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危隐青原本要推开怀中女子绵软身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轻启薄唇,声音是自己都未曾料想到的低沉沙哑,带着极度的隐忍。
“是我。”
元滢滢美眸轻颤,语带不解道:“姐夫……你为何不在宴会上,反而躲在如此幽深昏暗的山洞里?”
回应元滢滢的,是长久的沉默。
危隐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中了难以启齿的秘药,此时身上各处都不对劲。危隐青心中猜测着,倘若他把实情说出,元滢滢定然不会相信,还会以为他用秘药做托辞,实际想要行不轨之事。
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被两只带着炙热温度的手臂紧紧收拢住。这种被禁锢、被掌控的姿态,让元滢滢觉出几分不自在。她轻轻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危隐青对她的束缚。
但元滢滢绵软的身子,轻轻掠过危隐青腰间的白玉腰带。她作乱的手指,不时地滑过危隐青带着热意的手背。
危隐青闷哼一声,面色隐忍。他的脑袋里面,有关理智的那根弦,绷的发紧。被理智掌控着的危隐青,想要伸出手,把怀中的绵软身子推出去。只有让元滢滢远离自己,危隐青才能真正地冷静下来,思虑其他法子来解决身上的难题。
嶙峋修长的指骨轻折,危隐青逐渐松开了对元滢滢腰肢的钳制。雪青色曳地长裙的束袖上,姿态飘逸的系带轻轻扬起,有几缕落在了危隐青的指间,和他的手指纠缠在一起,难以分散开来。
脚踝处隐隐作痛,元滢滢的贝齿将莹润的唇瓣,研磨成绯红颜色。在面对危隐青时,元滢滢已经习惯做出肆意撩拨的姿态。毕竟,无论元滢滢的身姿如何妩媚,危隐青都只会不解风情地移开视线,神色始终淡淡的。
因此,元滢滢不厌其烦地做出撩人的姿态,试图挑动她这位“未来姐夫”的心绪。即使元滢滢知道,危隐青极难会被拨动心绪,但她仍旧习惯性地撒娇示弱。
就正如同此时,元滢滢松开了唇瓣,殷红的唇瓣,已经留下了参差不齐的牙痕。元滢滢下意识地抿起朱唇,本就绵软的声音中,仿佛被掺了甜腻的蜂蜜,既轻又软。
她故意拉长声音,显得格外娇滴滴的:“姐夫……我的脚好痛,你帮我揉揉罢。”元滢滢听不见危隐青的回答,便继续娇声哀求道:“姐夫放心好了,你帮我揉脚踝,此事我定然不会同嫡姐说的。”
元滢滢说着,她绵若无骨的柔荑,便轻抚在危隐青的胸膛。好似一只被剪掉了锋利指甲的狸猫,正用着毛茸茸的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危隐青的衣襟。
山洞中一片漆黑幽暗,四周是堆砌而成的嶙峋怪石,隐约有水流流过的声音。元滢滢只顾着撒娇,全然没有注意到,危隐青的古怪。
他没有立刻推开元滢滢,也没有在元滢滢胡言乱语时,匆匆开口打断元滢滢不合时宜的言语。
危隐青的胸膛,坚硬的仿佛一块顽石。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眸中满是深邃幽深的光芒。
在元滢滢的娇声软语说完后,危隐青终于轻启薄唇,声音艰涩地不成样子。
“好。”
元滢滢美眸中闪过茫然,她没有听懂危隐青的意思。只是,元滢滢心中的不解还未说出口,整个人便被危隐青腾空抱起。
危隐青将她放在一块略微平整些的石头上面。不远处,便是湍湍流动的溪流,大约只有一指宽的大小,溪流流动的速度缓慢而平静。
臀部底下传来的凉意,让元滢滢身子轻颤。如今身处在山洞中,元滢滢的双目不能视物,她柔软的耳尖轻动,听不到危隐青的动作,只能听见细长的溪流,轻轻滑过鹅卵石发出的声音。
元滢滢瑟缩着身子,颤悠悠地唤了一声:“……姐夫?”
这是第一次,危隐青没有选择无视元滢滢不合规矩的称呼,反而低声应了。
下一瞬间,元滢滢脚踝微凉,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姚黄缎面绣花鞋从她的足,被缓缓褪下。
在男子面前,尤其是危隐青面前露出赤足,元滢滢心中觉得奇怪,便下意识地想要把脚收回。
但脚刚被收到半路,便被危隐青紧紧攥住。
黑暗中,元滢滢看不清楚危隐青脸上的神色,只能感觉到,那修长的指,在她的肌肤上缓缓流连。
危隐青轻轻摩挲着,滑到元滢滢的脚踝。他微微使着力气,为元滢滢按捏着脚踝。元滢滢的肌肤雪白,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其白皙细腻。借着元滢滢脚上的凉意,危隐青心中的躁动,慢慢地有所平复。
若是在平时,危隐青能纡尊降贵地给元滢滢揉捏脚踝,她定然要好生感受,以便哪一日说出,好将元凝霜气个仰倒。
但此时的元滢滢,心中便只剩下害怕了。
她脆弱的足,被危隐青宽阔的手掌,一把拢住,似是当成了一件宝物,被好生把玩。
很快,和元滢滢肌肤的触碰,已经缓解不了危隐青心中的燥热。他指腹的力气加重,元滢滢不禁轻吟出声。那声音断断续续,软绵轻柔,落在危隐青的耳中,直叫他最后一丝薄弱的理智,都消失殆尽。
危隐青已经不再是理智冷静的危隐青,他更多是是凭借本能行事。
他握隐柔软的足,面前是雪白细腻的肌肤。
危隐青仿佛成了被人操纵的傀儡,身子仍旧是他的身子,但灵魂却已经空空,全然听从他心中的燥热行事。
危隐青眸色晦暗,他轻轻俯身,朝着雪白肌肤吻去。
元滢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湿润。在这黑暗的山洞中,只有她和危隐青两人,那么,这带着颤意的轻吻是来自何人,便可想而知了。
那薄唇沿着形状姣好的小腿,缓缓而去。
危隐青身上的气息,尽数染到了元滢滢的身上。
溪流哗哗流动,掠过了山洞中的杂草,越过细小不平的石子。
同时,溪流的声音,也遮掩了许多绵软的轻吟声。
……
待危隐青恢复了片刻理智,他的手中正捧着元滢滢嫩白的足。足上的罗袜,不知道被危隐青丢在了何处。他一只手掐着元滢滢的足底,将元滢滢的脚捧在怀里。而原本白皙光洁的肌肤上,此时却布满了斑驳的红痕。
药效还在危隐青的体内作祟,甚至愈演愈烈。但危隐青深知,不能再放任下去,他不可能变成被谷欠念控制的蛮横野兽。
山洞中,元滢滢的柔声啜泣响起。
这声音仿佛一只柔软的羽毛,轻轻拨弄着危隐青的心头。他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撕破元滢滢所穿的雪青色曳地长裙,再任凭自己行事。
危隐青松开了元滢滢的脚,不去看那只雪白柔嫩的脚,踩在冰凉黝黑的石头上面,该是何等的艳丽。
他错开视线,试图用最冰冷无情的话语,来赶走元滢滢。只有如此。危隐青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与妻妹相合……
危隐青不愿意再想,他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药。元滢滢又适机出现,这其中若是没有人有心故意谋划,危隐青是不会相信的。
无论出于什么考虑,是为了名声着想,还是不让旁人的算计得逞,危隐青都不能动元滢滢。
——他不可以动。
危隐青故意冷着神色,沉声质问道:“众人都在宴会,为何你会来此地?”
元滢滢眼睫轻颤:“我、我的衣裙脏了,要来后院来换。反倒是你,不愿意松开我,还做出那种难堪事情……”
闻言,危隐青心头一跳。他不能再听下去,他的脑袋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在谋划着,该怎么解开元滢滢束袖上面的缎带,再将她的手腕束缚在一起了……
危隐青便道:“我是被人下了药,才会做出这些唐突事情来。你既然脏了衣裙,不该带着丫鬟来换,为何一人独行,又为何偏偏摔进了山洞里面?”
危隐青的语气本来就冷硬,如今又特意做出咄咄逼人的样子来,试图把元滢滢逼走。在元滢滢听来,心中顿觉委屈。她并不蠢笨,能够听出危隐青言语之中,是在怀疑元滢滢自导自演。先是暗地里下了秘药,再装作碰巧经过,被神志不清的危隐青占有了身子。如此一来,元滢滢便成了无辜之人,而危隐青便是强行占人身子的坏人。
元滢滢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她不屑于用下药,来让一个男子亲近于她。
她自然有其他法子,让旁的男子心悦她,垂涎她。
而危隐青呢,既欺负了她,又强词夺理来冤枉她。元滢滢气的胸脯起伏,山洞里只有溪流声音,和她的柔喘声音。
危隐青捏紧手掌,手背青筋泛起,他不抬首去看元滢滢此时的媚态,只恐怕一时看了,便要做出错事,当真成了轻薄女子的小人。
“我未曾说是你。只是——你的确有可能做出此事。”
元滢滢黛眉拢紧,低声骂道:“危隐青,你就是一个混蛋,伪君子!”
说罢,元滢滢便朝着山洞外面跑去。
直至元滢滢走远了,危隐青才松开掌心,他跌坐在地面,抚着冰凉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元滢滢走至凉亭旁边,脚踝上的疼痛,让她放慢了脚步。
元滢滢走得缓慢,便听到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走去,那模糊的声音随着元滢滢的走近,逐渐变得清晰。
“滢滢、滢滢……”
元滢滢心生奇怪,为何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这声音还如此的低沉忍耐……
第82章
元滢滢轻提着裙摆,放轻脚步,踩过细长的草叶,循着声音而去。
她莹润清澈的美眸睁圆,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沈辰星跌坐在地面,长袍微乱。原本用来束发的玉冠掉落,发丝纷乱地披在他的肩膀。
向来高高拢起的眉峰,此时却紧皱着。沈辰星的脸上,尽是带着忍耐的绯红。他紧抿着唇,那副模样好似不知轻重,直将薄唇咬破,弄得鲜血淋漓。
沈辰星的眉心狠狠跳动,他似是有所察觉,转身看去,在看到元滢滢窈窕的身姿时,那双迷蒙的眼神,逐渐恢复清醒。
沈辰星忙坐直身子,轻扯着外袍,想要遮掩什么。但在他体内四处乱窜的热意,让沈辰星的身子软绵绵的,刚刚坐直,便又不受控制的滑落下去。
元滢滢纤长秾丽的眼睫轻颤,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沈辰星的衣角。
她的视线算不得隐秘,沈辰星当即便发现了。他忙转过身子,声音隐秘夹杂着恼意,但因为药效作祟,带着威胁的声音,却没有丝毫震慑力。
“乱看什么。”
刚看到沈辰星的那副模样,元滢滢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但她听得出来,沈辰星声音中的窘迫。一时间,元滢滢的心跳声音,逐渐趋于平缓镇定。
她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对于那些隐秘事情,还需要在出嫁前,被悄悄地塞上一本册子,面红耳赤地看完,才知道何为男女之事。
元滢滢养在梦姨娘的膝下。梦姨娘要在元府中活下去,过得好,便只能依附讨好元老爷。元滢滢耳濡目染,自然比寻常的女子,要多知道许多。
正如同现在,元滢滢看着沈辰星耳尖通红的模样,第一反应不是赶快离开,而是觉得如今正是好时机。
她轻轻俯身,袅袅青丝便从肩颈处滑过,姿态飘逸地垂落下来。脖颈处露出的一抹白皙,将元滢滢身上的馨香,送到了沈辰星的鼻尖。
沈辰星的脑袋,短暂地空白了一瞬间。
雪青色曳地长裙,似池塘中的荷叶,荡漾起层层涟漪。
元滢滢朝着沈辰星伸出手,她先是将柔荑,放在沈辰星的额头,语气中带着疑惑道:“沈公子,你额头很烫,可需要唤大夫来?”
