林知酒要困难许多倍,大多数人不具备这项能力,江逢没道理不在其中。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很简单地拒绝林知酒大多数请求,这个人大概率不会是江逢。

    江逢在很短暂的犹豫中判断出自己不能免俗,于是他只是低声说:“林知酒,醒来之后不要后悔。”

    第24章 第 24 章 “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卧室的空调被人调高。

    江逢牢牢将林知酒禁锢在怀中, 叫他侧一下身体都不能,只能仰着脑袋,被迫承受他的亲吻。

    他臂弯里锁着的林知酒, 连骨骼都柔软, 半跪在大床上,纤弱的小腿从睡袍中踢蹬出来,仿佛初春的嫩芽一般柔软,或是被人一握就要融化的雪花。

    又细又直的一双腿, 在江逢掌中来回交缠, 又被毫不费力地捉住、分开。

    大掌抚弄间, 绵软的腿肉从指缝满溢出来, 白腻皮肉被人反复亵.玩, 仿佛落了一场春雨后的海棠花, 又或者是禁锢在金笼中不见天日的雀鸟,日日哀鸣。

    察觉到怀中人不受控地颤动, 江逢略微分开一些, 低低笑道:“换气。”【这是在亲亲!!!】

    “呜……”林知酒犹如一颗汁水丰沛的葡萄,还未完全成熟便被人蓄意摘下, 洗净剥壳,缓慢享用。

    江逢望住林知酒瞳孔涣散的脸, 一种隐秘的快.感无声地蔓延、扩大, 连心脏都重重地鼓动起来。

    林知酒呜咽着哭喘,却无法激起始作俑者的任何同情,反而引来更过分的欺负。

    他如同一株荏弱无依的菟丝花,湿透的唇瓣洇出艳红,幼嫩舌尖都被吸吮得肿胀。

    【以上均为亲吻】

    林知酒意识昏沉,目光游离, 层层叠叠的绸缎睡袍如同雪浪,亮如繁星的眼眸蒙着一层浅薄的雾气,被人换了个姿势,双腿分开,面对面跪坐在江逢身上。

    柔软的发丝强硬地插进一只手掌,江逢捧着他的脸颊,像对待一朵十足脆弱的花苞,望向他的目光甚至有些虔诚。

    蜿蜒的黑发滑落在颊侧,只露出小半张哭湿的脸。顺着形状漂亮的蝴蝶骨往下,那只精致小巧的足,足尖忽然绷紧,宛如第一次上岸的美人鱼,轻轻游曳。

    “唔、不……够了、够了!”林知酒挣扎起来,像被触及敏感处的猫,脊背颤动,连呼吸都吞没在江逢的唇齿中。

    “酒酒……”他轻声呢喃,却更加用力地吻。

    林知酒一把细细的腰都快要折断,江逢却仍不满意,来回□□他的舌尖,又转移阵地,描绘起唇瓣。犬齿一下一下轻咬,留下暧昧的齿痕。

    又细又小的喘息声,鲜花和海盐的气息浮上来,他受惊地瑟缩,又被迫舒展。林知酒用两只手很无助地挡在脸蛋前,却被江逢捉住手心舔吻。

    林知酒慢慢地攒了点儿力气,掉着眼泪往大床一侧爬。速度很慢,他还要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哭。林知酒哭起来总是很幼稚,一只手捂着一边眼睛,鼻尖都哭红,一抽一抽的,看着很可怜。

    身后探过的大掌骨节分明,肤色比林知酒深很多,轻而易举就能拽着他的脚腕拖回。

    那人很坏心眼,任由林知酒努力地爬了会儿,眼看快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再不紧不慢地把人捞回来,像从路边捞走一只流浪的小猫咪。

    江逢俯身吻了吻他湿漉漉的侧脸。

    ……

    “啪!”

    一记极清脆的响,甜蜜的暖香一道涌上来,是刚才浴盐的香气。

    寂静的卧室气氛陡然一变。

    林知酒惊慌失措地望向江逢,掌心红彤彤的,下意识蹬着脚往后退,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要吓醒了。

    “我、我都说了不要了……”他被欺负得想哭,却又没什么力气,浑身泛着粉,手心都震麻,又疼,江逢脸侧却只是一道几乎看不出印子的浅痕。

    江逢个子很高,下颌线流利,眉骨和鼻梁都高耸,十足锋利的样貌,面上大多数时候没有表情,看过去只感觉冷淡和漠然。

    他顶着攻击性十足的脸,盯着一张小脸都吓得白透、看上去仿佛药效过了的的林知酒,好半晌,又很轻地露出个不太明显的笑。

    “这么凶。”江逢道,顿了顿,低声,“好了,睡吧,不欺负你。”

    林知酒还在抽噎,不怎么信任似的躲开他要抱人的手,委委屈屈地缩在床角,脑瓜子困得发晕,累得仿佛被可恶人类抓住猛吸的小猫咪,变成一只炸毛的芒果核,却连舔毛的力气都没有,终于迷迷糊糊地抱着自己的软被昏睡过去。

    “咔哒”。

    锁芯叩击的轻响。

    浴室的门被关上-

    林知酒睡醒的时候,房间里的窗帘仍然拉着。

    他特意选过的遮光款,一旦拉上就是全然的黑暗,宛如天没亮,非常适合爱睡懒觉的林知酒。

    微微动了动身体,碾压般的酸疼感席卷而来,柔软的睡衣因为胡乱踢蹬往上掀开,露出斑驳白皙的身体。

    尽管羽绒被已经足够软,林知酒起身时扔被被面摩擦的触感疼得往后缩。他低头去看,锁骨下方一片红肿透亮,像是被谁狠狠舔吸过,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林知酒疼的眼泪差点又掉出来。

    那里有层很薄的药膏,有些干了,留下白色的痕迹。

    肚子扁扁的,林知酒没什么力气地看了眼时间。

    ……怎么下午六点多了?

    林知酒怀疑自己还没醒。

    手机里浩浩荡荡涌来无数条消息,简霖一人占了三分之一。

    毕业聚会、蓬莱阁、喝酒……

    林知酒勉强从成堆的信息中挑选出一些有用的。

    对了,昨天好像跟简霖一起去蓬莱阁参加毕业聚会,两个人都喝了不少。

    喝了不少,然后呢?谁带他回来的?

    好像是、好像是……

    江逢……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浮现,林知酒的脸蛋迅速染上一层烟霞般的红。

    昨晚他们、他们。

    只亮了一盏小夜灯的卧室,啜泣声断断续续,伴随着难耐的喘息,他最喜欢的那只兔子玩偶被踢到床底下,林知酒哭得满脸泪痕,好可怜的模样,藤蔓似的雪白手臂缠在江逢脖颈,眼尾不断淌下泪来,却哽咽地说:“还想要……”

    一轮结束,江逢似乎顾及他的身体,想把他抱去浴室洗澡,可林知酒不肯配合,哼哼唧唧地粘人,脸蛋闷的粉红,眼泪还在掉,被他拿手背一下一下擦干,又马上涌出更多,乖的叫人心软。

    最后当然如愿以偿。

    林知酒最后是在柔软的大床上晕过去的。

    ……

    ……

    林知酒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回忆半天,恨不得就地失忆。

    然而他虽酒量浅,却从不断片,第二天指定能回忆起所有细节。

    林知酒的肤色白,一点变化就十分明显,他惊慌失措地咬住下唇,脸蛋红透了,连小巧的耳垂都漫上相同的颜色,好像在这间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的房间里,平白无故被谁欺负了。

    他想不明白。

    江逢为什么不推开他?

    明明林知酒喝醉了酒,意识不清醒,这怎么能作数?

    江逢不会是觊觎自己已久,昨晚故意占他便宜吧?

    虽说这并不值得惊讶。毕竟他这样漂亮又可爱,谁不喜欢呢?

    江逢把持不住也是很正常的。

    但林知酒认为,江逢这人真是不怀好意,过分的很。

    喝醉酒的人只有一个,江逢作为清醒的一方,理所应当承担起所有责任。

    就因为江逢的不拒绝,他们才做了那些过分的事,又很久,久到林知酒今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这都是江逢的错!

    如果江逢及时制止,把他推开,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逢他怎么能这样?

    林知酒随即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江逢冷漠无情将自己推开的场景。?

    江逢是不是眼睛不好使?!!

    林知酒气坏了。

    他长得这么好看,又这样主动,简直是江逢祖坟冒青烟,八百年修来的好福气,可江逢竟然敢推开他?

    肯定是眼睛坏了,脑袋也不好使!

    说不定其他地方也有些隐疾,不太行呢……

    好吧。

    其他地方还是很行的。

    林知酒不情不愿地承认。

    他顶着张被欺负过头的漂亮脸蛋,想发泄,对象却迟迟没出现。

    林知酒顿时更生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

    吃完就跑?

    混蛋江逢!

    尽管全身都干净清爽,应该是洗过澡的,但林知酒感到头晕目眩,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气的,总之,都怪江逢!

    林知酒身残志坚地打开微信,把江逢拉黑了。

    好饿。

    但是动弹不了。

    林知酒有点点后悔。

    早知道先把江逢骂一顿再拉黑了。

    等他好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江逢。

    正在脑袋里演练场景,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紧接着,浓郁的食物香气飘荡出来,林知酒一下子被吸引住,鼻尖动了动,房里的大灯就被打开了。

    江逢一身家居服,发丝没特意打理过,不像刚从公司回来,反倒像一直呆在家里。他眉弓很高,是冷峻的长相,漆黑的眉眼定定地望过来,并不意外林知酒已经醒来。

    那份不大不小的鲜肉青菜粥熬了许久,米粒都软烂糯香,散发出诱人的滋味,肉末和青菜都切得很细,几乎要化开。

    床榻微微下陷,江逢身上的热气一并传来,他垂着眼,这时候无端显得柔和。小勺喂到林知酒嘴边,江逢低声道:“不烫。”

    林知酒坚持没到三秒,就没骨气地张开嘴巴咽了。

    不吃白不吃。

    两人少有安静地相处,江逢喂得很认真,瘦肉粥也熬的很好吃。

    林知酒不喜欢姜丝,但吃的粥里又要姜丝调味,很麻烦难养的一个小孩。

    吃了大半碗,林知酒不想要了,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张开,唔唔两声又摇摇头。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林知酒刚才想的大胆,这会儿见到罪魁祸首了,却不知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细白的手指攥紧床单,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江逢叫他:“林知酒。”

    林知酒反应很大,抬起头警惕地盯着他,凶道:“干什么!”

    像只炸毛的小猫。

    江逢温度偏高的手落在他隐隐作痛的腰上,“还痛吗?”

    “你说呢!”林知酒被他揉的舒服,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嘴巴上却说,“都怪你。”

    江逢嗯了一声。

    江逢慢慢地给他揉后腰,林知酒又有些昏昏欲睡,没一会儿,江逢突然道:“要不要再跟我试试。”

    林知酒一激灵,瞌睡都吓跑了,犹疑不定地说:“……你什么意思?”

