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拔丝红薯，78/盘】
黎秋月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店，确定她并没被幻术迷了眼睛，这依旧是那个普普通通的菜馆。
所以这个价钱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价钱是不是标错了？”
黎秋月试探性的问店主，拔丝红薯在她的记忆力也就是十几块钱的东西，毕业的时候她还去吃了一盘，也才26，就算通货膨胀也没这么快的吧！
“没有，”
店主摇摇头，脸上多出点兴奋的神色，她算是厨艺世家出生，但小时候就对做饭没什么兴趣，长大才发现工作是真的不好找，她又被家里的补贴迷了眼，才开了这家小店，手艺不能说是差强人意，只能说干净卫生。
“这是奶奶做的，油底走浆，糖丝能拉出十多米！”
要不是她爱这一口，奶奶做大份菜又习惯了，这个也只能乘新鲜吃，她才不会挂到菜单上！
“来一份。”
黎秋月眼睛一亮，她没做过拔丝菜，但好歹跟了这么多老师，厨子的行话也是知道的。
油底走浆，俗称油底沉浆，在拔丝红薯上就是油锅上面炸红薯，下面同时熬糖，最后一起出来。
拔丝菜的难度就在糖浆，人没有透视眼，上面飘着东西的时候是瞧不见底下的状态的，但糖浆的火候稍纵即逝，时间哪怕错上那么一丁点，整道菜都会被废掉。
黎秋月大小饭店也都吃过，拔丝菜也尝过不少，但敢吼出油底走浆的，就这姑娘一个。
也就是这小馆子的环境拖累了菜价，不然卖个一百多都是便宜的，黎秋月至今忘不了在沪市那道金玉满堂——四根还没筷子粗的拔丝红薯围着放了糖浆的玉米，就敢要她1288！
她当然知道美丽会有溢价，但这完全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啊！
“得等十分钟，我奶被堵到路上了。”
店主接了个电话，有些尴尬的挠头，给黎秋月端了一小碗汤当做赔偿，黎秋月是想把肚子都留给拔丝红薯的，但这汤实在是香！
“肺头汤，我从家里带出来的。”
店主的解释黎秋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心满眼都是面前洁白的汤。
在没有亲眼看到前，人很难想象汤竟然能用洁白来形容，但当食物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们会惊愕的发现这竟然是最好的描述。
猪肺明显是用流水缓慢清洗过的，角角落落都寻不到丁点血水，又用足了耐心和细致，才煲出来这么一碗浓香的汤。
黎秋月有点柠檬。
能吃到这种用心的美食的，往往不是有很多很多的钱，就是有很多很多的爱。
“我之前吃过鸡血汤，鸡肠比笔管还细，要剖开清理掉里面的油，吃着才会鲜香不腻。”
店家见黎秋月吃饭的姿势，就知
道她是个老饕，顿时来了分享的性质。
她还没出去读大学的时候，食客们最盼望的就是她能到店里，因为她嘴巴挑剔，最喜欢吃那些考验厨艺又费工夫，还因为观念卖不上多少价钱的菜色，奶奶笑骂她黄尖嘴（挑嘴的方言），老太太的徒弟一看她就脸发青。
“就是麻烦，现在好多摊子干脆不用肠子了，直接放鸡肝鸭胗充数。”
黎秋月赞同的点点头，她手上的钱基本都花在了吃上面，空间里练多了，好东西吃惯了，舌头的敏锐度也渐渐练了出来。
“……说起来，我以前吃过一家馄饨摊子，她家别的都平平无奇，只有那芥菜的极好吃。”
美食和天气一样，是几乎不会触碰到雷点的话题，黎秋月本来只是随便聊聊，结果谈性也渐渐被勾了起来，虽然彼此都不知道身份住址和姓名，却聊得兴致勃勃。
“那芥菜是野生的？”
店主一下猜出了黎秋月卖的关子。
“对！”
这种话题上契合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这野生的芥菜馄饨是她包给自家女儿吃的，我有一回起得早，看过她处理，那菜比被猫玩过的毛线还乱，一不小心就断了。”
店主回忆了一下芥菜饺子的滋味，默默吞了吞口水，刚要反馋回去，就看的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推门进来，顿时什么都忘了，一边叫奶奶，一边欢欢喜喜的迎上去。
黎秋月看着店主跟麦芽糖一样撒娇，有些不忍直视的转头，丝毫没想起来自己对着两位老人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姑娘想吃拔丝地瓜？”
红薯跟土豆一样有很多叫法，地瓜也是常见的称呼。
老太太看着黎秋月，她的身量高大，及耳的短发每一根都服服帖帖，每个字说出来都清晰的很，加上通身的气势……权利果然是最好的医美！
“想尝尝油底走浆。”
黎秋月回答的很自然，她是付了钱的食客，老太太气场再强，她也不在这位手下做事啊。
老太太瞧了黎秋月一会儿，就进了厨房准备做菜，点火的时候悄悄拍了拍孙女的肩膀。
“眼光不错。”
她在外面就看到两人聊天了，本来还有些担心，但那小丫头还真有几份胆气。
老太太想到之前的那些耗子就想要叹气，她这孙女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渣渣吸引器，交到的朋友没有一个好的，好在她这个老婆子还有几分镇场的血气，那群人见了她，基本就自觉做鸟兽散了。
“啊？”
店主有些惊讶的发出个单音节，她跟黎秋月只是萍水相逢，但奶奶的评价这么高——待会儿试试能不能交朋友吧。
她奶奶可不是凡人，当年参军可是正经上过战场的，用人命换的战功，可惜碰到爷爷那个小白脸……美色误人啊！
国丽奶奶没少说奶奶是个恋爱脑，可惜吃人嘴软，再难听的话碰上哐哐上桌的四菜一汤的时候，也只能软和下来。
拔丝红薯做的很快，端出来的一小盘是格外惹人喜爱的金红色，糖浆有种近乎透明的错觉，黎秋月试探性的夹了一块，筷子上的红薯和盘子里的红薯之间出现了一条细长的透明糖丝。
她有心想看看这根丝最长能拉到多远，便也没急着把红薯过凉水入口，而是一步步往后倒退，直到出了小店的门，才天公不作美，狂奔的妖风卷来黄叶，恰好撞在糖丝上，比发丝更细的透明糖丝就这么直接断开，在门上和地上留下轻飘飘的痕迹。
“不好意思，待会儿我会擦干净的。”
黎秋月有些尴尬，实验没什么问题，给人家添麻烦就不对了。
“没事，今天刚好要大扫除，待会儿有人清理。”
红薯微脆带糯，糖壳甜而不腻，本是不同的食材，做出来却是浑然一体，黎秋月吃着吃着就眯起了眼睛，只觉得这个钱是真没白花。
“下次来我给你打折。”
临走的时候，店主笑嘻嘻的招揽生意，黎秋月把人的微信加上，心里决定除非还能碰到奶奶款式的隐藏菜单，不然就绝不出现。
店主没错，就是手艺大学生过头了，干净卫生。
黎秋月骑着小电驴，慢悠悠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刚巧碰到个摆摊的老人家在砍莴笋，她想起今天没买到的打霜青菜，花了点小钱把不好卖的莴笋叶子一网打尽，连着明天做胡辣汤的食材一起带回了家。
【下次我再也不做这么多了。】
被闹钟叫醒的黎秋月沉着脸爬起来，在心里吐槽，体力值的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强求的后果就是除了做胡辣汤，她完全没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黎秋月打着哈欠把咸肉丁切好，又把瘦肉切丁用花雕腌制，菜谱里的肉本来应该是肥瘦相间，可黎秋月实在接受不了肥肉的口感，打算要是不够润的话，就在最后放点猪油。
睡眼朦胧还有一大堆活计的时候，人根本懒得在做饭上费心思，菜饭比猪油拌饭的营养要丰富一点，却没有煲仔饭的做法复杂，算是最适合现在的食物。
洗干净的莴笋叶子切成粗短的段状，用猪油炒软，跟拌了肉丁焖好的米饭搅拌均匀，再定上一刻钟的闹钟，配上河蚌豆腐汤，就是营养丰富的一餐。
切好最后一块稍微冻硬的肥猪肉，黎秋月用洗洁精洗了好几遍手，又对了一遍处理好的食材，确定没问题才伸了个懒腰，一边听骨头咔吧作响，一边点开手机思索去哪里放松。
哦，不对，明天卖完还要去看唐医生。
想到明天居然有两项活动，黎秋月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管有多么不情愿，第二天终究会到来，黎秋月照旧开着小车出去摆摊，比昨天更加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再哐当一下把铁锅甩出来，就开始了图书馆最后一天的摆摊。
红薯粉条带着矿泉水进锅，已经处理好的花生芋头山药挨个倒进去，加金针菇，猪肥膘，黑木耳，带桂仔，面筋泡；配花椒胡椒，酱油盐糖，再抓一把小茴香，长勺子在里面时不时搅拌一圈，木勺捞出来的料就满满当当。
可能是有觉察规律的人发现了她今天卖完就换地方的事情，排队买汤的人格外多，好在没有拍照合影互动的了，让黎秋月悄悄松了口气。
第192章
“你说摊主明天还会来吗？”
后面的人仗着离得远，开始跟后面的女孩子说起了悄悄话，两个人是拼车过来的，上车才发现目的地相同，多少有几分亲近。
“我希望她会。”
短发的女孩叹了口气，她昨天才喝上第一口胡辣汤，当然不希望刚找到的摊主就这么走了，但想起之前的摆摊日期……
“我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想乘着不限购的时候多买几碗，谁知道大家都打算到一块儿去了。”
长发的女孩也苦笑起来，她知道群里的人不少，但今天是工作日啊，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那可不一定，你看到前面的那位了吗？”
短发女不赞同的摇摇头，伸手指了指第三个穿西装的女人，跟长发女孩说悄悄话。
“要不是摊主定了限购，一锅胡辣汤她一个人就能买完！”
长发女孩一边小碎步的往前，一边想到了微信里面好几个富姐富哥，当场倒伐。
没错，她一个略有点钱的小卡拉米都想着多买点，那些更有钱的想要包圆不是很正常吗，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有原则的摊主，真拼起财力来，她连个小渣渣都算不上！
摊主，你一定要富贵不能淫啊！
长发女孩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阿嚏！”
洛鹏眼疾
手快的抄纸捂住了鼻子，打了个闷声闷气的喷嚏。
有人在念叨她？
不怎么符合科学观的想法还没冒完，刚刚舒服了点的鼻子又痒了起来。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想二骂三感冒，但喷嚏都能连成一条线了，洛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蛐蛐她。
是那个能力不够还总觉得自己被抢了功劳的小王？还是被她撞见勾搭老板娘失败现场的小李？总不能是长了三只手，随时随地想着占便宜的小黄吧！
洛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黎秋月皱着眉头拿着木勺在她面前挥挥——
“请问要买吗，不买麻烦给后面的客人让个位置。”
买不买总得有个回应啊，在这不上不下的卡着算什么事儿。
“买，买十碗！”
洛鹏的脑袋里正转悠着职场竞争的一百零八个小妙招呢，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回复，然后就意识到不对劲。
