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吃的是食材 不好吃的是药材
“别哭，别哭。”他一哭，把祁欢也弄得手忙脚乱，连忙走到小团子身边蹲下去哄人。刚才有盘沿挡着，这会儿换了个角度他才看到，盘子另外一面的盘沿底下，静静地放着一枚金色的星币。
小家夥说的付过钱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哄了好一会儿，他才算勉强止住哭声。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卖掉了？”祁欢轻轻帮团团擦着眼泪，分外不解。
“前天。”小家夥红着眼睛‘控诉‘，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珠。
“前天？”祁欢眉心拧紧，努力地回想，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不然，就是，大前天，反正你说过，你还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什么的。” 小家夥抽噎着，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清汤大老爷，那只是开玩笑，瞎说的。”祁欢无奈地望天长叹口气，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小家夥是只猫，口嗨随便说了句想吓唬它让它听话而已。毕竟小时候他一犯蠢祁清就说要把他带去卖掉。
“真的？”
“真的，就算想卖也不知道管道啊！”
小团子错愕地瞪大眼睛，瓷白的小脸上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
“这句也是开玩笑。”祁欢补救性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他玩游戏什么的耍嘴皮子习惯了，有时候就是嘴比脑子快。
祁欢指天发誓，又哄了半天，解释自己刚才只是怕他吃了东西中毒，小团子才算再次止住了哭。
“那咱们现在去医疗区那边看看？”祁欢见他情绪平复下来，跟他商量。
“不要。”小家夥满脸抗拒，用力地摇着脑袋。
“石兽的肉对兽族有毒，很危险的。”
“我没事，不用去。”小家夥坚定拒绝。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疼？”他边说边查看着小家夥的脖颈和胳膊，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确实没有红疹的痕迹。
他们折腾快半个小时了，小家夥吃东西的时间应该更早，按道理说红疹早就该冒出来了。
“真没有。”团团摇头。
难道真的是过敏，有的人有反应，有的人没有？祁欢疑惑地皱眉。担心团团后面不舒服的时候自己睡着了不知道，他便把小家夥带回阁楼，并排靠坐在自己床上。
“你之前真的觉得我是坏人？” 祁欢用自己的腿撞了撞团团的小短腿，强撑着精神跟小家夥聊天。他得醒着，保证出问题的话能在第一时间调用基地的医疗组。
团团垂着头，低头抠着被角，“也不是，你比坏人好一点。”
“哪一点？”
“长得好看些，但很凶，但心肠很好，但嘴巴很坏，但做东西好吃。”小家夥扳着手指，‘但’来‘但’去了好多回，祁欢几乎可以跟着这些转折想像到自己的形像在小家夥心里反覆横跳的过程。
“所以你才没走？”阁楼的窗户从来没锁过，小团子想离开人间食肆其实很容易，就像他闯进来那样。
小家夥低声嘟囔了句，祁欢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小团子摇摇头。
“对了，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要立刻告诉我。”
小家夥点点头，又不解地看向祁欢，“既然怕石兽肉有毒，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做成好吃的？”
“眼见为‘食’，我们人族有句话，‘好吃的是食材，不好吃的是药材，不能吃的是建材’，主打就是一个不能浪费。”祁欢半托着下巴，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道。
“难道不是因为馋吗？”
“喂！看穿不点穿，才能做朋友。”祁欢故作严肃地戳了下小团子的肩膀，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说说吧，你家住哪？”
“九重星域。”
“真的？”
“真的。”
“地址呢？”
小家夥抬头看了眼祁欢，又把头低下了，那意思是，‘不能说’。
“你不说的话，我怎么找到你的家里人把你送回去？星舰票我可买不起。”祁欢故意逗他，还特意打开个人终端，解除防窥模式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账户余额。
“你好穷。”小家夥睫毛上还挂着泪痕，看着那一长串的负数目瞪口呆。
“喂喂喂，我以后可是要做九重星域第一星际大亨的。” 祁欢捏了下他软乎乎的团子脸，‘威逼’对方撤回发言，“说话太直接就有点伤人了哈。”
“对不起，是暂时很穷。”团团揉着脸颊，乖乖撤回‘编辑’了下发言。
“或者你记得家里谁的联系号么？直接用我的终端加一下他们？”祁欢看着通信录想到另一种方式，难得今天晚上星网有信号。
“有信号也不行，废星的网络只能局域内互连，想要跟其它星域的人联系得升级成那种顶级个人终端，或者去通令大厅用那边的付费信号，再不然就得对方身在废星而且注册了局域号。”小家夥的语气有些无奈，明明是个大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敢情这时好时不好的信号还只是个局域网？祁欢‘啧’了声，幸好上网的钱他应该还付得起，“那我们明天去通令大厅？”
“不行。”团团又猛摇头。
“去通令大厅也不行，为什么？”
小家夥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九方世家，跟我们家是对头，关系特别不好的那种。”
九方世家，就是七号废星的运营者，祁欢那离谱的两百五十年劳动合同上‘高贵’的甲方，星际时代残留的万恶奴隶主！
祁欢立刻同仇敌忾，奴隶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时也有点理解团团为什么不想见人不想出去了，如果关系真的非常恶劣，万一被九方世家的人发现，恐怕只能任人宰割，自己也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他。