沈辰星紧闭双眸,从唇齿间泄露出一个“不”字。
可是额头上的微凉温度,让沈辰星不禁喟叹出声。
元滢滢的手掌,离开了沈辰星的额头,柔声说道:“沈公子,你可有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沈辰星冷着脸,只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元滢滢指尖微动,她葱白的指,动作轻柔地沿着沈辰星脸颊的轮廓,缓缓而下。
那蜻蜓点水的触碰,仿佛隔靴搔痒般,掠过沈辰星紧闭的眼睑、抿的殷红的唇瓣。
沈辰星猛然睁开眼睛,眼眸中的幽深晦暗,让元滢滢的心脏跳错了一拍。
“我被人下了药,你不要靠近我。”
沈辰星出声提醒道。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元滢滢。
沈辰星心中百感交集,既想不通,自己为何会疏忽至此,竟然遭了旁人的算计。他又在暗自猜想着,元滢滢听到他中药,可否会觉得,他愚蠢不堪,会瞧不起他。
沈辰星仔细回忆着,宴会上的种种,试图寻出,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算计他。
只是,元滢滢却没有如同沈辰星料想的一般,出声嘲讽他愚蠢。元滢滢柔声一叹,声音绵软道:“沈公子真是可怜,不知我能为沈公子做些什么,替你唤人来,还是……”
让元滢滢一人见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沈辰星已经觉得难堪。他自然不会让旁人也看见,自己的这幅样子。沈辰星斩钉截铁道:“不要去唤人。”
元滢滢软绵绵的念叨声音,还在沈辰星的耳旁响起。沈辰星却不觉得麻烦,只是这轻柔的声音,把他的心绪扰成一团乱麻。
沈辰星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元滢滢:“你,你当真要帮我,不会后悔?”
元滢滢本就是要借此机会,拉近她和沈辰星的距离。元滢滢要沈辰星非她不可,她想要做沈夫人,倘若如今,沈辰星要事先享受些甜头,也未尝不可。
于是,元滢滢便柔柔地颔首,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若是能为沈公子解忧,我自然是什么都愿意……”
话还未说完,元滢滢的手臂便被沈辰星拉住。她绵软的身子,跌落在沈辰星的怀中。
元滢滢仰面,能够看到沈辰星轮廓流畅的下颌。
沈辰星将元滢滢搂的紧紧的,他朝着元滢滢俯过身去。
元滢滢以为,即将要接受男女之间的亲昵事情了。她虽然颇有耳闻,但心中对这些男女之事,还是有些畏惧。元滢滢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感受或疼痛或欢喜的触碰。
但落在元滢滢唇瓣上的,不是沈辰星隐忍的轻吻,而是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触。
沈辰星的指腹,只在元滢滢的唇瓣,停留了片刻。他半抱起元滢滢,将自己的脑袋,埋首在元滢滢柔嫩的脖颈处。
带着清浅香气的脖颈,让沈辰星本就混沌的意识,变得越发模糊不堪。他深深地嗅着这些馨香的味道,试图来平稳自己纷乱的心绪。
可沈辰星想要的平静,丝毫没有得到。他深嗅元滢滢脖颈的动作,宛如饮鸩止渴,反而使遍布身体的炙热,变得越发滚烫。
沈辰星睁开眼眸,面前的一切却变得模糊,只看得见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似霜如雪,散发着莹润的光辉。
他索性不再克制自己心中的想法,张开唇,吻上了那片柔软的雪肌。唇瓣触碰到元滢滢脖颈的一瞬,元滢滢的身子顿时发软,她险些坐不稳了。但她摇摇欲坠的腰肢,很快便被沈辰星拢住,使得她重新恢复平稳。
铺天盖地的轻吻,落在元滢滢脖颈的那一寸脆弱的肌肤。她微微扬起脖颈,曲线流畅柔美,显露出更多的雪白莹润。
元滢滢不知道沈辰星轻吻了多久,只知道她雪青色曳地长裙,都沾染了草叶的味道。她脖颈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沈辰星轻轻抚过,仔细研磨。
沈辰星的吐息声音,变得越来越压抑。终于,在漫长的时间过后,那沉闷的吐息声音,逐渐变得平静。
良久后,在沈辰星的轻抚下,元滢滢才缓缓站起身。她的脖颈带着微微的痛意,元滢滢不必去看,便知道沈辰星对她的肌肤,做的不仅仅是轻吻,或许还有轻咬,甚至还留下了一片片绯红的痕迹。
元滢滢用酸软的柔荑,轻理着雪青色曳地长裙。
沈辰星的发丝凌乱,但不却折损他眼眸中的凛冽纯粹。
他微张开唇,才刚说出一个“你”字。
元滢滢便听到了轻云的声音,她忙道:“我的丫鬟来寻我了。”
沈辰星不好再阻拦,毕竟若是被旁人看见了,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定然会生出许多不好的揣测。若是在以前,沈辰星听到了这些谣言,必定会出言教训那些人。但若是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他当真做了逾越的事情来……
元滢滢不知道沈辰星心中的百转千回,她打理好衣裙,遮掩脖颈上的红痕,又把发髻重新梳整好,才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元滢滢突然转身望去。她什么都未曾说,只是睁着一双潋滟生姿的美眸,朝着沈辰星柔柔一笑。
随后,元滢滢便缓缓离去。
而沈辰星的心跳,却是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待元滢滢离开后,又等了片刻,才走了出去。沈辰星没有再回宴会,在他看来,若是元家行事谨慎,也不会出现此等的纰漏。沈辰星自然觉得,是因为他自己警惕心不强,才使得被下了药,但元府也不是全然无错。思虑至此,沈辰星便离开了元家,他吩咐属下,要好生查清今日之事。还好他能够忍耐,若是没有,不就是中了旁人的阴谋吗。
沈辰星自然不会以为,别人给他下药,是要看他情难自己,不受控制地做出男女亲近之事。倘若他当真中计,这之后还会有更多的糟糕事情,在等候着他。
轻云看到元滢滢并没有换掉衣裙,心中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声,元滢滢便蹙紧黛眉,语气不耐道:“你怎么才来寻我?难不成是在嫡姐那里伺候的欢喜,便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
轻云忙道没有,又接连哄了元滢滢数句。她只顾着平息元滢滢的怒意,哪里顾得上询问衣裙的事情。
待轻云解释完,元滢滢才抿紧唇瓣,娇声说着:“我刚才歪了脚,你快带我去换衣裙,免得回去的迟了,宴会都散了。”
轻云这才知道,元滢滢不去换衣裙,原来是因为扭伤了脚。她心中暗道难怪,元滢滢这般喜欢出风头的人物,怎么会容忍自己穿着脏掉的衣裙呢。
轻云走上前去,搀扶着元滢滢回屋,另外换了一件衣裙。
元滢滢犹记得教训小丫鬟的事情,便问轻云可知道小丫鬟的名讳。
轻云吞吞吐吐道:“那小丫鬟,似乎是在嫡小姐身旁伺候的,恐怕是不能轻易惩戒她。”
元滢滢蹙着黛眉,语气不耐道:“真的是她,当真是小气,竟用这样的法子,让我不能在宴会上出现。”
但元滢滢转念一想,便想到危隐青半跪在地面,握紧她脚踝的模样,那姿态是何等的卑微。元滢滢便顿时不生气了,她想到元凝霜的未婚夫婿,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卑微姿态,心中便觉得解气。
第83章
元滢滢重新回到宴会时,原本端坐在席位的客人们,此时纷纷站起身来。他们四五人聚在一处,面色凝重地看着不远处。
元滢滢走到人群中,便见到侍卫押着一男子离去。元滢滢瞧着那男子的面容有几分熟悉,仔细想来便是在宴会上伺候的仆人。
众人虽然交头接耳,但并不知道仆人犯了什么事情,只是暗自揣测着。
仆人被押着行走至元滢滢身旁时,突然脚步一顿。元滢滢美眸微动,看着仆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有着震惊和难以置信。仆人嘴唇微动,下意识地喃喃道:“怎么会……安然无恙?”
侍卫并不让他拖延,只用力扳紧仆人的手臂,便将他从宴会上带走了。
宴会又恢复了平静,众人重新落座,但关于仆人犯了什么错处的猜测,却一直没有停止。
元滢滢的脖颈,传来细微的不适感,她心中暗自骂道沈辰星不知力道轻重,那副乱啃乱摸的模样,好似是生平第一次碰到女子似的。思虑至此,元滢滢眸色微顿,她突然想到,依照沈辰星的恶劣脾性,恐怕除了自己以外,当真没有其他的女子可以近得了他的身旁。
即使扑了粉,做过了遮掩,元滢滢还是抬起手掌,轻轻地扯动衣襟。她虽然有心勾引沈辰星,想要做沈夫人,但并非全然不在乎名声。若是自己的这幅模样,落在了旁人的眼中,即使元滢滢真的如愿以偿地做了沈夫人,但落在别人口中,也只会觉得是元滢滢和沈辰星无媒苟合在先,不知元滢滢使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法子,才让沈辰星不得不妥协。
雪白的柔荑,将衣襟合拢,遮掩住了细腻的肌肤。
元滢滢轻转身子,便看到了元凝霜难堪的脸色。
此次宴会是元凝霜操持,无论仆人所犯之事,和她是否有干系,总是驳了元凝霜的脸面的。
元滢滢见元凝霜不欢喜,心中便觉得畅快。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瓷碗的边缘,唤来轻云道:“这汤的确不错,难怪是嫡姐费尽心思,请来名厨特意做的,你再去盛一碗来。”
轻云心中感到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元滢滢出言称赞元凝霜。不过,此时的元凝霜,即使听到了元滢滢这番夸赞,想必也不会觉得开怀罢。宴会一散,元凝霜面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她命人去打听,被带走的仆人犯了什么错处。但经过几番打听,才知道此事和危隐青、沈辰星都有关系。
元凝霜心中暗惊,在屋内来回踱步。她的手中搅弄着帕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元凝霜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让人去危府拜访危隐青,试图想要问出事情的真相。
元凝霜静静地等候着,直至烛火燃尽了,都未曾休息。
丫鬟换了新烛火,想要劝元凝霜早些休息。元凝霜只是轻轻摇首,宴会上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能睡得下。而且,此事还和危隐青有关,她便更是难以安寝了。
但元凝霜苦守许久,却只等来了一句“暂未查清之前,恐怕难以如实相告”。元凝霜头一次怀疑,她和危隐青之间,这般克己守礼可否是正确的。虽然危隐青所做的一切行径,都是无法指摘的,但元凝霜却无法释怀。毕竟,他们之间有婚约在,为何……不能更亲近一些呢。
只是,危隐青不能相告,沈辰星就更不可能告诉元凝霜了。
元凝霜无法,只觉得这场宴会糟糕透了。
烛火闪烁,元滢滢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浴桶中。她绵若无骨的柔荑,轻轻抚过修长的脖颈。浴桶中注满了冒着蒸腾热意的清水,水面洒着各色柔软的花瓣。从花瓣的空隙之间,元滢滢看到了脖颈上的痕迹。她美眸轻颤,指腹按着脖颈处的柔软,耳旁好似响起了沈辰星的声音。那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声音,少了一些肆意妄为,多了难以言喻的忍耐。
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哑意,不厌其烦地唤着“滢滢”,“滢滢”。
热意将元滢滢的脸颊,蒸腾的绯红艳丽。她手掌轻扬,微微地拍打着水面,柔软的唇瓣在轻声抱怨着:“贪花好色之徒。”
轻云在门外唤着:“时辰不早了,合该早些休息。”
元滢滢轻声应了。她让轻云进来,轻云拿起帕子,裹在元滢滢的身子上。离得近了,轻云可以嗅到元滢滢身子的花香,她思绪有些模糊,想着自己或许应该更忠心点。这样一副身子,即使轻云隔着帕子,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窈窕曼妙。虽然世间男子选妻都要看家世地位,势必要挑选一个,身份贵重些,能管理内宅的。但男人嘛,若是被美色所迷惑,一时做了不合常理的抉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元滢滢走到软榻,她轻扬起腿,白皙匀称的小腿,便从帕子中露了出来。轻云扯着被褥,要往元滢滢的身上盖去。她目光轻移,落在了元滢滢的足上,突然惊呼一声:“这如何伤到了?”