黎秋月：……
“一人最多两碗，你要几碗？”
黎秋月深呼吸几次后重新问道，可能是她的摆摊太顺利了，今天终于刷新出一个有点听不懂话的。
“两碗。”
洛鹏这次没掉链子，付了钱就在一边乖乖等着，黎秋月的动作很快，她回个消息的功夫，东西已经打包好了放在旁边。
“我也要两碗，”麻烦快点。
后一句话社畜没说出来，摊主的动作够利索了，再加速她怕胡辣汤翻了，反倒要花更多的时间。
她公司八点就要上班，之前只在机缘巧合下吃过一次黎秋月卖的东西，这次黎秋月摆摊的地方难得只跟公司隔了一条街，再着急她都得吃上一口！
黎秋月打包好的下一秒，社畜直接扯过袋子狂奔到自己的小电驴面前，插钥匙扭开关拧把手一气呵成，转眼就没了影子。
“嘀——”
社畜踩着高跟鞋一路狂奔，在最后一分钟赶上了公司打卡，进了感应门才松了口气，偷感很重的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开机声结束的下一秒，秃头领导就背着手走了进来。
“尼姑可算是走了。”
领导出了办公室，工位上的气氛瞬间放松下来，社畜听到有人叫领导的外号，面上八风不动，心里赞同的点点头。
原本领导是叫灭绝师太的，结果过年的时候生了二胎，脑袋上因为加班残留不多的头发更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掉，现在头顶那叫一个锃光瓦亮，现在看不出来都是假发的功劳。
也因着这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后遗症，领导的外号光荣的从师太进化成了尼姑，没变成更难听的某蛋，完全是她生二胎也没让人随礼，没有再给众人造成什么意外支出。
【最近小心点，尼姑家里正在闹腾呢。】
社畜正想打开胡辣汤的袋子，摸鱼搭子就发了条信息过来，确定她看见后立马撤回，弄得社畜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思。
胡辣汤还能保存很长一段时间，但瓜吃晚了可就不新鲜了！
【详细说说！】
没聚在一起的摸鱼搭子沟通就是如此的艰难，连蛐蛐人都得熟练掌握套话，社畜一边在心里感叹赚钱艰难，一边象征性的问起了工作报告。
日报周报半月报，所有的报麻烦滚出种花1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在像模像样的打字声中，社畜大概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只能说是恶人自有天收。
她们的领导是个恋爱脑，放弃了前途嫁给了现在的弱精男，做了几次试管才生下活不过成年的大宝，结果还听信弱精男的甜言蜜语，继续扎针生二胎。
刁蛮的公公挑刺的婆婆，只长了嘴的老公和苦瓜大队的她，领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负重前行，左手家庭右手职场的干到主管，已经不是用能干来形容的了。
社畜和搭子蛐蛐的也就是领导的小心眼，从没人在能力上质疑过这位，按理说那个人能找到这样的老婆，已经是给上天烧高香了。
【我严重怀疑领导跟她家那位差了十六辈子！】
这是搭子吐槽原话，因为没看懂什么意思，社畜还专门问了下：
【那位享了八辈子福才娶了领导，领导倒了八辈子霉才嫁了这个人，两边一相加，不就差了十六辈子吗！】
社畜听的无语，但转念一想发现竟然没什么错！
碰到这种上司的确有点小倒霉，可要是这种家里家外一把抓的是她老婆，就算让她财富自由她也愿意啊。
针对这种白日梦，搭子给了社畜精准的评价：
【连吃带拿！】
好女赘糟夫，赖汉娶花枝。[1]
本来那男的安安稳稳吃着领导软饭也没什么，偏他没有自知之明，不觉得是自己的小蝌蚪没本事，才让大宝发育不良，反倒怪起了老婆，觉得是女人的基因不好，才不能自然怀孕。
所以这拎不清的玩意自觉有理的出轨了，而且这畜生的小蝌蚪还真的给力了一次，在领导怀上二胎之前，外面的先怀上了。
但可能是老天也看不下去，领导在生完孩子以后发现了这个事情，在家里闹得惊天动地，那个瘪犊子为了散心跟小三去自驾游，小三昏迷不醒，男的进了ICU，医院说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植物人。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社畜做完总结后迅速撤回，又熟门熟路的保证这件事情绝不外传，摸鱼搭子敢跟她讲这些八卦，看上的就是她守口如瓶的嘴，至于搭子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搭子跟领导住的就是同一栋楼的对门！
八卦听完，就到了早餐时间，社畜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领导不会跟土拨鼠一样冒出来，才悄悄打开胡辣汤的盖子，但她没料到香味跟爆炸般扩散开来，引起一阵骚动。
社畜：……
这个星期她刚好被派去出差，刚下了飞机就往黎秋月的摊子赶，也没人告诉她香味会这么大啊！
“带吃的来我办公室。”
石油滋生霉菌，早餐滋生主管，领导的头幽幽的从办公室的门口探出来，让社畜一瞬间梦回高中。
“我是不是要完了？”
社畜绝望的问前面的女孩，女孩推推眼镜，认真的回答：
“是的。”
社畜面如死灰。
“坐。”
领导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但社畜宁可她发火。
她的胡辣汤啊！
以原价购买了又怎么样，她缺那么点钱吗，早知道就不那么老实了，咬死胡辣汤动过，或者两份都吃一口又能怎么样！
社畜在心里疯狂尖叫，啪啪扇自己的嘴巴子，面上却只是把胡辣汤放下，还贴心的打开了盖子。
门被关上，胡辣汤的香味冲向四面八方，因为这次的荤有点特殊，黎秋月特意放多了辣椒和花椒，吃惯了昌南的菜色的社畜还好，勤俭持家的领导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但那个香味实在勾人的很，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舀了一勺放进嘴巴。
舌头最先感知到的是辣味，让人觉得吞下了一团火焰，紧接着就是半融化的芋头和山药，然后是金针菇的脆爽，花生的醇香，再然后……
“虾滑？”
女人有些疑惑，又舀了一个进嘴巴，却还是不能确定入口的到底是什么食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肯定是荤菜，而这正是黎秋月的目的。
这一款胡辣汤不放肥肉没有味道，但年轻人对纯肥的口感排斥也是无法改变的，黎秋月不知道抓掉了多少头发，才想出了引导认知的小花招。
顶级的虾滑口感类似肥肉，那换个方向想，肥肉要是做得好，是不是也能被人认为是虾滑？
“也就是你们现在条件好了，想当年我女婿，就是我闺女藏在碗底的大肥肉给勾过来的。”
教导黎秋月做胡辣汤的老师有些不满，黎秋月只当没听见，毕竟时代变了。
从领导的表情上看，黎秋月的招数还算成功。
“阿嚏！”
“阿嚏！”
“阿嚏！”
领导一边吃一边打喷嚏，刚开始还想注意形象，等眼泪出
来以后也顾不上太多，边吃边擦鼻子，弄得早上才化好的妆都乱七八糟的。
成年人是不应该哭泣的，但被辣哭就很正常。
领导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想到已经被宣布抢救无效的大儿子，脑子里的水好像终于被倒了出来。
医院那边又打来了电话，这次她没再做无意义的恳求，在OA上请了假就去了医院，签下了放弃抢救同意书。
第193章
“你要做的，其实就是接受自己。”
唐医生知道这话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用，但病灶已经找到了，那治疗就多了几分希望。
“我一直都挺接受的。”
虽然在人生的关键时期有些执迷不悟，但后来吃够了苦头，她也跟自己和解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唐医生摇了摇头，人可以接受自己的苦难，却很难接受自己有不好的一面，但堵不如疏，压的越狠，反弹的就越厉害。
要是不把这个心结去了，幻视幻听的消失都是治标不治本。
【您能直说吗，我听不懂。】
黎秋月本该苦着脸说出这句话，让唐医生别当谜语人，可她的喉咙就像卡了东西，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唐医生见到黎秋月的表现，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也没有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主干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先解决次要问题也是好的。
这么说可能有点难以理解，用个通俗点的比喻，黎秋月的心理问题是一整棵树，唐医生刚刚提到的是最难解决的树根，其他的问题都是长出来的树干和树枝。
树根挖不出来，先掰点枝叶，砍两下树干也不算毫无收获。
“胡辣汤怎么没给我留一份？”
治疗结束，唐医生才有些委屈的开始兴师问罪。
“胡辣汤要刚出锅的才好喝，冷了就没那个味道了，我跟你隔着这么远，就算叫跑腿，送过来也冷了。”
黎秋月好声好气的解释，这种不上不下的距离是最难受的，远到天边味道的流失终究有个度，近在眼前索性直接过来吃新鲜的，偏偏隔了一段距离……
“我买个保温盒，下次装保温盒带过来就不怕冷了。”
唐医生飞快的提出了解决办法，对黎秋月没想到这一层丁点不意外——心理问题严重的人，思索和记忆方面的能力也会受到影响，黎秋月的表现已经算是顶尖的了！
“但我下次可能做油炸……”
黎秋月犹豫着没有答应，众所周知，油炸食品除非当场解决，不然别说凉了，就是稍稍焖一下，口感都会被毁灭个彻底。
唐医生：……
“先接着吧，回头做了什么发个绿信。”
口感不好的食物也是黎秋月的手艺啊，总比什么都吃不上要好。
“行。”
唐医生打定了主意，黎秋月也不会坚持，颜色粉嫩的保温桶在车上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因为足够亮眼，很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对，再送一个，最普通的款式就好。”
唐医生放下手机，总算是松了口气，在这批保温桶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她觉得哆啦美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当它真的要变成自己的食物器皿的时候，唐医生发现自己还是个封建的老古板。
这个黄色叮当猫就送给黎秋月吧，小姑娘才适合用小猫。
黎秋月并不知道车上这个天价的保温桶归属权即将转交，她正思考着晚餐要到哪里解决，然后就看到自己手机上蹦出来的49抵100的火锅代金券。
好了，不用思考了，潜伏在身边的大数据已经帮她做好了决定。
黎秋月顺着导航到了牛杂火锅店，可能是刚刚开门的缘故，里面显得有些昏暗，但等到挑好要坐的小桌，吊在上方的暖光灯啪一下打开后，整张桌子都显得亮堂的很。