    江逢漆黑的眉眼仍然淡淡的,可却让林知酒觉得和平常不一样,他热气腾腾的胸膛贴过来,露出些攻击性,可说话的语调又像在祈求或是忐忑。

    “我说,要不要再跟我试试。”他移开了凝视林知酒的目光,却叫林知酒觉得他变得更紧绷,仿佛一张拉满的弓。

    林知酒的心脏好像随着他的动作扑通扑通不听使唤地跳到嗓子眼,江逢仍旧放在他腰上一动不动的手此时让人能难以忍受。

    林知酒脑袋都要转不动了,只想尽快结束这奇怪的对话,胡言乱语道:“你不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梅竹马?不要对我说这样奇怪的话。”

    江逢揉.捏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大约是传染了林知酒的药效,江逢觉得自己有点脑袋疼。

    片刻,室内响起他不辩喜怒地反问:“不是你有青梅竹马?喜欢原清言的是你还是我?”

    林知酒一下子瞪大眼睛,想要从床上跳起来,奈何硬件设施限制,他拧着眉心,仿佛平白遭受重大污蔑,哆哆嗦嗦地指着江逢,话都要不会说了。

    好半天,他露出被侮辱的表情:“你才喜欢原清言!”

    林知酒气坏了,回忆着同人文的内容,开始大声朗诵:“明明是因为原清言是你心中的白月光!你跟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才非要跟我分手,你你你、你倒打一耙!不要脸!敢做不敢认!”

    “谁敢做不敢认?”江逢忽然欺身靠近,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知酒,“我从来没什么青梅竹马。”

    他的声音很沉,“从来没什么所谓喜欢多年的白月光。非要说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人……”江逢的话突兀地停在这里,没有继续。

    林知酒被江逢盯得心慌意乱,视线乱飘,心脏随着江逢的话不合时宜地快速跳动起来,“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好半天,江逢道:“你不问我是谁么?”

    林知酒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只半垂着眼睛,睫毛很轻地颤,片刻,才声音小小地问:“是谁?”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林知酒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一分一秒,墙上挂着的时钟滴滴答答,他感到恍惚。

    江逢不说话,只是盯着林知酒看,好像大型猛兽盯紧心仪的猎物。

    林知酒被他看的浑身发烫,心脏好像快要蹦出胸腔,视线飘飘忽忽的,不敢和江逢对视。

    “你不清楚么。”江逢倏然开口。

    顿了好一会儿,在林知酒茫然和不知所措的神情中,江逢语气加重,变得低沉,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林知酒?”

    第25章 第 25 章 标题写的是“婚检”

    六月中旬, 丰音的毕业音乐会即将举行。

    关乎到毕业,即使是林知酒,也不免有些紧张。

    更何况他的目标不是通过, 而是要拿到优秀。

    就像林洛云曾经毕业时做到的那样。

    昏天黑地地练了一段时间琴, 林知酒总是不太满意。

    甚至破天荒地同意了简霖上山求签的邀请。

    再加上这段时间林知酒被原建成烦的要命,不是电话轰炸就是信息轰炸,甚至打到碧湖湾壹号的座机上,都是为了通过他找江逢。

    就算把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又会换号码来打, 简直防不胜防。

    林知酒烦得要死, 干脆跟简霖一起前往万法寺散散心。

    简霖小小年纪, 倒是很有些迷信, 连带着林知酒都听了不少门道。

    林知酒高中时住过几天宿舍, 跟简霖一块儿,那时候简霖的床头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纸和香囊, 每一个都有不同作用, 据说全是简霖在全国各地的寺庙中花大价钱找住持开过光的。

    当时他还送过林知酒一个桃花符,装在小袋子里, 让林知酒随身携带,说是保佑他早日遇到正缘。就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林知酒到处找不着, 只能就此作罢。

    江逢跟他一块儿出门,一个上班一个上山。

    临出门前,林知酒收拾好,准备上车叫司机送去山底与简霖汇合。江逢这时候突然回房间,出来后手里什么都没拿,也不像忘带文件的样子, 林知酒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他也赶时间呢。

    这个江逢,真是麻烦。

    原本他们出门时间是完全错开的,江逢走得早,林知酒磨蹭。不过这几天江逢似乎很清闲,上班时间变得跟林知酒这个闲散人士一致,总撞到一块出门,免得司机来回跑两趟,就干脆一起。

    上了车两人一个靠在左边一个靠在右边,林知酒玩手机,江逢没在车上拿出他不离身的笔记本电脑,看着真的挺闲。

    大概是察觉到林知酒的目光,江逢转身看他,垂眸问:“看我做什么。”没带特别的语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抬手像是不舒服一样又扯了扯从出门时就一直在扯的领带。

    林知酒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那条领带眼熟。正准备细细观察,江逢却忽然转回去了。

    林知酒想了半天,终于费劲地想起这条领带的由来。

    醉酒那天开始,到今天为止,一连大半个月,林知酒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江逢拿回家的珠宝,全部只带了最里层的盒子,看着像随手买的,翡翠钻石各种材质都有,刚开始林知酒还莫名其妙,后来逐渐麻木,收到就扔进柜子里。

    不过礼尚往来,林知酒看当季衣服时,顺手拿了条领带当配货,给江逢当回礼,当然,刷的江逢的卡。

    不是多特别多新颖的款式,林知酒离店前多看了一眼,被SA很有眼色地取下来夸了一通,林知酒便觉得应该挺适合江逢,随手拿了当配货。

    江逢不是个多讲究的人,从认识林知酒起就那样。如果一个人过,随手在路边买个馒头也能凑活一餐,穿衣服上更是如此。

    回到嘉恒后需要出席的场合倒是多了,正装也没装满整个衣柜,领带同样来来回回就那几条,早晨出门前看哪条洗好了就带哪条。

    林知酒想了半天,总觉得最开始江逢拿的不是这条,似乎是另外一条被林知酒嫌弃过不下两次“很丑”的条纹领带。

    好像临出门前回了趟卧室,出来就换成这条了。

    大概是视线太明显,江逢背绷得很直挺,声音也绷着:“做什么?”顿了顿,“出门前那条弄脏了。”

    林知酒不明所以地哦了声。

    过了一会儿,江逢突然开始拿出电脑很大声打字,嘴角下撇,没多久就被嫌吵的林知酒制裁。

    一直到林知酒下车前,江逢的脸色还没有好转。

    林知酒觉得他又在犯病,并不放在心上。

    正准备把门关上,江逢开口道:“几点结束?”

    林知酒想了想,如实说:“不知道,看情况吧。”

    江逢嗯了声,没再说奇怪的话。

    下了车坐缆车上山,简霖去找主持开光,林知酒百无聊赖地乱逛,被一个穿着道袍,正在路边摆摊的和尚叫住。

    那和尚闭着眼睛,表情十分高深莫测:“小施主,我观天意,发现你近日有犯小人之像。”

    林知酒被简霖影响十几年,对和尚道士之类的很是敬畏,他这么一听,顿觉这个和尚有点本事。原建成那个小人近来烦得很,林知酒正想着怎么样把他甩掉,一听和尚的说辞便被吸引。

    和尚明明看上去像是个瞎子,却精准捕捉到林知酒的身影,见林知酒随手拿起一串手串,立即压低声音,很是神秘地道:“这位施主真是有眼光,这可是我的镇馆之宝!”

    林知酒一听来了兴趣,连忙竖起耳朵,左右观察一番,顺着和尚的手势凑近,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这手串怎么了?”

    和尚道:“手串有灵,施主能注意到它,想必是缘分到了。”他顿了顿,“这可不是普通的手串,施主最近是不是感觉诸事不顺、命犯小人?”

    林知酒想到原建成,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和尚激动起来:“那就对了!我这手串,挡灾祸、祛小人可是一绝!施主若有烦心事,只消戴上一周,便可药到病除,诸事皆宜。”

    林知酒露出震惊的表情:“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当然!”和尚说,“如果不是觉得跟施主是有缘之人,我是不会卖的,这手串跟了我几十年,可算作传家宝了!”说完,他又对着林知酒吹捧一番,什么“天命所在”、“大有作为”。

    林知酒被他夸得飘飘然仿佛要上天,当即买下手串,两人都露出捡到大便宜的笑容。

    和尚道:“施主这么爽快,我便再送施主一言,”他道,“施主来这万法寺,定是求姻缘,我甘冒风险,向施主泄露天机。施主的正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作了个揖:“施主不妨仔细寻找。”

    林知酒正听得入迷,右肩忽然被人一按,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回头一看,竟然是江逢。

    江逢把早上穿出门的那套正装换成休闲装,头发像是洗过吹干,但没特意打理,即使如此,那张英俊过头的脸仍然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嘴角平直,没什么和缓的神情,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扫一眼和尚,视线回到林知酒身上,微微蹙着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知酒顿时把新鲜出炉的手串献宝似的与他分享,很得意地说:“这位师傅说我是天命之人,特意把镇馆之宝拿出来卖给我,说是戴上可以辟邪、祛小人呢!”

    他总爱些鲜艳的色彩,身上穿了件藕荷色的卫衣,金属拉链从胸前延伸到修长的颈,大概是有些热,他拉开一些,江逢能很清晰地看到他深陷的锁骨,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林知酒很白,是羊脂玉一样柔润的白,一看就是被人精细养大的宝贝,却又因为身体不算健康,总是纤瘦。

    江逢见过那件卫衣,是某个奢侈品牌送来的新品,还是女款,穿在林知酒身上,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大概是没来得及去理发,他的头发长长了很多,柔顺地沿着耳朵落下来,唇红齿白,倒真像个小姑娘。

    因为心情很好,他脸上带了些不明显的红晕,从薄薄的皮肤下透出来,天生无辜的一双圆眼睛,眼尾下垂,是一副很占便宜的长相,叫人一旦看见,就挪不开眼,要忍不住亲近。

    江逢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即使林知酒那样气人,也总有人舍不得对他发火的原因。

    林知酒炫耀够了自己的好运气,想起来问江逢:“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逢并不是会求神拜佛的人,相比起虚无缥缈的祈祷,他更习惯依靠自己达成目的,很少失败。

    听见林知酒的问题,江逢沉默片刻,并未回答,而是问:“准备待多久?”

    林知酒的注意力轻易被转移,想了想,恍然想起被他遗忘在角落的简霖,“完蛋了,我是跟霖霖一起来的!”

    江逢道:“简霖没有自己的名字么。”

    林知酒顾不上搭理江逢每日的阴阳怪气KPI,低着头给简霖发消息:“你在哪里?出来了吗?”发完消息觉得不保险,就改为打电话。

    好在电话很快接通,简霖在电话里描述他的位置,奈何林知酒是个路痴,晕晕乎乎地绕着万法寺转了好几圈,还是没看见简霖的身影。

    江逢拿过电话,三言两语确定位置,总算带两人汇合。

    既然江逢在这,干脆不再叫司机过来。

    林知酒和简霖两人凑在一块窃窃私语,江逢在前排沉默地开车,仿佛一名尽职尽责的滴滴司机。

    到了丰南音乐学院,简霖跟林知酒说再见,车门砰地关上。

    林知酒坐好,又想起什么,前倾身体趴到驾驶座座椅上,指挥江逢:“把车载音乐打开,我再听一下老师给的曲目,下周毕业音乐会要考试的。”

    江逢顿了下,不知道按了哪里,电台主播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立即响彻耳畔,林知酒吓得一屁股坐回位置,拍着胸口指责江逢:“你做什么呢?”

    江逢道:“开了。”

    “我要开车载音乐,不是电台!”

