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我…是█?你…知……道的】
【你█,我██】
【我们██████】
元滦猛地用力睁开眼,手心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阳光穿过两扇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在枕头上,在枕头上划下一道明亮的线条。
他胸膛起伏着,须臾后,缓缓松开手中的床单,将手背盖在眼睑上。
幻听之后,是噩梦吗……
但他都梦到了什么?
疲惫感和饥饿感灼烧着元滦,他躺在那,久久不动弹。
即使从梦中醒来,他的大脑还有些隐隐眩晕。
待呼吸变得平缓,元滦一手捂着脸,一手撑着床直起腰,从床头坐起。
被子从他身上随之滑落堆叠在他腰间,又接着半滑到了地上,却没有引来元滦半分注意。
元滦坐在床边,半弓着腰,努力回忆梦中之事。
他…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梦境中那强烈的紧张不安感仍然缠绕在他心间,使得他有些四肢虚软。
思索了良久,元滦迷茫地放下手。
“……好久不见?”
与这句话有关联的,似乎只有那天收到的奇怪短信。
这么说,难道这个梦就是因为那条短信?
元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冥冥中,他觉得这似乎并不是正确答案。
就在这时,
“铃铃铃,铃铃铃”
床头柜上的手机伴随着铃声振动起来,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弹出7:55分的时间。
元滦伸手按掉定好的闹钟,缓缓吐息了一下,不再做多想。
新的一天开始,他要去上班了。
……
“没想到邪教徒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
对话声从休息室的门缝传来,但在元滦轻轻拉开大门踏入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空气中只余下众人投来的各色眼神。
可不等元滦回望,他们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
过了片刻,才像是有人按下了重启键,休息室内的气氛渐渐回暖,聊天声重新出现,众人笑谈着,好似之前的那段空白从未出现过。
元滦见怪不怪地来到自己的储物柜前,熟练地换上执勤服。
他来到防剿局已经一个多月了,也逐渐习惯了目前险恶的处境。
对此元滦不是不困扰,但比起这,只要不让他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那都是小事。
作为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能凭自己单打独斗地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并成功入职防剿局,他已经很满足了。
s市防剿局的工作,钱多事少,环境安全,还有编制,对于大多普通人,包括他来说,要想找到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美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因此,得知被分配到s市防剿局时的那份惊喜直到现在他还能依稀回想起。
只要他在防剿局工作个5年,他就可以在周围付个首付,买套房,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所以怎么说,他也不会放弃这份工作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寇敦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将他辞退就是了。
最后调整了一下执勤鞋上的绑带,元滦揉了揉因为噩梦还有些酸痛的太阳穴,轻轻关上储物柜的门。
蓦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休息室内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紧闭的门。
短短几秒,门外的声音愈发响亮。
不用多说,众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最靠近门把手的那人率先一把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探头查看。
刹那间,
呼喊声、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夹杂着愤怒与恐惧的咒骂声,如潮水般涌入。
门外的走廊弥漫着一股紧迫的气息,大量的人快速穿行着,脸上大多都充斥着焦急。
元滦的目光迅速扫过人群,定格在了一名面色苍白的人身上。
那名防剿队队员步履匆匆的同时,面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只见他的小臂上胡乱裹着一块浸满了鲜血的衣物,那殷红的血液还在不断地从衣物下方渗出,滴答地落在走廊的石砖地上,在脚下留下一条由血滴绘制而成的路线。
“这是怎么回事?!”开门的人吃惊地喊道。
他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有些微弱,但还是有人回应了他。
“城外发现了异种,快去支援!!”
“……!是!”
即使愕然,他还是下意识应道。
休息室内众人闻言脸色不禁骤变,
异种这个词在防剿局里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没有时间迟疑,尽管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惊愕与不安,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训练有素地拿起装备,冲出休息室。
剿灭异种是特遣队的职责,这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使命。
和他们一样,走廊的另一端,特遣队的其他队员们也从各自的房间中鱼贯而出,加入逐渐庞大的人流。
元滦也是如此,他随着熙熙攘攘的大部队前进,思绪中却一团乱麻。
城外居然发现了异种?!
