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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陆洺执醒了“给我,握握,你的手。”……

    霍骄走了,可霍骄的话,却一直留在了言初的脑海里。

    以前她一直以为陆洺执的厌女症,只是有钱人的富贵病,谁有点钱谁不事儿多啊。可她完全没想到,背后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

    可言初心里转着的不只是这些。

    他们之前明明和连体婴一样,她吵他,抱他,骂他,咬他,哭着打过他……她已经理

    解了陆洺执的伤口,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他伤口之上的那个例外。

    言初甚至开始害怕,自己在陆洺执这里,或许不是例外,而是一个意外。

    而所有意外的东西,都不稳定。

    言初在这家私人医院待了一个月。

    从四月尾拖到五月底,整整一个月,五月初的时候,医生说她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但她没走。

    她又能去哪呢?陆洺执家吗?她真不敢回去,哪怕那里有她的衣服、书、牙刷,但她一想到回去要一个人开门、关灯、躺上他们睡过的床,就觉得喘不过来气。

    还好这家私人医院是陆氏集团名下的产业,言初不走,自然不会有人赶她,反而待遇极好。

    这个月,言初的日子过得简单又重复。

    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洗脸刷牙换衣服,然后带着早餐去观察室,一坐就是一天。

    言初就这么隔着玻璃,看着昏迷的陆洺执。她总觉得只要自己不眨眼,陆洺执就不会突然死掉。只要她看着他,他就还能活着。

    这段时间,言初几乎没做过梦。

    只有一次,言初梦见陆洺执醒了,坐在病床上骂她,说她脸色难看得跟鬼似的,说她这副样子真恶心,让他见着都犯病。她当时竟然高兴得笑醒了。

    整个私人医院的人都知道,只要言初还在这儿,陆洺执就不是一个人。

    言初这段时间,除了时刻观察陆洺执的状态,还在学英语。

    以前她学这些,是为了有更好的未来,离陆洺执身边那些光、那些亮、那些她碰不到的生活远远的,她只想靠自己在演讲台上发光发热,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再低人一等,不想因为穷得抬不起头,就只能假装什么都不在乎。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真心的,想成为一个能配得上陆洺执的人,能和陆洺执并肩而立的人。

    她想光明正大站在陆洺执身边,不再那么自卑,不再被命运碾得没还手之力。

    出身她改不了,过去的事情也不可能重来一遍。但她有手,有腿,有能力重写未来。这样等再次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才能不再那么自卑、不配、不敢。

    出国上大学,就是第一步。

    ……

    ……

    陆洺执感觉自己飘在一片黑暗里。

    这里没有出口,没有声音,没有任何东西能拉住他。他也不想挣扎,干脆就这样沉着,像等死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突然有一点亮。那里站着一个女孩子,正在冲他微笑。

    陆洺执分不清那人究竟是谢依洺还是言初,眼看着那个女孩子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像珠子一样,啪嗒啪嗒落下来。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给那女孩擦掉脸上的泪。

    可手才抬起一半,他突然想起了言初。对啊,那天他和言初喝多了,言初就是这样哭的,他也是这样鬼迷心窍,想替她擦拭眼角眼泪的。

    就在这时,陆洺执认出了眼前的女孩子。

    不是谢依洺。是言初!是一直陪着他的3301!?

    陆洺执浑身一激灵,手猛地收了回来。他怎么能这样?

    谢依洺死了,谢依洺在他心里是墓碑。他怎么能在谢依洺的墓前,转头去擦掉言初的眼泪?

    他怎么能喜欢其他人?他怎么能这么做?他还没查清当年的真相……

    不能。

    不能……

    这时候,陆洺执突然感觉全身都开始疼,像被一辆大卡车从左往右碾了一遍,尤其是左侧腰那位置,像被生剜了一刀。

    耳边也浮现出了好多声音,吵吵嚷嚷的,有人在喊,有人在跑,声音乱得像炸开的蜂窝。他脑子昏得厉害,只想大吼一声能不能都闭嘴,别他妈耽误他睡觉。

    他还没睡够呢。

    抱着这个想法,陆洺执又陷入了昏迷。

    再睁开眼,他先是从眼皮缝里看到点光,再一动,浑身像被凌迟了一样疼,连呼吸都带着火烧火燎的焦糊味。

    然后他看见,3301正趴在床沿,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手套,脸枕在手臂上,睡得很安静。

    陆洺执看着言初,就那样愣了两秒。

    这睡相,他妈的,还真挺像谢依洺的。以前也没觉得这么像啊。

    陆洺执眼皮一跳,心里腾地就冒上了点火气。在黑暗中反反复复梦见的脸,怎么又这么轻易地重叠上了?

    他咬了咬牙,想吼她一嗓子:“醒醒。”

    嘴一张,才发现自己声音又小又沙哑,喉咙都在冒烟,疼得不行。

    陆洺执难受得想骂街,手也软着抬不起来,僵了两秒,还是硬撑着抬起左手,用自己现在最大的力气推了一下她的脑袋,摆着口型,发出气音:

    “醒——醒——”

    言初迷糊着,脑袋一偏,感觉自己的头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

    她一下就惊醒了,弹起身。

    陆洺执脸煞白,嘴没有血色,干裂得都起皮,正躺在那里幽怨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可因为昏迷了一个多月,连眼白都红彤彤的全是血丝,他看着她,好像有点怒气,又有点迷茫,好像是不太清楚自己在哪。

    言初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看到陆洺执胸口正缓慢起伏着,才敢真真切切地相信,他醒了。

    陆洺执醒了、陆洺执醒了!

    本来言初是准备了很多话的,要谢他、要问他、要跟他算账,甚至连“我好想你啊”那种肉麻话她都酝酿好了。

    但陆洺执一睁眼,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言初鼻子一酸,那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哭得根本收不住,没个形象,眼泪鼻涕一通抹,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坐在病床边上,一边抹脸一边骂:

    “陆洺执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你怎么这么能睡啊你,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陆洺执脑袋还晕着,听见她哇哇大哭那一声,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他喉咙疼得不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尽全力抬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言初看到了,虽然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也不敢再出声哭了。

    陆洺执原本特别不开心,可看着言初红着眼守在他旁边,哭得毫无形象,他突然也不那么烦了。

    言初手忙脚乱地摸了把脸上的泪,靠近他,哽着嗓子说:“你知道吗,现在……都快六月了。”

    陆洺执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四月末。他觉得自己不过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结果一睁眼,就差点错过了整个春天。

    “疼、疼吗现在……”言初颤抖着问。

    陆洺执心想能不疼吗,他都快疼死了,却还是用口型缓慢说:

    不疼,就像被虫子咬了一下。

    这句话,让言初仿佛回到了他纹下她齿痕的那晚,当时,陆洺执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会儿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现在,却带着呼吸机。

    那一刻言初很想握住他的手。但他手上插着管子,贴着固定板,看着都疼得慌。她犹豫了半天,才伸出拇指,蹭了蹭他的指头。

    凉的跟冰棍似的。

    言初喉咙一哽,想哭,又怕吵到他,她也不敢哭出声,就低着头坐那,肩膀一抖一抖的。

    陆洺执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他还没死呢。

    他费劲地抬了下胳膊,手绕过输液管,艰难地,抚上了言初的头发。

    但他现在实在疼得没什么力气,手一滑,差点垮下来,但他还是把手往前伸了伸,攥住了言初的手,然后又睡了过去。

    陆洺执在ICU躺了整整一周。

    最开始的四天,镇痛泵是打着的,他人也

    不能吃饭,鼻子里插着鼻饲管,一管白乎乎的流质正慢吞吞地推进去。他咽得费劲,连喉结动一下,都困难得不行。

    就连睡着的样子也没了狠劲,更没了那副“老子谁都不放眼里”的架势,连呼吸都透着病气。

    那双白净纤长的手,此刻正绑着压力带,一根根静脉针头,把他手背插得密密麻麻。

    言初看着这样的陆洺执,指甲都快抠进自己掌心里去了。

    她脑袋抵着玻璃,头一下又一下的撞着玻璃,满心都是无力。陆洺执本来是个被伺候大的,这一下子却为了她吃这么大的苦。她真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她。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陆洺执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声音小得可怜,但言初听见了,就立马凑了过去。他看着天花板,艰难地开口,第一句就是——

    “人,抓到了吗……”

    言初一愣:“什么人?”

    陆洺执缓缓把头偏向她这边,嘴角抽了一下,看起来十分无语,满脸写着:你是傻了吗。

    “你不知道?”他喘了口气,缓了一下才继续,“那灯架……是被人动了手脚,才倒的。”

    可能是因为伤口太痛,他说得艰难,每说两三个字就要停一停,但还是一点点把这句话说完了。

    言初听得浑身一冷,整个人怔在那儿,脑子一时间甚至没法处理这个信息。

    她是真不知道。

    她以为是意外,是那种倒霉到家的突发情况,毕竟她这人倒霉惯了,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陆洺执眼神里闪过一丝疲惫的怒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伸出来,指了指床头柜上那部手机。

    言初赶紧把手机拿过来给他。

    他手上还没什么力气,解锁都解了好几下才解开,打开某信,开始一字一字慢慢敲字。

    言初看他脸色越来越白,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发什么呢?先歇一会儿不行吗。”

    陆洺执没抬头,冷冷说:“我要把那天……在场的所有场控和技术组的人,全开了。”

    言初低声说:“你好好躺着吧,这事儿轮不到你出手。当天所有负责人全都被陆阿姨撤了,技术组也换了,有几个……还被起诉了。”

    陆洺执听完才点了下头,眼里终于有点“可以”的神色。

    他松开手里的手机,往地上一撇,那只还挂着输液针的手向前放了放,朝言初摊开掌心。

    “干嘛啊?”言初看着他这姿势,一时没明白。

    陆洺执淡淡的:“给我,握握,你的手。”

    那语气懒懒的,还是那副“爷赏你个面子”的语气。

    言初把手递过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

    陆洺执用冰凉的手指,缓慢摩挲着言初的手心。

    言初心里一酸:“你说你当时怎么想的,我记得你不是在二楼吗,为什么要冲下来。”

    陆洺执想了想,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慢慢地说:

    “我要是说……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信吗?”

    她信,她当然信,现在无论陆洺执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她又憋了会儿,憋得脸都红了,才咬着牙骂了一句:“陆洺执。”

    “……你真是个大傻子。”

    陆洺执扯了扯嘴角,想笑。可他实在太累了,连笑的力气都不太够,只是把手慢慢抬起来,像是习惯性地要去揉她头,抬到一半,吊瓶管子拽住了,他就干脆放弃了,手垂在了床边。

    大傻子,嗯,可能确实是吧。这世上像他这么傻的,怕是再也找不出几个了。

    第32章 喜欢似乎有点,喜欢得过了头。……

    陆洺执醒来的第七天后,医生终于同意他转出ICU。医护团队来了一整组,围着他交代各种注意事项。

    “可以试着活动了,但不要逞强,特别是腹部。别起身太猛,不要一个人上厕所,不要翻身太快,你这伤口一裂,到时候恐怕还要再开刀。”

    陆洺执躺在病床上,靠着半升起的床靠,懒懒地“哦”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言初寸步不离的陪着他,洗脸、喂水、他要什么她都立马去给他拿。

    他一边享受着,一边直勾勾盯着言初看。哪怕是她给他倒水、削苹果、扶他上厕所,他都盯着,不遮不掩,明晃晃、正大光明地看,什么话都不说,只看她,看得言初心里发毛,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连霍骄拎着果篮来的时候,陆洺执躺在病床上,还在盯着言初看呢。

    霍骄把果篮往桌子上一放,声音挺大:“哎呦喂,陆大少爷,行啊你,恢复得不错嘛。”

    陆洺执眉毛拧起来,边咳嗽边骂了句:“你拎这什么玩意?我是老头老太太啊?送我果篮?你怎么不送我花篮啊?”

    霍骄一挑眉:“您现在可不就跟老太太似的么?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挑礼物?那你说我该送你什么?送你台车?庆祝我陆少康复?”

    陆洺执想都没想:“行啊,我记得你有台帕加尼Huayra,那辆我还真没有。”

    霍骄差点骂出来,咬牙笑着说:“等你能下床了再说。你想要什么都行,去我车库挑,随便你挑,自己开出去,我可不会亲自给你开到你家车库里。”

    陆洺执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

    言初看他俩在那扯皮,没插嘴,心想,前些天陆洺执打了止痛针都会被痛醒,现在好不容易能说话了,这会儿又来了个更能说话的,正好不用担心陆洺执憋死,识趣地说了声“你们聊”,便把门轻轻带上了。

    门一关,病房安静了,陆洺执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霍骄察觉出不对:“怎么回事。”

    陆洺执听着言初脚步声确实远了,话也说得慢了点:“这两天,其实我有点怕。”

    “你,害怕?你怕什么?你鬼门关都闯过了,还有什么能让你怕的?”