那本应该如同无暇美玉一般,光洁绵软的足,此时却有细微的红痕落在上面。
闻言,元滢滢的脚趾轻轻蜷缩,她随口道:“今日不是扭到脚踝了吗,正是那时伤到的。”
轻云一想到,当时正是因为自己被元凝霜唤去,元滢滢才苦等许久,顿时心虚不已。轻云忧心再提及此事,元滢滢又会朝着自己乱发脾气,便忙扯开话题。
不过数日,便听闻朝堂之上,定安侯被诸多朝臣陈谏错处。其中,不乏定安侯纵容其外甥孙公子,任凭其去欺男霸女,坏了许多女子清白之事。定安侯非但不管教孙公子,甚至为他百般遮掩。纵然孙公子已经被流放,但定安侯仍旧想要使手段,把孙公子从流放中救出来。此外,还有定安侯的其他错处。只听说,定安侯听了这许多错处,一时间怒火攻心,便晕厥过去。但他人被拉回了侯府,却还是被皇帝厉声呵斥,甚至厉声告诉他,虽是身为侯爷,也不可仗势欺人。
定安侯听过后,只觉生平所有的脸面,都在这一瞬间丢尽了,顿时病情加重。其后,虽然侯府请来了御医诊治,但定安侯已是站不起来,且余生都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但定安侯府的人,却来不及关心定安侯。只因为皇帝声称,既然定安侯想要仗势欺人,只顾着外甥,那定安侯的爵位,便不再承袭,由其子嗣各自谋出路。
眼看侯府被厌弃,侯府众人对罪魁祸首定安侯心生埋怨,私心以为,定安侯为了区区一个外甥,竟将侯府害到这种田地。子嗣怨怼,又无法行走自如,定安侯的余生凄惨,可见一斑。
此事令人唏嘘不已,但却没有多少人心疼定安侯。毕竟孙公子的恶行,未尝没有定安侯的放任在其中。只是,坊间逐渐传出消息,说是定安侯为了替外甥孙公子报仇,竟然在宴会上给人下药。众人不知其中的原委,也不知道谁是定安侯的仇人,便猜测纷纷。
其中,危隐青和沈辰星离开席位许久,自然在被猜测之列。
元凝霜听到时,便是听闻众人传闻,押送仆人的侍卫,便是危家的,由此可见被定安侯下药报复之人,便是危隐青。
“那药可是虎狼之药,危公子被下了药,势必需要亲近女子解药。定安侯此举,想来便是想要让危公子在宴会上出丑。只是,危公子虽然没有当众被看到男女情事,但却并非没有碰过女子罢。”
“只是——和危公子有婚约在身的元氏凝霜,可是一直在席位上,没有离开过。”
“危公子年少有为,即使疼惜了哪个女子,想来也算不得什么的。”
……
元凝霜的心中泛起凉意,她愿意相信危隐青的为人,也知道做一个好主母,便要大方得体,不能计较夫君身旁的莺莺燕燕。正如同元凝霜的母亲姜氏所做的一样,任凭元老爷身旁有过诸多姨娘,但到最后,能够和元老爷名正言顺地站在一起的,只有姜氏。可是,元凝霜听到危隐青可能亲近了其他女子后,便仿佛有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口,刺的她胸口发堵。
适值外邦朝贡,听闻使臣这次前来,还带来了一位公主。公主最喜本朝的礼仪习俗,便想要仿效绣楼招亲的故事,在城中最高的高楼,抛绣球招亲,为自己选一位夫婿回去。皇帝自然同意,既是要命人布置高楼,便索性拨下银钱,让民间办起热闹景象。
一时间,长长的街道,宛如每年岁末时一般热闹。人群熙熙攘攘,皆想要看看外邦公主的风姿。
元凝霜和一众贵女,正站在高楼招亲的对面。她们不必拥挤在楼下,便能看到高楼招亲的景象。
不同于其他贵女的好奇张望,元凝霜柳眉微皱。郑小姐想要拉她一同去看,也被元凝霜轻声拒绝。
郑小姐顺势坐下,询问元凝霜出了何事。
元凝霜这才缓缓道来。
郑小姐听罢,轻声笑道:“这你可就是杞人忧天了。若是其他人中了药,说不准会随便扯了个丫鬟来解药。可那人如果当真是危公子,他定然不会的。”
其余贵女也应和道。
“危公子与旁人是不同的。”
元凝霜轻轻抿唇,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可是那日,离开席位的还有——我府上的庶小姐。”
郑小姐知道元凝霜心中的担忧,便宽解道:“即使元滢滢脱光了,躺在危公子的床榻上,想来危公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你便放心罢。”
第84章
搭在雕花木门的雪白柔荑,正要作势推开。从狭长的缝隙中泄露出的轻蔑声音,让元滢滢不由得一怔。
她腰肢柔软地站在原处,凝神听着众多贵女,对她“这类人等”的轻视和不屑。
屋内,郑小姐的一句话,仿佛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霎时间便引起阵阵涟漪。
众多小姐纷纷连声附和着,在她们的家中,未尝没有得宠的姨娘。这些姨娘模样生得或妖娆,或柔弱,整日靠着一些不入流的勾引法子,留住夫郎的心,给她们的嫡母惹出了不少麻烦。此时,贵女们便将对于府中姨娘的怨气,尽数倾泻到同样不安分的元滢滢身上。
“纵然那元滢滢舍尽了脸面,折腾出破釜沉舟的架势。她身上**,试图用那副勾人的身子留住危公子。但想来凭借危公子的性情品行,也会断然地推开她,再要她自重些,莫要折辱了女儿家的脸面,连累了她的嫡姐。”
“是啊。若是元滢滢舍身勾引的,是其他心性普通的男子。依照她那番软磨硬泡的姿态,说不准当真会得逞。但那可是凝霜的未婚夫婿,城中赫赫有名的危公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陷进元滢滢的圈套中。”
或许是这些时日,元凝霜的精神过于紧绷。她听到了众人所说的话,却没有如同往常般,思虑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及时出声劝阻众人,莫要继续折损元滢滢的名声。经过众人一劝,元凝霜不安的心绪逐渐平稳,她甚至下意识地颔首应和。
依照心绪而论,元凝霜自然觉得元滢滢不安于室,是能做出来在宴会上,勾引未来姐夫的逾越举动的。但她想到危隐青——他向来克己守礼,对自己这个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妻子,都能恪守规矩,不僭越雷池半步。如此的危隐青,在面对妩媚不安分的元滢滢时,定然能守住自己。
元滢滢静静地站在门外,直到众人开始讨论起,今日高楼招亲的公主,模样性情如何时,元滢滢才转身离去。
轻云正要往楼上去,忽然看到元滢滢腰肢款款,缓缓而下。她起身迎了过去,出声询问道:“如何回来了,可是嫡小姐不同意?”
轻云压低声音道:“可此事是老爷亲口允诺的,只说若是来看高楼招亲,何必苦候在底下。元府的女眷,合该聚在一处,便让小姐随嫡小姐同在楼上等候。”
轻云心生疑惑,只道若是元凝霜听罢,是元老爷的吩咐后,即使她心中不满,应当也不会径直拒绝。
元滢滢只是摇首,她抬起乌黑莹润的眼眸,直直地望进轻云的眼中,突然问道:“你以为,危隐青为人如何?”
轻云眉心一跳,虽然不明白元滢滢为何这般询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危公子模样俊郎,家世地位性情,样样都好。不然夫人也不会费了许多心思,才给嫡小姐定下了这样一桩亲事。”
元滢滢的柔唇轻启:“所以……你也觉得,即使我脱了干净,站在危隐青的面前,他也只会无动于衷。”
闻言,轻云顿时眼眸睁圆,她左右张望着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们之间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轻云以眼神示意,要元滢滢声音更低些,莫要被旁人听见了,落人口舌。
看着元滢滢的乌润眼眸,轻云犹豫许久,才斟酌着开口道:“小姐是难得的美人,只在那里一站,便能引得无数郎君侧目。即使是沈公子,恐怕也会忍不住看上几l眼。但,但危公子……他或许不喜欢小姐这般的美人,我私心想着,他应是不会动心的。”
元滢滢如同蝴蝶双翼般的眼睫,轻轻颤动,她唇角扯出一抹轻笑。元滢滢本就生得妩媚动人,此时香腮边挂着的轻笑,则带着微微的冷意,减少了她的媚态,增添了一份冰冷的美丽。
她看着在自己身旁伺候的轻云,又想起不远处的楼上,议论纷纷的贵女们,突然觉得很可笑。倘若众人知道,在他们口中奉若神祗的危隐青,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危隐青,曾经在阴暗的山洞里,俯身而下,做尽了卑微姿态,不知道该是何等反应。
元滢滢很想挑破一切,告诉众人,那向来神态倨傲的危隐青,会扯掉她的罗袜,将她的足捧在掌心,素来冷峻淡漠的脸上,会流露出恍惚痴迷姿态。
但元滢滢却清醒地知道,此生她都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不是为了危隐青,而是为了她自己。
元滢滢的神态恢复如常,她仍旧是以前那个,人群之中身段最为显眼,美貌最是动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满是纯粹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元滢滢。
元滢滢没有再回楼上去,她随着众人,在高楼底下站定。
她扬起头,只能看到从高楼垂落的红绸带,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元滢滢看到,衣着华丽的女子,从高楼现身。她手中捧着红绣球,望下面看了一眼。元滢滢并未和众人一样,关注着这位外邦公主的长相,她只注意到,公主身上的衣裙,富贵奢华,手腕佩戴的玉镯,也是莹润清透。
元滢滢凝眉想着,日后,她定然要比这位公主,穿的更加华贵美丽。
公主抱着绣球,只在人群中露了一面,便又回到了里间。
她的中原话说的还不甚熟练,眉毛轻轻拢起,出声抱怨着:“那位危公子,和沈公子还未改变心意吗?”
侍女忙道:“公主容禀。危公子有婚约在身,实在无法迎娶公主。而沈公子——他的脾性奇怪,纵然是圣上亲自开口,若是他不愿意,恐怕也是不成的。”
公主只得轻声叹息。此次来中原,她便是想在城中寻一个如意郎君。
公主刚下轿辇,便看到了长身玉立的危隐青,和一脸倨傲之气的沈辰星。
她本就是为了亲事而来,见状也不委婉迂回,径直朝着皇帝要亲事。危隐青以身有婚约为由,拒绝了公主。
沈辰星什么理由都未说,只是挑眉道:“我不娶你。”
皇帝闻言狠狠皱眉,连忙安抚外邦来的公主。他忧心沈辰星的坏脾气,会惹哭了这位娇滴滴的公主。皇帝便出言劝慰道,城中还有许多合适的郎君,若是公主看中了哪个,他再为公主赐婚。
其余的郎君,样貌体态俱是甚佳。但公主第一眼见到的是危隐青和沈辰星,再看其他人时,便有些看不进眼中。
但危隐青和沈辰星,皆表示自己不能迎娶公主。公主是为结亲而来,自然不能做出强迫他人迎娶自己的蠢笨事情来。公主便想起中原绣楼招亲的故事,提出自己也来招一回亲,只看天意为她选了哪个夫君。
……
公主正凝眉忧虑着,忽听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危公子,沈公子。”
沈辰星不耐的声音响起,显然没有刻意压制,不让公主听到的打算。
“她一个公主招亲,让我们操持做什么!”
危隐青声音如水,淡淡道:“圣上金口玉言,你我只需听命行事。”
说话间,两人便行走至门外。
危隐青微微颔首,沈辰星只是依偎在门旁,并不进去。
公主见状,便知道沈辰星对自己不喜至极。可沈辰星态度这般恶劣,公主不觉得厌烦,反而生出了几l分兴致。公主见和危隐青、沈辰星结亲皆是无望,便央求了皇帝,要两人来办高楼招亲的事情。
此事可谓是微不足道,皇帝便顺势同意了。
这几l日,公主已经看出,危隐青面上温和有礼,实际待人疏远至极,是一块几l乎不能融化的坚冰。而公主几l番对沈辰星示好,都被冷言对待,如此这般,公主纵然对沈辰星再有兴致,也不禁作罢。
沈辰星虽然是火,但却不可能让她捧着取暖,只可能灼伤了之后,再行走掉。
公主突然心生好奇,这世间究竟有没有女子,能够使得沈辰星不再这么咄咄逼人。
思虑至此,公主便询问出了声。
“沈公子,你离得这么远,好似本公主是吃人的洪水猛兽一般,若是你靠的近些,便要把你吃掉了。难道日后你迎娶了夫人,也要和你的夫人离得这么远吗?”