“桌上有点餐码，需要什么自己点就行。”
这家店总共就两个人，配菜的厨师和收银，顺便兼顾服务员的前台，黎秋月点的锅底也是被前台端上来的。
考虑到最近起了火气，黎秋月挑了不辣的锅底，满当当的牛杂堆成了尖尖，配着颜色浓重的汤汁，黎秋月趁着锅底还没沸腾，抓紧时间去调料汁，
蚝油酱油辣椒油，白糖食盐花生碎……牛肚往半满的小碗里滚上一圈，入口鲜甜酸辣俱全，再吃一块牛肉，黎秋月清晰的听到了肠胃的欢呼和尖叫。
牛肉是很饱肚子的，黎秋月只要了一个牛杂锅，虾滑还没吃就撑的不行，最后还是打包带走才算作罢，前台在结账的时候悄悄给她打了折：
“就喜欢你这种不浪费的客人。”
前台笑眯眯的说道，黎秋月有些担心这个打折是不是要她补钱，然后就被收银一句话消音：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好的，她懂了，不用说了。
黎秋月拎着打包盒走出来，先找了家理发店洗头，然后就是泡脚按摩一条龙，等所有的放松流程结束，天色已经从夕阳西下变成了繁星满天，看的黎秋月有点后悔——早知道就答应在洗浴中心过夜了。
大型的商超早就关门了，主干道上也没有多少车辆来往，只有路灯的光芒一如既往，整个城市似乎都陷入了浅眠。
“啪！”
轻飘飘的落叶像是一个巴掌，直接在黎秋月的脸上留下一个红印，然后又飞快的向前，丝毫不对伤害了人类感到愧疚。
黎秋月：……
嗯，要是在城市入睡的时候，妖风也别嚣张，就更完美了。
叶仗风势真的伤不起！
黎秋月顶着一脸的红印到家，用热毛巾擦了下身子倒头就睡，日上三竿的时候才爬起来，摸着大声嚎叫的肚子，看着从洗浴中心带出来的米粉，默默拧开燃气灶。
三分钟后，带着厚厚红油的牛杂米粉就出锅了。
【有关于摆摊的建议吗？】
填饱自己的肚子，黎秋月无聊的戳戳系统，也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关键词，本来沉默的系统诈尸了。
【宿主可能需要《摆摊大全》，现在将为您朗读全文，1章 ，摆摊的定义……】
【停，别念了，我不需要。】
黎秋月果断叫停，这种反自学手册就不需要了，她在网上一搜一大把，拧出来的水能让沙漠变巨湖，里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可行的实际操作。
被系统这么一逗，想不出菜谱的黎秋月也不为难自己，打开12306看了下火车票价，直接去宜春泡温泉了。
今日能闲今日闲，明日愁来明日愁！
周日，晚九点。
拎着一大包食材的黎秋月兴冲冲回家后，就一头扎进了学习空间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天奶果然还是疼她的。
【任务十三：请宿主在下周每个工作日的早上一点，在轻轻酒馆旁的第三棵树旁售卖煎炸食品。】
果然苍天不公！
【不能换个正常时间点吗，我上个任务三点起，这个任务三点睡是吧！】
黎秋月在心里气急败坏，向来不理会这种话的系统破天荒的给了回复，简单且直接：
【可以更换，更换后的时间将在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之间随机抽取，更换后美味点获得数量减半。】
黎秋月：……
【不换！】
憋憋屈屈的两个字出口，黎秋月觉得自己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个红鼻子。
【我要投诉。】
黎秋月冷漠的在脑海里写了一封千字以上的投诉信，表示系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人类的心理健康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有没有用先不说，至少这封信放进投诉口的时候，黎秋月是真的爽了。
轻轻酒吧离家里倒是不远，五公里也就是拧个把手的事情，但出摊时间着实有点阴间，为了保障自己的身体健康，黎秋月把食材往冰箱
里一放，早早就上了床。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黎秋月冲掉突然升温带来的一身黏腻，点了几个外卖草草填饱肚子，又强逼着自己继续入睡，下午六点才睁开眼睛，匆匆去批发市场采购食材，见蛋贩子那边有小半袋子鸡蛋，也低价买回了家。
这种鸡蛋是在运输的时候被碰碎的，蛋贩子会直接打到塑料袋里，卖价比平常鸡蛋要低。
“便宜点，这些韭菜我都要了。”
黎秋月不太喜欢一切食材的准备工序，尤其是叶子类的菜，摘了半天看着多，炒到盘子里几口就没了，但要是有人能把这些事情都做完，她只需要炒菜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这些韭菜嫩嫩的，每一根都被择的很干净，切好就能直接下锅，只要不狮子大开口，加钱贵点她也认了。
摆摊的奶奶的价格没超过黎秋月的预算，于是韭菜就这么易了主，在黎秋月到家一刻钟后，变成了热腾腾的韭菜炒鸡蛋。
炒菜不需要十五分钟，这是快煮饭出锅的最短时间。
没有肉让黎秋月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想到晚上的烧烤，黎秋月又觉得现在忍忍也不是不行。
切片的肥肉在锅里慢慢炼油，填饱了肚子的黎秋月在剥河虾，生煎虾饼讲究一个新鲜，冻虾仁和鲜虾仁做出来完全就是两种食物。
剥好的虾仁放到清水里，顺时针用筷子不断搅拌，捞出来的虾仁做熟就是雪白的颜色，没有外面明亮的红衣，这个步骤在种花厨师中有个专门的名词：洗净，可惜今天这个含义已经渐渐混淆了。
生煎虾饼讲究三白，指的是肉白，菜白和虾白，现在不少人偷工减料，别说花几个小时浆虾仁，就是虾线都不愿意去，吃着一股子泥土腥气，令人食欲大减。
第194章
凌晨一点差一刻，一辆简单的小三轮停在了轻轻酒吧旁边，黎秋月裹着厚厚的棉袄，姿势跟在她车下农民揣的橘猫一样一样的。
“咪咪，在这避寒气可以，但不许捣乱，也不能偷吃。”
摊主认真的警告下面这辆半挂，橘座的分量名不虚传，瞧瞧这水桶身子发腮脸，别说营养不良，就是开个根号还要减肥。
“咪！”
橘猫不耐烦的甩甩尾巴，它在这边老鼠都吃不完，哪瞧得上这些东西。
鱼虾不是刚出水的，还有什么吃头！
人不懂猫语，黎秋月自觉单方面跟大橘达成了协议，就飞快的把去皮的荸荠倒出来拍碎，然后用刀子咔咔的切成末。
不是不想在把一切搞定，而是虾饼里的虾仁要好吃，就得花上两三个小时来浆：剥好的新鲜虾仁加了盐和蛋清，用筷子顺时针搅拌到发黏，湿淀粉放进去搅匀，用时间让本就鲜甜的虾仁多一层柔嫩，增一分弹牙。
剁好的肥肉丁和切好的荸荠末放到一起，加上粗斩细剁的浆虾仁，放蛋清和花雕，撒盐和淀粉，搅打上劲才能入锅。
本来还要加葱花的，黎秋月想做个全白的，就没放，倒是将豆苗给焯了水放到一边，然后往锅里舀了一大勺子猪油。
“哗众取宠。”
卖烤肠的男人悄悄啐了一口，轻轻酒吧的外面也有几个小摊，黎秋月的地方不起眼，但因着是卖吃食的，多数摊主对竞争者也没什么好声气。
不过他是个虫儿胆，虽然平等的蛐蛐所有卖吃食的摊主，却也只能跟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悄悄说坏话，真要做什么却是不敢的。
“明天再来！”
“喝！”
“我没醉……不要你扶！”
……
黎秋月切虾的时候，又一批人出了酒吧，多数脸上带着几分醉意，走路也有些歪斜，不少小摊嗅到了生意的气息，纷纷吆喝起来，还算安静的街道转眼就热闹起来，没沸腾是因为这边有规定，不能用喇叭摆摊。
“吆喝几声也就算了，就算唱戏的嗓子也有个度，但那喇叭放出来，别家怎么睡觉！”
这是管事的人的原话，原本还有几个刺头，被城管扣了车子以后就老实了，在这边摆摊全靠人肉喇叭，科技与狠活却是不敢用的。
黎秋月这边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吃食，也没打算做这批人的生意，但客人却主动找上了门。
“这是卖什么？”
社畜扶着车子边缘，轻声问道，外面人声鼎沸，这辆小车却似乎偏安一隅，暖黄色的灯光像个看不见的罩子，让不远处的声音有些朦胧。
“生煎虾饼，想吃要等一会儿，还没做好。”
黎秋月捞起一只虾给社畜看了眼，就接着去切虾，拿一只出来的时候却不小心带着了另一只，社畜看的分明，那从碗里落下去的虾在案板上竟然还弹了弹。
生煎虾饼的虾只能用新鲜货色，不然任凭使出千般手段万般计策，吃着味道都不一样，在大城市打拼这么久，虾饼吃过不少，但敢打出生煎招牌，味道跌也正的拢共也没几家。
“虾饼多少钱一个？”
社畜心动了。
她幼年生活在乡下，奶奶养的黄狗抓野兔，外婆的狸花逮野鸡，只有她这个孙女最没用，每次带回家的都只有河虾。
那个时候的河虾都叫虾痴儿，意思是河里就属虾最笨，杆子上挂点东西就上钩，只有捉不到鱼，摸不到蚌，甚至抓不住青蛙和刺猬的，才会带着河虾回家。
但四个老人都疼她，看她带着河虾回来也不说什么，只用面粉调了糊糊，剥了虾仁给她摊饼子吃，虽然只放了点盐，但新鲜的虾肉陪着当年的面粉，她到现在都在外面吃到过这样的好滋味。
黎秋月的虾饼久违的勾起了她的回忆——虾饼只要真材实料，做菜的时候不灵机一动，味道一般不会太差，但真材实料四个字，已经足够筛选掉大部分人。
在预制菜的时代，有良心的玩不过没良心的已经是普遍现象。
“五块一个，不过只有这么大。”
黎秋月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圆，新鲜的河虾就不是便宜货，加上冬天的荸荠，黎秋月赚的都是辛苦钱。
“我要两个。”
社畜眼都不眨的应了下来，十五一个她还要考虑一下，五块……就算小了点，这虾仁可是货真价实的。
火锅店的虾滑一份三十起步，全搓出来都不够几个饼子的！
“那你等等。”
客人站在面前，黎秋月的手速依旧没提起来，不紧不慢的动作自带韵律，瞧着便让人平心静气。
社畜看着混合的馅料被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不断搅打，却忍不住回忆起上司的后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恋爱脑上司突然就觉醒了，不但放弃了抢救，还趁着渣男爸妈在接连打击下病倒的时候，直接给把人推进了火化炉，等第三者带着孩子大闹灵堂的时候，因为做不了DNA鉴定，就算打官司都没法分到遗产。
而且在这通闹事中，渣男的骨灰还不小心撒了个满天飞，好容易爬起来的渣男爸妈看到这一幕，嘎嘣一下又倒了，这次的两人没有浪费医疗资源，两天就走了，只留下二胎还在肚子里的领导含泪继承遗产。
本以为到这里一切就算结束了，结果今天早上她去上班的时候还有反转，她那个朋友遍布四海的摸鱼搭子告诉她，其实领导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渣男的，老两口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死不瞑目的断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
社畜自觉也算是有想象力的，但还是被这几个接连的反转惊讶的目瞪口呆，她最可惜的是领导家的大宝，那个孩子真的很乖巧，可惜渣男的基因不行，差种子长不出好苗子。