    陆洺执转头看了霍骄一眼,嗓子还哑着:“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认真点回答我。”

    霍骄站直了:“你说。”

    陆洺执顿了几秒,非常认真的问:“你说,我是不是喜欢3301啊。”

    霍骄头顶升起了好几个问号。

    “你、你你你……”霍骄张着嘴,嘴巴半张着,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

    霍骄都无语了,他是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反射弧。

    “不是,”霍骄抬手指着他,“你这都已经不只是喜欢了。你那是他妈的为爱赴死啊,你那是爱啊,陆少爷!”

    陆洺执把脸别过去:“不可能。”

    霍骄深呼吸:“我服了,我以前觉得你是感情白痴,我真错了,我看你这简直就是感情植物人,还是一根情绪神经都没接通过的那种!”

    陆洺执眼神瞬间冷下来了。

    霍骄心想,陆洺执现在还是个病秧子,气性又大,可别给他嘎嘣一下气死了,便调整了语气:“那行吧,你说说,你这回是怎么意识到的?是不是这次你冲过去救她的时候,意识到的?”

    陆洺执点了下头:“嗯。”

    “所以我害怕。”

    霍骄盯着他看了两秒,实在没明白他怕什么。人3301都打算好好和他过日子了,他怕什么啊?

    霍骄语无伦次道:“你怕什么?你怕她走?你之前多能作啊,又纹身,又官宣,跟个狗皮膏药一样,3301想跑都没处跑。我真不明白你怕什么,你他妈是陆洺执,就算养成千上万个3301你都养得起,还是说,你怕你真的爱上3301以后,你没法抽身?但也不应该啊,你都那么破釜沉舟了,我就没见过谁拿命泡妞的——”

    陆洺执打断了他:“我害怕,是因为我觉得,我不该,也

    不能喜欢3301。”

    霍骄像被人敲了后脑勺,“啊?”了一声。

    “除了谢依洺,我不该喜欢任何人,我也没有资格去喜欢任何人。”

    “当年那场火灾,我到现在都没查到谢依洺的死、和她全家的死,背后到底和陆正廷有多少牵扯。谢依洺全家,很有可能是被陆正廷害死的,我怎么能一边背负这些,一边喜欢别人?我哪来的脸啊?

    霍骄人都是懵的,对他自己而言,所谓感情就是快消品,是润喉糖,想吃就吃,吃完还得骂句真是甜得腻,谁认真谁傻逼。

    所以他真不懂陆洺执到底在拧巴个什么劲。

    霍骄头疼到想抽烟,他盯着陆洺执,实在不想骂了,但憋着也难受:“少爷,你在这演什么深情呢,你嘴上说得好听,可你和3301做的事儿还少了?”

    陆洺执沉着一张脸:“我以前真没觉得我喜欢3301,我以为我们是在较劲。”

    霍骄都乐了:“大情圣,你管每天和她上床叫较劲啊?”

    陆洺执眼神射向霍骄,那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霍骄心里发毛:“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啊?人家3301,现在天天围着你转,你又说你不该喜欢人家,你现在想干什么,吊着人家啊?”

    陆洺执沉默了一会,很久之后,来了一句:“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不该喜欢她。”

    “但我也不想她离开我。我一想到她要是会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想杀人。”

    霍骄无奈到不行:“你你说的这是人话么?”

    二人沉默了一会,霍骄也认真起来了,不笑了,也没了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兄弟,听我一句劝。”

    “感情这东西,不能半吊子。要么你就一点心思都别投入,你就纯当游戏玩,别上头。但如果,你在半吊子的状态里,掺了那么一丁点儿真心,那你迟早完蛋,知道了么?”

    他们又聊了几句,霍骄一会还有点事情,便先走了。霍骄走了没多久,言初就回来了。

    言初一进来,就找了个沙发坐下,拿出水果刀,熟练地给陆洺执削梨吃。

    陆洺执没说话,一直看着言初,眼神直白到过分,又克制到近乎呆滞。

    看了一会,他摇了摇头,扯开视线看向窗外。

    以前他哄3301,纹身,送钻石,发微博官宣……

    他确实觉得,他做这些是因为他在和言初较劲,和他自己较劲,也是在和钟浔较劲。他就想让她服,让她心甘情愿地低头,让她对他心悦诚服,这样他才能觉得他终于赢了。另一个理由是,他和3301既然签了合同,既然天天呆在一起,他不想她摆个死人脸给他看,她开心,他也开心,大家皆大欢喜。

    所以陆洺执之前真没把自己的这些行为,和喜欢二字联想到一起。他真以为那不是喜欢,那就是纯斗气,是征服欲,是控制欲,是不服输,也多少再带点占有欲。

    但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喜欢3301。而且……

    似乎有点,喜欢得过了头。

    这回,陆洺执真没办法再把那些近乎发疯的行为,当成是赌气了。

    想留下她,却觉得自己不还够格。想靠近,又觉得自己是垃圾。想承认喜欢她,却又恨自己有喜欢人的能力……

    真他妈烦透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言初总觉得,陆洺执哪里不太对。

    他们俩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正常,也偶尔会有点肢体接触,他病着,她照顾他,喂水,扶他下地走一走,不见外,也没必要见外。

    但就是不对劲。

    说不清。

    她扶他的时候,他身体明明靠着她,可她一抬头,他就将眼睛避开。

    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言初感觉陆洺执好像是在躲她。

    她奇怪是奇怪。但她没问,也没拆穿。毕竟,只要陆洺执能平安,只要陆洺执能康复,一切都好说。

    真的,一切都好说。

    陆洺执也能感受到,言初看他的眼神变了。

    她看他的时候,眼底带着光,像一团被捂了太久的火,终于一点点的,穿破重重束缚透了出来。

    这让陆洺执更害怕了。

    他们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关系,在医院度过了一个月。

    等陆洺执出院的时候,已经是盛夏了。

    司机开着埃尔法载他们回家的时候,言初和陆洺执并排坐在后座。窗户开着,热风从头发缝里穿过去,她一转头,看见陆洺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安静地晒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言初突然觉得,很幸福。

    她很想珍惜这种幸福。

    陆洺执的家一切如旧。贵,空,冷,没有人气儿。

    可这次回来,言初却觉得,这个家里多了点温馨,就连大吊灯打下来的光都变暖了好多。可能是因为心态不一样了,也可能是因为,她终于把陆洺执完整的带回来了。

    言初换好衣服,进了厨房,心里念着医生给她的食谱,翻来覆去地确认每一道菜的配料。怕油重,怕糖多,怕他不爱吃,也怕他吃得太清淡。

    很快,满桌子的菜被端上来,摆得满满当当,她看了一眼,居然觉得……这里竟然真有点像个家了。

    陆洺执坐下,夹了两口菜,没说话。

    言初期待地问:“好吃吗?”

    陆洺执看着满脸期待的言初,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点点头:“嗯,好吃。”

    言初低头笑了一下,拿汤勺舀汤:“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受伤了之后,整个人都迟钝了不少,怎么回事啊你?”

    陆洺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就是又燥又烦:“3301,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陆家,正常情况下,吃饭的时候是不让说话的,这些事情没人教你么?”

    这话一说完,陆洺执浑身一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甚至做好了言初把筷子插他鼻子里的准备。

    可令他意外的是,言初竟然没怼回去,只是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很平静:“是吗?那我以后不说了。以后吃饭,我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了。”

    说完真就低头,开始默默吃饭。

    陆洺执一口饭都咽不下去了。

    心里那点久违的清净感没维持一会,就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烦躁,就像身上痒了一块,又挠不着。他低头喝了口汤,脑子里那点贱心思就又浮了上来。

    她怎么能不骂他了呢……

    其实这个月他早感觉出来了,言初对他态度变了,360度的那种大转变。为了确认这种转变到了什么程度,饭快吃完的时候,陆洺执把汤勺一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抬眼看了言初一眼。

    “对了,”他语气很随意,“四楼西侧储物间那个架子上,我有一箱文件等着我签字,前几天管家送来的。”

    “你吃完帮我去拿下来吧。”

    言初正准备喝汤的手顿了下,抬起头看他:“哪个架子?”

    “在最靠里的架子顶上,放在最上面,落地灯旁边那组。贴着红色标签的,应该就那一个。”

    陆洺执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心里清楚,他口中那储物间,上了电梯之后,还得穿过三段廊,转两个弯,那个地方他和言初一直嫌远,不爱去,连佣人都得歇口气才能把东西搬出来。

    更别说那顶层的纸箱,就3301那小矮人身高,站凳子上踮了脚才能勉强够着。

    陆洺执边盯着言初,边等着言初骂他,骂他没事找事,这样才能让他找回一丁点习惯的感觉。

    可言初竟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这箱文件应该挺重要的吧。你先吃着,我现在去拿,在这等我吧。”

    陆洺执惊讶道:“现在?!”

    言初已经站起身,转身朝楼上走了。

    陆洺执愣了几秒,靠回椅子,盯着那碗没喝完的汤,实在想不明白。

    ……她真改性了?

    他本来想,行吧,她既然去了,那就让她拿去吧,累不死她,反正他为了救她,差点都把命搭进去了,她欠他半条命呢,让她做什么都不过分。他边想边低头吃饭,可等饭差不多吃完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一闪——

    就3301那小身高,那小力气,

    真要去够那个箱子,说不定得栽一跟头。

    陆洺执筷子一扔,直接起身往楼上走。

    一路好不容易走到四楼西侧的储物间,他刚转进去,就听见屋里咚咚的响声。

    果然,言初不知道从哪里搬了把爱马仕的椅子,正踩着边缘,努力伸长胳膊,还差了点才能够着那个纸箱的边。

    陆洺执心里窜上来一股邪火:“3301!你是不是傻?我让你去拿你就真拿啊?”

    言初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踩空。

    陆洺执骂了一句,长腿一跨,直接把人从椅子上给抱了下来。

    “你来干嘛啊?”言初有点慌,“你身体才刚恢复一点,你多躺会儿不行啊?跑上来干嘛?”

    陆洺执不知道是被她撞到了哪,喘得有点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他还是拧着嗓子回她:“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就是炮友,谁会伺候一个炮友啊?你忘了你以前跟我怎么说话的?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要跟我划清界限的?你他妈当我是狗啊,说好说坏都随你?这么听话干什么啊?”

    陆洺执骂完这一通,眼睛盯着她,心却止不住地往下坠。

    她怎么不骂他?她怎么还不骂他?她不骂他,这让他怎么安心?他真的巴不得赶紧回到之前的状态里,现在3301这幅“我什么都依你”的样子,让他太害怕,太陌生,太恐惧了。

    而言初一直在沉默。

    最要命的,是她这沉默里,连一点生气的信号都看不出来。

    然后,言初眼睛直接红了。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明明红着,却没有带半点怨气:“

    “你心里对我有气,你就撒出来。没关系,这一次,我不会再跑了。”

    陆洺执心里咯噔一下。

    言初边说边有眼泪掉出来:“我以前一直觉得,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我真的不敢离你太近。”

    “我只能装清醒,装冷静。我用合约当借口,说我们没关系,我们各取所需,说我不在乎你。其实我自己都知道,我就是在撒谎,我怕我一不小心喜欢上你,会输得很难看。”

    “你躺在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里,我连眼睛都不敢闭,我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你为了救我,倒在我身上,浑身是血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满心都是……你如果真有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真的,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

    “所以啊,陆洺执,你要是心里对我有气,没关系,你想怎么对我撒都可以。从今以后,我不躲了,我照单全收。

    “我现在也想清楚了,不管咱们还有没有以后,不管我们这段关系到明年合约结束是个什么结果,只要你在,我都不会再对你说一句重话。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

    “陆洺执、你说了算、以后都你说了算。”

    “你还活着、你还能鲜活的站在我面前、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瞬间,陆洺执脑子“嗡”的一下炸了,整个人像是从高空坠进冰水里,混着心悸和溺水感,四周的一切猛地没了声音,只剩下言初这番话,久久不散。

    第33章 我很想你(感谢100营养液)庆祝一……

    如果放在以前,听到言初说出的这些话,陆洺执肯定会高兴。

    不,是得意,是扳回一局的畅快淋漓。

    他终于赢了,那个倔得像小刺猬一样的3301,终于被他收拾服了、终于低头了、终于服软了。

    可当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

    陆洺执甚至不敢看言初的眼睛。

    他喜欢3301,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不只是普通的喜欢,而是……他差点把命搭进去的那种喜欢。而他也不明白,这种喜欢,到底是出自于什么。

    他只觉得害怕。

    陆洺执一直以为,这辈子他只喜欢谢依洺一个,更从没想过,他居然,会喜欢上另一个人。这件事,实在让他既惶恐又恐惧。

    那一瞬间,陆明显真想回应言初一句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沉默了很久,陆洺执只是伸手,把那箱文件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他没敢看言初,低着头,把箱子抱在怀里,一句话没留,转身就走了。

    言初看着陆洺执的背影,把脸上眼泪擦了,心里空得厉害。

    这件事儿,算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分水岭。

    他们又开始分房睡了。言初回到了一楼的那间客房,落地窗正对着泳池,晚上睡觉的时候窗帘拉不拉都没区别,整个屋子空荡荡的。

    很多个晚上,她也会想他,想念那揽着她入睡的陆洺执。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既然陆洺执不想和她亲近,她就退一步,他需要陪伴,她就出现,只要他高兴就行。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毕竟她欠他的太多,确实已经还不清了。

    言初这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从不内耗。陆洺执态度变了,她心里当然难受,可她不想过多纠结。不值当的事,她从不反复横跳去伤害自己。于是,她每天只重复两件事。

    一,照顾陆洺执彻底康复。

    二,好好学英语。

    她每天五点起床,边给陆洺执熬粥边听BBC,吃完饭坐在窗边做听力,单词背得密密麻麻写了几十页,如果陆洺执不找她,她就当他不需要她,继续盯着那几本书啃。

    还能怎么办呢,陆洺执是站在世界另一头的人,想跟上他的脚步,她总得先学会他的语言才行,就这还只是第一步呢。

    等她能顺畅做出练习册上的试题后,言初终于下定决心,报了一个礼拜后的雅思考试。

    交完报名费的时候她都懵了,这考试卷子是用金子做的么,考一次试,竟然要花一千多块钱?!