沈辰星并未被公主的言语,绕了进去,他冷声道:“夫人是夫人,公主是公主。我不进你的屋子,又不会不进夫人的屋子。公主便不必再为夫人忧心了。”
公主被他一噎,不怒反笑道:“我只说了一句夫人,沈公子却字字句句都不落夫人两字,而且说的这般自然流畅。由此可见,沈公子可否是已经有了夫人的人选。”
公主的本意,原本是打趣沈辰星。即使她现在已不会选沈辰星了,但被一个男子这般冷冰冰的对待,她身为公主之尊,还是要寻找回来几l分面子的。
公主心中猜测着,沈辰星听罢这话,会厉声反驳。但出乎公主意料的,沈辰星脸上没有怒容,他眼眸中闪过迷茫,薄唇微抿,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只在唇齿中蹦出来一句:“与你何干。”
危隐青转身看向沈辰星,见他耳根带着红意,不知怎么,危隐青的心中稍有些不舒服。
这之后,无论公主再如何询问,沈辰星都不肯回答出他刚才犹豫之时,脑袋里是在想谁。
沈辰星走到扶栏旁,看着底下拥挤的人群。他散漫的神情,在掠过那窈窕动人的身姿时,突然一顿。
只因人群中的柔弱身姿,便是沈辰星刚才回话时,下意识想到的那人。
第85章
元滢滢丝毫没有注意到,高楼上的沈辰星的目光。她被拥挤的人群,挤得身形踉跄,仿佛下一瞬间便要跌倒。
沈辰星看得浓眉紧皱,他脚步匆匆地下了楼。在元滢滢身形轻晃,快要被人推到在地面时,沈辰星的手掌,轻抚在了元滢滢的腰间。
元滢滢的脚尖微扬,她抬起清澈澄净的眼眸,直直地望进沈辰星的眼睛里。在看清楚来人是沈辰星时,元滢滢紧蹙的黛眉舒展开来,语气绵软而又轻松道:“是沈公子啊。”
沈辰星的耳根又在隐隐发烫,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元滢滢的视线,却又本能地想要看着元滢滢的双眸。两相权衡之下,沈辰星还是没有移开视线,他沉声应了。
放在元滢滢腰肢间的手掌,并没有顺势松开。沈辰星甚至下意识地摩挲着,心中恍惚地觉得,元滢滢的腰肢比起上次,又纤细了许多。
他不禁拢眉,似是不解元滢滢的身姿已经如此纤细,却为何又清减了许多。
腰上横亘的手掌,仿佛让元滢滢的整个身子,都被沈辰星禁锢在手心。她轻轻扭动身子,出声提醒道:“沈公子,你……该放开我了。”
沈辰星这才慌乱地松开手,他看着容颜艳丽的元滢滢,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女子以瘦为美,但你不必。”
元滢滢讶声道:“什么?”
沈辰星却不再说了,他伸出手,虚放在元滢滢的肩膀处,替她遮挡住其他人的推搡。
沈辰星问了清楚,元滢滢此次前来,便是来看高楼招亲,便径直开口,要元滢滢随他一同去高楼,也不必留在这里,被人群推动。
既能够当面见到外邦公主,又不用待在这里,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推倒,元滢滢自然情愿。但她还是做出一副犹豫姿态,且没有忘记给她的嫡姐,元氏凝霜抹黑名声。
元滢滢故意放软声音,好似在同沈辰星撒娇一般:“其实,我嫡姐正在高楼对面,原本我是要去和她待在一处的。只是嫡姐和其他小姐们,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我才……沈公子,想来是我之前误会了你,你如此体贴入微,之前种种,就莫要同我计较了。”
沈辰星即使见不得元滢滢在此处受苦,但也没有到完全丧失理智的程度,他有着自己的判断。沈辰星自然知道,元滢滢的本性如何,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只能信上三分。若是和元凝霜有了牵扯,便只有一两分可信了。但沈辰星却好似已经习惯了元滢滢的故作扭捏,连他明知道,元滢滢或许在扯谎话诬陷其他人,他也不甚在意。沈辰星甚至在元滢滢流露出委屈神态时,想要伸出手,轻抚着她的香腮,以做安慰。
沈辰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能对元滢滢容忍至此。他想着,也许是他在宴会上,对元滢滢所做的一切,太过轻浮孟浪,才心有愧疚,对元滢滢多加容忍。其实,沈辰星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元滢滢做出那种事情。明明,那碗菌菇枸杞老鸭汤,他只喝了两口。药自然是虎狼之药,但若是强行忍耐,也未尝不能硬撑过去。但当时的沈辰星,却在脑袋里下意识地想起了元滢滢的身影。
他不再强行忍耐,而是开始放纵自己……
沈辰星把元滢滢领到高楼时,危隐青闻声偏首看去。他看到了元滢滢时,目光不由得轻闪。危隐青稍做沉吟,便只是微微颔首。
岂料,元滢滢故意转过身去,并不理会危隐青的颔首示意。
元滢滢甚至故意躲开危隐青所在的位置,要沈辰星带着她,往另外一处方向去。
她看到危隐青,便想起了元凝霜和众贵女对自己的轻视,便不由得对危隐青心生埋怨。元滢滢坐下后,心中还不禁抱怨着,危隐青表里不一,偏偏人人都信他这幅君子模样。
危隐青见到元滢滢的忽视,便神色一怔。他凝眉沉思,暗自猜测是何等原因。危隐青想到山洞里的胡闹,轻轻摇首,难怪元滢滢会对他心生埋怨。毕竟,哪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人褪了鞋袜,又肆意把玩一番,心中都不会开怀罢。
当日,在元滢滢离开后,危隐青便去寻了大夫前来。虽然此等药,用男女之事来解,最是方便且快速,但危隐青还是要大夫施针下药,以此解开了药。这之后,他得知被下药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沈辰星。但沈辰星喝下的汤少,危隐青便以为,沈辰星同自己一样,也是寻了大夫前来。下药之事被查清后,危隐青私以为,当日山洞中,他对待元滢滢的态度冷漠到了过分的程度。只是这种事情,危隐青也不好准备礼物,登门道歉,便只能暂时搁置了下来。公主抱着绣球,从屏风后面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沈辰星正半弓着腰,和一女子低声细语。
公主平日里见到的沈辰星,哪里是这样和气的模样。她快步朝着两人走了过去,待看清了元滢滢的模样身段后,心中暗道,沈辰星原是喜欢这般妩媚惑人的女子,难怪对她无动于衷。
元滢滢站起身,柔柔地唤了一声公主。
公主见她盯着自己手中的绣球瞧,便索性递给了元滢滢。
元滢滢眼睫一颤,她抱紧绣球,抚摸着光滑的绸缎,眼前是艳丽的绯红颜色。
公主朝着身旁人说道:“你们待会儿,可要看好了。莫要让这绣球被凡夫俗子抢夺了去,我可不嫁给平平无奇之人。危公子,沈公子,你们可要帮我。”
沈辰星淡淡道:“高楼招亲是你提出的主意,既是抛绣球,又何需在乎谁人接到,只凭天意就是了。你若是怕接到之人你不喜欢,便不应该提出这等子主意。”
沈辰星本就觉得,高楼招亲之事哗众取宠,哪一个女子,会将自己的未来,托付到一个不确定落到哪里的绣球身上。
公主被气得脸色涨红,她的目光落在了元滢滢身上,便随口道:“这位姑娘还未出嫁罢。若是接到绣球的人,我不喜欢,便让给她好了。”
沈辰星当即要反驳,便听得危隐青冷声道:“不可。”
公主看向危隐青,他继续道:“高楼招亲,是圣上亲自许诺,不可胡闹。”
沈辰星也道:“你扔到的人,你不喜欢。难道旁人就会喜欢吗?你这个公主,怎么如此……”
听着两人的吵闹声音,元滢滢分外安静。她握紧了手中的绣球,细腻的触感,让她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正如同面前的沈辰星,她要费尽心思,才能和沈辰星有了牵扯。而公主呢,只不过和他认识几日,便能如此熟稔地吵闹。
元滢滢将绣球交给了侍女,她转身走远。
沈辰星不喜公主的那番说辞,元滢滢的亲事,怎么会应该由公主决断。她应该,她应该……嫁给他才是!
沈辰星突然想通了一切,他为何会对元滢滢百般容忍。那些扭捏姿态,肆意讨好,若是放在其他女子的身上,沈辰星早就嗤之以鼻,尽快远离了。只是,这些小毛病若是元滢滢有的,便成了无伤大雅之事。
宴会上他的逾越,若是他对元滢滢没有情意,又怎么会情难自己。
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即使沈辰星喝光了整碗菌菇枸杞老鸭汤,他也不会去碰,去亲近。
只是那个人是元滢滢,他才会无法忍耐。
沈辰星忙转过身,去追寻元滢滢的身影。但他发现,元滢滢不知何时走远了,且身旁还站着危隐青。
两人姿态亲昵,落在沈辰星的眼中,格外碍眼睛。
沈辰星阔步朝着元滢滢走去。
危隐青轻声抱歉,元滢滢却笑道:“姐夫在为什么抱歉呢?”
危隐青眸色微顿,终究缓缓开口道:“那日山洞之中,是我误会了你。”
元滢滢故意软声,做恍然大悟状:“姐夫是在说,那日你轻薄妻妹的事情吗?你如今前来,莫不是害怕嫡姐知道了,毁掉了和你的婚约。”
危隐青拢眉,若是元凝霜得知此事,和他断掉婚约,他也不甚在意。对于危隐青而言,妻子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至于对方是谁,他并不放在心上。
危隐青刚要开口:“不是,你……”
沈辰星已经侧身站在了两人中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滢滢,似是有什么话要讲。
危隐青拢眉道:“辰星,我的话还未说完。”
沈辰星轻轻挥手道:“公主那边,需要你多加照顾,便不要留在此处了。”
侍女适声地唤着“危公子”,危隐青只得转身离去。
沈辰星问道:“你几时离开的,怎么不待在我的身旁?”
元滢滢正因为公主之事,心中颇有不快,闻言便带出了小脾气:“你与公主相谈甚欢,我何需在那里。若是惹了公主,或者你的不快,将我赶下去高楼,那便要让旁人看笑话了。”
沈辰星眉峰拢紧,扬声道:“谁与她相谈甚欢了?”
若不是皇帝要求,他早就离开了此处,哪里会听那外邦公主言语。至于刚才,也是因为外邦公主说,要把看不上的郎君,给了元滢滢,他才开口争执。
除了元滢滢,沈辰星对任何一个女子,都不愿意过多言谈。
可这种直白的话语,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可能直接地说出来。
沈辰星便道:“不会有人赶你下去的。若是公主赶你,我们便一同下去好了。”
元滢滢抬眼看他:“你下去做什么?”
“这样,你就不会一个人丢脸了。旁人只会说,公主脾气大,连我都赶出来了。”
第86章
危隐青处置好一切事宜后,便见到刚才还对沈辰星冷脸相待的元滢滢,此时却朝着沈辰星展露笑颜。
危隐青淡漠的目光微凝,指骨下意识地轻折。他想到元滢滢在面对他时,也是常笑的。不过那笑容中掺杂了媚意,美则美矣,却是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在的。而不像现在,元滢滢只是纯粹地朝着沈辰星笑着,心中并没有其他的算计。
到了抛绣球的时辰,公主便开始忧心起来。若是她当真抛到一个容貌平平,或者身份卑微之人,那该如何是好。
公主心生退意,便俯身吩咐侍女几句,要侍女先拿出一两样东西,往底下抛去,先看接到之人都是何等模样。倘若这些人皆是风度翩翩,公主便按照约定,将绣球抛下。但若是这些人之中,有生的獐头鼠目的,公主便去求了皇帝,不再高楼招亲了。
危隐青和沈辰星并不阻拦,只因为他们两人虽然是奉命操持高楼招亲之事,但却不必事事都替公主做决定。
公主吩咐好侍女后,转身便看到身姿纤细的元滢滢。公主走上前去,轻抚着元滢滢的柔荑,触手可及的是一片绵软细腻。公主提议道:“你既然上了高楼,何不也往底下抛个什么物件一试?我命人把纱帐垂下,到时只能看到抛出来的物件,不能看到是何人抛出的。”
公主清楚,中原女子重视名声。虽然她觉得高楼招亲,不过是自己一时兴起,若是接到绣球的人,让她心中不甚满意,公主便不会理会什么悠悠众口,只径直地去求了皇帝,不要许下亲事。但若是让元滢滢来抛,便会顾虑良多,担心会被旁人看见了容貌。
听到公主开口,元滢滢心中有几分意动。她微扬起手臂,声音绵软道:“可是——我并没我什么物件可以抛下高楼的?”