渣男的爸妈倒是罪有应得，两个老的衣食住行全靠着领导，结果渣男出轨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帮着打掩护，甚至事情捅出来，还说什么外面都是宾馆领导才是家，说什么女人要大度容人，小三翻不出风浪。
大清都亡了啊！
“我有个朋友……”
搭子点到即止，社畜恍然大悟。
差点忘了，她这个搭子是真真正正的朋友满天下。
连小三上门，人渣火化的消息都是搭子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和做殡仪的朋友分享的。
网上的确流传着人死就烧防止小三上门的梗，但现实中能这么做的还真不多，大家的八卦心起来就忍不住跟亲朋好友分享，搭子听得耳熟，打探了才发现这是连续剧。
这种现实比小说更离奇的发展让人很有追下去的欲望，为了探听到后面的事情，搭子努力扩展了自己本就广阔的朋友圈，从多角度听到了完整版本。
“说说！”
种花人爱听八卦是刻在骨子里的，社畜是锯嘴的葫芦，不代表她没有好奇心。
“孩子怎么又不是亲生的，难道领导之前恋爱脑就醒了？”
事情的真相其实很简单。
人渣跟私立的莆田式医院勾结，领导试管的钱三七分成，因为保存技术不够，在真正要做试管的时候，人渣的那份里面已经找不到存活的小蝌蚪了，医院本来想让人渣再搞个新鲜的，结果他已经从少精变成了无精。
医院：……
收到的钱是不可能退的，医院胆大包天，用其他人的小蝌蚪做了试管，为了保证成功率，选的还是普世意义上的优质男性，健康的小蝌蚪的表现很棒，一次成功。
“那是怎么发现的？”
社畜惊讶的问道，给足了搭子情绪价值，有时候她都觉得搭档不应该当文员，而是应该去当中介，就这种朋友遍天下还不翻车的海王本事，做做资源匹配都能衣食无忧。
“我有个朋友是那家医院打扫卫生的。”
搭子沐浴在社畜崇拜的眼神下，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已经得意成了荡着秋千吃香蕉的猴子，还是花果山版本的。
那个医院也没有好下场，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已经有人在医院记录证据，领导不张扬，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各种损失还没到账，等钱到手……这种为了爱情背井离乡，在全是萝卜坑的地方扎根的女人，哪一个是好惹的！
别人可能是雪花，她可是冰雹！
“就我所知，现在那位优质男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昨天还有人看到两个人从同一辆车下来……”
搭子想到朋友描述的一口一个姐姐，跟金毛一样守在领导身边的阳光大男孩，脸上的笑都带了点别的意味。
社畜：……
【老天奶啊，要是你真当我是你亲孙女，就让我中一张彩票，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富二代人生吧。】
“虾饼好了，十块钱。”
双手合十祈祷的社畜唰的睁开了眼睛，根本不敢看黎秋月的表情，几乎是狂奔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黎秋月有些迷茫的看着转眼消失的女孩子，又看向摊子前雪白的车灯。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电动车是客人刚刚骑过来的吧。
第195章
“这个多少钱？”
虾饼的气味并不浓重，但黎秋月的小车实在是太吃环境了，那些挨着的小车是明亮的星河，可寒风呼啸角落暖灯，反倒衬出黎秋月小摊上的温馨来。
崔少兰就是被这个氛围迷了眼，踉跄的走了过来，她比社畜醉的要厉害的多，瞧了半天摊子，也只看到朦朦胧胧的光晕，摊主长啥样，是卖啥的一概不知道，有心想走，那隐约的香味却勾人的很。
“五块一个。”
天寒地冻，烈焰红唇的女郎却只随意穿着件羽绒服，脖子光秃秃，手也不插到口袋里，黎秋月瞧着都觉得冷。
“给我来两个。”
崔少兰喝多了酒，被风一吹头疼的很，勉强听清了价钱就想找个位置坐下，但黎秋月带来的桌椅都是小的很，人勉强坐下后，一双腿缩着展着都不合适，让崔少兰有些委屈的皱眉。
黎秋月给女郎端虾饼过去的时候，瞧见女郎只穿了双断了只鞋跟的细高跟，腿上没穿东西，已经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趁热吃。”
黎秋月把虾饼端上桌子，没急着做第二个，而是在自己的车里翻翻找找，最后摸出自己做糊塌子时候补觉的小毯子。
崔少兰看不清虾饼和围着的豆苗，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只能看到白色的光团，她摸索着用筷子夹了虾饼入口，本来只是为了填一填抽痛的肠胃，却硬是被舌头唤醒了三分。
虾仁嫩而弹牙，荸荠清脆带甜，肉丁看似不起眼，却是最好的粘合剂，让洁白的虾饼成为一个整体，不会缺少油水也不会吃着发腻。
“这么好的手艺，怎么出来摆摊了？”
清醒些的崔少兰几乎是下意识的打量黎秋月的身形，瘦是瘦了点，却胜在高挑，脸要是……
“啪！”
身边传来一声脆响，刚把虾饼用豆苗围好的黎秋月下意识朝着声源望去，却看到女郎单手捂脸坐的歪斜，摆盘的豆苗还在，虾饼却吃了个干净。
“是哪个多管闲事，研究冬天也能生存的蚊子啊！”
黎秋月假装没看到女郎手掌边缘的红痕，一边把虾饼上桌，一边皱着眉头抱怨，她以前看到过相关的新闻，当时觉得科学家研究这个，还不如研究怎么给长城贴瓷砖呢。
起码长城不会在耳朵边嗡嗡嗡，也不会叮人。
就算后来看到辟谣，说科学家研究的这种蚊子其实是绝孕蚊子的，**以后根本生不出崽子，也没改变这个第一印象。
“走的时候还我。”
放下虾饼的黎秋月顺手把毯子抖开，放到女子羽绒服外面的腿上，她其实看女子冷的起鸡皮疙瘩的脖子也不顺眼，但那地方太敏感了，便只挡住了腿。
要是真的耐寒，或者穿了光腿神器也就算了，女郎明显就是硬扛啊，黎秋月实在看不过去。
酒吧里的温度再高，出来也不能就穿这么点啊。
黎秋月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虾肉从虎口挤成丸子，轻巧的落在放了猪油的煎锅上，用锅铲压成饼子后再翻面，也就一分半钟的功夫，又一枚虾饼出锅。
“要豆芽吗？”
黎秋月问面前的男人，光头刀疤纹身，从上到下都写着不是好人四个大字，但她是做生意又不是交朋友，有钱就是客。
“要。”
光头男人把帽子重新戴了回去，他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戴着帽子痒，不戴帽子冷，只能放上去又拿下来。
“给。”
黎秋月往塑料袋里放了份豆芽，又把虾饼放到上面，小心的递给男人，男人付款以后也没走，一口就把虾饼全吃了，然后就发出被烫到的低声惨叫。
黎秋月：……
都是当场就吃，为什么还要打包？
崔少兰用牙齿慢慢磨着虾饼，脸上的巴掌印鲜明的很，可看着腿上挡了寒风的毯子，她却只觉得不够重。
真是烂透了！
她鄙夷着自己，心里下着潮湿的雨。
酒吧的客人是一波波出来的，黎秋月做完了光头大哥的生意，又把女郎加的虾饼做好，便暂时清闲了下来，因为白天睡饱了觉，现在也不怎么困，又暂时不想玩手机，黎秋月难得有些闲着无聊。
“要吃瓜吗？”
腿上放着毯子的漂亮女郎冲她招手，黎秋月眼睛一亮，把装了海带萝卜排骨汤的保温桶一提，就兴冲冲的坐了下来。
崔少兰好笑的看了下哆啦美的保温桶，本就温和的眼睛看上去更软了几分，别看手艺这么好，还是个小姑娘呢。
……
“哪有那么小，我都快四十喽。”
崔少兰被哄得很开心，黎秋月懵懵的眨眨眼，实在不好意思说她真的认不出来人的年纪。
毕竟工作催人老，要是生活不如意，大学毕业前可能还像个高中生，毕业后就直接无缝衔接到三十五岁的的裁员大关，加上现在化妆整容技术发达，要不是黎秋月心态好，她都想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咆哮了。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在脑子里上演了一番疯癫日常，黎秋月再回过神
来的时候，崔少兰已经开始讲述她的人生了。
黎秋月：……
死嘴，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崔少兰出生的很标准，大山深处耀祖家庭全给她赶上了，取名的时候也没得到善意，她爹抽着烟告诉登记人员，这个女儿叫崔sao烂，登记的姑娘不忍心，假装没听清，给她写了崔少兰。
后来她就被卖了。
在那个科技不发达的年代，黑暗在偏僻的地方尤为明显，崔少兰颠沛流离的长大，后来成了舞女……她在点虾饼之前，刚刚结束了一场穿着红裙的钢管舞。
“这么些年也算是存了点钱，就是不知道怎么花。”
崔少兰的言语轻松，黎秋月却只听出心酸。
“你家的耀祖应该没什么好下场吧？”
黎秋月控制住怜悯的心思，提起另一个话题，有些人会以德报怨，有些人觉得生恩抵消，但这个姐姐显然不是这种性子。
为了给不学好的弟弟交重点学费被卖掉，怎么可能让耀祖安安稳稳的喝血吃肉呢。
“聪明。”
崔少兰赞赏的看了黎秋月一眼，要不是两人还有点距离，可能手就直接拍到黎秋月脑袋上了。
她在被卖掉的时候就记住了自家的详细情况，等人风光了些，就带着一群保镖杀了回去，然后发现妹妹们虽然年纪还小，看不出性子，姐姐却都不是善茬。
以身入局的，嫁了全员恶人的家庭，反过来把自家折腾的鸡飞狗跳；
强壮疯癫的，一天三顿巴掌的赏，有人看不下去，就嚷嚷着去烧了他们的房子；
体弱善学的，认了别家当干亲，是学校手心里的宝，对耀祖开展霸凌活动；
……
“我被拘在家里干家务活，但他们吃的玉米面包子，那黄色是我掺了屎的；日常喝的水和汤，是我搅了尿的；实在做不了什么手脚，也得往里面放点石灰，或者吐口口水……”
反正一大家子呢，茅厕内容管够，主打一个吃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看着大姐憨厚的脸，崔少兰头一次觉得自己输了，都说崔家一串葫芦娃，一株藤上七朵花，护着藤下大冬瓜，却不知道这花朵朵都带毒，父母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当然感叹归感叹，崔少兰下手的时候也没手软，在征求姐妹们的意见后，她直接把父母丢煤窑子去了——不是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们拉扯大吗，总得真的把这个钱给了吧，不然她们不是枉担了恶名？
至于耀祖……天灵灵，地灵灵，耀祖从此做了零。
“……果然是要虎虎一窝！”
黎秋月纠结半晌，最后做了个四不像的评价，崔少兰笑的丁点不顾形象，能从嘴里看到喉咙深处的小舌头。
……
“养老钱攒够了，你也能过自己的生活啦。”
听着黎秋月的话，崔少兰难得显出几分呆滞，她以前也隐约考虑过这种事情，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念头就渐渐消失了。
不跳舞了，然后呢？
“……要是你的话，攒够养老钱后会干什么？”
崔少兰问的是黎秋月，眼神却空茫的很。
“当然是看医生。”
黎秋月毫不迟疑的说道，她可不像这边单纯的脆脆鲨，只要好好吃饭就能把身子补起来，一胎当猪养，二胎照书养，虽然现在都说要像猪一样吃饭，也磨灭不了她打小就不怎么科学饮食的事实。