    江逢倒是什么也没说,配合林知酒再次动手调试中控台。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常用,调了半天也没能找出林知酒想要的曲目,气的林知酒瞪圆了眼睛,快要冒烟。

    “你自己来调不就好了?”江逢道:“前排应该更方便。”

    林知酒想想也是,干脆下车换了座位,三两下就把车载音乐调好,然后长长地叹口气,露出好像很无奈的表情,在他那张过分生嫩的脸上,接着不知学的谁,有模有样地教训起江逢:“你怎么这么笨呢!还得是我来!”

    回了碧湖湾壹号,阿姨正做好晚饭,从厨房出来,告诉林知酒下午有人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他。林知酒皱着眉去看固定电话,发现又是一个陌生号码,猜想定然是原建成。

    原建成好不容易约江逢吃了一顿饭,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并不甘心。

    他的投资公司规模不算特别大,开了一年多,仗着林家女婿的身份,获得了不少便利,但他没那个经商的头脑,合伙人是个不缺钱的富二代,头脑一热要创业,没两天就失去兴趣,撒手不管。

    原建成当初对这家公司寄予厚望,把自己信托里的绝大部分资金都挪用出来,希望能数十倍赚回。

    信托里的钱不少,只要原建成不过挥霍无度的生活,舒舒服服养老完全没问题,只是比不了林洛云在的时候。

    她年轻时并不是多么娴静温柔的性子,反而娇纵得很,林知酒与林洛云从容貌到性格,都十二分的相像。

    大约是觉得女儿这样无法无天的姑娘,嫁进高门大户要吃亏,一个穷小子,又没什么结婚的必要,便从不催促。

    是林洛云主动提出要跟原建成结婚,非常突然,却很决绝,谁劝也不行。林氏夫妇无奈之下,只好见了女儿的男朋友,只觉得老实木讷,没什么能力。

    不过林家不缺钱,也不缺有能力的人,原建成只要能哄林洛云开心,便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也果然把她哄得很开心,婚前婚后,从没变过,只要林洛云闹脾气,不需要等到第二天,原建成立即变着花样逗她。

    他们的感情不说如胶似漆,起码也是相敬如宾,后来林洛云去世,原建成便开始花天酒地,父子关系一再恶化。

    最开始,林知酒会想,为什么爸爸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稍微长大一点,想法就完全变了,他只觉得原建成脑子有问题。

    林知酒从小学开始,就认定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喜欢他的人,另一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原建成显然属于脑子有问题那一类。

    他的意见并不值得放在心里。

    吃过晚饭,林知酒回房间,发现浴室正在被使用。

    近来江逢登堂入室,东西陆陆续续搬来了二楼的主卧。

    没办法,谁叫江逢三楼的卧室三天两头出问题,不是浴室就是大灯,再不然是阳台,总之是有问题,需要临时借用主卧。

    有时候折腾到太晚,江逢顺理成章地住下。

    三四次之后,林知酒嫌他烦,坐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踹江逢正坐着的躺椅,嘴巴不知道被谁亲过,泛着一层湿润的水光,红的要命,不怎么高兴地说:“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这里全是你的东西,你不如搬过来好了。”

    本意是控诉江逢造访频繁,谁知江逢翻过手里的书,淡淡地应了声,第二天林知酒从学校回来,主卧就大变样,连衣帽间一点大的空隙都填满了。

    二楼本来就有书房,之前林知酒偶尔在里面写作业,现在也被江逢霸占,堂而皇之地在里面办公,气的林知酒好几天没搭理他,又把江逢的微信拉黑,换来一架新的私人飞机。

    佳士得拍卖会在五月初早已举行,当时林知酒忙着毕业,实在抽不开身,只能委托助理小张帮忙过去。

    现在一切毕业事宜结束,林知酒只需要等待拍毕业照,时间都空闲下来,本来跟简霖约好要去新港购物,奈何简霖的导师常常不按常理出牌,又带人临时出差,于是出游计划被迫泡汤。

    林知酒原本早早做好计划,打算乘坐新买的私人飞机与简霖一同前往,现在简霖去不了,林知酒想来想去便打算带上小张。

    奈何天不遂人愿,小张远在家乡的表姨妈的儿子的好友结婚,原定的伴郎有事耽搁去不了,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小张必须回去当伴郎,无法陪同林知酒前往。

    林知酒虽然失望,但不是不讲理的人,给小张发了两个哭哭的表情包就同意了,还顺带附上紧急在某社交平台搜索完毕的随礼份额转账作为新婚贺礼。

    小张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跟林知酒差不多大,性格也活泼,很快跟林知酒建立了革命友谊,在微信上说话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拘谨。

    虽然林知酒跟小张很熟,但跟小张的表姨妈的儿子的好友不太熟,社交平台上的答案告诉林知酒,大额红包并不合适。

    折中过后,林知酒转账五千,又说祝新人新婚快乐。

    这是突发状况,林知酒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失望,但小张好像很愧疚,一个劲地给他道歉,反倒让林知酒很不好意思,再三表示自己不介意。

    屏幕对面的小张欲哭无泪,虽然收获了一周带薪假期和高额奖金,可欺骗单纯的老板娘实在内心难安,疯狂滑跪道歉后,小张给大老板汇报结果,收到高冷大老板发来的“谢谢”和五万转账,备注奖金。

    小张含泪收下五万五,下定决心拥护老板娘一辈子-

    林知酒失去陪同伙伴,琢磨着找个人代替。简霖陪导师出差,林瑜更是忙的不行,思来想去竟然没一个合适的人选。

    林知酒要考虑的这么多,江逢还在客厅里打转,烦人的不行。

    林知酒打不过江逢,但可以伸手把茶几上和自己杯子并排摆在一起的属于江逢的玻璃杯挪得远远的,恶声恶气地拍了下沙发,说江逢:“你是不是想吵架?”

    周末没加班的江逢从中岛台绕出来,俯身把被林知酒推到边边角的玻璃杯拿起来,嗯了声。

    原本江逢用的杯子是管家采购家具时一起买的,没什么花样和纹路,林知酒觉得丑,从来不用。

    前段时间林知酒抽联名盲盒杯抽中全套,其中有只绿色的不喜欢,但同系列其他的杯子都被他安排好去处,经常能见。

    林知酒自己不想用绿色的丑杯子但又想看见它,便偷偷把江逢常用的杯子收到仓库去。

    江逢喝水没找到杯子,林知酒超不经意把绿色玻璃杯推过去,还很做作地演了一出大戏,做出心痛的表情,忍痛割爱似的让江逢用绿色的丑杯子。

    于是最后一只杯子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出现在江逢黑白灰的书房。

    这会儿江逢没穿正装,一身很闲适的家居服,惯常冷淡的表情,手里拿着玻璃杯,里头那个长了两只耳朵看上去也不太像兔子的生物跟他对视。

    林知酒看的有点心虚,连忙给他洗脑:“这个联名很难抢的,是我看你没杯子喝水可怜才给你的,你要好好爱护。”

    江逢看了会儿倒扣过来的奇怪兔子,又嗯了声。

    林知酒自己嫌弃丑杯子可以,江逢不准嫌弃,他又添了句:“配你喝水足够了,你不要这么挑剔。”

    江逢没再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林知酒看他周末无事可做的样子,脑袋里灵光一闪。

    叫江逢陪他去新港不就行了?不仅能付钱还能拎东西。

    最重要的是,江逢肯定不乐意跟他去。

    那林知酒就一定要江逢跟他一起去。

    林知酒近来掌握了狠狠拿捏江逢的技巧,让江逢对他言听计从,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

    江逢就站在林知酒身前不远的地方喝水,林知酒懒得动弹,就用脚尖点了点江逢的小腿,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抱枕,颐指气使:“后天你跟我去新港。”

    林知酒是个很好懂的人,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心眼,轻易就能看透。

    比如最近他喜欢跟江逢对着干。

    如果江逢轻而易举地答应和他一起去,林知酒就会兴致缺缺,索然无味。

    反之如果江逢表现得对此次新港之行非常不耐烦和讨厌,林知酒就会对“强迫江逢和他一起去新港”这件事产生莫大兴趣。

    于是江逢很简短地拒绝:“没空。”

    林知酒果然来了兴趣,撑着手从沙发上坐起来,不依不饶:“我都问过你秘书了,你这周很闲,而且你的年假不是还没休?正好一起休了。”

    江逢道:“不想去。”

    林知酒一锤定音:“就这样决定,你的反对无效。”

    他像翘尾巴的小猫,高傲地从人类身边路过:“现在家里听我的。”

    江逢叹口气:“好吧。”-

    私人飞机落地新港时,正是下午四点半。丰南离新港不远不近,近两个小时,私人飞机的活动空间大一些,基础设施都有,但林知酒下飞机时还是累得够呛.

    负责订酒店的是小张,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林知酒特意叮嘱他定两间房。

    小张虽然去不了,倒是很积极,没一会儿就按照林知酒的要求订好了。唯一让林知酒不满意的是两间房还是隔壁。

    离得这么近,岂不是给江逢可乘之机?

    林知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江逢带上,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蓬莱阁之后的第二天,江逢说完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林知酒躲了他好几天,认为江逢摔坏脑子,建议他去看看医生怎么说。

    医生什么也没说。

    林知酒倒是收到一份通过邮件发来的体检报告,标题写的是“婚检”。

    林知酒由此断定江逢脸皮很厚。

    谁跟他要婚检报告了?

    少自作多情!

    上了来接他们的车回酒店略作休整,林知酒安生地睡了个午觉,换了身衣服去敲隔壁江逢的门。

    敲了没两声,套房门打开,江逢一身水汽,裹着白色浴袍,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林知酒吓得后退一步,先发制人:“你怎么不穿衣服?”

    江逢道:“这是我房间。”

    林知酒:“哦,我不讲道理,你穿上。”

    江逢看了他一会儿,林知酒理直气壮地跟他对视,片刻,江逢就进门收拾去了。

    房门没关,林知酒堂而皇之地进入参观。

    即使是一模一样的套间,林知酒却觉得很大不同。他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类香薰蜡烛加湿器,护肤品和面膜散落在各个角落,经常找不到自己要用的东西。

    跟林知酒不一样,江逢的房间里几乎维持原样,没什么私人物品,和江逢本人一样一板一眼,每样东西都好好呆在该在的地方,除了贴身衣物和两套换洗,江逢没带别的东西,一只小小的登机箱就能装下。

    林知酒转着眼珠子打量几个来回,觉得新奇又觉得熟悉。

    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他撇撇嘴。

    明明他俩差不多大,四舍五入就是同龄人,江逢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物欲低到近乎没有,生活品质的唯一要求是活着就行。

    不到十分钟,江逢换好衣服,头发吹的半干从盥洗室出来,林知酒说:“等你好久。”

    这纯粹胡言乱语,江逢不与他争辩。

    出了门将近七点,第一站自然是商场购物。新港是购物天堂,林知酒选了个市中心的商场,又看一眼简霖发来的代购清单,一家店一家店地买过去。

    江逢手上的购物袋越拎越多,一轮逛完,林知酒打算换地方再战。

    出了商场的门,热浪扑面而来。六月中旬的新港已经很热了,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冰火两重天似的,林知酒还没完全适应,当即一个趔趄撞进江逢怀里,被身后的人扶住肩膀带着站稳。

    街道人来人往,流量密集,江逢走在林知酒外侧,一只手拿着战利品,另一只手虚护住林知酒的肩,表情看上去像是觉得林知酒无法独立站稳,他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进行关怀。

    林知酒身上还披着江逢的开衫外套,这会儿到室外立刻将外套物归原主,看在江逢拎了一路购物袋的份上,好险没扔他身上,随手找了个袋子塞进去。

    林知酒眼尖,一下看见街对面停了个社交平台上很火的白底红字的街头雪糕车。

    即使不是节假日,新港的游客也很多,本来地方就不算大,这会儿更挤得慌,雪糕车据说是新港必吃,排队的人很多,挨挨挤挤地在一块儿,春末夏初的温度,看着难受得很。

    “……”

    算了。

    林知酒难得善心发作,不打算叫江逢排队。

    下次再来好了。

    反正想来随时可以,何必人挤人。

    脑袋里转一圈说服自己,林知酒拽拽江逢衣角。

    新港的夜景漂亮也热闹,不知道哪个店搞促销,广播放得震天响,江逢微微侧头,听林知酒说要回酒店。

    才走了一通路,外头又热,林知酒脸蛋发粉,嘴巴红红,看着很不适应新港潮湿闷热的天气。

    他们接下来要拐弯出去,林知酒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雪糕车。

    这雪糕车在新港有很多地方有,不止这一处,今晚选的地方是城中心的购物区,人员本就密集,排队的自然也多,若实在想吃,换个地方也没那么多人,走过去就能买。

    但理智归理智,林知酒并不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想要的东西现在得到和晚一点再得到,尽管东西没什么变化,可情感上难以忍受。

    林知酒一琢磨,要不还是叫江逢排排队吧。

    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拎一会儿购物袋。

    “想吃几个?”