公主拉着她的手掌,打量着元滢滢不盈一握的腰肢。公主的眼眸轻闪,伸出手指指着元滢滢的腰间道:“就拿这个好了。”
元滢滢顺着公主的视线看去,取下腰肢间佩戴的蝶戏玉兰绣样的香囊。纤细嫩白的手指微动,元滢滢轻轻抚摸着垂落在香囊上的穗子,语气轻柔:“好啊。”
沈辰星睁圆了眼睛,他几次三番想要打断公主的言语,但因为顾及元滢滢,而硬生生忍耐住了。沈辰星可不想,因为他再同公主多言语了几句,便被元滢滢误会了,他和公主关系匪浅。
公主不知城中众人对元滢滢的评价,她只觉得,元滢滢生的既美,性子又好,自己一提什么要求,便轻快地答应了。一时间,公主这些时日,因为被危隐青和沈辰星屡次拒绝的烦闷,都散去了许多。
趁着公主走远,沈辰星轻扯着元滢滢的衣袖,询问她刚才可否是心甘情愿。
沈辰星想着,依照元滢滢的性子,若是因为公主的身份地位,而被迫同意,也是可能的。倘若当真是如此,他便替元滢滢开口,要公主不要强人所难。
但元滢滢乌黑莹润的眼眸轻颤,语气轻柔道:“我自然是情愿的。”
沈辰星不解,元滢滢怎么会愿意掺和在高楼招亲的事情中。
闻言,元滢滢朱唇轻启:“自然是羡慕公主,能有高楼招亲的机会。我不能效仿公主,为自己选择夫婿。若是能够借着这次机会,好生感受一番……”
沈辰星越听,眉峰越发紧皱。
他才刚刚想通了一切,便听到元滢滢的这番肺腑之言,似是元滢滢想要和公主一样,能够高楼招亲。
冲动之下,沈辰星脱口而出道:“你不必如此,我情愿……”
话未说完,危隐青便轻拍着沈辰星的肩膀,眸色沉沉道:“辰星,你我合该候在下面才是。”
只有两人候在下面,才能防止公主的绣球,当真被一个什么路边乞丐之类的抢到。到时,即使公主情愿,皇帝也会觉得颜面无光。
沈辰星只好随着危隐青,缓缓走下高楼。但行走至一半,沈辰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着高楼跑去,任凭危隐青如何唤他,他都只是说道:“你不必等我,先行离去罢。”
危隐青站在原地,乌黑的眼眸中,满是晦暗不明。
沈辰星回到屋子时,众人皆是面露惊讶。沈辰星掠过其他人,走到元滢滢的面前,他目光灼灼,眼睛里的细碎光芒,让人不禁心头轻颤。
沈辰星注视着元滢滢的乌眸良久,从唇齿中吐露出一句话:“我会拿到的。”
说罢,他便急匆匆地往高楼底下而去。
危隐青已经站在人群中,他看着沈辰星的耳根泛红,手指不禁收拢,那张素来淡漠平静的脸上,泛起轻微的波澜。危隐青心中猜测着,不知道刚才,沈辰星去而复返,是和元滢滢说了什么要紧的话语。
从轻纱薄帐中,伸出来一双素手。在高楼下观望的人们,立即响起欢呼声音。随着素手轻扬,众人皆伸出手,朝着抛来的物件夺去。
只见一人抢到了物件,脸上带着极大的欣喜。但那抹欢喜,在他看清楚手中的物件时,却僵硬在了脸上。
“是一枚竹球,不是绣球。”
众人正诧异着,另外一物随之抛出。有人伸手接过,发现是女子佩戴的璎珞。
在场众人,当真想要迎娶公主、做外邦驸马的人有之。但更多的是,趁此机会热闹一番。抛出来的物件不是绣球,他们也不觉得被捉弄,反而觉得这位外邦公主格外有趣。
甚至有人开始议论起,下一次抛出的物件是什么。
只见绵软的柔荑,轻轻拨开薄纱,将一只蝶戏玉兰绣样的香囊,从高楼抛下。
那香囊不偏不倚,正朝着危隐青所在的位置砸去。
危隐青神色淡漠,又生得一副矜贵模样,让旁人不敢靠近。因此这香囊,想来便会是危隐青的囊中之物,再无其他人可以争抢了。
但危隐青轻掀眼睑,手掌微动,他还未抓住坠在香囊底下的穗子。蝶戏玉兰的香囊,便被一双大手抓去。
沈辰星把香囊拢在掌心,朝着危隐青笑着:“是我的了。”
危隐青心中明白,沈辰星言语中所说的,是香囊。他只是纯粹地在说,自己抢到了香囊而已。但危隐青又觉得,沈辰星即将要得到的,不会只是一个香囊。
沈辰星高举起手臂,轻晃着掌心的香囊。
“我拿到了!”
他声音清亮,眸色专注,似乎是要证明,他信守了承诺,果真拿到了元滢滢的香囊。
高楼的对面,郑小姐正拉着元凝霜,询问她为何危隐青也在此处。
元凝霜面色微僵,她虽然和危隐青有婚约在身,但两人之间,并非是什么无话不谈的亲昵未婚夫妻。危隐青来操持高楼招亲一事,属于朝堂正事,她自然不会知道。
郑小姐轻捂嘴巴,还是难以掩饰惊呼声音。
“你的庶妹,为何会在高楼里?”
元凝霜循声望去,只见元滢滢挑开半边薄纱,露出了姣好艳丽的容颜。
她这幅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刚才那可是外邦来的公主?”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容貌之盛,可见一斑!”
……
元滢滢已经合拢住薄纱,不让旁人窥探了她的容貌。
趁着众人观望之时,公主趁机抛下绣球。待众人注意到时,绣球已经到了一女子手中。
绣球定姻缘,万万没有再抛的道理。
可是接到绣球之人,是一女子,这该如何是好。
公主也不能决断,只得回宫禀告皇帝。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公主便赏下银钱。众人既看了热闹,又得了赏赐,心中自然无甚不满。
乔装打扮的侍女,将刚才抢到的绣球奉上。公主轻舒一口气,暗道还好她早就有所准备。否则,依照她刚才看到的,抢到高楼抛下物件的,有优有劣。唯一看得过眼睛的,还只顾着争抢元滢滢的香囊,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绣球。若是如此这般挑选出来的驸马,公主也不会满意。
公主抱着绣球,起身回宫回禀皇帝,她不要再招亲了,让皇帝亲自选个容貌品行上等之人,赐给她做驸马便足够了。
元凝霜站在高楼旁,脚步犹豫着想要走进去,却被看守的侍卫拦下。
元凝霜稍做犹豫,便道:“我是元凝霜,烦请禀告危公子一声。”
侍卫毫不动容,只道危隐青有要紧事情在身,无论元凝霜是什么身份,都不能见。
元凝霜顿觉心中苦涩,她尚且有一丝理智在,才没有对着侍卫脱口而出道,她是危隐青的未婚妻子。而且,元滢滢一个和危隐青无甚关系的庶女,都能够进入高楼,为什么她不可以。
但元凝霜明白,有些话不能询问出口。一但问出来了,她便彻底地落在了下风。
元凝霜只是轻轻颔首,当做今日没有见到过元滢滢的身影。
她拒绝了郑小姐的邀约,转身要回元府。只是元凝霜离开的脚步,却显得沉闷而落寞。
沈辰星握紧香囊,朝着元滢滢径直开口道:“我抢到了香囊。”
元滢滢黛眉微蹙,轻应了声。
那香囊正被沈辰星攥在掌心呢,她看的清楚分明,并不知道沈辰星为何要再说一遍。
沈辰星只觉得耳根发烫,声音放弱了些:“我同你道歉。”
元滢滢眼眸轻闪:“因为何事?”
“所有——从认识到现在,所有无礼之事,都要道歉。”
元滢滢故意娇滴滴地拿捏了一番,才柔声道:“沈公子如此诚心实意,我怎么能拒绝你呢。”
沈辰星的心口砰砰直跳。
第87章
沈辰星的声音艰涩,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他喉结滚动,语气并不婉转,将自己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
“你不要效仿公主高楼招亲。”
闻言,元滢滢乌黑水润的眼眸睁圆,柔唇不满地向下抿去:“你可是觉得我不配?”
元滢滢脸颊气得微鼓,那副模样好似,倘若沈辰星当真是认为她身份卑微,不能做公主做过的事情,元滢滢便暂时不再考虑攀附沈辰星的事情,她定然要冷落沈辰星数日。
但沈辰星轻轻摇首,浓眉紧皱:“高楼招亲,尽是一些乌合之众,怎么能把终生大事,尽数托付在一个轻飘飘的绣球上。而且——”
沈辰星直直地盯着元滢滢的眼眸,他目光灼灼的模样,直看得元滢滢脸颊发烫,心跳不止。
“我尚未娶妻,这世间的女子,皆不能入我的眼睛,只除了你以外。沈夫人的位置,你可愿意接下?”
沈辰星一股脑地说完,仿佛怕有所耽搁,他便不能将心中所想,全部说尽了。
元滢滢的脸颊绯红,似染了艳丽的云霞,她轻抬起眼睑,观察着沈辰星的神色。
即使口中在说着求取的言语,沈辰星仍旧是平日里那副倨傲的模样。只是,元滢滢离得近了,便能看到他轻颤的眼睫。元滢滢不禁心中轻笑,暗自想着:沈辰星也没有表面上看着的冷静自若,面对自己时,不还是一副愣头青的模样?
元滢滢为了寻找夫婿,对沈辰星肆意勾引,本就是打得攀龙附凤的念头。如今,元滢滢的心愿得偿,她便不禁黛眉轻弯。
只是,元滢滢并未被一时的欢喜冲晕了脑袋。她心中并不知道,沈辰星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些话,还是一时兴起。虽然元滢滢觉得,依照沈辰星的性子,他若是不喜谁,是万万做不出一副喜欢的模样的。但元滢滢同样知道,男人的心思最难琢磨。正如同元老爷,他和梦姨娘你侬我侬时,曾经许诺过不少,什么定然不让梦姨娘被欺负,抬她做平妻云云。可到了最后,元老爷连一句诺言都没有兑现。
纵然沈辰星是真心求取,元滢滢为了矜持,也不能当即答应了他。轻易可以得到的物件,便不会被好生珍惜,不仅物件如此,人也是一样。
元滢滢便搅着手指,语气是刻意做出的酥软轻柔:“你莫要打趣了。”
沈辰星拢眉说自己没有,他何曾是会拿这种事情打趣的人。
元滢滢侧过身去,不去看沈辰星的眼睛。她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是声音轻飘飘地说道:“做你的沈夫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谁会轻易答应呢。”
见沈辰星敛眉沉思,元滢滢便继续道:“做不做沈夫人,又不是你一开口,就能成的。”
元滢滢这番话说的直接,几乎是堂而皇之地告诉沈辰星。虽然是沈辰星迎娶夫人,但做不做得了沈夫人,还要沈家人颔首同意。元滢滢的言语直接,任何一个尚且有几分聪明才智的男子听了,便会明白其中意思,更会感慨佳人虽美,但却满肚子算计,免不得会望而却步。
但沈辰星不然,他听懂了元滢滢的意有所指。沈辰星早就知道,元滢滢容貌生的美丽,心底却不如同寻常女儿L家一般,纯粹良善,甚至有时候心存恶意。但沈辰星明白这一切,他能坦然待之,而不会生出嫌恶。
可沈辰星聪明有余,但却没有接触过女子。因此,他并不明白,元滢滢的那番话的似是而非。
即使沈辰星真的安排妥当一切,到时候嫁与不嫁,也是全凭借元滢滢的一张柔唇。
沈辰星将蝶戏玉兰的香囊,放在腰间。他只说道,他会让沈夫人一事,不,不止沈夫人,他会让全部的事情,都只需要他一人颔首同意便可。
元滢滢站在原地,望着沈辰星匆匆离开的身影。他身姿挺拔,脚步坚定,那宽阔的背影,似乎没有什么烦心事,能扰乱这个意气风发的郎君的心绪。
元滢滢沉静的心,突然轻跳了几下。
危隐青缓步靠近,他薄唇轻启,淡声打断了元滢滢的心绪:“你不要去招惹辰星。他性子虽坏,但甚少见识过这些手段。若是他被骗了,定然不会轻易饶恕了你——”
元滢滢不喜看到危隐青这幅冷静自持的模样,他仿佛一泓清水,将旁人的阴暗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郑小姐带着贬低的语气,在元滢滢的耳旁回响。她心绪变得不稳,恶意在肆意地蔓延。
元滢滢脚尖一转,纤细的身子便朝着危隐青倒去。
危隐青凝着眉,轻抚起元滢滢。
待他的掌心,触碰到元滢滢手臂的一瞬间,危隐青便从元滢滢的细微反应中,察觉出她刚才的举动,不是意外,而是故意为之。
危隐青淡淡评价着元滢滢的手段:“拙劣至极。”
元滢滢似是已经习惯了他的这幅冷硬模样,闻言并不生恼,也没有从危隐青的怀里退出来,反而娇声道:“确实拙劣,会被姐夫一眼就看穿呢。”
雪白柔软的手指轻抬,元滢滢的指腹隔着外袍,在危隐青的胸膛处流连徘徊。
这次,危隐青没有放任元滢滢的举动。他伸出手,攥紧了那只不停作乱的柔荑。但危隐青的这幅举动,却刚好贴合了元滢滢的心意。
她轻眨眼睛,乌黑的瞳孔便染上了水气,看着分外无辜。
“姐夫,你握的好紧。”
危隐青手掌轻动,刚想要松开,元滢滢便柔声笑了:“法子拙劣,但——姐夫你很是受用呢。”
她的计谋拙劣又如何,危隐青不还是眼巴巴地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吗,如今还攥着她的手腕,嘴里却说着什么教训的话。
元滢滢觉得,如圭如璋的危隐青,有时候还不如那些模样轻浮的公子哥们诚实。那些公子哥们,好歹会毫不掩饰地表示,对元滢滢美貌和身子的垂涎。尽管元滢滢明白,他们肆意讨好自己,为得不过是鱼水之欢。但公子哥起码会说些动听的甜言蜜语,而危隐青呢,他只会板着脸,一字一句地教训自己。
元滢滢轻抿着唇,口中说着“真无趣”,说罢便要退出危隐青的怀抱。
危隐青原本松开的手指,此时却猛然攥紧。他轻扯力气,便把想要逃跑的元滢滢,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
元滢滢轻颤着眼睫,目光怔怔地看着危隐青。
危隐青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元滢滢的香腮。他的语气,不再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而是带着令人心颤的凉意。
“好玩吗?”