小时候没打好基础，加上在地层咬着牙混出来的费心费力，她浑身上下都是病，元气也没剩多少，不然也不会对系统里的商品那么看中，那是她的半条命啊！
“先把自己身子骨养好了，省的一激动，嘎嘣一下中了风，好容易得到的自由啪一下就没了，没准还要被护工扇巴掌。”
现代生活压力太大，黎秋月没有信心经营好婚姻，更别提孩子，跟家里关系也不好，以后只能靠着自己，健康的身体就是实打实的本钱。
她就巴望着自己能无灾无难的活到老，然后在睡梦中离开人间，一点儿罪都不受。
第196章
崔少兰听着黎秋月对未来幻想的嘀嘀咕咕，把这些事情一一记在了脑子里，多数是她没有听过的领域，但也有些是她做过，却并不觉得多么有趣的事情。
可现在看着黎秋月亮晶晶的眼睛，崔少兰突然想试着用黎秋月的法子，再试试那些她觉得没什么乐趣的事情。
不过……
“你不怕出意外吗？”
崔少兰皱着眉头问道，黎秋月说的太过广泛，插花赶集刺绣陶艺也就算了，骑马网球射箭飞针也称不上危险，但蹦极滑雪攀岩冲浪……这是稍不注意就退圈的活动啊！
而且黎秋月虽然危险和不危险的兴趣爱好各占一半，但她提起极限运动的频率，可比另一边要高多了。
“不怕啊。”
黎秋月倒是坦然的很，反正家里也不会特别牵挂，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没有太多牵挂的大好年华，当然要做点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
崔少兰看着黎秋月，竟一时有些失语。
“下次再来。”
上一刻两人还相谈甚欢，这一刻漂亮女郎就要道别，黎秋月有些不舍，却还是洒脱的挥挥手，希望再相见的时候，对方能更有活力一点。
老树会发新芽，枯木也能开花，女郎还有大把的年岁，何必如同死灰般度过呢。
虽然黎秋月自己没怎么过明白，却不是见不得他人过好日子的性子，纵使有时候心里会有些不好的念头，却也是风中沙塔，转头便消散了，迄今她最长久的嫉妒对象，就是黎秋月，却也没有把人取而代之的心思。
终归同人不同命。
轻轻酒吧的生意不错，黎秋月的摊子虽然偏僻，但她的手艺足够有竞争力，吃过的客人就没有浅尝而止的，要不是她关了支付宝的进账声音，早就被嫉妒的目光烧穿了。
“给我来五个虾饼。”
有人匆匆出了酒吧，黎秋月抬眼就被闪到了，先不说一堆铆钉的衣服，那个七彩公鸡头是什么品味啊！
彩虹色真的不是寻常人能驾驭的好嘛！
总是不经意辣别人眼睛的黎秋月，难得体会到了辣眼睛的感受。
“只有三个了。”
客人的模样并不影响黎秋月赚钱，但原材料不够就是不够，别说朝她瞪眼珠子，就是眼珠子掉下来，她也没办法凭空变出三合料来。
嗯，黎秋月没什么起名天赋，虾饼在下锅之前是虾丁肉丁荸荠丁搅匀后的一团，她直接就叫这个半成品三合料了。
“这不是四个吗！”
汤佳运觉得摊主肯定是看他长得好，想用一个虾饼换他的联系方式，但他可是堂堂的汤家二少，怎么可能被这种小恩小惠打动！
他以后可是要给姐姐联姻的，小小摊主可出不起价！
再好吃都不行！
“这是最后一个，料不够做的也少，我打算自己吃。”
黎秋月不是偷工减料的性子，但浪费是不可能的，本来打算用来喂猫，但大橘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干脆就自己吃。
汤佳运：……
这个虾饼好像是比其他的小一半哈。
“那我也要，我原价购买。”
汤二少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只能多花点小钱挽尊这样子。
两分钟后。
“别去了，没有虾饼了。”
看着死对头往小摊上走，汤二少好心的告诉他，刚刚他走的时候，那个摊主都在收拾东西。
“你怎么知道？”
接收到关键字的死对头猛的转头，汤二少有些得意的提起塑料袋，里面是一大堆豆芽，和看着可怜兮兮的三个半虾饼。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客人。”
汤佳运笑的连七彩公鸡头都闪闪发光。
他们的小弟是同时把虾饼递过来的，只是那个时候的童信忙着去跳舞，打算跳完再吃，而他先吃了，然后
抓紧时间跑过来购买。
现在这么匆匆忙忙的出来，应该是尝到虾饼的滋味了。
看着童信红里透青的脸色，汤佳运直接咬了口虾饼，黎秋月的手艺没话说，配着吃瘪的死对头，本就让人割舍不下的虾饼味道似乎比之前还要好吃！
童姓：……
卖完最后一个虾饼的黎秋月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把东西收好，然后把卖糊塌子的折叠椅拿出来，熟练的铺床，油锯放到胸口握着，啪一下关了灯。
摆摊要六个小时，她两小时就卖完了货，剩下的四个小时总不能发呆吧。
“叮咚叮咚叮叮咚咚～”
闹钟声把黎秋月叫醒，她打着哈欠看了眼时间，收了东西就往批发市场走。
晚上一点还要摆摊，要补觉也得先准备好原材料，虾饼的准备工作实在让人费神，黎秋月今天打算做个简单点的。
“这批童子鸡怎么卖？”
黎秋月指着冷冻的鸡肉问道，这是炸货店常用的童子鸡，但在这边一般被叫西装鸡，按箱卖，一箱普遍是20斤左右，上下差距不会超过一斤。
她本来是想用跑山鸡的童子鸡的，再不济也要是农家鸡，但问了价钱就熄火了——不算油的成本都快五十了，她怕被人掀锅。
味道差就差点吧，生命安全最重要。
“144一件，18只，你要是多买几件，就按照140来算。”
老板眼丢不抬的报了价，没有黎秋月网上查找的便宜，但也算的上实惠。
“我要两……三件，能按140来算吗？”
黎秋月今天打算找两个小时工帮忙，反正切料没什么技术含量，她睡饱了晚上多卖几只鸡，也不怕付不起工资。
三件算不上大数目，老板有些不情愿降价，但黎秋月的嘴皮子功夫也不是盖的，最后还是只算了420。
“多谢老板，老板财源广进。”
黎秋月把箱子搬到车上就出了批发市场，老板看着女孩消失的背影，笑的很贼——赚了赚了，她就说小姑娘好忽悠，把价钱报高一点，后面再看也砍不到脚脖子。
黎秋月哼着歌骑在回家的路上，想到车上的三个箱子，嘴角就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她家那边的批发市场，这个规格的鸡要150，还不讲价，现在140就拿了下来，赚了赚了！
可能是福有双至，黎秋月骑到一半，刚好碰到一个小老太太拎着赤鸡出小饭馆，靠着她的眼力，黎秋月一眼就看出来这处理好的鸡是农家养大的。
老太太人老气势不老，在门口就跟人嚷嚷起来，热爱吃瓜的黎秋月听了一会儿就弄懂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就起了心思。
简单来说就是老太跟这个小饭馆是长期合作的关系，昨天小饭馆要三只农家童子鸡做菜，老太太赶早送来，结果店里员工以没有鸡杂的理由拒收，但之前饭点没说，鸡杂已经在家里爆炒掉了，老太太不服气，就开始争辩。
目前的进度是编造谎话的员工已经被开除了，老太要卖鸡，饭馆用的都是白条鸡，不想买这么贵的，老太是看在跟饭馆的情分上才杀的鸡，没拿到钱就不依。
“这三只鸡给我行不，我40一只买下来。”
老太和饭馆的故事跟黎秋月无关，她一心只想着捡漏。
“45，你要就都买走。”
老太太没狮子大开口，黎秋月利索的付钱，处理好的农家鸡不难找，但人家都是现买现杀，黎秋月不想等。
收来的三只鸡多包了几层塑料袋，黎秋月继续往家走，拐角等红灯的时候回头一看，老太太已经满脸笑意的去买菜了。
都没有坏心，解决了就好。
黎秋月哼着歌到家的时候，两个小时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黎秋月也没客气，先当着她们的面打开了计时器，然后就让两人下去搬东西，五十多只鸡的调料数量不少，虽然不重，但少跑几趟也是好的。
“这几只单独放。”
黎秋月指着农家鸡说道，这个是她买来给自己打牙祭的，就这么一张独生嘴，钱也不少赚，总不能亏待了。
“行。”
给钱的是老大，黎秋月怎么说，小时工怎么做。
“每只鸡切八块，然后把生姜和葱这么切就行。”
黎秋月做了个示范，然后按照两人的速度估算了一下时间，就进屋补眠去了，等睡眼惺忪的出来，两人已经干完了，正在玩手机。
黎秋月简单翻看了一下调料，就给两人结了账，然后点开摄像头，从头开始加速播放。
她不是推崇算法的资本家，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工作，想怎么摸鱼都行，这个摄像头主要是防偷带，她也提前跟两人说过，因为摄像头只拍着工作台，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已经解冻的鸡块分成几份放好，花雕和酱油一瓶瓶的往里倒，配上切好的生姜和葱搅拌均匀，黎秋月就又抓紧时间去补眠了。
炸八块要腌个大半天才能入味，讲究个现炸现吃，白天不睡饱了觉，晚上黎秋月怕自己一头栽到锅里。
凌晨一点差五分，红色的小三轮一个颤巍巍的甩尾，停在了轻轻酒吧的第三棵树旁，黎秋月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拿出来，面前就站了个人。
“有多少虾饼，我都要了。”
童信一想到昨天死对头顶着彩色鸡冠头在他面前炫耀的样子，就气的牙样样。
第197章
“今天没有虾饼。”
黎秋月努力避开童信的彩虹棉花糖头发，如果说汤佳运的鸡冠头发色彩是从左到右的一道道，那童信的就是从上到下的变色，她评价不出哪个好看，但后者让她联想到了天津大姨。
这倒立上去的梯形，这一根不乱的造型，怎么看怎么像是非遗的手艺，要是把头发染成一种颜色，再加个珍珠项链正红唇，大白脸蛋纹眉毛，配个红衣黑裤高跟鞋，身后再牵条小泰迪，那就更像样了。
以前黎秋月的愿望之一就是体验一下这种盘头手艺，她都想好了，虽然自己只有一米五，但做个二十公分的高发型，配个十多厘米的恨天高，不也说一句自己一米七了吗。
就是日子过的实在有点苦，她头发一长长就被卖了换钱，等日子终于好过点了，她又嘎嘣一下来了这边。
她没剪黎秋月的头发，希望黎秋月也别剪她的头发，接头发很贵的！
“……什么意思？！”
童信啪一下拍到了黎秋月车上的不锈钢垫板上，语气很冲动静很大，手上也被反震力弄得可疼，本就因为黎秋月不理人的火气顿时更大了。
外界的一声响打断了黎秋月的思绪，她回过神就对上已经快要被气炸的童信。
黎秋月：……
“……我真不是故意出神的。”
黎秋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
跟童信解释清楚她不是故意忽略这为少爷，然后又千辛万苦的解释她今天真的只准备了炸八块，童信再拍也没办法把虾饼拍出来。
“所以您要吃吗？”
确定这少爷是真听进去了，黎秋月又问了一遍。
“不吃！”
童信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哪还有心情吃东西，他恨不得现场裂出一条缝能钻进去，红着耳朵转身就走，跟逃命一样进了轻轻酒吧。
黎秋月：……
她果断抄起纸笔，唰唰写下两行大字，然后往摊位上一贴。
【炸八块】
【4元/块（盲盒），30元/8块】
她今天的词汇量已经超标了，从现在起她就是个哑巴。
这个价格比连锁炸鸡要高，却并不算太离谱，主要是炸八块要先炸后炒费油的很，之前熬胡辣汤的时候，黎秋月在三轮车上放了矿泉水桶，现在她专门腾了块地方放油。
没有什么扯着嗓子的吆喝，黎秋月也不需要过多的宣传，油炸的食品自己会勾来客人，至于能不能让客人留下，那就要看摊主的本事。