    言初盯着付款页面,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怪不得出国是有钱人的游戏,连个小小的敲门砖都这么贵。

    她认真算了算,如果她真想去个好点的大学读经济,那雅思至少得7分。她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但钱已经付了,一千多块钱呢,言初只能咬牙继续学,往死了学。

    只是,就她那点底子,再怎么学,她还是觉得悬。她自己算了几遍,撑死也就是个5.5分,连6分都困难。

    言初越想越急,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晚上九点多,她坐上电梯,去了二楼。

    陆洺执正光着上半身躺床上看手机呢,一看是言初来了,喉结不自觉上下动了动:“3301,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言初什么时候来不都挺正常的吗?他有毛病吧?他说这个干什么啊?

    但言初却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她压根没在意。她走到床前,给他晃了晃手中的练习册,声音闷闷的:“我报了下周的雅思考试。”

    陆洺执点头:“哦。怎么了?”

    言初说:“我感觉这次我未必能一次拿到7分。你英语那么好,教教我吧。”

    陆洺执看着言初认真的神情走神了一会,等回过神后,像以前一样,下意识地,特别自然地往旁边拍了拍:“过来。”

    言初顿了一下,抱着练习册上了床,坐在了陆洺执旁边。她原本没打算看他。但人一靠近,他身上熟悉的冷调香水味,混合着那点药味,一起往她鼻子里钻。

    太近了。言初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好像很久很久都没靠得这样近过了。

    言初没忍住,眼神往下移了一点。

    陆洺执腹部那道疤,几乎是一下子撞进她眼里的。

    那狰狞的伤口还没完全好,位置很低,从腹部斜着切进去,侧腹的肌肉线都被这伤口打断了,四周还泛着一大片不同颜色的淤青。

    言初眼神一滞,胸口有点闷,像压了块石头,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陆洺执哪能没发现,盯着她看了两秒,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想学英语吗?别看这些没用的。”

    言初眼神还

    黏在他腹部那块没能完好复原的皮肉上,小声问:“疼……还疼么。”

    陆洺执抬手,拨了她脑袋一下:“疼啊,可疼了。每天都疼,我都快疼死了。”

    听到这话,言初更是难受坏了,眼眶立刻开始发红。

    陆洺执本来还想再损她一句,眼角一瞥,就看见她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

    他看着她那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心里特不是滋味,鬼使神差地指了指自己的纹身和伤口:

    “知道吗,这些可都是我身为你男人的勋章,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死。”

    言初愣了好久,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遥不可及的梦话。

    以前陆洺执动不动就说“你是我的人”,有事没事老婆挂嘴边,哪怕两人闹得再僵,一些宣誓主权的虎狼之词都是张口就来。

    可从昏迷中醒来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说过这类话了,连一个多余的称呼都没有,全是“你”,“喂”,“3301”。

    所以现在突然听到这话,言初心口像被什么久违东西击了一下,钝钝的。

    言初抬起头,咬着牙苦笑了下,声音带点鼻音:“我还真是,好久都没听你说过这种话了。”

    陆洺执特不自然地低头,避开她的目光,有点后悔说了那句话,干脆直接把她手里的练习册抽走,在手上翻了翻:“你不是来学英语的吗?快说吧,要我教你哪道题啊。”

    言初吸了吸鼻子,低头翻了几页,手指按住一道题:“这个。我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陆洺执“嗯”了一声,接过去扫了一眼题目,低头认真讲起来。

    言初也认真听着,眼神却总是忍不住往他脸上飘,飘完又飞快躲回去。

    陆洺执讲着讲着就发现了不对劲。一个问题讲了两分钟,3301连句话都没说过。

    他皱了下眉,抬起头。

    言初刚好正偷偷盯着他看呢。

    那一瞬,二人视线之间像是有东西“轰”的一声被点着,眼里那点火星全窜出来了,带着压不住的情绪,密密麻麻往外蹦。

    彼此都明明白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团烧着的东西。

    陆洺执脑子“嗡”的一下。在这一刻,他确实很想抱住她。

    那种冲动来得太快,太实在,身体都不等他脑子反应,已经往她那边靠了一寸,胳膊甚至抬了半截。

    可他刚要动,谢依洺的脸,就像刀片一样从他意识里割过去。一想到那张脸,一想到那段记忆,他所有想靠近的冲动就像被铁锤钉死了。

    他硬生生把那手收了回去,准备低头继续讲题。

    结果下一秒——

    他的怀里多了一个人。

    言初竟用力地抱了上来!

    她胳膊环抱着他,脸埋在他锁骨那里,把他抱得很紧,很紧。

    陆洺执全身像被电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言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他所有思考都撞散了。

    可笑的是,那种久违的,被需要、被信任、被依赖、被他努力想遗忘的那些感觉,正从她拥抱的力道里一寸一寸地往他骨头缝里钻,让他连呼吸都变了频率。

    他他妈真的很久没这么享受过了。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他陆洺执甘之如饴。

    陆洺执垂下头,闻着她发丝飘来的香气,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也变得温柔下来:“3301,干嘛啊,是我讲得不够好么?”

    言初摇头,声音闷着:“没有,我觉得你讲得特别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鼻尖还贴着他脖子,声音一说出来,那点热气全落他身上了,一点一点,烫得他耳膜发胀。

    陆洺执绷紧了指节。他垂下眼,喉结滚了一下:“你这是干嘛?我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主动过啊。”

    言初一双手环着他的肩,抬起头看他:“你记性是真不好,我主动的次数还少吗。”

    她的眼神坦然,像是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切还是以前那样。

    陆洺执几乎要陷在她的眼睛里了。他们就这样无声对视着,一秒,两秒,谁都没再说话。

    言初那双大眼睛里全是他,睫毛还沾着一点水汽,像是刚才压着眼泪没掉下来,眼尾泛着一点红,连鼻尖也红着。那嘴唇微微张着,呼吸落在他下巴上,那是轻轻的,温暖的,久违的。

    陆洺执盯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得眼前的人,靠得太近,气息太暖,眼睛太亮,整个人都被这她这双眼睛勾着往下坠。

    自从那场手术后,他就没再碰过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哪怕她主动靠得近一点,他都不敢伸手。他知道自己在躲她,也在躲那点越来越清晰明了的喜欢。

    他越是承认了喜欢她,就越觉得自己没资格碰她。

    可现在,她就这样看着他,用那双什么都知道的眼睛,用那点温柔,一点点把他往回拉。

    陆洺执喉咙发紧,呼吸有点乱。

    在这一秒,言初能肯定,他眼里确实有她。

    言初的脑子也跟着热了,其实有句话她早就想说了,从他受伤醒过来的那天起,她就想说,可她什么都没说,等了又等,一直憋着没开口。

    现在她再也不想忍了。

    言初盯着他,轻轻开口:“陆洺执……”

    “我很想你。”

    陆洺执呼吸像是停了一秒。

    他只觉得自己血气翻腾着冲上脑门,什么理智,什么距离,全他妈见鬼去。

    他凑近了她一点,声音低低的:

    “嗯。”

    “……我也是,好想你。”

    说完,陆洺执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

    第34章 今晚陪我睡觉吧我们好久都没一起睡了……

    最开始,这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但没多久,言初就抬起头,捧住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

    这一口,亲得陆洺执所有理智尽数崩塌,她刚想退,他却用手拢住她的腰,回吻了上去。

    言初好久都没这样觉得,光是接吻,也能让她这么欲罢不能。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手臂抬了一寸,最后慢慢地绕到他背后,环住了陆洺执。

    陆洺执吻得似乎比平时更克制,就算如此,他舌尖勾住她那一下,言初都有些晕眩了,全身都像过电一样颤了一下,从脊椎往上涌起的那股热意,顺着后颈漫上来,连带着浑身都开始发软。

    是因为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有技巧了?还是说……只是因为,这是陆洺执?是那个自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刻意躲她、回避她、疏远她的陆洺执?

    她太久没这样被他碰了。太久了。

    久到现在这一点亲密都让她觉得像是偷的。

    言初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想往他身上贴,紧紧搂住他,不想让他离开。

    他们就这样吻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把这段时间所有积压的情绪都翻出来舔舐了一遍。

    但很快,言初感觉到,陆洺执亲得越来越急,手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言初的意识瞬间就回归了,整个人挂在他怀里,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力按住他手:“不行,你的伤还没痊愈,伤口会裂开的。”

    陆洺执俯身,用吻封住了她的唇。

    言初就这样被迫又享受了一会,但没过多久就意识到,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也快要把持不住了。

    趁着陆洺执气息略松的一瞬,她轻轻一推,和他拉开距离:“我……赶紧,你再教我英语吧。等你的伤痊愈了……你想做什么都行,好吧?”

    陆洺执一愣。

    刚才被丢到一旁的理智,随着言初这话一起,飞了回来。

    是啊。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陆洺执沉着脸,往后躺了回去,脸朝着天花板呼了口气。

    腹部的伤口随着刚才的动作火辣辣的,连疼痛都是后知后觉才浮了上来,陆洺执缓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一条胳膊,和言初说:“过来,躺我怀里。让我好好看看你。”

    言初也没拒绝,乖乖躺过去,头靠着他的胳膊窝,侧着脸看他。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把她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拨到耳后,又摸了摸她的脸:“我真是受不了你。”

    言初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洺执有些无奈道:“我一见你就特把持不住自己。你让我该怎么办啊。”

    言初眨了下眼睛:“等你把伤口养好了,你就不用再把持了。”

    陆洺执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知道言初并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但他也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他伸出手,把言初揽进怀里,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抱着她,呼吸从急促变得缓慢,过了很久,才把身体里那股子火给压了下去。

    等心跳不再跳得那么快,陆洺执才松开一只手,把言初那本英语练习册拿了过来。

    两个人就这么头挨着头,贴在一起看言初做的题。

    这仔细一看,陆洺执才发现言初做题做得特别认真。

    上面的字都是用铅笔写的,每个空格下边都有一层层淡淡的笔印,明显能看出是擦了又写,写了又擦,一道题反复改过三四遍,甚至连涂改痕迹都擦不干净了。

    陆洺执想象着言初一遍遍扣题的模样,盯着练习册,过了好久才开口:“3301,你还真是……努力啊。”

    言初笑了:“当然要努力啊,我终于有机会能上大学了,还是去国外,我肯定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着,明显是真的在高兴,可陆洺执听着,却突然有点舍不得了,一股烦躁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最开始答应送她出国的时候,陆洺执的想法确实很简单。等合约到期,就把这刺儿头打包扔出国外,眼不见心不烦,最好永远见不到才好。

    可现在他一想到她真要走,真要飞去另一个时区,他在国内要是有点事的话还不能一直陪着她,两个人不能天天在一起,3301甚至可能会过得很好、再也不想回来,钟浔那王八蛋要是再趁虚而入——

    陆洺执一想到那画面,也顾不得谢依洺这件事了,胃里就像被谁抓了一把。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手中练习册“啪”地一声,被他扔到地上。

    言初愣了:“你干嘛啊?”

    陆洺执朝言初那边靠了靠,侧着头,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他盯着她开口,语气严肃:“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啊。”

    “要不,你别出国了。”

    言初整个人僵住,刚才眼里亮起的期待感,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

    “为什么啊?”言初实在没明白,“你要是不想让我出国,那你得给我个理由。”

    陆洺执摆着一张臭脸:“没有理由,不许去。”

    言初都快被他气笑了:“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你说说,我听听。”

    陆洺执才不打算说,他刚才那点不想她走的鬼念头,要真说出口,脸往哪里放啊?