    林知酒愣愣抬头,江逢视线停在雪糕车上没看他,顿了顿,没什么表情地说,“现在还早。”

    成堆购物袋被暂时安置在车上,林知酒刷了会儿社交平台,宣布要去买布甸包。

    他的雪糕吃了几口,唇瓣就被被冰的发红,只好换成舌尖来舔。

    这下吃的更慢,雪糕在六月底的天气化的有些快,林知酒左支右绌,很专注地对着雪糕又抿又舔。

    好不容易把化开的地方舔干净,林知酒忽然感觉到身旁久久注视的视线。他下意识回看过去,正正与江逢对上视线。

    他似乎看了许久,对视时仅仅是很短的一怔,没什么被抓包的尴尬,反而泰然自若地继续看,漆黑的眼睛盯了半天,林知酒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手里拿着的雪糕往后一缩,又很警惕地往旁边退:“你刚刚自己说不想吃的。”

    江逢没作声,林知酒更加警惕:“你想吃等下自己去买。”

    “不吃你的雪糕。”江逢不紧不慢道。

    林知酒闻言松了口气,没什么大难临头的自觉。

    按照攻略买完所有小吃,林知酒心满意足地回酒店。

    刷卡开门,江逢站在另一道门前,很突兀地跟林知酒确认:“吃饱没?”

    今晚江逢拎了一整晚东西,排队也一直是他,林知酒只管站在一边享受,很有一番皇帝待遇,这时候便心情颇好地愿意好好回复:“吃饱了。”

    江逢又看他一会儿,嗯了声就回自己房间了,十分独立,没有林知酒预想中的试图尾随进入他人房间。

    林知酒的好心情持续到洗完澡为止。

    他一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房间里不声不响地多了个不速之客。

    江逢淡淡抬眼:“洗好了?”

    林知酒这下不说话了。

    第26章 第 26 章 五年前,是我甩的他。……

    江逢的吻总是很凶。

    林知酒逆着光, 被江逢捏住腰抱在身前,手臂紧紧地禁锢住他,铁钳似的, 叫人挣脱不开。

    房间里大灯全部亮着, 一举一动都照得清晰,他细白的两条腿搭在床沿两侧,大腿压在江逢身上,挤出些白腻的腿肉。

    这个角度, 林知酒比江逢高出一些, 他感到环抱住自己的人坚硬的胸膛和热度很高的掌心, 在细瘦的脊背上摩挲。

    江逢用的力道很大, 林知酒被抱得有点疼。

    男人腾出的一只手掌握住林知酒下半张脸, 牵引着他贴向自己。炽热的呼吸紧接着随之而来, 嘴唇撞在齿关上,然后被含住一点一点舔过, 一丝缝隙都不放过。

    林知酒想退开, 却被更紧地压向江逢。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林知酒深深陷进柔软的床塌里, 江逢身上很清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一点薄荷味,本该是凉津津的, 却逐渐在他们的动作里升温。

    牙齿被毫不留情地撬开, 江逢不留情面地挤进去,全然压制的动作,吻得更深。

    仰躺着的林知酒呼吸急促,喘息声细细小小,脸蛋憋的粉红,眼尾渗出一点泪, 呜咽着挣脱一只手推在江逢的肩膀处,又被握紧压在头顶。

    很深的吻。

    结束之后,林知酒浑身都软的厉害,没什么力气地被江逢半抱着摆弄。他坐在江逢怀里。像一只小巧精致的洋娃娃,被欺负得有些可怜。

    江逢拥住他,是全部包裹着的抱法,从身后看,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点黑色的发顶,其余什么也没有。

    林知酒偏头把眼泪蹭在江逢肩膀上,吸气呼气好几次,缓过来一点,立即手脚并用地从江逢怀里爬出来。

    大概是总算讨回够本,江逢这次没有阻止,林知酒得以顺利缩在床角,是离江逢最远的位置,从身旁拎起一只抱枕砸了过去,要发脾气。

    “你怎么这样啊?”他脑袋还有点缺氧的发懵,质问的话不像平日那样有气势,反而显得像撒娇。

    江逢说:“哪样?”

    林知酒拿两只圆眼睛瞪着他,感觉这个江逢真是非常不要脸。

    “体检报告不是发给你了。”江逢道。

    林知酒生气:“谁管你要了?”

    江逢又嗯,隔了一会儿,才说:“补给你。”

    “我不要。”林知酒伸直了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江逢,眼睛垂着,盯着不远处小沙发上的纹路,“补给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林知酒察觉到江逢望过来的视线,很浓重的墨色的眼睛,里面全是林知酒看不懂的情绪。

    或许懂了一些,又不太确定。

    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却还是执着地要问。

    “你说要重新追。”江逢一边说一边伸手拽林知酒的脚踝,被踹了两脚也没放弃,脸上的表情看着像是很冷静地陈述事实,动作却没停,“追你。”

    林知酒的嘴巴还在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追人是这样的吗?”

    这次江逢接话很快,也很肯定地说:“不是。”又很干脆地补充,“我反省。”

    他这样不带犹豫地说法,林知酒挑不出毛病,气的又拿抱枕扔他。

    江逢没动,让他发泄了会儿,“提前收利息。”

    林知酒稀里糊涂地让江逢抓住又亲了半天,最后晕头转向地被抱上床,没力气再计较为什么江逢又住他房间。

    只定了三天的行程,最后一天回程前,林知酒找了家之前来过觉得好吃的糖水店,打算吃过再回丰南市。

    这家糖水店开了多年,并不算热门,因此店里店里没多少人。林知酒拿着菜单看半天,心中纠结是点番薯红豆沙还是点木瓜炖雪蛤,但新上市的核桃杏仁露看上去也很不错。

    点了三四碗不同的糖水,林知酒还有些意犹未尽。这家店现在没多少人,几份糖水很快端上来。

    林知酒是个眼大肚子小的,喜欢的很多,又吃不下。每次跟林瑜一起出门,都是林知酒负责点,吃不完的全部塞给林瑜让他扫光。

    或者是简霖,那也可以,两人分一分,很快就能吃光。

    林知酒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江逢。

    新港地方小,连带着店铺的铺面也小,挤挤挨挨地在一块儿,林知酒其实不太适应,呆上三天已是极致。

    江逢身高腿长,穿的休闲装,把本就狭小的空间挤占得更小,整个人有些别扭地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若是几个月前的江逢,必然不可能跟着林知酒过来这里受罪。

    依照之前的表现来看,林知酒觉得他多半会冷着张脸看人,兴许还会不耐烦,跟他说,“自己点的自己吃完”。

    林知酒想着想着,脾气就上来了,不大高兴地踩了江逢一脚。

    糖水分量给的足,林知酒每样吃了一点,木瓜炖雪蛤吃的最多,有小半碗,就摸着肚子揉了揉:“吃不下了。”

    他抬眼觑江逢,一只手慢吞吞但理直气壮地推了其中最满的一碗到江逢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江逢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把林知酒吃的乱七八糟的那碗糖水端过来,三两口就吃光了,不像吃甜水,倒像牛嚼牡丹。

    吃完一碗,刚放下小勺,另一碗满当当的杨枝甘露又被推到面前。对面的人连忙事不关己地低头,好像突然对桌上图案产生莫大兴趣。

    江逢顿了顿,端起第二碗,没一会儿又吃完了。这下不用林知酒再说,江逢端起桌上仅剩的一碗,自觉扫光。

    林知酒赶紧说:“这是你自己主动吃的!”

    跟我没关系。

    “嗯。”

    竟然没有反驳?

    好吧。

    林知酒承认,他今天就是故意想为难江逢。

    谁叫他前几个月那样过分?

    林知酒现在讨回来也是应该的。

    回了丰南,江逢变得忙碌起来,林知酒把新港游的照片p了会儿,发上微博,美滋滋地反复欣赏。

    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涌来大片评论,有个没头像也没昵称的僵尸号迅速地发来评论,对林知酒其中一张露了小半截腰线的照片不满意地点评:【这件太短了,下次换一件。】

    不出意外被一堆人围攻,林知酒感到无可救药。

    最开始是没怎么注意的,毕竟评论这么多,林知酒哪能每条都看。

    但僵尸号很不寻常。

    具体表现在次次被骂上热评,也不反驳,但下次继续。

    林知酒拉黑三个号,对方仍然坚持不懈地换号前来。

    于是放任自流。

    也许有某些特殊爱好。

    林知酒不理解但尊重。

    关掉微博,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是约林知酒见面。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无非就是原建成。

    这段时间他的小公司效益很不好,摇摇欲坠,如果没人拉一把,等待他的就是破产清算和巨额债务。

    林知酒对原建成残留的感情早在他抛下他和林瑜出去花天酒地时散的一干二净,况且林知酒本来也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原建成找他,只是想通过他找江逢。

    连回复都懒得,林知酒直接拉黑。

    但原建成非常坚持不懈,立刻换号再次发来消息。

    林知酒点开看了一会儿,一点一点地打字回复。

    【在哪见面?】

    对面早有准备,当即发来个地址,是碧湖湾壹号附近的咖啡店。

    林知酒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江逢打来个电话。

    “选好没有,哪个颜色?”略显生冷的声线透过电流传来,顿了顿,“今天晚点回。”

    林知酒翻开自己的购物车把颜色告诉江逢,又叮嘱他,“记得开免密支付,不然我要好久才能收到。”

    江逢嗯了声。

    对话结束了,那边却迟迟没挂电话。

    林知酒说:“还有什么事?”

    江逢就说:“晚上叫司机接你。”

    前几天跟林瑜约好回云邸公馆吃饭,听林瑜的意思,是打算让他住下。考虑到林瑜是个还没毕业的小孩,一个人住可能会感到孤独,林知酒作为哥哥,十分有责任感地决定陪他几天。

    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这似乎是林知酒和林瑜之间的默契。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管两个人多忙,都会一起住几天,时间不定,时长不定。

    不过没跟江逢说的这么详细,昨晚睡前顺便提了一嘴,说去找林瑜吃饭。

    林知酒想了想:“今晚不回来。”

    电话那头的江逢顿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山竹谁吃?”又说,“牡丹虾让阿姨处理过,不是晚上要吃?”