黎秋月想到自己在家吃的炸八块滋味，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火打起油入锅，又从旁边的盆里抓出八个鸡块，用漏勺滑进了油锅，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香味就爆了出来。
炸透的鸡块捞出锅，黎秋月也摸透了大锅油炸的脾气，直接端下去，换小锅上场。
从鸡块里分出来的生姜和葱往锅里一倒，勺子往油锅里一捞，确定所有的调料都被油浸没后，改小火熬到葱姜冒泡，撇葱姜倒糖收汁，再把鸡块倒进去翻炒，出锅！
空气中的香味随着黎秋月的动作越发霸道，直到出锅的时候彻底达到巅峰，黎秋月甚至没来得及把鸡块分装到锡纸盒里，客人就豪爽的扫了码，刻意调小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然后就是熟悉的女音：
“蓝宝到账30元～”
黎秋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戏精附身，装模作样的把围巾顶在头上，冲着黎秋月豪爽的一挥手：
“拿着你的钱，离开我的鸡！”
虽然不知道炸鸡为什么会被叫做炸八块，但这无所谓，不好吃她也认了，这香气加上旁边火热的目光已经值了回票价。
黎秋月无语的把炸八块打包好给客人，也没急着做下一只，而是斟酌着补了张纸粘到车上。
【滋味浓厚，适合下饭。】
要黎秋月说，这炸八块最好吃的还是吃了上面的鸡以后，留在底下的一些酱汁，盛一碗刚出锅的热米饭，把酱汁做了盖浇饭，再撒上一点葱花，那滋味……
黎秋月心里更明镜似的，别看现在这鸡的架势惊天动地，其实农家鸡做出来的炸八块，才叫一个唇齿留香，刚刚带走的炸八块美则美矣，其实还是少了点灵魂。
第一次试火完成，后面的黎秋月就大胆了不少，炸八块跟雨一样往油锅里放，一个人硬是整出了千军万马，炒锅的小铲子也变成了工兵铲，动作那叫一个大开大合。
“蓝宝到账4元～”
“绿信到账8元～”
“蓝宝……”
“蓝蓝蓝……”
只能被黎秋月听见的入账提示音响成一片，黎秋月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包围了，男女老少都眼冒绿光的看着……她手上的炸八块。
“付了钱的排队，报名称或者手机号对账。”
黎秋月看着这群不排队的客人有些头痛，久违的思念起了以前的老客——再怎么围追堵截，起码不会让一丝风都透不过来啊。
现在好了，辨认账单的功夫没准都被比做炸八块的时间长。
叹气归叹气，生意还是要做的，黎秋月把付款码收好，对着手机一个个给鸡块，等手上做好的鸡块给完，还有大半付了钱的没拿到。
黎秋月：……
她重新点了火，继续做炸八块。
收到鸡块的客人迫不及待的开吃，有几个看了纸张建议的，还专门去台湾饭团的摊子上买了一份米饭——什么都不加，但按照原味饭团的价钱算。
其中有个小姑娘最是会吃，就着一份米饭吃了炸八块，又倒了米饭拌着最下面的酱汁吃，天寒地冻也挡不住那颗饕餮心，眼睛都美的眯了起来。
小姑娘吃东西并不狼吞虎咽，却引得人心里发馋，本来没有打算买吃的人也突然觉得肚子空空荡荡，耐心足的，就顺着香气排到队尾，时间紧的，就往旁边的摊子随便买了些东西，有些冷清的街道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而人口跟产业一样，都是会有集群效应的，人在想要消费的时候，往往会趋向于热闹的地方，在这些摊子中，又以黎秋月前的队伍最为显眼，直接成为了人们的第一选择，正向循环就这么开始了。
黎秋月埋头完成订单，并不知道蝴蝶翅膀卷起来的小风暴，只是奇怪明明她一直在干活，为什么排队的人总不见少。
等汤佳运想起昨天的虾饼摊子匆匆出来，就看到黎秋月的摊前已经拐了两个弯的排队人数。
汤佳运：……
“你们问问能不能把前面的位置买下来，我去后面排队。”
闻着空气中炸八块的香味，汤佳运向来不怎么好使的脑子难得给力了一把，一句话安排好小弟，就开始分头行动，路上还不忘买个马扎，省的站着受累。
小弟去的快来的也快，让汤佳运的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就是大落大起——
坏消息，前面的人没有想让位的。
好消息，按照黎秋月的限购政策，汤佳运百分百能排到炸八块。
“能排到就行。”
汤佳运做了最糟糕的打算，得到的却是还算可以的结果，表现的豁达的很。
“我先进去休息，你买到了进来给我。”
汤佳运随意点了个小弟顶替他的位置，丁点不耽搁的进了酒吧——他没穿厚衣服就直接从春天无缝衔接到寒冬，再在这里多吹点风，明天就得去医院。
排队的小弟在寒风中裹紧了衣服，闻着空气中越发浓郁的炸货香味，喉咙不听使唤的滚动着。
黎秋月专心炸块炒鸡，并不知道七彩公鸡来了又走的事情，小弟离炸八块越来越近，咽口水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今天那个摊主又来了，卖的是沪市口味的炸八块。”
被炒鸡香味迷得神魂颠倒的汤佳运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好友们本来漫不经心的摇晃红酒杯，听着听着就饿了，没等到香味出来就离开的童信脸色铁青，咬着牙让小弟出去排队。
两分钟后。
“那边已经卖完了……”
小弟一脸为难，他脑子不好使，在面对限量销售的时候通常是一力破万法，俗称加价，但百试百灵的法子今天却不管用了，那群人眼睛通红的盯着锅子，要不是知道丧尸只是影视作品的创作，他都差点以为末世到了。
“童老三，要不要求我啊，你说点好话，没准我就分你一块解馋呢。”
小弟的说话声音并不大，奈何汤佳运向来不怎么敏感的耳朵难得雄起了一回，因为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嘲笑的明明白白。
汤佳运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得意洋洋，让童信很想给他踹个狗吃屎。
“算了，我想了想，还是吃独食更开心，我的炸八块来了，就不跟你聊了哈。”
汤佳运笑眯眯的冲着小弟挥手，准备待会儿全方位多角度的描述一下炸八块的美味，给童信造成双重打击——
直到他看到小弟的手上空空如也。
“老大，如果我说，我看到一只快要饿死的狗，然后怜悯心发作，就把炸八块给他吃了，你相信吗？”
张嘴就是炒鸡香味的小弟一本正经的问道，童信看着汤老二的表情从惊喜到凝固，彩虹棉花糖直接笑成了打鸣的公鸡。
第198章
好消息：汤佳运排到了炸八块。
坏消息：排队的小弟给吃了。
汤佳运来不及锤一顿小弟出气，就匆匆往外跑，然后知道了更坏的消息：所有的炸八块都卖完了，他再想买也来不及了。
而黎秋月似乎还嫌刺激不够，在有人问明天还卖不卖炸八块的时候，给了更坏的答案：
“不卖了，这个做着麻烦。”
黎秋月一边把农家童子鸡倒进油锅，一边说道，这两只鸡本来是她打算留给自己中途补充体力的，但从第一锅鸡出摊以后，一切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明天还是做点不需要多处理的炸鸡翅吧，她记得自己翻出过不用划口子的炸鸡翅菜谱，从出摊就在两口锅来回倒腾，现在只是没力气，回头手臂连抬起来都费劲。
黎秋月正琢磨着推拿的时候补觉的可能性，面前就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黎秋月对这个音色没有印象，直到抬头——
哦，七彩大公鸡！
黎秋月脸盲但不色盲，汤佳运的七彩公鸡头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你不是说没有炸八块了吗！”
看着油锅中翻滚的鸡块，汤二少都快气炸了，瞎说就算了，好歹换个地方再把鸡块下锅啊，他刚刚要是没停下来，垂头丧气的一回去，就又成了傻子！
“是没有了啊。”
饿的脑壳发
昏的黎秋月没明白汤佳运的意思，把炸透的金黄色童子鸡捞出来才想明白：
“这是我自己吃的，不是要卖的。”
面前的大公鸡看上去更生气了。
“卖给我，我出两倍的价钱！”
没有超能力的汤二少发动了钞能力，但他今天回忆青春的洞洞鞋紧身裤实在彰显不出什么经济实力，黎秋月只当自己碰上了心里没数的精神小伙，随口应付道：
“不够，这是正宗的跑山鸡，你给的钱连本钱都不够。”
其实就是普通农家鸡，但嘴上吹牛嘛，当然是怎么好怎么来，黎秋月没说它们是吃人参灵芝长大的中药鸡已经很克制了。
“那要多少才肯卖？”
汤二少爷完全没发现黎秋月言语上的散漫，沉浸在摊主松口的喜悦中——肯卖就行，他就怕钞能力没用！
童子鸡罢了，再贵还能贵到天上去？
“五十一块，两只给你打个折，付一千就行。”
黎秋月没指望汤佳运付钱，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出口的话根本没过脑子，也没注意到汤佳运的目瞪口呆。
还真能贵到天上去！
汤佳运的脑子被这句话刷屏，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话中的数学问题，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冷笑起来：
“您可真是个讲究人，打折都是倒着的。”
汤二少小时候在北京待过一段时间，平时显不出来，生气的时候会有点口音。
“可不是吗。”
炸鸡块被捞起来，黎秋月的眼睛一直粘在上面，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她觉得胃里有火在烧，回嘴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这都是仔细考虑过的。”
汤二少被气笑后反倒冷静下来，很想听听黎秋月还能怎么狡辩把他当冤大头的行为。
“怎么说？”
要是真有个一二三，他也就认了，要是没过脑子就违背市场价格，那就别怪他想法子出气。
没有人可以在耍了他以后不付出任何代价，没有人！
“这跑山鸡跟批发的可不一样，人家农民都是按斤卖钱，我没等鸡长大就要薅走，价钱上就得吃个亏。”
黎秋月的话符合市场规律，汤二少赞同的点点头，心里的火气刚下去一些，就看到黎秋月也不等炒鸡的酱汁熬好，就先抓了个炸透的鸡腿吃。
鸡腿裹面糊，咬下去的时候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汤佳运看着黎秋月的表情就知道味道不差，但那是他的鸡腿儿，摊主就这么水灵灵的吃了？！
“你在干什么？”
汤佳运一字一顿的问道，语气比觉得黎秋月骗他的时候还要冷一些。
“吃鸡腿。”
黎秋月实在是饿得慌，来之前吃的农家鸡一直在她面前旋转体熬夜，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随意拿了一块炸鸡填肚子，没想到直接吃到了鸡腿。
比炒出来的味道要淡一点，不过也好吃，她还想吃。
“对了，现在加起来要卖一千一了。”
反正没打算真的收钱，黎秋月随口叭叭道，鸡腿肉下肚，一直造反的肠胃动静也小了点，黎秋月多少有了些理智，但还不足以支撑过于复杂的思考活动。
脑子回来了，但不多。
“怎么又涨价了？”
汤佳运甚至没吐槽这个价的不合理，满心都放在多出来的那一百块钱上，眼睛也盯死了剩下的鸡肉，生怕一个不注意，黎秋月把他的鸡肉又给吃了。
“这是第二个理由，”
完美的炸八块需要恰好的火候，黎秋月一边小心的调整火势，一边顺口说道，语言没在大脑皮层上留下一点痕迹。