    他冷冷道:“国内读大学也挺好的。你成绩又不差,想读什么读不了啊?更何况,现在全国上下,谁不知道你言初是我陆洺执的人?就算你没学历,都有的是人上赶子来给你送资源,只怕他们想给你送钱都找不到路子。”

    “你言初,沾上了我陆洺执的名字,这辈子从此衣食无忧了,还没明白吗?”

    言初沉默了很久。

    他看她这样,更烦:“说话啊。”

    言初抬起头,看他一眼:“我以前想读大学,确实是为了毕业之后能找个好工作,争一口气。但我现在,确实想法变了很多。”

    陆洺执皱眉:“那你怎么想的?”

    言初心想,你陆洺执站得那么高,我现在还不够格站在你旁边,但总有一天我要能配得上你。但她只是打了个哈哈:“你问这么多干嘛啊?”

    陆洺执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里的邪火又窜上来了:“3301,我还记得,是谁之前信誓旦旦和我说,只要我能鲜活地、完好地站在你面前,我说什么你都依我的?”

    他顿了一下,眼神锋利:“看来,你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啊,3301。”

    言初气得一抬头:“你!”

    她怼不出口,又气得不行,只能狠狠盯着他:“不行。出国这事,是白纸黑字写在咱俩合同里的。这个国,我出定了。”

    陆洺执看着她,眼神里有那么一瞬的不耐,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无奈。要放以前,她早冲上来揍他了,根本不至于还坐在这儿和据理力争。

    想到这里,陆洺执的邪火又开始褪了。他抬手,把言初整个人揽在怀里:“行了,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议。”

    “今晚陪我睡觉吧,”他贴着她耳边说,“我们好久都没一起睡了。”

    言初靠在他怀里,心里还是闷的,可当她看见他左胸口的纹身,又往下扫了一眼,见到他那淤青一块块的手术疤,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低头把脑袋埋进他怀里,一只手悄悄绕过他背后,抱住了他:

    “只睡觉。”

    他说,“嗯,只睡觉。”

    这是自陆洺执出院以来,两人第一次一起睡。

    言初其实挺喜欢抱着他睡觉的。陆洺执这人娇生惯养长大,自然是细皮嫩肉的,身上的皮肤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可现在他身上有伤,言初也不敢乱来,只敢时不时摸摸他光滑的后腰,再摸摸他的背。摸到后来,陆洺执被她摸得睡不着,便抬手把她那不安分的手握住了。

    言初被他大手握着,忽然就想到了那颗红痣。

    那颗被陆洺执白月光亲手扎出来的朱砂痣。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可她突然想起霍骄的那句话——

    “谁还没点过去啊?你要想和他过日子,就别拿这事为难他。”

    想想也是,都是成年人了,谁还能没点过去。再说陆洺执为了救她,这段时间里遭了那么多罪,身体上又是伤,又是纹身,身上这点印记,全是为了她才留下来的。

    言初闭着眼,她知道自己也需要改变了,她需要长大,需要慢慢学着不再那么锋利。

    像孤儿院那种地方,根本没人教你怎么温柔。所有人都靠狼性活着,谁先哭,谁先露怯,谁就挨欺负,她只能养出一副带刺的壳。

    看来,这带刺的刺猬壳,似乎也该脱下来了。

    陆洺执和谢依洺的过去,她曾经在意到快要发疯。但现在,言初甚至开始觉得,陆洺执其实也挺可怜的。

    她有点心疼他。

    言初悄悄地,握紧了他的手,手指从他指节缝里穿过去,十指扣牢。

    他们俩就这样,谁也没说话,拉着彼此的手,一起睡着了。

    言初雅思考试那天,是陆洺执亲自送她去的,开的还是那辆布加迪,他送她的布加迪。

    言初本来是想让陆洺执在家里等她的,可陆洺执只扔下一句,我又不是瘸了,开个车怎么了,就一脚油门载着她开走了。

    不过因为上次直播出了事,这次车后面还跟了两辆保镖的车,车窗里的人全戴着耳机和墨镜,看着就不好惹。

    言初看了眼后视镜,忍不住开口:“我就考个试,你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陆洺执握着方向盘,想起那天直播现场,那带着鸭舌帽的人对着灯架做手脚,灯架倾斜,身体被捅穿的那一瞬间。他很认真地说:“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咱俩去哪,我的保镖都得跟着。”

    言初语气也严肃了起来:“那……那个人呢?抓到了没?”

    陆洺执摇了摇头:“在查,也在找。你放心,只要他没出国,在哪儿我都能把他翻出来。”

    言初轻轻“嗯”了一声。

    车厢里沉默了几秒。

    她忽然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不觉得这事特别不对劲吗?”

    陆洺执眼神动了下:“怎么说?”

    “你们陆家家大业大,按理说,真要有人动手,也该是冲着你来才是。可那天,在那灯架下面站着的,是我,还有林知秋。”

    言初顿了一下,盯着前方,语速慢了下来:“不是你。”

    “为什么要针对我和林知秋?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这话一出来,车里气压顿时沉了几分。

    陆洺执指尖握紧了方向盘。

    他不是没想过,可他没敢那个方向深想。他实在想不出,针对3301会有什么好处。

    如果目标根本不是他——

    那整件事,才是真的不对劲。

    谁敢动他的3301?到底是谁?!

    第35章 咱们约会吧“咱俩什么关系啊,就约会……

    言初的雅思成绩下来了。5.5分,离目标的7分还有好大一截。

    她本来也没指望自己一次能考过,可真等成绩出来的时候,心还是沉了下去。

    一千多块钱啊,就这么打水漂了……

    言初得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是丧的,连饭都吃不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可给陆洺执高兴坏了。

    3301没考过,说明什么?说明她还走不了,说明她得继续在这住,继续陪着他,哪里都去不了,不用担心她被钟浔那王八蛋惦记。太好了,太好了!

    他现在身上的伤也快好了,结痂都起了,平时动一动也不觉得多疼了。可他和言初抱归抱,亲也亲,就是没敢再往下动。陆洺执也不是没起过念头,前些日子他们抱着吻一起的时候,他脑子里也确实有过点想法。

    可他还是把那份冲动压了下去,人也时不时有些郁郁寡欢。所以3301雅思没考过这件事,是陆洺执这些日子以来,最让他开心的一件事。

    但高兴归高兴,看着3301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陆洺执也有点坐不住了。他走过去,在沙发边坐下,盯着言初垂着的脑袋看了几秒,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还得当个人。

    “行了,别不高兴了。”他语气不咸不淡,“我带你出去买点东西吧?我一直想给你挑几块表呢。”

    言初连头都没抬:“我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说完拿起手机,翻出备忘录,准备开始背单词。

    陆洺执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心里突地一慌,真怕她哪天真考过了,坐个飞机就飞走了。他连忙一把摁住她手腕,把她手机拽下来往旁边一扔:“别背了。你现在心情这么差,又能背进去什么?”

    “我能,”言初抬头看他,“我当然能。”

    “你不能。你那么努力学英语干什么?我养你还不够吗?”

    言初心想你懂什么,我这么努力学英语,还不是为了你?她大声道:“不够,一点都不够。我要学习,陆洺执你不许拦着我学习!”

    陆洺执无奈得要死,3301要是真考过了可怎么办啊?他之前套现了所有产业,是因为他就是想和陆正廷对着干,现在婚约这事也解决了,他觉得还是在国内呆着舒服,就更不希望言初出国了。

    不行,无论怎么样,3301不能走,他必须得想个招干扰她学习。

    陆洺执脑子里飞快想招,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坐直了点,压低声音说:“3301,咱们去约会吧。”

    言初没反应过来:“啊?约会?”

    “对啊。”陆洺执一本正经,“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也没正儿八经约过会。我开车带你出去转一圈,别人约会,我们也试试。”

    言初抱着枕头盯了他两秒,脸有点红:“咱俩什么关系啊,就约会。”

    陆洺执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想了想,慢悠悠把言初手上的抱枕抽走,坏笑道:“你不早说了吗,咱俩是炮友。但也没人说过炮友不能约会啊。”

    言初垂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那我们……怎么约会啊?”

    这话倒把陆洺执问住了,他也从来没和人约会过。他掏出手机:“你等等,我问问。”

    “你问谁?”

    “你管那么多干嘛,等着就行了。”

    陆洺执飞快给霍骄发消息:

    【我打算和3301约会,我就没约过会,你快教我】

    打完字,陆洺执盯着言初认真道:“3301,一会儿我说去哪里,去做什么,都得听我的,你不许反悔。”

    言初点点头,眼底多出来了点光。

    很快,霍骄的信息就来了。

    【骄:你可算想通了,约会就那几样啊,买东西、看电影、找个地方氛围暧昧点,气氛到了再你情我愿的做个爱。就这几套,别谢我,兄弟,祝你幸福】

    陆洺执看着心里又窜上火了。买东西?3301不喜欢。看电影?家里就有家庭影院,出去看干什么?关于做个爱……

    陆洺执手里翻来覆去拿着手机,显得有些不耐烦。霍骄不靠谱,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能去哪。

    言初看他这模样只觉得好笑:“怎么?看来你军师给你出的主意,你不是很满意啊?”

    陆洺执没搭理她那一嘴调侃,整个人有点泄气:“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你说。”

    言初来了兴趣:“我说了你就能答应?”

    陆洺执看她一眼,看着语气,这神态,估计3301心里早有答案了,偏要这么问他一嘴。他淡淡道:“答应,你说吧,去哪我都听你的。”

    言初也没再兜圈子:“其实也不用非得出门。你有没有什么小时候的照片?我还真挺好奇你以前长什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坐得近了些,想起霍骄曾说过陆洺执以前乖得很,便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又摸了摸他的鼻尖:“你说你这脸真是原生的么?不会是整出来的吧,你小时候不会是个丑八怪吧?你这脸一看就是个坏蛋,看着一点都不乖。”

    陆洺执气笑了:“当然是原生的,你想夸我帅就夸我帅,怎么还拐着弯骂人呢。”

    言初笑了两声。

    陆洺执看着言初脸上来之不易的笑容,心里有些动容,突然想起老宅里,好像确实有不少他小时候的照片。

    他慢吞吞问:“你真想看?”

    言初点头。

    陆洺执轻轻“啧”了一声:“那行吧。你跟我回家一趟。”

    “回家?”言初语气里带着一丝迟疑。

    “嗯,”他靠进沙发背里,慢条斯理地解释,“陆正廷这几天去新加坡了,老宅应该只有我妈在。咱回老宅一趟,我带你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言初觉得心里有些暖。

    她还没反应过来,陆洺执忽然凑近了一点,语气压低了些:“那你答应我,高兴点,别再想那破雅思成绩了。”

    言初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眼睛里一点点亮起来,轻轻点头。

    陆洺执开着布加迪,带言初向老宅驶去,后面保镖的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们到的时候还是下午,陆洺执把车停进老宅的车库,带她上楼。电梯门“叮”一声一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窗前的插花台,和站在那儿修枝的陆太太。

    陆太太听到动静一转身,看见陆洺执带着言初站在门口,把手中的花一放,眉眼都柔了:“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让厨房留个饭。现在还来得及,我叫人热一热,想吃点什么?”

    言初站在陆洺执旁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陆洺执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不用吃了。我带她去我小时候那层看看。”

    陆太太眼睛一亮,像是一下子就把什么都看懂了:“行,你们去。有事叫我。”

    “嗯。”陆洺执点了下头,带着言初走了。

    言初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电梯上升的时候,她说不上看到陆太太时的感觉是什么,但就是心里有点发热。

    电梯往上,数字一路跳,直接跳到三十九层。

    电梯门一开,言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整层,全都是陆洺执的!走廊、客厅、卧室、书房,连健身房都有。每一样东西摆得太规整,跟皇宫似的。她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才说:“你小时候住这儿?!”