元滢滢朱唇轻启,讶然道:“什么……”
危隐青微微俯身,两人的吐息在方寸之间交缠在一起。
“我说,我的妻妹,勾引我——是不是很好玩?”
元滢滢的心口砰砰直跳,她雪白的肌肤上,沾染了绯色的红。只因为元滢滢平日里见到的危隐青,都是矜贵冷静的。包括在山洞那次,元滢滢能感受到危隐青的异常,他是中了药,但即使危隐青在握着元滢滢的足时,他也是尽力维持着平静,从未说出过什么不堪的话。
而现在呢?
危隐青竟然亲口唤出了“妻妹”的称呼,而且他的声音压低,这般唤出口,便让人觉得耳尖发麻。
危隐青的薄唇,朝着元滢滢靠近。
元滢滢仿佛一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当她身上的老虎皮,被危隐青掀开之后,便再没有了作威作福的气势。
但危隐青没有就此顺势轻吻下来,他突然松开了元滢滢,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危隐青的神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元滢滢的幻梦。
“回去罢。”
元滢滢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危隐青正要开口,已经有侍卫走了进来。侍卫只道,是沈辰星吩咐,要他送元滢滢回去。
元滢滢便跟着侍卫走了。
她经过危隐青身旁时,听到危隐青的沉声言语。
“不要再靠近辰星了。”
元滢滢并未理会。她本就想要攀附沈辰星,而如今沈辰星又愿意迎娶她。倘若沈辰星能够安置好一切,把沈夫人的位置献到她面前,元滢滢定然会好好考虑。
她才不会因为危隐青的几句威胁,就放开即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回了元府,元滢滢脚步匆匆,便要将消息告诉梦姨娘。
虽然元滢滢不能确定,沈辰星是否会真的让她做沈夫人。但这并不妨碍元滢滢心中欢喜,她要告诉梦姨娘,当初连元凝霜都瞧不起她,认为沈辰星这般的人物,不会和她扯上关系。可是呢,沈辰星不还是想要她做沈夫人吗。
元滢滢眉眼中的喜色,让她本就艳丽的容颜越盛。
元滢滢脚步轻快地往后院去了,元凝霜却驻足在原地,望着元滢滢的方向,久久未曾言语。
元凝霜轻抚着脸颊,询问身旁的丫鬟:“你说,我模样如何?”
丫鬟自然说道,元凝霜模样端庄秀丽,姿态落落大方,这是城中百姓公认的。
元凝霜却不开怀,又问道:“若你是男子,会选我,还是庶小姐?”
丫鬟蓦然一怔,待回过神来,忙道:“自然是选小姐。这世间男子,只要生得眼睛的,都会选小姐罢。”
元凝霜却不相信,问丫鬟为何方才犹豫。
丫鬟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在想。若自己身为男子,定然会选小姐的。只是,庶小姐实在美貌,身段又这般……但美色两字,最是肤浅不堪,小姐和庶小姐之间的差别便是——旁人见了小姐,会尊会敬。但看到了庶小姐,却只会想着床榻之上的那档子事了。”
第88章
梦姨娘看到元滢滢的身影时,忙用帕子拭着眼角。
她唇角扬起笑意,缓缓站起身轻抚着元滢滢新裁剪的粉紫软缎曳地长裙,柔声说着:“这件衣裳,很合你的身段。”
元滢滢正要娇声抱怨,这件长裙虽然很合她的心意,但却让她等候了太长时日。元滢滢的柔唇轻启,正要开口,目光在落到梦姨娘泛红的眼尾时,突然一怔。
元滢滢蹙紧柳眉,出声询问道:“姨娘怎么哭了,可是有人欺辱了姨娘?”
梦姨娘轻轻摇首,只道是元滢滢看错了。
可她的这幅说辞,显然不能让元滢滢相信。元滢滢水眸乌黑,唇瓣微张地猜测着,可是姜氏又寻了错处,给梦姨娘难堪。
眼见着无法遮掩,梦姨娘只能和盘托出。原本元滢滢的亲事,梦姨娘是打算往后拖延的。毕竟,姜氏不可能会为元滢滢的亲事耗费心思。依照姜氏对她们母女两人的厌恶,姜氏非但不会为元滢滢寻桩好亲事,还会随意地将元滢滢许配了人家。原本,经过梦姨娘的筹谋,元滢滢的亲事便不能只由姜氏这个主母一人说了算,而要经过元老爷的允诺。
更何况,自从上次元滢滢告诉梦姨娘,沈辰星径直开口要她做沈夫人以后,梦姨娘便更不愿意,把元滢滢的亲事早早定下。梦姨娘虽然不知道沈辰星的品性,但那些世家公子,用来哄骗女子的法子,无非是迎进府中,享用金银珠宝,极少有人会许下正妻之位。梦姨娘虽然不清楚,沈辰星的那番话,究竟是为了讨元滢滢的欢心,还是肺腑之言。但是无论真假,梦姨娘总要等候此事有个结果。在梦姨娘看来,倘若元滢滢当真能成了沈夫人,便是再好不过了。
——当主母虽难,但哪里难得过久居人下、看人眼色行事呢。
只是今日,元老爷突然将梦姨娘唤过去,说是为元滢滢定下了一桩亲事。
男子是个六品小官,家境殷实,人口简单。但梦姨娘只看了年纪,便不禁掌心发颤。
——她的滢滢,还是含苞待放的花儿,那男子已经四十有余,家中另有一相伴许久的妾室。
梦姨娘的心中起伏不定,她强行忍耐着,想要出声质问元老爷的冲动。梦姨娘柔美的脸蛋上,仍旧是和平常一般的恭敬柔顺。
她眉眼带愁,声音哀切,试图让元老爷怜悯于她。
“老爷挑中的人物,自然是好的。只是滢滢年纪还小,妾想要再留她几年。到那时,若是这段好姻缘还在,再凭老爷……”
元老爷轻轻挥手,径直打断梦姨娘的话:“滢滢虽生得美貌,但只是庶女罢了。一介庶女能够谋求到的亲事,会是多好的姻缘。如今这般,已经是最好的了。他年纪虽然大了些,但为人稳重,除了一个年老色衰的妾室,身边干净的很。而且,霜儿见了此人,也不禁颔首称赞。”
梦姨娘轻眨眼睫,神色怔怔地反问道:“……嫡小姐?”
元老爷轻轻颔首:“难为霜儿诸事繁忙,还不忘记忧心滢滢的亲事。往日,我是允诺过你,要多留滢滢一段时日。只是,那时并没有合适的郎君,自然可以留滢滢在府中。如今既然有了,便不必再留了。”
闻言,梦姨娘心乱如麻。她不明白,为何元凝霜要插手元滢滢的亲事。梦姨娘顿时觉得无力至极,她和元滢滢耗费心机,才挣来的时间,但元凝霜只需要轻飘飘地提上一句,便能让元老爷改变心意。
梦姨娘无暇去思考,为何元凝霜要如此做。她做出一副柔弱可怜的姿态,再度试图让元老爷改变心意。
但元老爷却拧着眉,重重地拍着桌子,沉声呵斥道:“枉你平日里温顺的很,如今到了女儿的亲事上,便这般执拗的令人生厌!”