    林知酒努力思考:“你自己吃吧。”

    “海鲜过敏。”江逢说。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多的这个毛病,林知酒还没说话,江逢很快再次开口:“晚上去接你。几点?”

    林知酒说:“你怎么不干脆一起过来吃饭?”

    “嗯,”江逢语调慢下来,“今天早点下班。”

    “……”林知酒没话说了,只好道:“哦。”

    原建成发来的咖啡厅地址,林知酒不常来。他在靠墙一侧的双人桌上找到了左顾右盼的原建成。

    自从上次在留春汀吃饭,两个人也有快三个月没见。这期间原建成没回过云邸公馆,林知酒自然也没那个兴趣找他。

    对于他的现状,林知酒并不关心,只是偶尔听林瑜说起原建成的投资公司因决策失误,日薄西山,临近倒闭边缘。

    这并不奇怪,原建成本来就没什么商业头脑,不然也不会中年一事无成,全靠吃妻子软饭得到大笔信托基金。

    林家从不去追究这些,仅仅因为林洛云在世的那些年,原建成让她过得开心。

    林知酒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直入主题:“你给我发的消息什么意思?”

    原建成道:“就是那个意思。当年他能为了医药费离开你,你又怎么知道现在跟你结婚不是别有所图?”

    店里空调打的很低,舒缓的轻音乐伴随着成片的绿植,照理说,在炎炎夏日,是很让人放松的环境。

    原建成好似言辞恳切,句句为他着想,全然一副好父亲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叫人作呕:“酒酒,我是你父亲,我能害你吗?洛云走了之后,你和小瑜就是我仅剩的亲人。血脉最不能割舍。”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抹了抹眼睛,做作的令人恶心。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探讨我的婚姻关系,只是打算当面跟你说清楚。”林知酒没动桌上的咖啡,他惯来喝不惯苦苦的东西,连没跟他见过几面的江逢的秘书都知道的事情,原建成作为父亲却不知道。

    林知酒从小学后就再未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会儿也只是简单地表明态度,“你最好不要继续骚扰我,或者通过我找江逢,不然你那个小公司只会死的更快。”

    原建成脸色变了又变,强行挤出个笑:“好孩子,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林知酒起身,椅子挪动间发出很轻的拖动声,“我姓林,不姓原。”顿了顿,“你要是实在寂寞,可以去求你的养子,正好跟他打包一起滚蛋。”

    “林知酒!谁把你养的这么无法无天!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林知酒道:“不好意思,我有爹生没爹养,就是这么没素质。”他懒得多说,警告过后就拎包离开。

    身后的原建成气的直跳脚:“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手里惠生的股份都转给你了?只要跟你结婚,就能分走一半!”

    “你觉得一个五年前为了医药费抛弃你的人,会不会因为这些股份再次让悲剧重演呢?”

    原建成循循善诱:“酒酒,爸爸早就为你物色好了靠谱的结婚对象,你也认识的,从小跟你一起长大,难道不比一个外人知根知底?”

    林知酒往外走的脚步顿住,转身又走了回来。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原建成大喜过望,连忙继续道:“酒酒,你要是想通了……”

    “不好意思。”林知酒冷冷打断,神情十分不满,微微扬起下颌,像只高傲巡视领地的翘尾巴小猫,“我纠正一下。五年前,是我甩的他。”

    林知酒从咖啡厅走出好几百米,有点恍惚地回过神,低头给林瑜发了条信息,慢吞吞地往家走。路过大门口的生鲜超市,他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买雪糕。

    碧湖湾壹号附近没什么商铺,这家生鲜超市是最近的。林知酒经过很短暂的犹豫,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才上了两级台阶,不远处一位左右手各拎了两个购物袋的老太太差点滑倒,林知酒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

    老太太站稳,脸上乐呵呵地跟林知酒道谢,又把刚买好的苹果往他手里塞。林知酒推辞不过,只好抱着跟他手掌差不多大的红苹果站在生鲜超市门口,看着很是傻气。

    来这里的多半是碧湖湾的住户,老太太看着六七十了,还是很精神,十分健谈地跟林知酒聊起了天:“今天怎么你出来买菜啦?你先生呢?”

    林知酒很细微地一怔。

    老太太又说:“小年轻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的嘛,不要吵架。”

    “你们是住在壹号的嘛,我晓得。上次我一个人忘了推车,拿不动东西,你先生还帮我送回去了,小两口人都很好的哦。”

    “常看你先生来这边买菜,有时候还买零食,我孙女也爱吃那些。”

    林知酒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有些窘迫道,“我们、我们没吵架。”

    老太太笑眯眯道:“知道的,知道的。我是说之前,好几个月前,我下楼扔垃圾,在前面的花坛那块儿,”她一边说一边冲不远处努努嘴,“你先生一个人坐着呢,起码坐了两三个小时。他一个大高个,差点吓我一跳,印象很深的。”

    林知酒到家的时候,手里还端着那个大苹果,厨房里有人影闪动,江逢穿着粉色围裙,看着有点滑稽。他不怎么在意地端了一小盘剥好的山竹放桌上。

    “回来了?”江逢伸手拿走林知酒的苹果,垂眸看了片刻好像傻掉的人,低声说:“怎么就买一个?”顿了顿,非常不客气地捏住林知酒的下巴,俯身跟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林知酒愣愣地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被江逢用牙齿咬了下唇肉,才唔唔地想起来要挣扎。没多久,这点挣扎就被江逢不住的亲吻吞进肚子里。

    好半天,林知酒就要呼吸不过来,才总算被江逢大发慈悲地放开。

    呆呆站在玄关处的人嘴唇湿润,看着都有些肿了,一副被欺负过的模样。

    江逢仍旧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在林知酒耳边又说:“笨。”

    林知酒偏头咬了一口江逢没收回的手,含含糊糊地说:“以己度人。”

    使唤江逢去厨房继续做晚饭,点名东星斑要清蒸,蒸的时候要放葱姜蒜,但出现在餐桌上的时候不可以要。罗氏虾一定要白灼不是水煮,水煮真的很难吃。烫青菜不要太久,久了都蔫在一块,一点都不脆,让人讨厌,但太生也不可以,有土腥味,太难闻。

    江逢看他一眼,林知酒非常理直气壮地对视。

    没多久,江逢进厨房,林知酒便上楼给管家拨了内线电话。

    出于安全问题考虑,碧湖湾壹号的玄关和院外大门处都装有内视监控,时效期是半年,林知酒想要找的那段视频不过几个月前,不算什么难事。

    管家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林知酒就收到了发来的监控视频,上面标注好了日期,只需要根据时间查找内容。

    林知酒翻开朋友圈,寻找丰音举行晚会的那天的日期,没花多大的功夫,轻而易举找到了想要的那天晚上的监控。

    4月的丰南市还有些微的凉意。在将近深夜的十点,林知酒看见江逢从玄关处走出去,大约五分钟,他走出门前的庭院,林知酒再次在大门看见他的身影。

    监控记录的时间很短,从江逢离开这栋房子到他走出院门,不到十分钟。按照老太太的说法,江逢走出碧湖湾壹号,在不远处的花坛坐了两三个小时。

    于是林知酒拉动进度条,最终在凌晨一点四十再次看见江逢的身影。

    什么地方也没去,冷静过后的三个小时,江逢回到他们的婚房,这次关门的动作很轻。

    林知酒把这一小段视频又看了一遍,慢慢动了动手指,将其拷贝。

    关掉电脑的同时,江逢推开主卧的门。浅灰色的衬衫最顶上的扣子解开一颗,衣领有些微凌乱。

    “吃饭。”江逢没走进来,握着门把手,颜色很深的眼睛往林知酒这边看过来,让林知酒产生一些被大型猛兽盯上的错觉。

    林知酒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桌上是今早空运过来的海鲜,都是林知酒喜欢的做法,江逢坐在他身边,低头看上去很专注地在剥壳。

    林知酒咽下一大口鲜美的虾肉,突然说:“我要看你的手机。”

    江逢手上的动作没停,表情也没什么多大的变化,只说:“你看。”

    林知酒探过半边身体去江逢的另一侧拿手机,拿到手里很顺畅地打开,总觉得江逢好像还挺高兴。

    “桌子换了,”江逢说,“不然你怎么拿?”

    碧湖湾壹号之前的餐厅是个很大的长桌,不久前被江逢以“占地方、很碍事”为由,换成了个小圆桌,林知酒某天从学校回来才发现。

    刚开始他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某次林知酒单方面冷战时发现自己不能在吃饭时与江逢隔开十万八千里,平均每顿饭下来要被江逢有意无意骚.扰数十次,这才发现此人的险恶用心。

    因为这件事,林知酒又跟江逢拌过几次嘴,林知酒坚持声称这样小的一张桌子简直摆不开菜,需要换张大点的,原来那个看起来就很不错。

    江逢就说,“水果都没洗过几次,你还知道这个?”

    林知酒断定这是江逢有意为之的嘲笑,当晚剥夺江逢进主卧睡觉的权利。

    “剥虾认真点。”林知酒又摆出很严肃的样子训人。

    手机拿过来了,林知酒又不想翻了。

    他就是突发奇想,没什么根据,起因是刷社交平台看见营销号发的“情侣分手的十大原因”,出于好奇点进去的林知酒把整篇文章都看完了,打算在江逢身上实践。

    奈何出师不利,江逢没像文章里说的那样躲躲闪闪、大发雷霆、企图掩盖,反而很乐意似的。

    林知酒看他这样,就不想翻了。

    就着江逢喂过来的手吃了两块虾肉和一口清蒸鱼,林知酒说:“那天晚上,为什么坐在外面?”

    江逢一开始没听明白林知酒说的哪天,顺手将用过的碗碟放在一起,不怎么在意地接了句:“哪天?”

    从新港回来后,江逢有空会在家做饭。他的手艺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退步。

    林知酒客观认为,江逢做的饭比阿姨做的饭好吃一些。

    一开始是做些简单的炒饭,不需要怎么准备食材,到最近江逢下班前会买过菜再回家。

    好在碧湖湾壹号附近就有生鲜超市,价格高昂,品质也过得去,江逢在这段时间里成为这家商超的常客。

    阿姨最近只需要做午饭和偶尔的早饭,如果林知酒不在家,那午饭也不需要做,工作量骤减,阿姨过意不去,便让他们做完饭之后不用收拾,她来就好。

    林知酒说:“你回来那天。”

    江逢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装傻,”林知酒盘腿坐在椅子上,江逢就在旁边,他便伸腿顶了下江逢的小腿,又拦在他身前不让过。

    江逢说:“捣什么乱?”

    林知酒给人握住脚踝,不怎么高兴地动弹了下,这时候很机敏地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江逢一边说林知酒“污蔑人”,一边不客气地握住林知酒的腰把人拎起来,林知酒挣扎不过,只好被抱到沙发上,没两下就从江逢怀里爬出来到另一个沙发上坐着了。

    “现在是谈话时间。”林知酒拍开江逢要来捞他的手,不肯让江逢碰他,“你走开一点。”又很严肃地对态度并不端正的江逢进行口头警告,“请江先生自重。”

    不自重的江先生怀里空了一块,总算坐的直了些,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了。

    过了一会儿,江逢说:“没什么为什么,我喜欢吹风不行吗。”

    林知酒说:“哦,跟我结婚也是吗?”