    陆洺执随口“嗯”了一声,“这一层都是我的,其实本来还有一层,但是我觉得那数字不吉利,所以以前都住这儿。”

    言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陆家老宅,也知道他家有钱。可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陆家从来不是“有钱”这两个字能形容的。

    言初感慨:“你最好是有皇位要继承。这地方也太浮夸了。”

    陆洺执没接她话,只侧头看她一眼,说:“还行吧,你现在住的,也不差。”

    说着,陆洺执就带着言初去了一间卧室,门推开,灯自动亮起来,房间大到离谱,但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四周是一排排定制的玻璃门柜子,里面摆着一溜奖杯。

    言初一开始还没注意,走近一看才发现,不得了。什么青少年马术公开赛冠军、帆船训练营年终排名第一,还有几个高尔夫和滑雪比赛的奖杯,奖杯底座都刻着他的中文名字缩写。

    言初看着看着,一边啧啧感叹,难怪霍骄说陆洺执以前是个乖乖崽,看来还真是当过一阵。

    陆洺执没管她,已经开始翻柜子找相册了。

    像他这种出生就踩在高地的人,陆家当然不可能错过他人生任何一个阶段的影像记录。柜子几个抽屉里全是老相册,有年份标注,按时间排得密密麻麻。

    他随手抽了几本,走到床边,一股脑扔过去:“慢慢看吧,从出生,到出国,全都有。”

    说完他就顺势躺倒在床上,手搭在胸前,眼睛没动,盯着言初看。

    言初也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打开一本写着封面上刻着0-1岁的,翻了几页,越看越乐。

    第一张照片,明显是从产房刚被抱出来,红通通的小孩被毛巾裹着,一双眼缝还没睁开。她忍着笑翻下一页,小小的陆洺执从小就浓眉大眼,似乎刚洗完澡,湿漉漉裹着浴巾,肚子鼓着,肚脐眼还没退干净。

    言初“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没忍住,笑着整个人扑过去靠在他身上。

    “你小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啊,”她边笑边翻,“这肚子,也太大了吧……”

    陆洺执脸一沉,把相册抢回来重重一合,语气嫌弃:“别看这个,这他妈谁拍的……真有病。”

    “哎,我就看一眼——”言初还想夺回来,“你小时候怎么还胖乎乎的。”

    “谁一两岁的时候身上不长肉啊,”陆洺执瞪她一眼,又把相册扔远点,“我小时候那是营养太好。我要像你这么穷养,早长成你这幅身板了。”

    “你!”言初捶他一拳,但也不敢用力。

    两人就那样半躺在床上,头挨着头,身子凑得很近,手里翻着相册,一本接一本,偶尔笑几声,偶尔停下来盯着某一张看久一点。

    翻了两本,言初发现有一本封面上写着“9-11岁”,她眼睛一亮,立马就翻开了。

    那是穿着国际学校校服的陆洺执,站在一群小孩中间,身边是一只手搭陆洺执肩上的霍骄,霍骄这人从小就长了双自带眼线的桃花眼,整张脸就像冲着谁勾魂摄魄似的。

    可陆洺执不一样。

    那时候陆洺执还没打耳洞,少了点痞气,一头清爽的碎发刚好遮住眉毛,一眼就是少年模样。

    这个人,曾经是那样的干净,带着点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可眼神却锋利得很。

    言初下意识多看了一会儿,怪不得,怪不得,原来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怎么着也得是个名动四方的大校草。

    她看得有点入迷,直到陆洺执偏头瞥她一眼:“怎么,看傻了?都告诉你了,我真没整过容。”

    言初低头笑了两声,没说话。

    是真挺帅的,正好帅在她心坎儿里,言初心想。但没必要让他知道。陆洺执一得意就嘴欠,她才不惯着。

    言初顺手打开下一页,笑容顿时凝在嘴角。

    那是一张少年时期的合照。陆洺执站在照片中央,笑得很熟练,手自然地搭在旁边那个人的肩上。

    不是霍骄。

    言初眯了一下眼。

    是个女孩。

    长发,白衬衫,眼神不耐烦,脸侧着,明显是不想拍照,但又被强行拉过来留了这一张。那女孩脸上表情有点敷衍,有点倔,骨相很干净,眉眼大气,眼尾那一挑……

    言初忽然有点眩晕。

    她就这样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指尖跟着开始发凉。不是因为这女孩肯定就是谢依洺,不是因为陆洺执与谢依洺看着太过熟稔,也不是因为那照片看着有些暧昧。

    ……她根本没功夫在意那些。

    言初盯着谢依洺那张脸,一动不动。

    一阵冷意从脊椎缝里冒了上来,像一盆水从后脑浇下去,慢慢顺着脖子灌进胸腔,撑满肺,再顺着五指渗出去。她甚至没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眉眼撞了也正常。可这谢依洺……那神态、那眼神、那不配合的表情……

    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就、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第36章 在一起?3301是认真的?!

    还没等言初反应过来,陆洺执已经伸手把相册合上了。

    啪一下,脆生生的。

    “这一年的就别看了,”陆洺执准备把相册放到一边,“看了你又不高兴。”

    言初没理他,硬是把相册抽了回来,打开那一页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陆洺执。

    “她跟我长得一样?”她问。

    陆洺执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言初又问:“她跟我长得一样??”

    陆洺执实在没办法装傻了,往后靠了靠,声音低下去:“哪里一样了,我确实觉得你俩长得像,但也就是有点像而已,你说话这么冲干嘛。”

    言初能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五脏六腑都在跟着共鸣,她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连忙飞快往后翻了几页……

    太多谢依洺了。

    不同的衣服,不同的发型,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时间。这个在弹琴,那个在笑,还不少穿着校服发呆被抓拍的照片。

    言初的呼吸越看越重,血液仿佛都冲去了天灵盖。她翻着翻着手越来越抖,舌头也开始发木,说不清这到底是巧合、是命运、还是别的什么她不敢去想的东西。

    怎么可以这么像……

    言初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太久,久到脑子开始短路。

    如果这本相册,不是陆洺执拿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屋子属于陆洺执,言初几乎以为她翻开的是自己的童年。

    这似乎已经不是“有点像”的问题了。是他妈几乎一模一样!

    言初的心咚咚咚地跳,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陆洺执,问:“你第一眼见我,就觉得我像她了吧?对不对?”

    陆洺执喉咙一紧。

    言初感觉自己心都碎了:“我问你,如果我没长你家谢依洺的脸,我们还会有之后的故事吗?你看我的时候,到底是看我还是在想她?”

    陆洺执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现在人也有点发懵,张着嘴,话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欲言又止。

    言初呼吸越来越重:“你送我东西,纹身,护着我,到底有哪一件事,是单纯为了我才做的?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分清楚……到底是谁在你身边?”

    “你要不要干脆点说,你就是看着我的脸,把所有欠谢依洺的全还了一遍,对不对?我在你心里,到底是谁?是我言初,还是谢依洺?”

    陆洺执实在听不下去了:“是你。”

    “陆洺执,你敢发誓吗?”

    陆洺执本来是不想发誓的。多幼稚啊,哪里有必要发这种小学生式的

    誓,发了反而显得他心虚。可他也不想让3301生气,毕竟3301生一次气可真是太难哄好了。

    更何况,3301现在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呼吸都乱了,眼睛红得吓人。

    他宁愿她骂他,哭他,踹他,也别这么看着他。

    陆洺执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发。”

    “我他妈发誓。”

    “我陆洺执不是因为谢依洺才天天粘着你,不是因为她才护着你,不是因为她才把你从那破房子里带出来,让你住我家里!”

    “我不是因为她才冲过去给你挡那灯架,也不是因为她才把我手底下几百号人扔下天天在家里陪你。不是因为她,不是!我他妈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一直都是因为你!你满意了吗!”

    陆洺执这话一口气劈头盖脸砸下来,因为说得太过用力,嗓子都哑了,腹部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

    言初懵了,她看着他,手里还捏着那一页照片,脸上的怒意却已经慢慢冷下去了。

    他说得太快,太真诚,太顺了,顺得不像撒谎,像一早就在心里压着,早就准备好要说,却一直没机会开口。

    言初脑子乱到不行,心里却突然空了:“……真的?”

    陆洺执脸上的血气瞬间冲上来,像是还要再吼,可最后终究是没出声,咬了咬牙,硬是把怒气咽了回去。

    “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信?”他喘着气问。

    言初没接话。

    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照片还在那儿,那张脸还是那么像。她想质问,想骂,可刚才他说到“不是因为她我才冲过去挡那一灯架”的时候,她的心脏就像被人一把攥住了。

    言初想不通。

    她盯着相册里谢依洺的照片看了两秒,手一点点收紧,像用尽力气才压住自己不再往下想。她说不出来到底该不该信他。她甚至搞不清楚,她到底怕的是什么。

    是怕他骗她,还是怕他根本没骗她?

    言初睫毛垂下来,小声说:“……你最好是。”

    她顿了半秒,眼神忽然死盯着照片,牙咬得死紧,手一抖,哑声道:

    “你最好真没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陆洺执听完这句话,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他是真想把这事讲清楚的,真他妈的、从心底想让她好受一点。可现在他的心火却压抑不住的往外窜:“3301,你这话还真挺有意思的。原谅我?你有什么立场原谅我?”

    “咱俩到底算什么?不就是炮友吗?”

    “说好的不谈感情、不提未来,这是你亲口说的,你自己定下来的规矩。那现在你又来这儿威胁我干什么?你拿什么立场说你不原谅我?”

    “你有什么立场?你不是早就说清楚了不谈恋爱、不谈感情么?你既不想跟我在一起,又拿炮友的标准来要求我别动感情,到头来你反过来拿对象的架势审我、拷问我、质问我。好啊,那我就问问你,你3301管得着么?”

    “因为你,我在身上留下了一条一辈子都消不下去的疤,我往死里护你,你还在这质疑我护你的动机?”

    “好,你不想谈恋爱,你一句喜欢不肯说,一丁点儿名分也不想给,怎么天下好事儿全给你占了?我好歹也是个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你天天就这么玩儿我有意思么?”

    言初听得眼眶发红,死死盯着他,眼里藏着一大堆没出口的情绪,委屈、不甘、困惑、愤怒,还有丝毫没死干净的喜欢:

    “行,陆洺执,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里,我也不拐弯了,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清楚。”

    “是,可能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想清楚。我就是单纯觉得,我言初,没资格喜欢你,所以,我压根儿不敢靠近你,我太害怕了,我太害怕那种失去所有,然后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了。”

    “但后来……自从从你为我挡下那灯架开始,从我从陆阿姨嘴里听到……你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开始,我就没想过要走!”

    “我早就决定了!你只要能睁开眼,我就不走了,我就陪你,我他妈什么都不管了,我认了!谈恋爱也行,结婚也行,给你生孩子都行!只要你想,只要你提!你知道我当时多怕你死吗,这比被全,世,界,抛,弃,我,更让我害怕!”

    “可你呢?你一醒来就开始躲我。”

    “我靠近一点你就跑,你躲我,你装傻,我明明想把你从死神那边抢回来之后,每一天都跟你好好过,但没关系,既然你回避我,完全没关系,只要你能站在我面前,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我什么都不要,跟我分开也行,不理我也行,只要你能高兴,什么都行。”

    “但你别他妈给我扣那顶‘我不想和你谈恋爱’的帽子,我今天就要告诉你,陆洺执,我没有不想跟你在一起!现在不想的人,不是我、是你!”

    言初说完这些话,整个人都是晃的。这些压抑已久的念头压根没过脑子,像是堵了一口血,突然全喷了出去,说出来之后连她自己都懵了。

    她其实是没打算说的。至少不是今天,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方式。

    可话说既然出来了,收也收不回去,连她自己都被那股情绪震得发蒙。言初发虚地抬头看了陆洺执一眼,视线抖了一下。

    陆洺执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被钉死在那儿了。

    他也是真没反应过来。眼神发直,整张脸都是懵的。

    在一起?

    她说想在一起?想结婚?还……还想给他生孩子?

    3301是认真的?!

    陆洺执不是没在意她把他当炮友这件事。他在意,当然在意。他不止一次因为这事觉得烦,觉得堵,觉得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我就值个炮友?他也确实拧巴过,钻牛角尖过。可他的想法清清楚楚——

    是你言初没资格这么对我。

    因为我是陆洺执。

    所有人追我、贴我、求我,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不想要我。就没有人配有这个资格。

    可是……

    要放在之前,听到3301这么说,他大概也会高兴坏了。他会说“行啊,早该这样”,他甚至会顺势把人往怀里一拽,再慢条斯理地说一句“你早这样不就省事了”。

    因为他终于赢了她。

    可现在不一样。

    那个他从一开始就就在暗中较劲的对手,那个他说一句顶一句,动不动就想压下去收拾一顿的姑娘,从他出院后就突然不和他斗了,不杠了,不拧巴了,现在还突然伸手把心掏出来放到他面前,说真心想和他在一起。他们之间那点隐秘的、诡异的、令他习惯的博弈关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

    那一刻,陆洺执害怕极了。

    他不敢再看她言初的眼睛,偏过头,那本相册还开着,没合上。

    谢依洺的照片正对着他,脸上挂着不太情愿的笑。

    和言初一模一样的笑。

    陆洺执喉咙发紧,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很大一件错事。

    第37章 老婆我想你了

    陆洺执从没想过,本来只是场约会,本来是想让3301高兴起来的,可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只记得言初那张难过的脸,和她红得吓人的眼眶。他好像有应付过几句,她也好像平静地回了他,但他却一句都没接上。人还是他送回去的,开车的时候,方向盘都要被他拧出手印了。

    等给言初送回家后,陆洺执回到车里,窝在驾驶位坐了好一会儿。动都没动。

    他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陆洺执不想回家,更不想回任何消息,他只想找个人,陪他说说话。

    最后还是叫了霍骄。

    两个人去了陆氏集团旗下酒店顶楼的会所,挑了个包间,窗外是整片夜海,桌上那瓶麦卡伦1946刚开出来,酒味一晃上来,陆洺执才觉得大脑终于放空了一点。

    霍骄看到陆洺执这阴沉的脸色,也收起了平日的吊儿郎当。两个人

    并排坐在一起,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沉默喝酒。

    直到第五杯下去,霍骄实在看不下去了,把酒杯一放:“你和3301又吵架了?”