说罢,元老爷便不再看跌坐在地面的梦姨娘,转身拂袖离去。
梦姨娘回到房中,越发觉得自己无用。她见识浅薄,被姜氏拿捏在手中便已经够了。可是如今,梦姨娘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元滢滢,也被姜氏掌控了一生,过得不快活。
思虑至此,梦姨娘便不禁落泪。
……
梦姨娘仔细说完,为免得元滢滢多想,轻声宽慰元滢滢道:“滢滢莫慌,总会有法子的,姨娘是不会让你嫁给那样的男子的。”
能被呈到元老爷面前的男子名字,定然被姜氏仔细考虑过。这男子年纪既大,又或许还有其他的问题。
梦姨娘不愿意去赌。即使这男子当真没有其他问题,是个老实沉稳之人。可凭什么,她的女儿,要嫁给这样的人,就此平庸一生,只能仰视他人过活呢。
听罢,元滢滢并没有梦姨娘担忧的一般,心生怒意。与之相反,她的心中出乎意料的平静。若是在往常,元滢滢便会被元凝霜的举动,气的脸颊泛红,怒气萦绕于胸。但元滢滢听罢这些,只觉得过去元凝霜看不过去她不入流的小手段,小心机。但是如今,元凝霜却开始利用这些心机手段了。
过去,是元滢滢嫉妒元凝霜的高高在上,才会对她使些不入流的法子。那如今,元凝霜邯郸学步一般如此行径,是不是也在对元滢滢心生妒忌。
只是,即使元滢滢再心绪平静,对于元凝霜贸然插手她的亲事,意图把她许配给老男人的事情,还是心有不满。
元滢滢从始至终都知道,她的这位高高在上的嫡姐,从未看得起过她。除了元老爷和姜氏以外,在元府中,元凝霜俯瞰着众人。她在面对元滢滢的心机手段、左右逢迎时,心中是轻视的、不屑的。
郑小姐的一句“即使脱光了衣裳,危公子也不会看她一眼”,未尝不是说出了元凝霜的心里话。
元滢滢轻轻摇首,顺势依偎在梦姨娘的怀里:“姨娘,我不害怕。你也不必怕,我们很快便能摆脱这种日子了。”
怀中绵软的身子,让梦姨娘紧绷的思绪有所舒展。
梦姨娘看着元滢滢,自然是哪里都好。旁人都言说,元滢滢满腹算计,举止轻浮,梦姨娘却没有这般想过。
在梦姨娘的眼中,元滢滢始终是儿时那个,得了一块精致的点心,却不舍得吃,双手捧着跑到她的面前,说要给姨娘吃的温顺孩子。
但梦姨娘却不知道,她心中的温顺孩子,却正在脑袋里思索着,该如何狠狠地报复元凝霜。
家宴上,元老爷见到梦姨娘,不过略一颔首,模样冷淡。显然,梦姨娘的屡次反驳,让习惯了梦姨娘温顺体贴的元老爷,心生怒气。
众人依照次序,一一地在圆桌旁坐好。元老爷正居首位,身旁是主母姜氏,和嫡女元凝霜。再依次排下,姨娘们和庶女们坐在一处。
元滢滢和梦姨娘并肩坐着。
桌下,元滢滢轻推着梦姨娘的手臂。梦姨娘柔柔起身,给元老爷敬了一杯酒。
她声音柔软,缓缓开口道:“妾身这些年,多亏了有老爷照拂。前些时日,是妾想错了。老爷是一家之主,想如何便是如何,妾没有什么远见,只知道老爷做的事情,便没有错的。”
梦姨娘的这番话,便是朝着元老爷示弱。至于元老爷想要把元滢滢许配给何人,梦姨娘便不再反驳,全凭元老爷行事。
任凭有千百般怒火,被绕指柔一拂过,也就烟消云散了。
元老爷给了梦姨娘面子,饮尽了酒。他看着梦姨娘柔软的身子,心有意动。
众姨娘眼观鼻鼻观心,只佯装不知,心中却不知道骂了梦姨娘多少句“狐媚子”。
梦姨娘的年纪,并不是府中姨娘里年纪最小的,偏偏她身上的柔情似水,任凭是谁刻意模仿,也不能学个十成十。而元老爷,偏偏就吃梦姨娘的这一套手段。
元老爷伸出手,抓住梦姨娘的手腕。梦姨娘面上带羞,却是附耳过去,低声言语了几句。
元老爷面上的醉意,顿时散去了几分,声音中带着遗憾:“当真是不巧了。”
元凝霜举起象牙箸,却是迟迟没有落筷。她打量着元滢滢的神色,见她无甚反应,好似对梦姨娘的话,并不反对。
既然如此,梦姨娘已经开了口,元老爷把元滢滢嫁给那男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元滢滢若是嫁人之后,再想要轻浮生事,即使她有心如此,恐怕她的夫家也不会同意。
那……元凝霜便再也不必担心,危隐青会和元滢滢有什么牵扯了。
元凝霜本应该放下心来,但她的心却微微发沉。元凝霜饮了一盏冷酒,才勉强安抚了不安的心绪。
安置好元滢滢的事情,元老爷便提及元凝霜的亲事。
对于危隐青这个女婿,元老爷心中自然是十分满意。
“霜儿和危二公子的婚约,也合该定下来了。”
姜氏点头应是。
元老爷便提议,寻个合适的日子,办一场定亲宴会。
寻常的婚约,更改并非难事。但倘若是办了定亲宴,便是过了众人的眼睛,以后轻易不能改变了。
事关自己的亲事,元凝霜不便开口。
此后数日,元凝霜心中一直紧绷着,等候着危府的消息。
直到姜氏告诉元凝霜,定亲宴的日子已经定好,元凝霜久悬的心,才缓缓落地。
丫鬟笑道,元凝霜是当真重视这门亲事,才会如此忧心忡忡。只不过,危隐青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定亲呢,毕竟两人门当户对,分外相合。元凝霜的担忧,便显得过于杞人忧天了。
轻云把定亲的日子,告诉元滢滢时,她正依偎在门旁,手中拈着花瓣。
第89章
花枝上的最后一片花瓣被拈落后,元滢滢柔柔地站起身,出声询问道:“嫡姐必定很欢喜罢。”
轻云面色微怔,斟酌着言辞道:“应是很欢喜的。我经过嫡小姐的院子时,还听闻嫡小姐给丫鬟们多添了几道好菜。若非是心中爽快,嫡小姐哪来的这般兴致。”
元滢滢素手轻伸,缓缓地抚摸着花株的枝叶,悠悠感慨道:“危公子家世显赫,嫡姐嫁过去,只会比在元府过的更好。”
听到元滢滢语气中带着羡慕,轻云便安慰道:“小姐何必羡慕嫡小姐……”
元滢滢蹙眉轻笑道:“我自然是该羡慕嫡姐的。毕竟,嫡姐要嫁的人,是危氏的二公子。而我呢,只能和一个六品小官结亲罢了。”
她言语中,尽是讽刺之意。
轻云不敢接话,只是沉默不语。
元滢滢随手把花枝抛到草丛中,语气绵软道:“只是危公子虽好,但是否能成为真正的姐夫,还尚未可知呢。”
定亲宴这日,危隐青一袭天青色长袍,束玉冠系朱红腰带,越发衬得他身姿俊逸挺拔。因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危隐青的面上,素来带着的冷漠冷静,有了细微的变动。他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让来往的宾客,只需看过一眼,就不禁打趣道,危隐青实在满意这桩亲事。
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元凝霜,今日也难得地频频展颜微笑。她看到危隐青面容的笑意,数日紧绷的心弦,终于完全地舒展开来。
本朝的定亲宴,是要在婚约一方的男子家中置办。其规格无需太大,不过邀请两家平日里相好的世家一聚,喝杯薄酒,再请来宗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于众人面前,将婚约契书一念,便是礼成。
元凝霜缓缓走近危隐青,她站在危隐青的身侧,本是含笑说着话。但言语之中,元凝霜感觉不到危隐青的半分亲近之意。甚至,连刚才让元凝霜觉得心中安稳的笑意,此时因为两人距离靠的近了,元凝霜才逐渐察觉到,那笑容并不达深处,只是浮于表面。
危隐青得知元家要求举办定亲宴时,顿时思绪微怔。他明白定亲宴的意义,若是经宗族长辈,念了婚书,等闲便不能更改婚约了。分明,危隐青早就接受了,并且愿意接受元凝霜做他未来的妻子。在大婚之前,多一个定亲宴,对于危隐青而言,显得无关紧要。
但在家中长辈询问危隐青的心意时,他却没有当即回答。危隐青轻轻合拢眼睑,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艳丽却恶劣的脸蛋。他轻轻摇首,将元滢滢的身影挥去。
无论从什么方面思虑,元凝霜都会是一个好主母。
危隐青凝眉想着,他万万不可能和元滢滢有所牵扯。毕竟,元滢滢举止轻浮,贪恋富贵,她什么都不懂。若是元滢滢嫁给了他,定然要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而纵然是,危隐青有心教导元滢滢,她也不会耐心学习持家之道,而是会轻扭着腰肢,扑进危隐青的怀里,要危隐青替她解决一切麻烦。
对危隐青而言,所谓成亲,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最佳结果。很显然,元滢滢没有一处,符合危隐青的要求。
——危隐青不会选择她。
山洞的那次,危隐青已经做错了一次。对于自己的轻浮行径,危隐青会想出法子弥补,但他以后的余生,应该是稳妥平静的。
危隐青听到自己淡漠的声音响起,他说道:“好。”
……
危隐青知道,在定亲宴会上,他应该做出什么样子的神态,才最合规矩。所以,他可以轻扯唇角。但危隐青却不知,浮于表面的笑容和真心实意的笑,是截然不同的。
见元凝霜神色不对劲,危隐青询问她可是身子不适。
元凝霜匆忙掩饰着脸上的惊诧,只道自己无事。
她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元凝霜隐约明白了什么,比如为什么在定亲宴上,危隐青还是如此疏远淡漠。但元凝霜不愿意去深想,即使她已经知晓,危隐青……或许是不爱她的。
但纵然如此,元凝霜还是想要这桩亲事。在她看来,危隐青和元老爷是不同的,她也不会重蹈母亲姜氏的覆辙。元凝霜深信,只要她和危隐青成了婚,两人定然是城中最让人羡慕的夫妻,她会是最受旁人称赞的主母。
思虑至此,元凝霜重新收拾好心绪。她面上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任凭是谁,都不会挑出来一点错处。
危隐青目光轻扫,看到了穿着豆绿色衣裙的元滢滢。
她今日打扮的娇俏可人,宛如春雨过后,沁着雨露芬芳的花株。危隐青看到,元滢滢的鬓发间,没有过多的首饰,只不过簪了两朵素色的绢花。但她人生的艳丽,即使打扮的过于朴素,也不会让人觉得寡淡无味。
危隐青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和元滢滢保持距离,便不再理会元滢滢。
元滢滢察觉到危隐青的身影,她美眸轻闪,正要招手。可是元滢滢挥出的手,还未展开,便看到危隐青一脸淡漠地转过身去。
元滢滢轻抿着嘴唇,决心要让危隐青好看。
郑小姐真心实意地为元凝霜开怀,她同元凝霜交好,便本能地不喜欢元滢滢这个庶女。
郑小姐得知,这场定亲宴会结束后,元滢滢的亲事恐怕也要定下了,而眼高于顶的元滢滢,竟然要嫁给一个小官,她怎么能服气。
郑小姐缓步朝着元滢滢走去,语气悠悠道:“往日你轻浮,我觉得失了规矩。可今日,你可要多看看。毕竟,你嫁给一个六品小官,还是那般年纪的,恐怕以后便见不到这样年纪的郎君了。”
元滢滢皱着柳眉,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被郑小姐惹怒。元滢滢轻声低语了几句,郑小姐拧眉听着,只听元滢滢柔声道。
“你最近是不是在和萧家相看?”
郑小姐顿时冷了脸,一脸防备地看着元滢滢:“你怎么知道?”
元滢滢柔嫩的脸蛋,媚态横生,她语气酥软道:“我知道的,远比郑小姐想得多呢。萧郎同我说过,最不喜郑小姐你这般——”
元滢滢美眸轻转,上下打量着郑小姐平平无奇的身子,继续说道:“乏味,无趣的女子呢。可怜萧郎虽不喜你,却要和你相看……”
郑小姐本意为了嘲讽元滢滢,不料却被元滢滢羞辱一番。她气的脸色涨红,一听到元滢滢“萧郎”地唤着,便忍不住猜测着,萧公子可是和元滢滢有什么牵扯。但郑小姐又想,萧公子品行端正,定然是元滢滢故意说出来这番话,想要离间他们两人的关系。
即使郑小姐想要理智清醒地思考,但元滢滢一句句“萧郎”唤出声,郑小姐不禁浮想联翩。她只要一想到,未来夫婿会和元滢滢有过首尾,便觉得被羞辱了。气急之下,郑小姐举起手掌,厉声呵斥着:“下贱!”
只是她的手掌,并没有落在元滢滢妩媚动人的脸蛋上,反而被人重重地推开了。
危隐青眸色微冷:“郑小姐,莫要生事。”
元凝霜轻扶着郑小姐,劝她先行离开。郑小姐满腹委屈,但看到众人的视线,都朝着她望来,也知道自己已经丢尽了脸面。若是继续闹下去,只会折损更多颜面。
两人走后,危隐青淡声道:“你在骗她。”
萧公子根本不认识元滢滢。
危隐青和他共处过,萧公子对城中女眷,根本一个都不熟悉,如何会认识元滢滢呢,更别提会让元滢滢用“萧郎”这般亲昵的称呼唤他。元滢滢刚才那番举动,不过是想要激怒郑小姐,让她丢脸罢了。
眼见自己的谎话被戳破,元滢滢也不急着辩解。她心中丝毫愧疚都无,甚至因为羞辱了郑小姐,而有一些欢喜。是,她说的是谎话,她从未见过什么萧公子,更没有和萧公子有过来往,只是那又如何,郑小姐不是信了吗?元凝霜只说她的手段拙劣,但用来对付郑小姐之流,却是足够了。
元滢滢深知,她如果把自己的计谋和盘托出,只会遭到危隐青的冷声呵斥。元滢滢便绝口不提及此事,她一双水眸,睁得圆润,隐隐透露出几分可怜。
“姐夫,父亲要把我嫁给一个六品小官,他已经很老了,有四十岁呢,家里还有妾室……”
危隐青眸色微动。
元滢滢不遗余力地抹黑着元凝霜,朝着元凝霜未来的夫婿诉说,元凝霜有多坏心:“此事还是嫡姐提的。我知道嫡姐不喜欢我,可她怎么这么坏,竟然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若是嫁过去,定然要被磋磨死的……”
危隐青冷眸轻扫:“不会。”
话刚出口,危隐青便觉得不妥,他补充道:“你要如何?”
元滢滢轻轻偏首,乌黑鬓发间露出的白皙脖颈,让危隐青眸色发沉。
“姐夫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一个老男人,磋磨至死吗?”