“那你想怎么办？”他为难地撑住下巴，等到还完钱再攒够买星舰票的钱，小家夥说不定都长大成人了。
“我想在你的店里等小舅舅。”
“你小舅舅头发是什么颜色的？”祁欢心思一动，想起了刚才又见过一面的银发青年。
“当然跟我一个颜色。”
果然没有这么巧的事情，祁欢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伸出瘦长的手指揉了揉小家夥的后脑勺，小团子的头发软软的，微微沁着点湿气，估计是刚才急出了汗，“你确定他会来？”
小家夥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也不那么确定，但我闻到他的气息了。”
“你的意思是，你小舅舅以前来过人间食肆？”祁欢正习惯性的要用手撑下巴，突然发现指尖上有淡淡的灰色，五个都有，好像在哪里蹭脏了。
“就算来过也未必会再来吧？”祁欢用拇指抵住食指和中指搓了搓，搓不掉。
他四下扫了圈，目光最后定格在小团子的头顶，小家夥的耳后下的那片发根好像有点发白？
“你头发怎么回事？”祁欢伸手要去抓他的头发细看，小家夥慌张地用两只小短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祁欢恍然大悟，张开手指，朝他晃了晃自己灰突突的指尖，“染的？”
小团子身体僵住，有点被揭穿之后的不知所措。
银白色的头发！祁欢脑子里瞬间闪过某人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发。
“你小舅舅是不是很瘦，很高，戴着个凶兽面具，有一头特别好看的银色长发，还有个红发的朋友？”
见他没有生气，小家夥缩紧的身体放松了些，默默点头，“他头发是很长很好看，但是面具和朋友什么的我不太知道。”
祁欢懊恼地锤额，早知道当时留个联系方式就好了，刚才也是，白白错过。
害怕让小团子空欢喜一场，祁欢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等白天找到人确定之后再告诉他。
“等等，”祁欢想起另外一件事，上下扫视着眼前的小团子，“你今年多大？”
“十九。”小团子弱弱地挤出两个字。
“你居然比我还大？”祁欢震惊地看着面前小团子样的某人，感觉三观的某一处又摇摇欲碎。
“那不一样，人族二十岁成年，我们奇兽族三十六岁才成年。所以按照你们人族的概念，我应该四岁左右。”
这样说的话就比较能接受了，祁欢长出口气，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三十六岁成年，十九岁换算成人族年纪的话不应该是十岁出头么？”
“奇兽族的成长状态跟人族不一样，前二十年是极幼态，五分之四的时间都需要用来睡眠，进入幼态之后成长速度才会跟人族差不多。”
算个年龄都要搞这么复杂吗？祁欢揉了揉太阳xue，觉得自己都要听困了。
小家夥犹犹豫豫地抬眼，“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
“柜子里的那个兽核是我吃掉的。”
“哈啊？”祁欢怔了怔。
“本来只是因为有小舅舅的气息有点好奇，结果级别合适一碰就吸收掉了……” 小家夥涨红了脸，“我受伤了，需要能量修复，也是因为吸收了那颗兽核才能重新变成人形。”
祁欢：……
“但是你放心，我补过钱了，都装在那个放兽核的铁皮盒子里放回那个抽屉了。”像是怕他生气，小家夥飞快地补充，同时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原本放纽扣和兽核的抽屉。
祁欢顺着他的视线起身打开抽屉，盒子果然回来了，再打开，塞了满满一盒子金灿灿的星币。
“你哪来那么多钱？”祁欢不解。
小家夥又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算了，这些钱你拿回去，那颗兽核本来就是你小舅舅押在这儿的，既然是你吃了，你自己还他就好。”祁欢轻快地耸了耸肩，既然他说那颗兽核上有自己小舅舅的气息，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银发青年了。果然是一家人吧，出手的阔绰作风简直一脉相承。
见他没生气，小团子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抱住祁欢的大腿蹭了蹭，“欢欢你真是好人。”
“不许叫我欢欢。”祁欢戳着小家夥的肩膀抗议，这个口气跟叫小狗似的。
“你既然住在九重星域，怎么来废星的？”来的时候不就会被九方世家这边发现了吗？
小家夥垂头捏着被角，“我坐的星舰出了意外，其它人都死了，我被抓进外面的游民区，听那些人的意思是想跟我家里人要钱。”
祁欢摸了摸下巴，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估计就是躲在游民区的那些亡命之徒了。
“我找了个机会逃出来，怕被他们找到，在矿坑用废矿料把自己染黑了。后来藉机会藏在一个狩猎小队的拖车里进了基地……”
“你还挺机灵。”祁欢摇了摇头，这孩子有些地方说得模糊，估计是涉及到什么不想说的事情，不过为了躲避那些绑架犯的追捕和九方世家的视线，居然想到染毛消除自己最明显的特征，真的挺聪明。
“要是那天晚上小舅舅来的时候我没睡着就好了。”小家夥靠着祁欢的腿，幽幽叹了口气，一副怅然的模样。
“不用着急，说不定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祁欢安慰他道，“在那之前，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养伤。”
小家夥没有说话，只是小动物似的又蹭了他的膝盖两下。
祁欢看着他那头黑毛笑着摇头，难怪当初选黑色的被单和衣服，每次洗澡都死活自己弄，说不定每次洗完都要小心翼翼的补色。
两人杂七杂八地聊了许久，小家夥始终没出现什么不舒服的状况，祁欢也逐渐放下来心来。
窗边微微泛亮，小团子犯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祁欢正想让他去睡觉，小家夥的肚子又很响地叫了一声。
“饿了？”祁欢好笑地看着他窘迫的从捂嘴巴改成捂住肚子。
“嗯。”
祁欢揉了揉团子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往楼下走，“给你做份吃的去，吃完再睡。”
“特别好吃吗？” 小团子期待地看着他。
“特别好吃。”祁欢点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比饿肚子时的宵夜更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