    客厅晕开的灯影在江逢深色的眼睛里泛起很淡的光晕,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林知酒吃饭前精心挑选的喂猫骗水视频,好几只聚在一块儿,哗哗哗地舔盆里的水。

    江逢原本倚靠在沙发上的肩背缓慢地僵直,在长久安静的空气中显出一点焦灼。

    林知酒又问了一遍:“跟我结婚也是‘没什么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多少思考和反复挣扎,于是江逢很快否定:“不是。”

    紧接着,像是怕他不相信,江逢将原本盯着鞋尖看的视线转向林知酒,下颌线绷得死紧,呼吸声重了一些,而后像是有点艰难却很坚定地开口:“不是,跟你结婚不是。”

    林知酒自然而然地问:“那是为什么?”

    这次没等江逢开口,林知酒自问自答,“因为你需要惠生的合作,需要惠生的支持。他们都这么说。”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还是说真的只是想‘试试’。”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知酒垂下眼睑,密而长的睫毛落下一道阴影。他整个人缩在沙发里,几乎要陷进去,那么小的一团,细胳膊细腿,圆润且缺乏线条感的脸蛋,没有一点攻击性,“那你不要再追我了。”

    在不算很频繁地出入江逢办公室的那些时间,林知酒收到陆子骞有意无意发来的信息,有时候几句话或一张图片,有时候是很短的几秒视频。

    婚戒不是其他人代劳,是江逢自己挑了款式定制的;碧湖湾壹号是按照江逢的想法特意设计、并不对外出售,很久前就准备好的婚房。

    跟林知酒结婚不是因为合作或者其他。

    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在很深地爱着林知酒,却从来不肯说出来。

    如果这场婚姻本身不是出于任何人的强迫和任何利益交换,而是基于江逢本人的意愿,又为什么在婚礼前不肯好好见面,在婚礼上也不肯好好穿婚服。

    但除此之外林知酒更想知道的是,如果五年来江逢和林知酒一样没有从充满很多遗憾的分手中走出来,那到底为什么在林知酒转学的一周里都没有尝试过联系和解释。

    原建成的话里或许掺杂了一些假象,惠生的股份也可能真的如同他所说只需要与林知酒结婚就能得到,而恰好林知酒又那样好骗。

    但在回应江逢“可以再试试”的那天到现在为止,林知酒能跟感受到江逢汹涌的情绪和不间断的喜欢,也同样坚定地相信江逢和他的婚姻不是出于原建成口中不知所谓的股份。

    可倘若五年前原建成真的和江逢有过私下的见面,无论谈话时间是什么、谈话内容是什么,林知酒一点也没有从江逢口中听说过。

    究竟是因为江逢认为林知酒不值得信任还是江逢实际上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信心。

    直到此刻直白地问出口,林知酒也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真的如同反驳原建成那样毫不在乎、充满底气。

    江逢的“试试”到底是一时兴起真的只打算试试,因此不需要解释前因后果也不需要剖白真心,还是有在认真地考虑和林知酒一起的未来。

    林知酒在今天以前自顾自地认为是后者。

    但万一江逢的意思是前者呢?

    万一江逢的意思是“只打算试试”,那林知酒怎么办?

    可能只是因为林知酒真的有点好骗,才第二次什么都不问地轻易上当。

    在明知道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的时候,在根本不确定江逢是不是想要跟他有未来的时候,在再次简单地交付自己的真心的时候。

    长达五年的分手阵痛期仍然没有度过,因为那段感情受到伤害、感到难过的也不只有江逢。

    林知酒并不是真的很笨,在受到过一次伤害后仍然愿意交予江逢信任,答应他“再试试”也不是真的因为好骗。

    只是因为林知酒在感受到江逢爱他的同时也在爱着江逢。

    在与原建成的会面中得知五年前被隐瞒的过往,林知酒的第一反应是为江逢感到难过。

    那时候也只是个高中生的江逢肩膀上背负着自己和母亲共同的未来。

    如果可以做选择,林知酒希望那时候的自己可以多问一句是不是真的决定要分手。

    第27章 第 27 章 文案回收

    中央空调送来的凉风吹在林知酒泛红的脸颊和变得滚烫的眼皮上, 不多时,属于其他人的偏高的体温很快地贴过来,江逢那张总是冷静的面孔上出现显而易见的慌乱表情, 很大颗眼泪从眼眶掉出来, 砸在江逢的手背上,溅起一小朵水花。

    江逢半跪在林知酒身前,自下而上用一只手捧住他的脸颊,大拇指很轻地擦去他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水光, 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抖。

    在很长时间的沉默里, 林知酒坐在单人沙发上, 低着脑袋, 没去和江逢对视, 只是发出动静很小的啜泣声, 那张不大的巴掌脸上湿漉漉的,江逢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对不起, 对不起宝贝……”江逢不断地道歉, 慌乱地想把难过从林知酒的表情里删去,只留下开心和快乐。

    林知酒是那样很娇气的小孩, 就算只是一点点磕碰,也要大声叫嚷起来, 好叫全世界都来心疼他、关心他才行。可真的伤心时, 只会默默地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肯说。

    江逢试探着靠近,察觉到林知酒并不排斥,他慢慢地把人拥进自己怀里,换了个姿势,面对面抱着。

    眼泪很快洇湿了江逢心口处的那一小块布料, 林知酒不肯抬头,两只手抓住江逢的衬衫,脸蛋朝下埋着。

    江逢声音很低,但不住地哄:“乖宝,宝贝,抬起头我看下。”他尝试把林知酒转过来,担心他把自己憋坏。

    林知酒挣了下江逢掰他的手,力度不大,但江逢不敢再碰了。

    好半晌,林知酒闷闷的嗓音混着还没完全停下的哭腔:“你给我道歉。”

    江逢立刻说:“对不起,我道歉。”顿了顿,语气更诚恳些,“对不起宝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林知酒吸吸鼻子,从江逢怀里钻出来,哽咽了下:“还有呢?”

    江逢思考了几秒,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知酒的眼泪再次成串落下来,小脸闷的发粉,一抽一抽地说:“你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江逢有那么一会儿确实没太想明白,但他清楚地知道原因是什么可以之后再说,当下最重要的是把林知酒哄好。他哭起来可怜的厉害,反应太大,身体又不算很健康,江逢担心他把自己哭进医院。

    “那天晚上我不该呆在外面不回家,”江逢观察着林知酒的表情,手掌在他单薄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安抚的意味很浓重,“不该在你问我的时候不告诉你,都是我的错。”

    林知酒用手背把眼泪抹掉,这回没再掉出更多,“那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呆在外面。”

    江逢有短暂的沉默,紧接着没有过多犹豫就开了口:“因为我害怕。”他紧紧地抱了一下林知酒,低声说,“我惹你生气了,我害怕你跟我提离婚。”

    “噢,”林知酒还在抽气,讲话也断断续续的,“那、那跟我结婚,到底是你自己想,还是你爸妈想。”

    “我自己想。”江逢这次一点犹豫也没有,接着很顺畅地说出其他的话,“因为我这五年来,每一天都在想你,酒酒……宝贝。”

    林知酒窝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哭了一顿,他现在浑身没劲儿:“骗、骗人,你说不是以前,还对我很凶。”

    “对不起,”江逢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只能在不断加深的后悔中不停地重复道歉,“是我说错话,我不该那样说。”

    林知酒抽噎着说:“本来、本来就全部都是你的错。”

    江逢说:“嗯。我实在太过分了。”

    看他情绪好像缓过来一些,江逢单手把人抱起来,让林知酒坐在他的臂弯,带着一起绕进中岛台,喂了点矿泉水。

    林知酒喝了两口,再要喂的时候把脑袋往一边偏了下,江逢就把水杯放下了。

    拧了温热的毛巾囫囵擦一遍细嫩的脸蛋,江逢把他有点湿了的额发捋上去,好像照顾一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

    林知酒转身用两条细手臂环住江逢的脖颈,脸蛋贴在他肩颈处,又暖又嫩的触感,像过水的嫩豆腐,热烘烘的。

    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林知酒才开口说:“原建成以前是不是找过你?”

    江逢嗯了声。

    林知酒动了动小腿,碰到江逢坚硬的腹肌,抱着他的人没反应,林知酒又催促地用脚尖碰他。

    江逢的表情出现一些变化,像是不怎么想提起,但又不得不说。片刻,才有点别扭地道:“他叫我跟你分手。”

    林知酒瞪大眼睛,手心里攥紧江逢衬衫的一点布料,不大高兴地说:“他叫你跟我分手你就跟我分手?”手指尖点在他的胸膛,“江逢,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江逢很快否定这个答案:“不是。”他把林知酒往怀里带,低头在他热烫的眼皮上吻了吻,好象这样就能攒够一些说下去的勇气。

    “医药费早就还给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想跟你分手。”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也不来哄我!”林知酒没忍住,眼泪又掉下来,跟开了闸似的,很难停下来。

    他推开江逢给他擦眼泪的手,自己用手背抹,一下又一下,抹不完一样,睫毛湿得好几簇,大眼睛里蒙着层散不去的水光,很可怜地抽泣。

    林知酒除了在床上,很少哭成这样,江逢的心脏泡在他的泪水里,咸涩又酸痛,有些着急,翻来覆去地道歉,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叫林知酒不那么难受。

    片刻,生锈的大脑总算开始运转,江逢捏住林知酒的腕子,从尖尖的下巴一路吻到眼尾,一边说:“没有不找你,也没有不哄你,一直给你打电话,你说讨厌我,说不想看见我。”

    顿了顿,又接着道:“还说你男朋友会生气。”

    林知酒的眼泪还要掉不掉地含在眼眶里,闻言瞪大眼睛,本来就生的一双圆亮的大眼睛,这时候显得更大更圆,“你、你说什么胡话!”

    意识到他的表情不是不肯承认,而是真的茫然和不解,江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说完分手的那天不止是江逢一个人后悔,在这段感情里付出很多的林知酒也同样感到后悔,却因为无法预料的车祸导致长时间在医院昏睡。

    在很多不清醒和无法思考的时间里,被人有意拿走手机发出那些锥心的信息也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始作俑者也许是在其他人看来亲近的人。

    如果那时候的林知酒也一直在等待来自江逢的电话和解释,可直到出院也没能等来一周前还在抱他哄他,说喜欢他的男朋友。

    而后是长达五年的分离,在最后一个得知联姻对象换成江逢的那场婚礼上,除了震惊之外,林知酒是否也有许多无法诉之于口的思念。

    林知酒在江逢长久的沉默里察觉到什么,有些不安地说:“江逢,把你的手机给我看。”

    他知道江逢有备份的习惯,也笃信即使在分手的那五年里,对江逢而言,来自他的任何信息都是需要被保留的存在。

    江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沉默着没有开口。

    林知酒轻轻地叫他:“江逢。”

    被点名的人一瞬间僵直身体,在林知酒的催促下把手机拿出来摆在身侧。

    一顿晚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后是江逢把林知酒抱回卧室。

    被放在床上,林知酒打了个滚,从床边滚到床中央,趴着不动了。

    江逢想上去摆弄他,被林知酒赶苍蝇一样挥手赶走。

    他脸蛋朝下趴在枕头里,被子压在身下,江逢试着扯了一下,没敢用力,不多时被林知酒抓住两根手指扔开。

    林知酒不再哭了,脸上被好好地收拾过,干干净净的一只,只是还有点没停的喘气。

    “你走开。”

    “我不走开。”江逢学了林知酒的语气,没有很像,接着又继续,“我走开谁给你擦眼泪?”