危隐青薄唇轻启,许下承诺道:“我会处置的。”
他曾经对元滢滢唐突,如此便算弥补罢。
元滢滢却做忧愁状,声音哀婉:“可是,父亲也经常给姨娘许诺,却很少能够实现的。”
危隐青轻掀眼睑,露出幽深的黑瞳,淡淡道:“我不会。”
元滢滢自然知道他不会。危隐青会为她解决婚约之事,若是元凝霜知道,自己给元滢滢使的绊子,却让危隐青解决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疯掉。
但倘若元凝霜当真因此,气得失去了往日的规矩体统,元滢滢倒是很乐见其成。
宴会虽小,来往的宾客却需要危隐青去见。危隐青只当解决了元滢滢的这件事情,便不再和她言语,径直离开了此处。
不久后,元凝霜也重回宴会。
元滢滢看着两人相伴而行的身影,倒是有几分般配。元滢滢想着,元凝霜应该是安抚好了郑小姐,但无论她怎么安抚,郑小姐每次见到萧公子,恐怕都会有一块石头梗在心头罢。
元滢滢站在远处,抬首凝视了危隐青许久,她好似不能挑出危隐青的一点错处。他处事周全,待人进退有度。
这样的人若是给了嫡姐,当真是让人觉得不甘心。
还未到长者念读婚约契书的时辰,这便意味着,今日的定亲宴还未成。
元滢滢收回打量的美眸,朝着后院走去。
她要给嫡姐,送上一份此生难忘的大礼。
危隐青不着痕迹地侧眸,看到那处地方已经没有了元滢滢的身影。他的眉眼轻舒,心中却说不清楚,是轻松多些,还是不快多些。
危隐青未曾沾酒,但身上却尽是酒意。他向来不喜这些味道,便起身往后院去,换一件新的外袍。
第90章
因为忙碌定亲宴会之事,仆人们皆去了前院伺候。危隐青推开房门,内里空无一人。
他伸出手解着衣襟的系扣,朝着紫檀雕鹤纹顶箱走去。褪下的外袍,被危隐青随手搭在了衣架上。今日的人来人往、世故人情让危隐青有些疲惫,他轻揉着紧皱的眉宇,要随意挑出来一件新外袍,但却不急着往前院去。
里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危隐青手指微动。他凝着眉,缓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危隐青驻足在他的床榻前,看着稍显凌乱的床榻,眉峰皱紧。
他记性尤佳,尚且记得住,自己离开时,床榻上各处摆设的模样。而如今,显然是有人动了他的床榻。
危隐青黑眸微沉,看着那弓起微小幅度的被褥。危隐青的房中,向来不许丫鬟出入。因此,他私心想着,或许是哪个胆大的小厮,趁着宴会忙碌跑进他的房中,想要偷一两件值钱的物件。不巧的是,危隐青中途回了屋子,小厮躲闪不及,才仓惶跑进了被褥里,试图掩人耳目。
想到此处,危隐青的眉眼中浮现出不喜,他向来爱净,今日被这小厮沾染了被褥,不仅要丢掉被褥,恐怕连整张床榻,也要一并换掉了。
危隐青伸出手掌,重重掀开了被褥,他声音中带着冷意,正欲呵斥那小厮的胆大妄为。
“没有规矩,且下去领……”
话未说完,在看到被褥中的景象时,危隐青原本的冷意,便僵在了脸上。
视线所及,是绵软的雪,暖融的霜。乌黑的青丝如同瀑布一般,泼洒在美人瘦弱的肩头。那发丝既长且密,遮掩住了雪白肌肤,略上翘的发尾,在不盈一握的腰肢处,轻轻晃动,瞧着分外可怜可爱。
元滢滢便是在这时转过身的,她睁着雾气朦胧的眼眸,殷红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的,声音中没有了平日里肆意勾引的大胆妩媚,而是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姐夫,你莫要凶我……”
危隐青第一眼看到的,是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宛如洁白无瑕的宣纸泼墨而成的丹青,径直地涌进他的眼睛里。而后,便是元滢滢转过身来,危隐青便注意到了元滢滢的眼睛。
她实在是生了一副好眼睛,处处都透露着脆弱的美丽。危隐青有时会恍然,为何满腹算计的元滢滢,会生得这样一双纯粹干净的眼睛。只望着元滢滢的水眸,就会下意识地相信元滢滢所说的话,为她所动容,即使危隐青清楚,元滢滢的哭诉哀求,只能信上十分之一二。
听不到危隐青的声音,元滢滢轻颤着眼睫,作势要站起身。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尽数朝着一侧倾泻而去。
危隐青不禁错开视线。
他生得比元滢滢高上许多,若是不垂首俯视,是看不到元滢滢雪白脆弱的脖颈的。
元滢滢站在了地面,径直地站在危隐青面前,嘴中嗫喏着“姐夫”二字。
她口中说着,自己不想嫁给四十岁的六品小官。听闻那妾室颇有手段,往常那小官并非没有娶妻的打算,只是还未成亲,女方便接二连三地出了事情。
说着,元滢滢便开始柔声啜泣:“姐夫,我好害怕。若是我被那小妾算计了,不知是会被毁了容,还是折了腿。”
危隐青不明白,自己已经答应了元滢滢,要为她解决这件事情,为何元滢滢还要如此忧虑,甚至……她还这幅模样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但危隐青还未询问出声,劲腰已经被绵软的手臂搂紧。隔着单薄的衣裳,危隐青比平常,更能感受到元滢滢肌肤的绵软轻柔。
元滢滢越哭越凶,连说话都开始变得颠三倒四:“不嫁给那样的人,若是要嫁,也得嫁给姐夫……姐夫,若是我嫁给了你,定然会安分守己,从不惹事情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元滢滢轻咬唇瓣,犹豫着开口:“即使是在男欢女爱之事上,也是姐夫想如何,便如何……”
危隐青的眸色渐深,他凝神听着元滢滢的百般妥协。在他的面前,元滢滢似乎变成了一个温顺乖巧的美人,可以任凭他随意摆弄。
危隐青垂落的手臂,缓缓抬起,他抚着元滢滢腰肢处的青丝,沉声道:“元氏滢滢,你要知道,我从不让人骗我的。”
他语气平和,没有刻意地放沉,却让元滢滢心口发紧。
元滢滢原本准备好的、用来哄骗危隐青的说辞,顿时梗在了喉咙里,许久说不出话来。
“嗯?”
听到危隐青的沉声质问,元滢滢慌乱道:“不会。”
她一番软磨硬泡,又悄悄地将柔荑放在了危隐青的衣襟处。危隐青没有打开她的手,元滢滢便趁着说话的机会,扯开危隐青的衣裳。
她思虑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要寻个借口想要溜之大吉。毕竟,元滢滢想要的是,在元凝霜的定亲宴会,让众人瞧见危隐青和其他女子有私情。如此,元凝霜为了颜面,或许便不得不舍弃这桩亲事。但元滢滢可不会为了破坏两人的定亲,而把她自己折损进去。她只需要将危隐青弄得衣衫不整,再将从小摊买来的里衣,丢到显眼的地方,到时再引人前来,危隐青便是百口莫辩,只能认下他行事不规矩,竟然在和元凝霜定亲的宴会上,和另外一个女子暗通款曲之事。
但元滢滢想要走,危隐青却揽紧她的腰肢,不肯松开。
元滢滢温声软语,只道自己想通了,不该痴心妄想,以她庶女的身份,怎么能奢望嫁给危隐青呢。
但危隐青却郎心似铁,始终未曾动容。
眼看着时辰渐渐到了,元滢滢心中急切,再也维持不住可怜姿态,作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危隐青,你快些放开我!”
听到这句话,危隐青才微微颔首,看着元滢滢姣好的容颜,白嫩的耳垂,脆弱的脖颈。他抬起手,仔细摩挲着元滢滢的香腮,声音如同鬼魅:“你在怕什么呢,是不是怕——旁人捉奸在床时,把你一起捉到了?”
元滢滢脸色涨红,她分外心虚,但只能强做镇静道:“你胡说什么?”
危隐青轻笑一声,黑眸越发深沉晦暗:“你需知道,试图爬床的丫鬟、用尽法子想要以身相许的世家小姐,我见过的并不少。元氏滢滢,你的法子,并不算新奇。”
见危隐青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划,元滢滢索性破罐子破摔,她睁圆水眸道:“既然如此,你更要把我放开了,不然等会儿人证物证俱在,任凭你想要狡辩,也是无人信的。你君子的名声,可要毁于一旦了。”
危隐青神色淡淡,丝毫紧张之感都无。他甚至有闲情逸致,挑起元滢滢散落的发丝,为她挽在耳后。
“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元滢滢抿着唇,直言她并不想知道。她接近危隐青的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落元凝霜的面子。而且,元滢滢只看危隐青的神色冰冷,便知道那些人的下场不会太好。
元滢滢只想着挣脱危隐青的怀抱,她才不要这幅样子,被旁人看到。
危隐青像是明白元滢滢在想些什么,他随手扯过自己挑选的外袍,将元滢滢包裹严实。他轻轻俯身,在元滢滢耳边低声道:“不会有人看到你的。而且,你刚才想错了,我根本没有想要狡辩。”
在掀开被褥的一瞬间,危隐青便听到了自己的心脏,明显加速的声音。危隐青把一切都尽收眼底,他听着元滢滢的哭诉,听着面前柔弱的美人,诉说着想要嫁给他。即使危隐青清楚,元滢滢的花言巧语,无非是想要引他入局。元滢滢想要的,绝不是嫁给危隐青,她要元凝霜颜面尽损,为此没有考虑过危隐青的名誉会如何。
但即使清楚元滢滢的本性,危隐青的心肠,还是难以克制地变软了。他想到,面对元滢滢时的情绪起伏,是之前他从未有过的,以后也不会对旁人有。
——想来人生既苦短,何必要事事完美呢?
名声于危隐青而言,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重要。他已决定,余生里他不需要一个尽善尽美的主母夫人,他要元滢滢。
他只要元滢滢。
看着元滢滢娇俏的脸蛋,露出慌乱之色,危隐青俯身,轻吻了元滢滢的鼻尖。
他说:“怕什么?”
明明衣衫不整,即将背弃婚约,被千夫所指的,是他危隐青才是。而元滢滢不会被知晓名讳模样,甚至不会被任何人看到她的一丝一毫的肌肤,她为什么要怕。
但元滢滢显然不能接受,有可能被众人瞧见了她如今的模样。她是坏,喜欢算计身边的人,可她不想丢脸。
衣襟被打湿,在屋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危隐青轻声叹息地将元滢滢推进了漆黑的衣柜里,而后合拢了柜门。
一众人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正是满脸震惊之色的元凝霜。
她微张着唇,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郑小姐因为和元滢滢争执之事,先行离开了危府,便无人率先厉声指责危隐青。
最终,还是一位年长的老夫人,轻轻摇首,语带叹息道:“隐青,你怎么会做出如此事情?”
众人在宴会时,各自言笑晏晏,忽然听闻,后院之中有人行不轨之事,男女相合。事关危家内宅事情,众人本不想理会,只佯装不知情。不曾想,那私下相见、情难自己的男女之中,一人竟然是危隐青。
无论是元凝霜,还是众人,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危隐青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他们眼中,即使是世间最绝色的女子,对危隐青温情脉脉,他也不会多加理会。但提及危隐青,此事便不能轻易揭过,只能亲自前来一查究竟,才能还危隐青以清白。
几人才带着元凝霜,往“男女私会”的后院而来。只是,众人刚一靠近,便听到女子哀怨可怜的哭泣声音,顿时心口一颤。
元凝霜推开房门时,只希望屋子里的人,万万不要是危隐青。
否则……她的未婚夫婿,在定亲宴会上,和一个女子亲密无间,元凝霜该如何自处。
但纵然元凝霜百般祈祷,推开门时,她看到的,仍旧是衣衫不整的危隐青。
危隐青只着素色里衣,衣襟敞开,胸膛上落着斑驳的红痕。而他身前的床榻,则是被褥微掀,一条女子的小衣正搭在软枕上面。
此景此景,即使元凝霜想要寻找借口,替危隐青开脱,她也无法寻到。
危隐青合拢衣襟,望向元凝霜道:“今日,是我的错,定亲宴便不必办了。”
他这便是认了,这男女情难自禁之事。
元凝霜只觉天旋地转,顿时身形一颤。
老夫人是看着危隐青长大的,自然不相信危隐青会如此孟浪。她出言询问道:“隐青,你向来不喜解释,只是今日事关重大,不能不解释。你说说,可是有人设局陷害了你,或是哪家女郎趁你不备,故意……”
危隐青不着痕迹地望着衣柜。
那里,元滢滢正捂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她只觉得,即使现在隔着一条细小的缝隙,危隐青都能看到她如今的慌张模样。
元滢滢不知道,危隐青会如何解释,毕竟他若是当着众人,把柜门打开,再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的头上,危隐青便可以干干净净的,继续迎娶元凝霜了。
元滢滢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
“没有,是我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