    “少喝点吧,你现在这伤没好,这么着急去投胎吗?医生不是说了这三个月不让你碰酒的吗?

    陆洺执没说话,盯着空了的杯底,又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了下去。杯子落桌那一刻,他才终于缓慢开口:“3301说,她想跟我在一起。”

    “她说,只要我一句话,她可以跟我结婚,也可以给我生孩子。”

    霍骄手一抖,酒直接喷了出去:“操,你说什么?!”

    陆洺执幽怨地看着霍骄,点了点头。

    霍骄盯了他两秒,认真想象着这事到底意味着什么。然后他发现他理解不了。

    “……不是,你听听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人家都表态到这个份上了,你不是该他妈高兴疯了?你都爱她爱成什么样了!你现在在这装什么深沉?你忧郁个什么劲?嫌人生太顺想自己给自己找点麻烦是吧?”

    陆洺执低下头,继续倒酒:“你也知道,谢依洺这个人,对我来说,就像一座没人肯打理的坟,我只能守着这座大坟,没资格去碰活人。”

    他继续道:“你说我要是还像之前那样,没意识到我喜欢3301,那怎么都行,可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我实在没办法去忽略这一点。”

    “偏偏3301就在这个时候,说她想和我在一起,你让我怎么高兴?”

    作为一个纵横情场的海王,霍骄是真共情不了陆洺执一点儿。他只觉得这人有病,但病归病,毕竟还是他兄弟,所以他只能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现在就两条路。要么你摊开了,跟你家3301说清楚,就说你不需要她,至少现在不需要,别吊着人家,给人家自由。”

    “要么,你就接受她。”

    “你也不小了,你都二十二了,活这么大,正儿八经一场恋爱都没谈过,你还是陆家少爷,你好意思吗?就咱圈子里这些人,在咱们这年纪,没几个小情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玩的。你还在这纯情上了?能不能别给咱富二代丢人啊?”

    “我是富三代。别把我跟你们放一起。”

    “行行行,陆少爷,你说什么都行。”

    陆洺执靠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拨着杯沿:“我说过,我不想让3301离开我,她是我的人,她哪里都不能去。”

    霍骄翻了个白眼,下面的话他都会背了:“对对对,她只能看着你,只能和你说话,只能气你一个,但是你又不肯跟她在一起,陆洺执,你怎么这么贪啊?你什么都想要,她还不能走,她得听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这话落下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不太自然的沉默。海风从开了一半的窗户缝里卷进来,吹得他们身上都黏糊糊的,陆洺执也没再喝,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霍骄看他那德行,喝了口酒,叹了口气:“要不然你就接着跟她当炮友,装作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得了。我觉得3301现在特喜欢你,你说什么她都能从。”

    陆洺执原本垂着头,听到这话,头一点点抬了起来,盯着霍骄。

    特喜欢?

    陆洺执心里一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她特喜欢我?”

    霍骄有点无语,干脆一锅脑把言初当时在医院的疯狂行径全倒了出来。

    比如那时候言初后脑袋也缝了针,还撞出了脑震荡,医生让她静养,结果早上六点刚交班,她就偷跑出去,拔了点滴一路往ICU冲,一路上淅淅沥沥的都是她的血。

    比如言初被抓了回去,她不干,死活要出来,拦不住,她就闹自杀,说她要是现在看不见他到底什么情况,她就从窗户跳下去,还好那时候她还发着烧,千钧一发的时候给人烧晕了,要不真说不准就跳下去了。

    霍骄又说了很多很多,陆洺执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到最后,连酒都忘了喝,手指慢慢收紧,指节卡在杯沿上,眼神一点一点地亮了。

    到最后,霍骄似乎是说累了,目光落在陆洺执脸上,严肃道:“说真的,我要是进了ICU,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对我做到这份儿上。”

    “你妈把3301这些事儿讲给我听的时候,都把我吓着了,她分明是奔着你要醒不过来,她也不想活了去的。”

    说着,霍骄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拍了拍陆洺执的肩:“少爷啊,你也知道,像咱们这种人,看似站在山顶,实际上哪有那么多真心实意啊?”

    “就咱们这圈人,真对另一半掏心掏肺的,你又听说过几个?没有吧,反正我是一个没听说过。这日子过久了,说白了,不就是两个利益共同体搭伙过日子,相互合作,谁也别给谁拖后腿么。”

    “是,我们确实有身份、有资源、也的确从来都不缺人围着我们转。谁想红、谁想捞点、谁想借光,都像狐狸一样往上扑,恨不得把最好的一面给咱们全展示出来,看着热情,可谁又是真冲我们这个人本身来的?”

    霍骄顿了一下,眼神也喝得有点飘:“你,脾气差、性子拧,3301还能这么爱你,你还想怎么样啊?所以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起码你还有个人愿意不顾一切的惦记你。”

    霍骄好像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烦了,眼神也变得寂寞起来。

    可陆洺执眼底的光,却越燃越旺。

    他们边聊边喝酒,很快那瓶麦卡伦1946就见了底,酒瓶空了,便又点了一瓶。第二瓶刚喝完,霍骄就跑去吐了。

    陆洺执还撑着,但脑子已经有点晕了。心里那点本来快压下去的悸动,逐渐燃成了一片燎原烈火。他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心口那一点想见她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哪怕他还没想明白要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他也没办法再压下这份让他控制不了的思念了。

    陆洺执立刻叫了服务准备结账,可当看到账单上写的70多万后,这才想起来,他的钱,全在言初那。

    算了,挂霍骄账上吧。反正这孙子这些年跟着他没少赚,不差这点钱。

    司机来接陆洺执的时候他有点晃,车门一关,人就陷进椅背里了,眼神一直没聚起焦,脑海里,全是3301拼了命想见他的样子。

    ……还说我是大傻子,我看,你也是个大傻子。

    回到家,一开门,陆洺执有些发懵,他从没觉得自己家这么大过,这房子又大又空,关上门那一下,声音全被房子吃了。

    不如以后试试住公寓也行。

    陆洺执其实还没想清楚怎么面对言初,可现在,他的确真的很想见她。

    从厨房区域到客厅,从楼梯到客房,陆洺执一间一间的找,最后又折回客厅站了一会儿,盯着餐桌上一个没喝完的水杯出神。他继续找,3301卧室门开的,床是空的,窗帘没拉。

    她去哪了?跑了?

    陆洺执都开始慌了,直到推开一楼家庭影院那扇隔音门,这才终于看到了言初。

    言初坐在最靠后的沙发上,身子窝着,毯子裹在腿上,头靠着椅背,肩膀似乎在抖。

    她看的是一部英文爱情片,字幕没开,音响开得挺大。他能从对白里听出,马上要进入这部电影里最高潮的部分。

    荧幕上,一个人正站在雨里往前跑,另一个人在机场跑道上狂奔着去追,背景音乐全是两人的心跳声。

    沙发边放着半瓶红酒,已经喝掉大半。言初一边看,一边偷偷抹眼泪,还用毯角胡乱擦了一下鼻子。

    陆洺执站在门口,那颗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轻了点。

    还好,她还在。

    他看着她那张脸在银幕光里忽明忽暗,嘴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

    陆洺执没有开灯,只是轻手关上了门,落锁的声音被隔音棉吃得很干净,连回音都不剩。

    他走过去,在她身侧那张单人沙发坐下,一句话都没说,顺手拿过她刚喝过的杯子,拎起那瓶只剩一半的红酒,倒了点酒进去。

    言初整个人都警觉地缩了起来。她眼神一对上他的,整个人像被灼了一下,瞬间清醒了不少。

    陆

    洺执没说什么,只是将她喝过的红酒杯握在手里晃了晃,把里面的酒仰头喝了。

    言初闻到他身上威士忌混着红酒的香气,立刻就急了:“你去喝酒了?!”

    话刚出口,她人就已经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泪,却手忙脚乱解开他衬衫扣子用力往两边掀,要去检查他的伤口:

    “你这伤还没好呢,你喝什么酒?医生都说了至少三个月不能沾酒,你看看你这里,都发红了!你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啊……”

    陆洺执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电影银幕,一眨不眨,没躲,也没拦,

    电影正好演到最动情的那一幕。

    一个人跑,一个人追。雨下得很大,两个人在暴雨中拉扯,撞进彼此怀里。

    言初还在喋喋不休。

    陆洺执忽然侧过头,伸出手,揽过言初后颈。言初一愣,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他拉了过去。

    下一秒,陆洺执的吻就轻轻落了下来。

    他低着头,吻得缓慢又温柔,像是要把一整天压着的情绪都通过舌尖传递给她,又像是要把那些说不出口的亏欠,统统融化在唇齿之间。

    银幕里的两个人正抱在一起,银幕外,他们也紧紧相依,难舍难分。

    言初眼眶湿透了,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着。

    陆洺执松开了她,眼睛也有点红,额头抵着她的,低声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不是来吵架的。”

    他说,“老婆,我想你了。”

    言初心里咚咚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让你叫我老婆的?”

    陆洺执的睫毛轻轻蹭过她的脸颊:

    “嗯,就是字面意思。”

    “3301,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第38章 真男人,喝肾宝夜战三千场,全靠这一……

    言初整个人都是晕的,她甚至都快看不清眼前的陆洺执了,只剩下那一点点舌尖交缠后留下的红酒香气,顺着呼吸一路往上蹿,越滚越热,从鼻腔冲到眼睛。

    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要在一起?!

    “你认真的?”言初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这句。

    陆洺执的一只手摸着她的脸,他看着她,贴得很近,近到她能看见他眼底发红的血丝。

    “我认真的。”

    “在一起吧。”

    言初浑身一震。

    在她的心里,一股热流正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她从来没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敢想过,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会是陆洺执。

    这个让她曾经觉得最没可能的人,现在就坐在她眼前,在给了她一场温柔到不像他的吻之后,说要和她在一起。

    言初有点恍惚,甚至不敢再看陆洺执。

    太真了,又太不真实了。

    她耳根发红,低头避开陆洺执滚烫的目光:“你,你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改主意了?”

    陆洺执手一用力,直接把言初的头掰了回来,强迫她看他:“你别躲。我现在在跟你认真说话,你给我认真听。”

    他借着酒劲,一字一顿:“我想试一试,和你,谈个恋爱。”

    “我不想再做你甲方、上司、炮友。”

    “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做我媳妇,做我老婆,3301,听明白了吗?”

    言初百感交集。

    眼前这个人,她等了太久,那些哭过、委屈过、怄气过、争执过的瞬间,都在这刹那间一起翻涌上来。可最终,这所有的情绪都汇成了一番话:

    “好。”

    “1157号,我答应你。”

    陆洺执怔了一下,然后凑过去,俯下头,在言初额头上很轻很轻的吻了一下:“老婆,咱们两个都没谈过恋爱,所以我也不清楚,咱们在一起之后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

    “我挺怕,我们都搞不清楚什么是爱,我也怕我做得不好。所以,咱们先试试,不急着把一切都定死,但我会认真对待,好么?”

    听着陆洺执的话,言初心里的悸动愈演愈烈。

    在她眼里,陆洺执这个人,时而靠谱,时而离谱,有时候稳重得让她害怕,有时候却幼稚得像个小孩。像他现在这样这么认真的和言初说话,在言初眼里,这太罕见了。

    罕见到让她觉得幸福,罕见到让她觉得……她确实有被重视,有被认真当回事儿了。

    言初的声音也软了下来:“那行,既然你都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要努力,试着让你,做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她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说:“嗯,比如,每天让你一睁眼就能吃到我做的饭,每天都陪着你,不烦你,好好和你说话,不惹你生气。”

    陆洺执弹了下她脑袋:“那你还说你要出国,还要学英语。”

    言初眼神闪了一下,怯道:“那不一样。我,我也想变得更,更闪闪发光一点嘛。”

    陆洺执盯着她那双又干净又倔的眼睛看了好几秒,心里突然有点闷。

    他看出来了,她是真想出国,本来想给她浇盆冷水,可脑子里又想起言初在医院时的那些行径,他喉咙动了一下,那颗发闷的心也跟着软了。

    能怎么办呢?