“好食材要用好调料，我花了好多心思才做成这两只童子鸡，它们满载着我的期待，是有灵魂的。”
黎秋月说的激昂慷慨，其实只是食物的灵魂的说法太过深入人心，她顺嘴用用罢了，可配着不止诱人了一个档次的香味，就显得格外真实起来。
至少汤二少信了。
“在没尝到滋味之前，我对炸八块在口中的幻想虽然完美，却有些空洞，我不确定这个味道能不能达到我的预期，所以我愿意把价格放低一些，但现在我尝过了。”
锅中的葱姜已经熬的差不多了，黎秋月把它们铲出来，没再跟汤佳运说话，但汤二少已经完全理解了黎秋月的意思：
做的太好吃了，舍不得卖，要吃得加钱。
他没文化，说的的确有些糙，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解读成功的汤二少本来还在思考要不要花这个钱，直到黎秋月的手再次伸向炸鸡盆……
“嘴下留腿！”
汤二少脸色大变，手上的动作快如闪电，也没阻挡住鸡腿进嘴的惨痛事实，瞧着炸鸡块的盆子面如死灰——拢共才四个大腿，黎秋月已经吃完两个了。
“这次你打算涨多少？”
汤二少叹着气问道，他已经彻底没了压价的心思，就刚刚黎秋月吃东西那利索劲儿，明显是卖不卖都行，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那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看你这么有诚意，就象征性的给个1300吧。”
反正只是卖不卖的玩笑话，捧哏刚刚配合的很，现在黎秋月也不介意配合他。
这份轻快的心情止于到账声音的响起。
“蓝宝到账1300～”？！
黎秋月张口结舌的看着汤佳运，汤佳运却以为摊主后悔要价低了，直接伸手抓过两个打包碗，也顾不得烫手，拔腿就往酒吧跑。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涨价是不道德的。”
看着比风跑的还快的汤佳运，黎秋月强忍着饥饿和困意足足思考了三分钟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是很确定的：
她的夜宵没了！
“还有粉吗？”
黎秋月走到卖粉的餐车前问道，膀大腰圆的老板点点头，响亮的应了声有。
“我要一个炒粉，加三份肉丝两个蛋，不要豆芽青菜萝卜干，火腿肠辣椒也别放。”
晚上的肠胃消化能力相对差些，本来应该吃点好消化的粥汤，但比起预制菜，黎秋月宁可选择油重的炒粉，不加辣椒是她对身体最后的温柔。
“好嘞，美女十六，绿信蓝宝都行。”
大哥一边算账，一边飞快的开了火，他今天吃到了黎秋月那边的客流量，收入算是近期的小高峰，给黎秋月放肉的时候大方的很。
“给我端过去行不？”
黎秋月指指自己的餐车，大哥一边勾火，一边应了下来，乘黎秋月转身的时候，又多磕了个鸡蛋进去。
小姑娘这么瘦，得多吃点。
四分钟后。
黎秋月呆滞的看着倒梯型的炒粉盘，很想知道大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汤二少怒气冲冲的出去，逃命而归，炸八块的香味跟风一样卷过了酒吧人的鼻子，汤佳运经过的地方，都有人停止动作，寻找转瞬即逝的香味来源。
“烫烫烫——”
汤佳运一心想着带鸡跑路，回到自己的角落才觉察到手指上传来的疼痛，把锡纸碗往桌子上一放就开始惨叫，唯一庆幸的是他好歹有点偶像包袱，压低的声音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之前的药膏呢，给我涂一点。”
汤佳运看着手上的水泡欲哭无泪，希望他花了这么大代价带回来的炸八块味道跟摊主形容的一样好，不然他可就亏大发了。
“怎么弄成这样了，那边连个包装袋都没给吗？”
童信皱着眉挤过来，一边把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药膏胡乱挤到水泡上，一边问道。
汤二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索性放弃解释，只让众人分着尝味道，但私自吃了他炸八块的小弟是没有的，倒是童信……
“要不是童老三你反应快，可没这个口福。”
汤佳运嘴上嘀嘀咕咕，却给童信挑了个鸡腿。
第199章
天价卖出1.75份炸八块后，黎秋月一直在原地等到下班，都没等到回来退钱的客人，只能先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准备晚上出摊的时候再跟七彩公鸡说明白。
他应该会来……吧？
黎秋月一边
挑选合适的鸡翅，一边忧心忡忡的想到。
“嘀！”
“嘀！”
“嘀！”
确定空调遥控器上面的温度显示成热风的30°，黎秋月才打着哈欠去洗漱。
批发市场的鸡翅都是冷冻好了的，但鸡翅要入味，化冻和擦干水分两个步骤缺一不可，现在气温还倔强的保持在零度以下，要想靠着外界温差快速解冻，只能求助于科技。
空调呼呼的喷着热风，黎秋月满意的点点头，按照这个速度，她睡一觉起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其实用微波炉更快，但架不住那玩意的容量有限，黎秋月不想做重复性劳动，索性一次到位。
洗掉一身油腻的女孩打了个哈欠，定了闹钟将被子一卷，没一会儿就蜷缩着睡熟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叮～”
被闹钟吵醒的黎秋月暴躁的丢了个枕头出去，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大片的冷空气反倒乘机涌入，冷得她机灵灵打了个哆嗦。
冬天开空调是个增加人体舒适度的好习惯，但她小时候就是这么冻着长大，即使现在不缺钱了，也很少这么做。
炸毛的黎秋月嘟嘟囔囔的爬起来，推开空调运行的房间门，堆在一起的鸡翅摸上去还有些冰冷，但也已经解冻的差不多了。
黎秋月试着把装着鸡翅的大盆拿出来，然后她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最后只能用小盆分批次运输，才把底下已经积了水的鸡翅盆腾出来。
一个盆化冻鸡翅勉强够用，加上腌制的调料就有点小了，黎秋月比划了一下鸡翅的分量，把不锈钢的保温桶重新薅出来上岗。
为了偷懒，黎秋月在腌制上也是一切从简，空间中流淌的汗水造就了现在的轻松写意，用大勺把放下去的调料一搅合，黎秋月就知道还差了些什么。
生抽打开上面的盖子，直接头朝下的往桶里倒；花雕拔掉上面的木塞，不要钱的往里面撒；盐直接扯开袋子朝着下，配上洗干净后胡乱剁碎的生姜，横着切成两半的大蒜，空气中渐渐飘出一股特殊的味道，算不上好闻，却总是吸引着人的注意力。
腌料配置好了，黎秋月开始处理鸡翅，擦干水分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再小的步骤配上庞大的数量以后也成了负担，在擦干到第十个的时候，黎秋月终于走上了邪道。
在洗衣机里走了一遭，晒干以后还没用过的大毛巾铺到桌上，鸡翅在上面隔着距离放好，然后滚成卷卷再一压一折好，出来的鸡翅就是干干爽爽的了。
“咚咚咚咚——”
最后一批鸡翅进了保温桶，黎秋月用勺子在里面搅一搅，就把保温桶盖好，让时间给鸡翅入味，自己则打着哈欠去了推拿店。
“全身推，重点在手上和背上。”
现在什么行业都内卷的厉害，真正厉害的师傅虽然供不应求，但黎秋月只为了暂时的舒缓，去附近的店里就行。
“小姑娘，你背后的肉好紧哎，最近是不是累到了？”
打扮利索的大妈揉捏着黎秋月的脖子，非常自来熟的问道。
“昨天去拉了磨。”
刚睡过一觉的黎秋月还不怎么困，但脑子也没回来多少，极其娴熟的开始胡说八道。
这是青春期养出来的习惯——黎秋月也不知道那个时间段能不能称为青春期，毕竟她没有对父母用侮辱性词汇，没有悄悄跟校霸谈恋爱，没有成绩下降也没有堕胎。
那个时候的父母好像突然对黎秋月有了关注，每天回家的时候总要盘问黎秋月去了哪里跟谁见面，普通的回答往往要再三辩解才会相信，反倒是一听就假的话会被直接放过，于是她渐渐开始习惯瞎编：
“跟外星人看电影去了。”
“美人鱼邀请我去做陶艺。”
“二师兄带我去吃自助餐。”
……
黎秋月花了很大的劲儿才把这个张嘴胡说的习惯给改了，但以前终究在记忆中烙了印，一旦黎秋月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说假话，有人配合还会越编越起劲，俗称人来疯。
“拉磨？”
大娘好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她家小时候就是三苦之一，姑娘养着就是为了当驴使唤，很长一段时间她梦里都是那盘石磨，一直到进了工厂的流水线，那个庞大的，好像要把她也磨掉的黑影才渐渐消失。
“嗯，跟朋友去花钱找罪受，从插秧割稻到乘船磨豆腐，把自己当骡子使唤。”
黎秋月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种花钱体验农活的活动，但不妨碍她编。
“我听你们年轻人都自称牛马，你咋说人是骡子啊？”
大娘不想继续在石磨上纠缠，随意找了个话题，黎秋月现在的脑子是直的，一下就被大娘的话给带跑了。
“牛马还能生小牛马，骡子不孕不育。”
社会很好，只是黎秋月能力不行，承担不起养孩子的责任。
大娘很想说点什么年轻人就该结婚之类的正确的话，但想起自家女儿年过三十，每天深夜回家的疲惫模样……儿孙自有儿孙福。
被扎了心的大娘没再说话，黎秋月也渐渐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大娘正在帮她按头。
“要用精油开背不，缓解疲劳的。”
大娘热情的推销，黎秋月无声的打了个吸入式哈欠。
“精油就算了，我记得有药酒？”
黎秋月的意思挺明显的，大娘也没再劝，很快拿了一瓶回来，味道不算刺激，效果却不差。
“药酒的吸收有个过程，今天就不要洗澡了。”
大娘一边把黎秋月的手机递过来，一边做最后的叮嘱，黎秋月应了一声，穿了衣服就出去结账。
出来天光大亮，回家时间还早，黎秋月摸着彻底扁掉的肚子，一眼看到了路边的小店，红底白字的麻辣香锅招牌格外显眼，边角画着的各种食材更是诱人。
麻辣香锅的店很小，但瓷砖上没有油渍和污垢，灯光很亮，菜单就放在桌上，黎秋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边的招牌是鸡翅根。
“给我一份麻辣香锅鸡翅根，本地的普通辣就好。”
价钱有点贵，但环境让黎秋月觉得很舒服，她愿意支付这份服务溢价。
“好的。”
前台应了一声，就撩开旁边的帘子进了玻璃墙的隔间，麻辣香锅讲究现做的锅气，黎秋月看着身兼多职的前台忙忙碌碌，难得回忆起了学校时光。
她大学是在海边读的，可能是环境改变人，在江西小米辣当饭吃都没事，在那边随便吃点辣椒都起痘。
这也就算了，反正她不是特别在乎颜值，问题是这些痘痘不但影响容貌，还又疼又痒，在连着几个月都没睡好后，黎秋月忍痛暂时放弃了辣椒，开始找其他的食堂菜。
麻辣香锅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视线的。
学校的麻辣香锅跟
麻辣烫差不多，都是生食放在敞开的柜子里，吃多少夹多少，最后按照重量算价钱，黎秋月吃了几回后就发现了bug：香锅的微微辣她吃着不起痘！
这个优势一出来，香锅在恩格尔系数的比重里一下就大了起来，那段时间她最常做的，就是只拿五花肉，炒出来以后再去自选餐窗口要蔬菜和米饭，搭配着吃。