    林知酒说:“我自己擦。”

    “你自己擦。”江逢咬字得学,上前扒拉林知酒,摊煎饼似的把人翻面。

    这次林知酒没怎么很努力地抗争,江逢因此很轻松。但手臂还横在眼睛上压着,好像是要谴责江逢:“你不要学我说话。”

    江逢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低头亲他。

    林知酒消极抵抗,踹了江逢一脚就被死死压住,给人占够了便宜才放开。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林知酒被欺负得又有点想哭,“没看见我在难过吗,这样你都下的去手。”

    江逢痛快地认下罪名,把人捞起来抱着,有什么饥.渴症一样揉.捏林知酒,嘴里说:“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又自顾自给人起外号,“爱哭鬼。”

    林知酒回嘴道:“你才是。”

    江逢说:“我又不哭。”

    林知酒变成一团云朵,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脑袋,把江逢当大型抱枕趴了会儿,才开口说:“你说要试试,是不是试完以后要离婚的意思。”

    “不是。”江逢没能很好地掩藏住脸上后悔的神情,他一字一句地说,“是如果你愿意就要永远在一起的意思。”

    林知酒吸了口气,再次把脸埋进江逢怀里,“口说无凭。”

    “嗯。”江逢顿了会儿,忽然单手揽着林知酒勉强让人坐正了些,另一只手像变魔法似的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个红丝绒的小盒子。

    林知酒在江逢温和的视线中察觉到不太一样的气氛,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江逢于是说:“求婚。”

    林知酒垂在身侧的手很轻地动了动,脸蛋腾升起不正常的热度,视线胡乱飘,就是不肯看江逢。

    过了会儿,他说,“哪有你这么随便求婚的啊。”

    江逢很自然地道歉:“对不起。”又说,“爱你。”

    “笨死了。”林知酒别过头,把手背伸出来放在江逢面前。他比大部分人要白的多,灯光底下几乎是晃眼的白,好似在发光。

    脸蛋是世俗意义上的漂亮,如同世界上众多美好的事物。一朵花或是一片云,因为太过脆弱,所以需要好好爱护。

    江逢的动作不知怎么变得僵硬,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把那枚小小的戒指套在林知酒细细的手指头上,庄重又珍惜。

    “为什么要相信啊……”林知酒低头看那枚闪亮亮的戒指,眼眶又开始发热,又说他,“笨死了。”

    “嗯。”江逢拥住他,好像捧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过了好久,他嗓音艰涩,“我没有哪里好。”

    林知酒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因为没有哪里好,所以根本不敢相信林知酒真的会喜欢他,会愿意跟他过一辈子。

    林知酒却哪里都好,就像全世界唯一一颗无法通过一切手段换取或得到的宝石,而江逢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他觊觎已久,渴望得到,却没什么办法。

    那时候的江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没什么出彩也并不特别,唯一一点也许就只是运气比别人好,才能短暂地拥有这颗宝石。

    世界上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喜欢林知酒,可林知酒说只喜欢他一个人,只愿意和他一起过一辈子。

    这是江逢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

    可太美好的事通常不会长久,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江逢注定失去林知酒,这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在分手后的五年里,江逢频繁地、不由自主地产生“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能幸运这一段时间已经知足,不会妄想能跟林知酒过一辈子。

    林知酒的新鲜期来的太过突然,像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

    而在用尽手段偷来的这一段注定不会长久的婚姻里,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陷得太深,好像只要表现出不在乎和冷漠就真的能顺利说服自己放弃这段感情,从而不再受伤。

    可喝醉后的林知酒亲口对他说“喜欢”,那些自欺欺人的伎俩立即如同午夜十二点准时失效的魔法,叫他逃避不能。

    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放弃林知酒好像比江逢想象中更加困难一点。

    “你笨。”林知酒掉了点眼泪,但不愿意让江逢看见,所以缩成一团拱进江逢怀里,顿了会儿,像是努力忍住哭腔,语气变得理所当然,“我都喜欢你了,说明你每个地方都很好。”

    “不然、不然,”他变得凶巴巴起来,锤了下江逢的肩膀,有点不高兴地说,“不然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林知酒约原清言见面的时间是个普通的工作日。下午两点过五分,林知酒推门走进这家以私密性著称的餐厅,不到一个小时,他从侧门走出来。没过一分钟,原清言带着鸭舌帽,没带墨镜,紧跟其后。

    五年前的旧事真相究竟如何,知情人士不止原建成一人。勉强算得上当事人的原清言可以包含在内。

    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林知酒都做好了与对方谈判的准备,没料想信息发过去不到十分钟便收到回复,作风实在不像个热度还算不错的演员。

    从多年前的领养开始算作一场蓄谋已久的策划,目的是得到林洛云早早立下遗嘱、全数交由林知酒继承的股份。

    幼时开始培养情意的确更加容易,可没想到林知酒从一开始就没将原清言放进选项内。

    功亏一篑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林知酒与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闹起了分手。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阻止那时尚且是个高中生的江逢。

    至于林知酒,在住院昏迷、头脑不清醒的时间里利用一点简单的催眠技巧编造出所谓“真相”,更不是一件难事。

    原建成大概最没想到的就是兜兜转转江逢竟然还是跟林知酒结婚了。

    店外的小院子是专设的停车位,不是饭点,没多少人。

    林知酒远远看见熟悉的黑色车停在不远处,手机里刚发过去的“不用来接”还没超过五分钟。

    驾驶座的车门有开门的动静,林知酒不自觉地上前几步,忽然被身后的原清言叫住。

    “林知酒。”

    好多年没从他嘴里听到过大名,林知酒颇为新奇地转头,“干什么?”

    原清言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再次重复道:“那天的事,对不起。”

    最开始打算加进去的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强力催.情剂,后来换成情侣间的情.趣用品,最后只让他喝下去一小半,不到两个小时就能代谢干净。

    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行为的确给林知酒带来困扰,若要追究也算得上证据确凿。

    林知酒提出作为交换的是如果原清言把他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那么这件事他不会再提起。

    原清言没怎么过多思考就同意了见面。

    林知酒在听过原清言承认蓬莱阁那天打算做的事后也只是撇撇嘴,告诉他:“你知道就算我们做.爱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吧?”

    “我知道。”原清言说。

    “而且江逢不会介意的,我才不会傻到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林知酒又说。

    原清言低头笑了下。

    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理所当然地获得周围所有人的喜欢和爱,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想起自己刚到林家的那天,林知酒站在二楼的台阶上,本来躲在墙后,只露出小半张脸蛋,后来林洛云在一楼叫他,他才慢吞吞地走出来。

    丁点大,不到大人的小腿高,走路还算稳当,就是瘦瘦弱弱的样子总让人担心他要摔跤。浑身白的像雪,没有一处不软,躲在林洛云身后,想偷看他又不敢。

    原清言记得那时候自己对他笑了下。

    林知酒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像害羞似的,也对他回了个笑。

    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发丝和红润润的唇。

    原清言那时候觉得他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小公主被妈妈牵着手走出来,朝他伸出手,原清言把掌心的汗在裤子上擦的干干净净,才敢伸手握住他,柔软细腻得像一片小云朵。

    “你好,我叫酒酒。”他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

    原清言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方的很轻很柔,像是担心吓到他:“酒酒你好,我叫原清言。”

    林知酒看他一眼,小小的脸蛋上眼睛几乎要占去一半,嗓音糯糯,脸颊软软,“哥哥。”又说,“哥哥会爬树吗?”

    原清言在福利院长到八岁,院里的工作人员少,孩子却多,哪能时时刻刻关照到每一个人。爬树这样的事情,原清言很小就会。

    于是他说:“会。”

    林知酒穿着林洛云给买的小恐龙连体衣,很软,可以让他随意爬来爬去也不会受伤,尾巴长长的拖在身后,萌的人心都要化了。

    听见原清言的回答,他乌亮亮的眼睛瞪大了,又诧异又崇拜,跑过来抱住原清言,软软的身体带着甜香,声音也像掺了蜜,先说:“哥哥真厉害,”又说,“那哥哥可以带我爬树吗?”

    原清言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洛云就说:“不行。”

    林知酒被拒绝了,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大眼睛里聚起一些水汽,嘴巴撅得能挂奶瓶,但还是很乖地说:“那好的吧,我不爬树。”

    林洛云就走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又把他抱起来。

    林知酒小小的一团,窝进妈妈怀里,像刚出生没过三个月的小奶猫,两只藕段似的胳膊圈住林洛云,软绵绵的脸蛋贴住她,很小声地说:“妈妈,崽崽乖不乖?”

    林洛云被他软软的发丝扫得忍不住笑,就亲亲他:“崽崽很乖。”

    得了夸奖的林知酒显而易见地乐开了花,吧唧一口亲在林洛云的侧脸,大声说:“爱妈妈!”又说,“妈妈爱我!”

    原清言站在他们身旁看了很久。

    好久以前那个抱着他说喜欢哥哥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更加清晰的记忆里,林知酒总是在说不想看见他。

    那张幼嫩的面孔逐渐长大,他听见林知酒说:“不用再说对不起,因为我不会原谅你的。”

    原清言没忍住又笑了。他长长地叹口气:“好吧,早就知道。你一直这样。”顿了顿,他忽然道,“林知酒,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林知酒往外走的动作很明显地一愣,片刻,才说:“告诉我干什么?要领号码牌排队吗?”想了想,又说,“江逢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被叫到名字的人很快出现在林知酒身后,看上去才从公司出来,一身黑色西装,脸色隐隐发沉。

    长臂很快揽上林知酒的肩,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靠过来,江逢略偏了下头:“等你好久。”转而对原清言是显而易见的忽略,一句话不说,连眼神也没往那边送。

    原清言不在意笑笑,跟林知酒道别。

    林知酒坐上副驾驶,迈巴赫很快窜了出去,仿佛慢点就会有人追上来。

    “不是说了不要接,怎么来了。”

    江逢盯着前方,仿佛非常专心致志地开车,没到五秒,开口说:“不来我怎么知道有人撬墙角。”

    林知酒看了会儿他冷淡的侧脸,故意说:“撬什么墙角,我现在跟你是那种关系吗?”