    那不行就陪她呗,她要去哪个国家上学,就在哪个国家买个房,再买几辆车,在当地雇几个保镖,反正也没几个钱,她在哪儿,他也在哪儿呗。

    谁叫他喜欢她呢。

    陆洺执低头,嘴角抿了一下:“好,好,随你。都随你。”

    那天晚上,他们头挨着头,一起把那部电影看完了。

    看完后,他们回了二楼,灯一关,黑暗里她先抱住了他,整个人蜷进他怀里,相拥而眠。

    睡觉前,言初特地看了眼手机,记住了这个特别的日子。

    今天是六月六日。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3301和1157在一起的日子。

    这一晚言初觉得特别幸福,睡得特别沉,特别安心,就连睡着时候的嘴角都是向上的。

    可陆洺执却睡不着。

    他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吊灯,脸上的肌肉绷了一下,喉咙发紧。

    其实,他答应跟言初在一起这件事,说白了,是有点冲动的成分在。毕竟言初在医院做的那些事,太冲击了,太感动了,再加上那点酒劲推了一把,他遵从着身体的本能,这才选择和言初展开一段关系。

    他想,是不是得从心里那片坟地里爬出来了?是不是真的……该向前走了?

    这份疑问,在陆洺执心里盘旋了好几天。

    对他而言,这是他从过去迈向未来的一大步,不只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要认真谈这个恋爱,他一定要把这件事让自己想清楚,再好好做下一步。

    其实他们在确立关系后,日子和之前也差不了太多。

    他们早就天天住一起了,洗澡水轮着放,一黑一白两个电动牙刷挨着,晚上一个窝在另一个怀里睡得沉,这又跟真正的情侣又有多大区别呢?

    不过就是他俩都别扭,非要给这段关系安个名份当幌子。

    什么合约,什么甲方乙方,什么炮友协议,嘴上说得冠冕堂皇,骨子里全是暗地较劲。

    言初一开始没发现哪里不对。

    她沉在恋爱的甜水里泡着,觉得人生圆满了,男朋友是亚洲首富儿子,还对她这么好。

    言初早上醒来看到他闭着眼,还忍不住笑,觉得这个人睡着的时候怎么也这么帅呢?女娲捏人的时候怎么能这么偏心呢?他自己知道他长得这么爽么?

    一边想,言初还一边拿手机偷拍了好几张,来回看了看,挑了张她最满意的,设置成他俩的聊天壁纸。

    不过依然没改那【傻逼

    】的备注就是了。

    直到都快过去大半个月,言初终于察觉到不对。不是说好了在一起了吗?怎么陆洺执这些日子,跟她黏归黏,怎么就不骚扰她了呢?

    以前他们俩对视一眼,都火花四溅,言初无论在做什么,下一秒都能被陆洺执扔床垫上。

    可现在,陆洺执不光没动静,还老端着。明明有时候吻到动情时,她能感觉出来他就是在顶着她,结果一到关键时刻,他就哑火了。

    言初想了一晚上,在第五天的夜里,脑子里蹦出一个吓死她的念头:

    不会是那灯架倒下来的时候,把他那玩意儿也砸坏了吧?言初连夜背对着陆洺执,打开手机查资料,越查越心惊胆战。

    【腹部重创+长时间昏迷+撞击+PTSD=可能致永久性功能障碍】

    言初心都凉了。

    完了完了完了。难怪他不碰她。

    陆洺执、战、战损了?

    那可是她的1157号啊,那可是的的确确在她心里长得又帅、又会穿、又能干、又拿她当回事儿的男人。

    为了救她,陆洺执在ICU躺了一个月不说,也不知道是把脑子还是那玩意儿给砸坏了,这让她怎么再去面对他啊……

    言初在心里发誓。她要补偿他。她一定要让陆洺执重新站起来。

    那天晚上,言初手机屏幕上,全是红到发紫的大标题和小广告:

    【从虚到强只需三步!】

    【腰子三宝汤,男人的再生炉!】

    【夜战三千场,全靠这一碗!】

    第二天一早,一向不舍得花钱的言初,破天荒花了重金,订了一大堆食材,同城送达,加急的那种。犀牛角、牛鞭、鹿鞭膏、海马、虫草……厨房三口锅再加上一口砂锅,火力全开。

    很快早餐就做好了,是枸杞猪腰粥,海参蒸蛋和炖鹿茸。

    陆洺执看着那一整只腰子泡在粥里,眉头皱得死紧,但一想这是言初做的,向来不吃内脏的他,还是咬牙咽了。

    午饭是牛鞭汤,配黄芪炒肝。

    晚饭是黑豆炖鸡,虫草鸽子汤。

    陆洺执最开始是真没多想,只是觉得她忽然对新菜系感兴趣,也挺好。他每天都有热汤热饭,老婆围着转,还真挺有成就感的。直到第六天,他夹起那碗里第八次出现的腰子,终于迟疑了。

    陆洺执脸抽了一下:“我能问一句,这几天你都在研究什么呢?”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言初斩钉截铁,“你可都得吃了,我炖这些不容易呢,我就是希望你能早点康复。”

    “我康复了。”

    “不,你没有。”

    “啊?”

    很快,陆洺执就发现,他每次吃完她做的饭,浑身血液都会疯狂往一个方向冲。更别提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差点都要把裤子撑破了。

    他那东西从未如此自发地……有朝气。

    可陆洺执也不是傻子。

    这几天言初神神叨叨地给他喂汤,炖出来的全是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他原本只觉得3301高兴就好,可当看着自己小山一样的裤子,又想起每次吃完饭之后,3301那欣慰又亏欠的眼神,他脑子突然“嗡”一下,所有线索啪一下对上了。

    他妈的言初以为他阳痿了???

    陆洺执咬着后槽牙,二话不说就把言初拎进卧室。

    言初一双手腕被他按着,惊了,连挣扎都忘了,瞪大眼睛看他。

    “3301,”陆洺执直起身,指了指裤子,“我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

    他咬牙:“你眼睛要是瞎了就拿去捐了。你觉得我阳痿了?我看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言初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啊”了一声,大大方方看了好一会儿,心想既然能站起来,那应该不是物理上坏了,大概是在别的地方出毛病了,但也不打算瞒:“我还不是担心你吗?行了,既然没事儿就行。”

    陆洺执都气晕了:“你想到哪去了?我怎么可能这玩意儿有事?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我他妈天天难受的要死,觉也睡不好,你能不能当个人啊!”

    言初也被他吼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脸唰地红了,脱口而出:

    “那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碰我?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说要在一起吗?咱俩天天抱在一起睡觉结果你动都不动我一下,你让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啊?陆洺执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陆洺执喉头一哽:“3,3,0,1,是不是非要我干你一顿你才肯老实!!”

    第39章 嗯?领证?他想结婚?

    言初听了,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其实陆洺执这话,他要是换种说法,语气缓一点,眼神软一点,言初多半会把这话当成调情,早就美滋滋脱衣服洗澡去了。

    但不是。他这带刺的语气、这带火的眼神,成功燎起了言初的怒火,成功让言初彻底忘了,她当时是怎么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哄他、忍他,再也不对他发脾气的。

    言初红着脸、梗着脖子吼出来:“我怕你阳痿有问题吗!我这么好心,你怎么能当驴肝肺!我好心补你,你给我脸色看?”

    陆洺执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谁阳痿了、谁阳痿了!就算全世界男人这功能全挂了,老子这根也是全世界最后一根站得住岗的!”

    言初气的不行,干脆一股脑儿把之前的疑问抛了出来:“那你告诉我,陆洺执,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碰我?”

    陆洺执说不出口。

    或者说,他不想说。他还没彻底准备好。

    他选择回避这个话题:“……以后补汤那玩意儿不许再搞了。我真难受得要死。”

    言初看着他这神态,眯起眼睛,嗯,不对,这人不对劲。她腾地一下坐起来,特别认真地说:“不对,陆洺执你肯定是那玩意儿出问题了,我得给你检查检查。”

    说着她就去扒陆洺执裤子。

    陆洺执都无语了,提着裤子拔腿就跑:“3301你是不是有病!你这是想强上我?你清醒点行不行?”

    言初在他身后喊:“我强上你干嘛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咱俩加起来都干了多少回了,我还差你这一次两次吗?”

    陆洺执一只手死死提着裤子,一只手指着她:“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这手放在哪儿呢?3301,我从认识你到现在,还真没发现你有这样一面啊!”

    言初听完也严肃了,也懒得和他辩解,直接讲重点:“陆洺执,你说你要跟我在一起,现在咱俩是情侣关系。你要是没毛病,你为什么不和我做暧?”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陆洺执声音拔高了一截,话一甩,人就往浴室走。

    “砰”的一声,门甩上,他是真的忍不了了,只能开冷水冲。水哗啦啦落在身上,没洗出火气,反倒让他更烦。他靠在瓷砖上,额头抵住墙,喘得胸口轻轻起伏。

    浴室外,言初坐在床上,听着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发愣。眼神逐渐愤怒变成了疑惑,从疑惑变成了迷茫,最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从迷茫变成了慌张。

    言初心里咯噔一声,一种说不上来的慌张一股脑地往外冒,连忙起身,拔腿就推开了浴室的门。

    陆洺执还在淋浴底下冲水,听见门响,猛地一回头:“你干嘛?”

    言初站在门口没进来,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他:“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太像谢依洺,所以你根本不敢碰我?你还是没准备好从你的过去里走出来是吗?”

    水流声继续哗哗地落下,陆洺执的脸却一下子僵了。

    陆洺执真没想到她能问得这么直接,心里一阵一阵发虚,但面上一点都不能显出来:

    “你想到哪去了,我要是真因为你长得像谢依洺才不碰你,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碰你!什,什么过不过去的,你想什么呢?”

    言初盯着他没说话,像是在分辨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那神情让他心里更不安了,好在她点了点头,声音低下来:“哦?是吗。”

    陆洺执马上顺着说:“哦,是的。你别每天在这胡思乱想。”

    言初点点头,一脸“我看你继续编”的表情,转身要出浴

    室,但快走到门口时,她又忽然停下来,转头看他一眼:“咱们两个,好久都没一起洗过澡了。”

    听到这话,陆洺执看了言初一眼,没忍住,又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言初靠在门边,穿着真丝的裸色睡裙,一小截肩带若隐若现地滑下来,一根指头勾都能勾掉的程度。脸蛋带着愤怒后残留的绯红,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水汽。

    陆洺执又开始难受了,言初这时候说这话干嘛?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他都被她补成什么样了,再一起洗个澡?3301这是打算几天下不了床啊?

    他低声咳了咳,咽下喉咙里的热火,说:“……你先帮我去车上拿个东西。”

    “什么?”

    “XMODE那边有份文件,就放在那辆4x4的大G里,副驾,黑皮夹子装的,说好了要今天要签,昨天回来忘拿了,车钥匙就在门口。”他看都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快点,等下要打电话催了。”

    言初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想,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陆洺执像泄了气一样,靠在身后的浴室墙上,仰起头,任由冷水狠狠地冲着脸。

    陆洺执被冷水冲得后背一阵阵发紧,脑子却没凉多少,反而越冲越乱。他闭了闭眼,不行,他得做点什么,哄她高兴才行。他们才刚在一起没几天,他可不想因为这点破事,把气氛搞砸了。

    洗完了这场漫长的冷水澡后,陆洺执抓了抓头发,带上亮闪闪的耳钉,混着喷了几种他平时喷的香水,换了件厚实的大白T,和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爱马仕运动裤,自信满满地下楼去找言初了。

    家里太大,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发某信不回,电话不接,陆洺执都有些烦躁了,在即将发作的时候,终于,他在书房找到了言初。

    言初坐在书桌前,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发光,一头柔顺发亮的黑发披在肩头,脑袋低着,在那一页一页地认真刷题。

    陆洺执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点了点头。以前她做阅读理解,一道题五个选项能错三个,现在竟然能做到只错一个了。

    陆洺执手插着兜,挑眉:“可以啊。”

    说完,他伸手揉了揉言初的头发:“不愧是我老婆,就是聪明,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言初认真得很,也没理他,继续做题。

    陆洺执感受到自己被无视了,倒也识趣:“行吧,你先学着,我把那个合同的字儿签完,一会儿过来找你。”

    言初没抬头,手中的笔在哗哗划线:“哦好,行,你去吧。”

    陆洺执站那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像是在想些什么,然后转身出门,带上了门。

    他一路走着,走得不快,脑子却没停。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她在一块儿这么久,送过不少东西,但除了那枚钻戒,言初好像从没表现出特别在乎过哪一件。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装高冷,就是那种……

    无所谓。

    陆洺执想着,觉得有点头疼。他这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但在言初这儿,钱好像根本什么用。也可能跟她出身有关吧。苦过的人,有时候对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只是摆设,看得太过清楚。

    看来想逗她开心,还真得费点脑子。

    他走到大厅,拿出笔记本电脑,往躺椅上一座,打开word文档,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哒敲了几行——

    【自本日开始,此炮友协议内容调整为恋爱关系条款……】

    【本协议不再限制双方情感表达……】

    打到一半,陆洺执手停了。

    不对啊。情侣还写什么协议?要真是为了“确认法律效力”写协议,那为什么不干脆去领证呢?

    ……嗯?领证?

    他刚才在想什么?!