“香锅好了，米饭不够可以自己加。”
端着菜出来的前台打断了黎秋月的回忆，黎秋月没急着吃，先从旁边的饮料柜子里拿了瓶水。
香锅的里面的食材很丰富，最上层是满当当的鸡翅根，下面垫着莲藕和杏鲍菇，还有香菇和木耳做点缀，闻起来也不错，黎秋月衷心希望不是科技与狠活。
鸡腿肉很嫩，皮有种被煎过的口感；切成小块的杏鲍菇一咬就爆汁，没有让人讨厌的味道；圆圆的莲藕脆生生，辣的额头冒汗却停不下口……她讨厌姜丝！
黎秋月面无表情的吐掉伪装成香菇片的姜丝，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嘴里的味道冲掉，只是再也回不去刚刚一心享受美食的状态，索性一边吃一边分析起里面用的香料。
她的鼻子和舌头都并不算特别灵敏，每次在分辨食材和香料上花费的时间都是最长的，几乎每次都逃不开老师的叹气，让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进步，直到这个炸鸡翅老师……
“通过努力成为天才中的吊车尾，已经普通厨师仰望的存在。”
“怎么可能没有进步，你随便去找家店，分析下菜试试。”
其他的话没记住，只有这两句话被黎秋月莫名其妙的放在心上。
香锅里面的调料基本都是能看出来的，八角花椒香叶桂皮……常见的大料没什么技术含量，但炒红油的时候除了豆瓣酱，应该还加了别的东西……
火锅底料？
黎秋月把筷子点在舌头上，有点不敢相信。
……
“下次再来！”
麻辣香锅店主满脸笑意的把黎秋月送走，死活不肯收钱，她今天也算是撞大运了，顶尖厨师免费指导的事情都被她碰上，还收钱是要遭天谴的！
第200章
回家的黎秋月睡了个饱觉，才带着鸡翅出门摆摊，卡着点到地方才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了，脸盲的黎秋月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回头客，但两个彩虹脑袋她还是能认出来的。
“你昨天给多了钱，我退给你。”
黎秋月看着七彩公鸡说道，幸好给钱的是这个有辨识度的，不然她人都没法找。
“什么钱……那个啊，不用了。”
汤佳运愣了愣后反应过来，直接摇头拒绝，见黎秋月还想说什么，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
“本少爷不缺那点钱，多出来的就当是给你的小费了。”
给你钱你就收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黎秋月领会到了汤佳运的意思，默默吞下了本来准备好的话，有些有钱人充样子，有些有钱人好面子，要是她执意把钱退回去，那才是真的得罪人。
见黎秋月没再坚持还钱，汤佳运在心里比了个耶，姐姐说的没错，真想做什么的时候，板着脸果然比笑脸好使。
“今天要卖什么？”
不再提退钱的事情，彩公鸡又露出了笑脸，要不是后面的彩虹棉花糖拉着，黎秋月都怀疑他能钻到车里看。
“炸鸡翅，七块一个。”
这是黎秋月思考后定下的价格，连锁汉堡店的辣翅包括翅中和翅根，一般是八块起步，破十块也很正常，外面的烧烤中翅摆一般是两个一串，推车跑的稍稍便宜点，店里一般十块钱打底。
她选的翅中比市面上大，配上只用一次的桶装油，加上调料水电等零碎费用，这个价钱也就是薄利多销。
“有限购吗？”
汤佳运眼睛一亮，然后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他也没开口啊，这句话是谁说的？！
“没有。”
油烧热需要一段时间，黎秋月索性先把价钱写上。
“给我来二十，不，三十个！”
黎秋月话音刚落，童信就激动的开口，他已经连着两次错过了黎秋月的手艺，不能再错过第三次！
“三十个也不怕撑死？摊主，给我四十个。”
汤佳运把童信往后一薅，后悔死了自己昨天的一时心软，他就不该把炸八块分出去，只要没尝到滋味，这个天塌下来有嘴顶着的货只要激上几句，就是被馋的在被窝里哭，也不会吃上一口。
现在倒好，又给自己找了个竞争对手。
“汤老二你学我是吧，摊主你别听他的，他没钱，我要五十个，现在就付款！”
童信勾着汤佳运的衣领子往后扯，都是蛮高大的身形，却让黎秋月幻视小学生吵架：
“谁说我没钱的，我要六十个，老板你不准卖给童老三！”
汤佳运吵架吵的上头，甚至短暂的忘记了出自黎秋月手上的油炸食品滋味，锅找锅盖找盖，童信能跟他吵成一团，表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黎秋月看着两个彩色脑袋的脸越来越红，本来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只把鸡翅往面粉里滚了，然后滑进油锅。
油锅的轻微动静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汤童两人的数码已经涨到了两千个鸡翅，黎秋月只当没听见，用长筷拨动着锅中的鸡翅，前两天的熟客悄悄排起了队，不懂声色的把两个彩虹脑袋挤到旁边。
几分钟过去，炸鸡翅的香味渐渐浓郁起来，汤佳运和童信被鼻尖飘着的香味打断了思考，才发现他们被挤到了摊子的角落，抽油烟机正好对着两人的脸。
两人：……
难怪总觉得想咳嗽。
“排队？”
看着还在不断延长的队伍，汤佳运挂出了休战牌，童信思考了一秒后毫不犹豫的点头，飞快的冲向队伍的尾巴。
“童老三你又抢先！”
汤佳运勃然大怒，拼命跑还是排在了童老三的后面，看着前面的彩虹脑袋贱兮兮的摇屁股，汤佳运毫不犹豫的就是一脚。
“汤老二你有病啊！”
童信被斜着踹出去，空手连做两个后空翻才卸了力，保住自己金贵的脸蛋，不知道汤佳运又在发什么疯。
但事情都发生了，汤佳运癫，他也不是吃素的！
童信一边回队伍一边打量手上的划痕，走到汤佳运旁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高抬腿。
“嗷——”
惨叫划破长空，汤二少疼的双手抱住自己的皮鞋，不停的单脚跌蹦跶。
童老三你个畜生，甲沟炎的指甲也踩！
两人就这么来回的斗智斗勇，主打一个宁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服的双输风格，旁边的人看够了对对碰才开始抗议，在继续吵吵就离开排队的地方的威胁下，两人终于正式的勉强休战。
就是有一点点小问题。
“帅哥，你能转过去吗？”
女孩有些无奈的问道，她刚刚看了全程，理解汤佳运不像看到童信的心情，但她也是无辜的啊，他们背对背，她跟这位就面对面了！
“收款码露出来一下。”
汤佳运在面对童信之外的人的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他看着有些不自在的女孩，在手机上划划点点：
【转账500元】
“还有问题吗？”
女孩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手速飞快的点了收款，D老师说她今天会发一笔小财，她当时还不相信赛博算命，现在……
后面的小小骚动并没有传到黎秋月的耳朵里，大锅宽油意味着一次能下更多的鸡翅，她要费更多的心思，才能让每一个鸡翅出锅的时候都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相对于没裹面粉时候的爆炸香气，被面衣包裹的鸡翅香味要浅淡一些，可这种隐约的滋味却更加勾人，很多只是出来逛逛的客人闻到以后脚就不受控制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排起了队。
“这么多人？！”
黎秋月捞出最后一个鸡翅沥油，才终于有时间看一眼客人，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都是被香味吸引过来了。”
最前面的女孩子是个大胆的性子，眼睛死死的盯着鸡翅，嘴上还能答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这张脸没有印象，但黎秋月却总觉得这位在哪里见过。
“七块一个，不限购对吧……”
刚刚是这么定的，但黎秋月听着女孩的念叨，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作为直觉系生物，她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女该的话。
“限购，每人限购……五个。”
五七三十五，一个人也要花上三十多块钱，怎么都不算买的少。
“看在我第一个的份上，多给一个行吗？”
舒南琴可怜兮兮的看着黎秋月，试图唤起摊主的同情心，但后面的人耳朵尖的很，纷纷开始抗议。
“你看，不行。”
黎秋月指了指后面鼎沸的长蛇，假装听到了群众的意见，而不是自己也有拒绝的铁石心肠，舒南琴以前就被这一招给蒙过，却不妨碍黎秋月祸水东引的成功。
“那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被拒绝的舒南琴迅速转换思路，鸡翅的大小虽然差不多，但总归还是有大有小，她尽量挑大的，也不枉为了追上黎秋月狂奔的两公里，还有抢位置的时候摔的那一跤。
黎秋月知道是破窗效应，但还是满足了舒南琴，舒南琴高高兴兴的付款，脚底生风的走人，刚过了拐角就拿了个鸡翅塞进嘴巴，然后被迸出来的汁水烫到了舌头。
好嫩！
被炸成金黄色的面衣一咬就碎，在口中炸开喷香的烟花，肉嫩的甚至不需要用力，就能从骨头上分离开来，所有的汁水都被锁在了面衣里面，一有缺口就喷薄而出。
“要是当时再磨一磨就好了。”
舒南琴有些后悔的自言自语，她看到黎秋月车子的时候没管住嘴，舍友又太会拍彩虹屁，弄得她迷迷糊糊就答应了代买的事情，本来没听到限购她还在心里高兴，结果……
要是刚刚成功拿到六个鸡翅，她能吃三个解馋，现在就两个，是刚把猪瘾勾出来就没食了啊！
舒南琴忧伤的把骨头吐进垃圾桶，飞快的将打包盒裹的严严实实，还自费包了好几层，香味才被彻底锁住，只要不看着手上，就能勉强忍住独吞的冲动。
黎秋月并不知道舒南琴的挣扎，她面前的客人还有长长一条线，每个人的眼
睛都是绿的，看着就让黎秋月心里发怵，总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规则怪谈。
“啪！”
筷子敲到手背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别急，打包好了会给你的。”
黎秋月给人留了点面子，反应过来的男人涨红了脸，没感谢黎秋月不点明的好心，反倒嚷嚷着说摊主不讲理要赔偿，这下后面的人顿时炸开了。
“你偷吃还有理了？！”
第一个女高音拉开了唾骂的畜牧，后面男人的脑袋再也没能抬起来，跑的时候都是灰溜溜的，让不少人看了笑话，现场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一锅炸出来的鸡翅不少，但除五以后的数量就有限的很，背靠背的两个彩毛看似不在意，其实心里都焦急的很，好在移动的速度始终很稳定。
在前面还有十个人的时候，童信开始默念：
还有九个到他。
还有八个到他。
……
还有一个到他。
“鸡翅卖完了，要等下一批。”
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