    江逢有点没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说过的。”

    “我说过什么了,”林知酒不肯承认,“我说的明明是给你个机会,你不要说得好像已经通过考核。”

    几天前在碧湖湾壹号闹了一通,林知酒接了江逢求婚的戒指,事后回过神来很不讲理地要反悔,说江逢只有结果没有过程,不是真心想跟他结婚。

    江逢自然不同意,说送出去的戒指哪有收回的道理,全天下没有这样的事。

    林知酒自知理亏,坚持耍赖,江逢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各退一步,江逢好好追求,不可以敷衍,不可以马虎,不可以不认真。

    但林知酒也不许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谁料没过一周,林知酒私会原清言就被逮个正着,江逢声称要实施惩罚,以儆效尤。当晚碧湖湾壹号的卧室断断续续的哭腔响到天降破晓,第二天江逢不出意外被赶出主卧,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顺着林知酒睡了两天隔壁。

    丰音的毕业典礼安排在六月底,林知酒对此很是重视,对江逢进行严肃警告,奈何效果不佳,只得找了个与江逢惩罚他如出一辙的借口逃回云邸公馆暂住。

    但可惜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等到第二个留守碧湖湾壹号的晚上,江逢在丰音门口的糖水店将林知酒连人带包一起抓获。

    周围学生人来人往,不乏有人跟林知酒打招呼,江逢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还带了个小张一起。

    林知酒忍无可忍,责怪江逢干扰他的正常学习与生活。

    话音才落,小张忽然大跨步上前,拿着个u盘递给林知酒,并字正腔圆、声音清脆,就差当场敬礼了。

    “小少爷,这是江总这个月的行程单以及视频、图片记录,上面都有日期标注,包括行车记录仪和部分监控视频,请您过目!”

    顿了顿,音量放得大了,生怕有人听不见,“江总绝对没有跟除您以外的任何活着、有气息的生物发展超出合作之外的关系!”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僵住了。

    当事人林知酒更是恨不得以头抢地!

    小张犹嫌不够,继续补充:“我向您保证,江总完全不存在任何暧昧对象和出轨行为!”

    所有人:“……”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说,好像林知酒是个多么善妒的人,甚至连江逢的每日行程都要一一留档汇报!

    唯一还算神态自若的人竟然是江逢。

    他仍然板着张脸,看上去严肃万分,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和平常的江逢没有丁点区别,却好像完全没有要阻止助理的意思,反而在林知酒僵硬到无法动弹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似乎在问林知酒为什么不接着u盘。

    林知酒觉得江逢是故意的。

    虽然他依旧面无表情,但林知酒就是知道。

    这样的江逢,反倒更像林知酒记忆里的江逢。

    五年前穿着校服的身影,似乎慢慢和如今的他重合起来。

    从前他们恋爱时,江逢就总是这样。

    那时候林知酒高二,江逢高三。为了让高三生获得更安静的学习环境,学校单独安排了一栋楼,离其他两个年级称得上十万八千里,走过去至少十五分钟。

    之前上下两层时还好点,他们课间都能见个面,但搬了教室,林知酒哪肯跑这么远,更何况高二高三下课时间都不一样。

    多半是江逢来找林知酒。有时候送批改完的练习,有时候送牛奶和小零食,有时候是江逢做的饭。

    离得近,江逢跟林知酒大半时间呆在一起,没多少人敢靠近,只能望而生畏。江逢搬去新教学楼,给了许多人机会。

    学校里暗恋林知酒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男的女的都有,他好像从小就特别受欢迎。情书和巧克力都收到手软。江逢气场强大,乍看非常吓人,有他在林知酒身边,仿佛就给林知酒打上个大大的标签,上面写着“内有恶犬,生人勿近”。

    那是个刚进行完周测的下午。烈日炎炎,温度直逼40摄氏度。

    林知酒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等江逢买冰镇小甜水回来。

    没一会儿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林知酒等得不耐烦,想发消息催促,却忽然有人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

    “林、林知酒同学。”男生穿着南园中学统一的校服,脸红的像刚跑完一千米,“我喜欢你很久了,请问能给我个机会追你吗?”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红,紧张的像是要当场逃跑。

    男生甚至不敢直接问能不能做林知酒的男朋友,只敢要一个追求他的机会。

    大部分学生都以为江逢是林知酒的堂哥或表哥之类的,没几个人能想到他们在谈恋爱。

    江逢看林知酒看得紧,什么都管着,早饭少喝一口牛奶都要说,跟找了个爹似的。

    谁会跟爹谈恋爱?

    林知酒都没反应过来,正准备拒绝,身后突然有关门声。

    江逢那时候就很高了,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男生,手里还拎着打包好的小甜水,脸色沉得像谁抢了他老婆。

    他都没说话,男生先憋不住了,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竟然当着江逢的面,把表白的话又说了一遍,还表情十分诚恳地说:“江学长,我对林知酒同学是真心的,我喜欢他好久了,这辈子我就认准他了,请你成全我们!”

    言辞中,好像真的把江逢当成林知酒的爹,而他正在上门提亲。

    江逢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那表情似乎恨不得把男生碎石万段。气到极致,他反而轻轻笑了下。

    他慢条斯理地把小甜水给一旁为男生默哀的林知酒打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地说:“换了你喜欢的漱口水,要不要试一下。”

    说完,没等林知酒的回答,用一只手捧着他的脸蛋,俯身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教室里早已没人在。

    刚表白就失恋的男生崩溃地跑了。

    第二天,江逢和林知酒在恋爱的消息就传遍了三个年级,校园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低迷,搞得校长以为周测试卷出的太难,特意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激情四射地为全校同学鼓舞士气,然而收效甚微。

    林知酒一直认为江逢为人十分恶劣,只是善于伪装,寻常人不易察觉,只有聪慧敏锐如林知酒,才能一眼看透他的本质。

    幸好江逢并不是闲人,他要赚钱上班养家,没能时时刻刻盯紧林知酒。

    林知酒扳回一局,心情颇好,决定约简霖见面,顺便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最终选定的是丰音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场里面新开业的网红店,两人点了几个招牌点心,又摆拍几十张,精心挑选九宫格发朋友圈。

    刚发布没多久,惯常在朋友圈十分活跃的陆子骞留下评论:【这家好吃吗?好吃我也来。】

    林知酒想到今天言行举止都需要重重扣分的江逢,怒从心起,连坐拉黑了陆子骞和前几天才被放出来的江逢。

    是什么原因拉黑的林知酒这会儿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那天早晨江逢在外晨跑回来,林知酒还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江逢洗过澡,用的是林知酒的沐浴露,带着林知酒非常熟悉的香气靠近床边,低头好像在商量,“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

    林知酒人都没清醒,哪来的精神回复他,嗯嗯嗯地敷衍两句了事。江逢就又说:“同意就嗯,不同意我再问一遍。”

    “什么……”林知酒略微清醒一点,但脑瓜子仍然没转,只觉得江逢吵,就嗯了声。

    江逢不吵他了,好像挺高兴,把林知酒半抱在怀里拍着背哄着睡了。

    一直到第二天,林知酒才发现江逢自作主张拿他手机把黑名单解除,当即气势汹汹地质问,谁料江逢实在是有备而来,冷静地拿出录音文件,声称是林知酒自己同意,与他人无关,气的林知酒追着他打。

    才把陆子骞拉黑,没过五分钟就接到他喊冤的电话,话里话外表示江逢做事江逢当,请不要牵连无辜路人。

    林知酒冷酷无情表示此罪重大,与涉案人员江逢有关的九族都不能幸免,除非江逢亲自过来求他原谅,此事还有缓和的余地,否则全部打入天牢。

    陆子骞立刻请求他换个解决方案,让江逢道歉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

    林知酒哼了声,不想继续搭理,直接把电话挂了便把手机扔到一边,跟简霖去逛二楼的品牌店。

    兴盛是这两年新建的大型商场,主打高端和奢牌,也有不少好看不好吃的网红店。林知酒和简霖刚出来的那家就非常典型,说不上难吃,但总归不好吃。

    两人拍完照没吃什么,这时候一人买了个冰淇淋球慢吞吞地抿,林知酒想起前两天SA给他发的新款,里面用来当配货的苍蝇拍看上去很有意思,就打算顺路去看看实物。

    刚走到店门口就被人拦下,他俩才从学校出来,林知酒书包都背着,又是简单的卫衣牛仔裤,看不出牌子,只知道肯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不好意思,我们要关店了,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站在门口的柜姐上下扫视两人一眼,态度敷衍的很明显。

    现在不到八点,商场里的店铺关门时间都是统一的十点,没有例外,她这么说,摆明了瞧不起两个穷学生,也不想接待。

    林知酒今天被人接二连三的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当即不客气道:“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柜姐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们经理很忙,没空理你。”

    话音落下,满头大汗的经理从人群中跑出来,低声呵斥柜姐,又着急忙慌地对着一旁不远处面色冷凝的人道歉。

    江逢抬手打断,没有要继续听的意思,语气淡淡。

    “——这就是你说的经营状况良好?对待客人是这样的态度,口碑下滑是迟早。嘉恒的投资不必继续谈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简霖拽了拽林知酒的袖子,林知酒勉勉强强偏头扫了眼江逢,又重重地发出哼的音节。

    “你来干什么?”林知酒犹在别扭,不由想起江逢说话不算话、说停不肯停的样子,登时怒上心头,偏头不肯看人。

    众目睽睽之下,江逢表情很淡,嘴里却很低声下气地说:“来道歉。”他走上前两步,试探性地碰了碰林知酒的手,没感受到反对,才紧接着又说,“我来道歉,宝宝。”

    林知酒小小声的哼,不肯看人,但愿意牵住江逢的手,江逢立即把他拉紧了。

    上了车,林知酒仍要远远坐在另一边,势必跟江逢划清界限的模样。

    就着江逢的手喝了口车内小冰箱冰着的水,林知酒宣布:“今晚你睡三楼。”

    江逢喂水的动作熟练,没停,嘴上却说:“我反对。”

    林知酒不高兴地瞪着他,嘴巴里含了口水,腮帮子鼓鼓,咽下去才道:“反对无效。”

    江逢说:“我及格了,可以搬回主卧。”

    “谁说的?”林知酒振振有词,“我算着呢,你现在、你现在,”他略微心虚,有些卡壳才迅速胡诌,“59分。”

    “是吗?”江逢不信,“我要求计分表公示。”

    江逢这人实在不是个好学生,单方面认为自己遭受不公平待遇,非要与林老师说个明白。林老师哪里招架得住,赶紧三两步下车跑了。

    江逢顺手把他乱扔的衣服挂好,去中岛台洗了个苹果,垂眸拿水果刀削皮。

    近来林知酒爱上吃苹果,却不肯吃皮,每次必须要江逢削皮切块才肯吃,是个十分喜欢折腾人的坏蛋。

    林知酒被苹果的清香吸引,沙发上呆不住了,磨磨蹭蹭地挨到江逢身边,装模做样地看了眼快要堆满苹果块的小盘子:“这么多你能吃完吗?浪费不好吧。”

    江逢嗯了声,没下文。

    林知酒觉得江逢这人真是很没情商。

    有个大活人在等着没看见吗?怎么不会问一句他吃不吃?这样一来,林知酒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要吃。

    他不高兴了,踩一脚江逢以示惩戒,又找茬:“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话音才落,江逢手里削得漂亮的苹果皮应声而断,锋利的水果刀斜划出去,林知酒吓了一大跳,立即说:“你没事吧?”

    江逢反应快,修长的手指上出现一道浅浅划痕,没什么大事。

    他略微抬眸,没什么表情:“你害我受伤,不打算负责?”

    林知酒:?

    他:“你碰瓷!”林知酒愤愤不平地指着那道伤口,“你再晚点给我看都好了!”

    江逢嗯了声,不怎么在意的模样,语气很淡。

    “小馄饨重做了,两瓶盖柚子醋和三分之一勺芝麻油。”

    “罗氏虾是白灼不是水煮,已经剥好壳,不会再扎到你的手。”

    “林知酒,”江逢叫他,漆黑的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一字一句,“这次又要用什么理由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