    “领证”这两个字,刚从脑子里蹦出来,陆洺执浑身就像是被电了一下,生生向后仰了一点。

    他双眼瞪着电脑屏幕,连忙啪地一声把电脑合上。

    他怎么了?他疯了吧?才刚在一起几天,他在想什么?他想结婚?他还什么都没想明白呢,就已经想和3301结婚了?!

    陆洺执伸手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陷进了椅背里。

    落地窗外的阳光落下来,暖洋洋的,他没动,仰着头,眼睛半眯不睁,连手都不想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混在一起,现在晒会太阳,倒也不赖。

    他就这样一边躺着,一边放空自己,一边又觉得自己是真完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初来了。她看了他一眼,他就像被太阳晒化了一样瘫着,刚才抓得利索的头发都变成了鸟窝。

    如果是平时,言初早冲过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碰到什么事了,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言初绕过他,径自走到沙发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BBC的新闻频道,开始听。

    陆洺执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那播报员的声音特烦:“英国央行今日宣布——”

    他皱起眉,语气没太好:“你把声音调小点。”

    言初倒也听话,遥控器一点,声音确实调小了。可陆洺执心里那股不舒服反而更重了。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她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多看他一眼?怎么回事?

    不对劲,3301不对劲。

    这种诡异的不对劲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她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去冷藏室里翻菜出来,洗、切、煮,全程没和他对话一句。

    他本来站在餐厅那看她一眼,她也看见了,但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转身就接着干自己的事。

    饭做好了,言初把菜一个个端上桌,没问他爱吃什么,也没招呼陆洺执一声,自己就拉开椅子坐下,头也不抬,开始吃饭。

    那一刻,陆洺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感觉自己一帆风顺的生活终于迎来了挑战,那种久违的,和言初能针锋相对的兴奋感又冒了出来。

    他迈开长腿走过去,“啪”一声,两只手压在言初面前的桌面上,身体前倾,眯着眼低头看她。

    他站得高,她坐着,言初一低头,看见他的影子落在自己碗边,挡住了一半光。

    言初嚼了嚼嘴里的菜,抬头,缓缓看了他一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洺执开口,声音带着点压抑的狠劲:“3301,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你敢冷暴力我?”

    言初敷衍道:“怎么会,你是我男朋友,是全亚洲富二代里最有名气的陆大公子,我怎么会舍得冷暴力你呢。”

    说完她就低头继续吃饭,把他当空气一样无视了。

    陆洺执脸绷得死紧:“以前吃饭的时候,你做好了饭都会叫我。”

    言初嚼着嘴里的菜,像是被他这话逗笑了,咽下去以后,慢条斯理道:“以前咱们还是炮友的时候,也没见你讲过所谓的分寸。”

    说着,她盯着陆洺执的眼睛,一字一句:“陆公子,你以前不是挺主动的吗?怎么,咱俩谈恋爱之后,你反倒开始学会尊重我了?”

    第40章 懵了嗯,比如,老公?

    陆洺执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事儿在3301这里压根没过去。

    他眼神冷了点:“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言初反问道:“我们既然都在一起了,是不是应该对彼

    此更坦诚一点?”

    “你想要我怎么坦诚?”

    “说出你真正的想法呗。”

    陆洺执可不想说。

    只要他说出来,只要他承认,他还没来得及彻底把该想的想通……那他们就完了。

    彻底完了。

    陆洺执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眼回了一句:“我没什么别的想法。”

    言初表情倒也没什么波动:“嗯,行。那吃饭吧。”

    陆洺执看着眼前这完全不生气,不吵,也不闹的3301,忽然就泄了气。

    他其实挺想跟她吵一架的。他好久都没和她吵过架了。可言初却冷冷静静,不翻脸,不搭理,让他没处发脾气,就像是一圈打进了棉花里。

    晚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吃完了,味道陆洺执是一点都没尝出来。

    晚上回房间,他们照旧上了同一张床。

    她躺下时没多看他一眼,只是极自然地躺到了床右侧的最边缘,背对着他,也不打算和他说话。

    陆洺执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他是真不喜欢这种距离感,于是便翻了个身,啧了一声,凑过去,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搭上她的腰,在背后把她一把抱住。

    言初一下子绷住了身子,但没有推开,陆洺执见状,便顺势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不得不说,言初很喜欢被他从后面这样抱着。

    当陆洺执那结实的的手臂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的那一刻,言初浑身都热了起来,这真太有安全感了,就好像被他抱着,这世界就没人能再伤得了她似的,所以她干脆就任由他抱着,享受着,闭上眼装睡。

    陆洺执一眼就看出她在装睡,嘴角一咧,坏坏地笑了声,轻轻啄了下她的耳朵。

    接着他还不满足,舌尖伸出来,顺着她的耳廓不急不缓舔舐了起来,那湿漉漉的感觉滑过耳朵,痒得言初心里直打颤,呼吸都忍不住乱了,人立刻抖了起来,想装睡都装不下去。

    言初转过头去看陆洺执。

    屋内窗帘只拉了一半,傍晚的光斜斜地透进来,给陆洺执的脸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夜色。他沉沉地望着她,耳垂上的钻石耳钉还没摘,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看起来英俊又勾人。

    言初看着这样的陆洺执,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主动往前探了一点,在他的唇上浅浅地点了一下。

    很快,这浅尝辄止的触碰就成了吻,而这个吻正在变得越来越深,言初将双手搭上他的肩,整个人慢慢贴过去,试图把自己之前的不快都灌进这场吻里。

    嗯,看来陆洺执想通了,是准备好面对她了。看来今夜,应该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可就在这时,陆洺执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侧过身,一把揽过她:“我,我困了。”

    言初气不打一出来。不是,玩她呢?

    她扑过去,在陆洺执肩上咬了一下。

    陆洺执“啊”喊了一嗓子:“属狗的,你这一生气就爱咬人的毛病,到底是谁给你养出来的啊!”

    “你管我!”言初眼都没抬,又一拳锤在他胸口上,力道不大,但打得陆洺执一哆嗦,“你不碰我你撩我干什么啊?!你有病吧!你让我怎么睡觉啊!”

    陆洺执都懵了。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看她躺在那儿,就下意识凑过去了,根本没忍住,就好像是肌肉记忆,身体比脑子先动了。

    “靠……”他骂了一声,眼一闭,气冲冲地直接一把将言初拉进怀里,把她脑袋摁进他臂窝里死死锁住,“别骂了,行了,别动,睡觉。闭眼,快点睡。”

    言初被他勒着,脸都贴他锁骨上了,整个人窝进他身上,闻着他身上那点冷香水味,身上的每一寸神经都热着。

    他们就这么躺了一小会,贴着对方,没再吵,可谁也睡不着。言初偷瞄了一眼陆洺执,他明明闭着眼,可心跳却砰砰砰砰的,快得很。

    在这装睡呢?在这矜持些什么呢?陆洺执你装什么装呢?

    言初烦死了,直接翻身坐起来,猛地抬手,在他胸口结结实实拍了一下,便下了床。

    “你又干嘛?”陆洺执也不假寐了,立刻睁开眼睛,皱起眉,“你要去哪儿啊?”

    “我上个厕所不行吗?”她咬着牙回了一句,朝卫生间走。

    “这都几点了你上什么……”陆洺执话还没说完,卫生间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陆洺执盯着紧闭的门,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她刚刚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烫得离谱。

    言初一进卫生间,就气得在里面转了好几圈,陆洺执这些行为,就像拽不出来的钉子,一股烦躁挂在胸口,怎么理都理不顺。

    她不明白,陆洺执到底在想什么?想不通,不敢想,越想越烦。

    言初在里面转了三四分钟,走到浴缸边坐下,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身体里那股气这才慢慢泄了。烦归烦,吵归吵,眼下这点情绪不值得她半夜失眠。

    于是她站起来,推开门,打算回去接着睡。

    一开门,卧室里静得过分。陆洺执已经睡了。这回看起来是真睡着了。

    他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肩膀和锁骨全露着,月光像水一样落进来,斜斜地落在他胸口处的纹身上。

    言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那纹身,心里有些动摇。她眼睛往下一划,他腹部的伤疤,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眼睛里。

    长,深,扭曲,丑陋。和这具完美的身体格格不入。

    言初整个人像被浇了一桶冰水。她气不过的情绪、她心里那点憋屈,一瞬间,全在那道疤面前熄了火。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热,鼻子也有点酸,是啊,就算有再多的气,好像也没资格再发下去了。

    言初没敢多看,转身,重新把自己关进卫生间里。

    走到浴缸边,坐下,手撑在太阳穴两边,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她到底在贪心些什么啊?

    当初陆洺执进ICU的时候,当所有人都没法保证他能醒过来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在心里发过誓了么?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只要他能醒、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她就再也不闹、再也不和他说一句重话、再也不跟他生气、什么都听他的吗?

    可现在呢?

    他不碰她,她就开始胡思乱想。可他都已经康复了,已经站在她面前了,伤口都结痂了……她怎么还能不满足呢?怎么就开始越来越贪心了?

    言初闭上眼,心里全是那三米多高的灯架砸下来的那一瞬。

    那时候陆洺执压在她身上,人都休克了,还死死护着她,他身上那热的,黏的,让她觉得恐惧的鲜血,一股股从他腹部涌出来,贴着她肚子,止不住的往下流,把她的衣服都全染红了,顺着背一路蔓延开……

    她一想到那画面,连胃都开始发酸,指尖都在抖。

    言初狠狠咬着牙,“啪”地一下,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言初,你不能这么贪心。

    你他妈不能。

    ……

    ……

    言初在卫生间坐了挺久。

    等再从里面走出去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上床,替陆洺执把被子往上拉了点,盖住他裸着的肩。

    也是,你还在就行。你高兴就好。

    ……你高兴就好。

    陆洺执,都依你。

    言初安静看了陆洺执一会儿,他睡得安稳,眉间没有一点不悦,言初低头,盯着他胸口处那枚牙印纹身,凑过去,在那纹身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然后,言初把陆洺执的胳膊抱过来一只,小心翼翼地钻进他的怀里,闭上眼,轻声说:

    “陆洺执,晚安。”

    “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阳光从拉了一半的窗帘里漏进来,正好打在陆洺执脸上。他刚皱了皱眉要动一下,发现身边有个人。

    言初抱着他,安安静静的,小小一只,窝在他怀里,睡得特别熟。

    陆洺执那一瞬间脑子有点空。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挺幸福的。真挺幸福的。

    没过多久,言初醒了。

    她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也没说昨晚的事,也没问别的,特温柔地问:“你早上想吃点什么?”

    陆洺执愣了下。3301很久没问过这句话了,更别提这语气温柔得让他心里发毛。自从她天天煲汤,什么虾、枸杞、腰子、黄精、鹿鞭开始,她就自己把一日三餐定了,也不问他想吃什么。

    他下意识回了句:“哦,随便吧。”

    言初点点头,说了声“好”,穿好衣服转身下楼了。

    陆洺执看着她离开,心里瞬间就开始不踏实。不是,她不是刚跟他冷战完吗?不是还又咬又打他吗?现在怎么突然这么体贴、这么温柔了?

    他有点慌。

    二十分钟后,手机来消息了。

    【属狗的:饭好了,下楼。】

    陆洺执看着言初发来的某信,思索了一会儿,便套上衣服下了楼。

    大长餐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全是他爱吃但不太好做的。言初甚至还煮了咖啡,气泡水也摆了,瓶盖拧开,和冒着热气的咖啡摆在一起。

    ……像是专门做来送别谁的。

    言初听见他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笑:“吃饭吧。”

    陆洺执站在原地,没敢动,他甚至怀疑言初在菜里下毒了。

    等言初都坐下来开吃了,他才坐下来,就连拿筷子的手都在发虚。吃了一口,在发现菜今天的菜切得特别细之后,他更慌了。

    她是不是不打算跟他吵了?这是不是她给他做的最后一顿饭了?她是不是觉得他没救了,所以干脆宠完一顿再走人?

    完了,她是真的想好了,她要走了,她一定是要走了,他又要想招哄她了,上次为了哄她纹了个身,这次呢?他这一条命还够用吗?

    这顿饭陆洺执吃得心惊胆战,一桌子的好菜,热气腾腾,他硬是连味道都没尝出来。

    他正胡思乱想着,筷子夹着一片青菜忘了送嘴边,就听见言初轻轻开口:

    “对了,咱俩既然都在一起了,那我也不能老喊你全名,是该有点特别的称呼才是。”

    陆洺执都吓得有些结巴了:“……啊?是、是啊。那你、你打算叫我什么?”

    言初想了想,眼神有点躲,却努力用十分自然的语气,把这话说了出来:

    “嗯,比如,老公?”

    陆洺执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血液从脚底直冲上头皮,这句话就像枚包着糖衣的炸弹,直接在他的心窝里爆炸开来,浑身上下都在冒热气,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等他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之后,那些惊喜,慌乱,恐惧,又羞涩的情绪,逐渐漫过胸口,一点一点,把他所有的理智,全都都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