在s市,异种的出现是极其少见的,一年也不一定碰上一次,他才刚来竟正好碰上了!
邪教徒的事刚解决完,本以为回到了往日的平静,没想到异种竟又出现。
作为特遣部的一员,他必定要参与剿灭异种的任务,这也将是他第一次参与剿灭异种的任务,可他今天……
头部好似是在提醒他般针扎似的痛了一下,元滦忍耐地抿住唇。
当他终于走出走廊,就看到防剿局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防剿局特制的装备枪械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大部队显然已经集结完毕,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与紧张,偶尔夹杂着几分不安的窃窃私语。
元滦环顾四周,寇敦正站在一辆大型装甲车旁,大声说着什么:
“各位,虽然我们即将面对异种,但记住!我们是s市的守护者,我们是保护民众重要的防线,必定能齐心协力,将这些危害民众的异种彻底清除!!”
寇敦的语气激昂,话语鼓舞人心,但不知为何,在元滦看来,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与低迷。
众人伴着寇敦激情演讲的背景音开始有序地上车,元滦也跟着队伍,一步步走向敞开的车门。
元滦入座后,装甲车的车门缓缓关闭,整辆车微微震动着即将出发,引擎也发出嗡鸣。
元滦扭头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空地上已经不剩多少队员了,然而奇怪的是,寇敦还留在原地唾沫横飞地讲着话,好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寇敦他不去吗?
元滦下意识想。
“他?他会去才怪!”坐在元滦身旁的队员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霎时,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且浮动起来。
元滦眨了下眼,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把内心的疑问不小心问出了口。
可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敦作为特遣部部长,怎么说也应该是防剿局的高端战力,为什么不去?
坐在对面的另一名队员似乎看穿了元滦的心思,直接接过话茬,
“呵,谁不知道我们的寇大部长是个关系户?是靠着后台空降成的部·长。”
他拖长了“部长”两个字的音,讽刺道,
“像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死亡的任务,他自然是不会涉足。只有我们这些底下的人才会被派来送死。”
说到最后,他抹了把脸,神色变得有些悲观。
这番话说得直白而刺耳,然而,坐在车内的人却无一例外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人反驳,也没有一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显然,这件事已是特勤部内公开的秘密。
元滦哑然,顿时也明白了之前众人为什么对寇敦的动员并不买账。
即使寇敦说得再好听,但自己缩在后方不上前线的做法也只会让别人觉得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虚伪可笑。
同样被派去“送死”的元滦也无法安慰对方什么,只好再次默默地看向窗外。
熟悉的房屋街道在视线中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荒凉的野外和连绵不绝的山峦。
元滦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手中的枪却握得更紧了。
终于,车停在了目的地,
车门打开,夹杂着血腥与狂野气息的猩风扑面而来,元滦不禁打了个寒战。
紧接着,密集的射击声、异种的吼叫声、队员们急促的呼喊以及令人心悸的惨叫随着风一股脑地灌入元滦的耳腔。
元滦朝声音的来源遥遥眺望,不远处,正有一队队员在与一只异种作战。
那只异种乍一眼看去,模样有些类人,但它的皮肤宛如被一名手艺精湛的外科医生全部完美地剥离,随即展开,
而内里连着经络的猩红血肉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下,还在鲜活地抽动着。
它的手臂也远比人类细长得多,长到几乎垂到地上,与展开的皮膜紧密相连,共同构成了一个宛若巨大伞面的形状,自然下垂的头部,远远看去正像是伞柄。
当它收起四肢,展开的皮膜无力垂下,整个看上去,就宛如一只由人肉做成的,巨大而畸形的立式反向伞。
因为自己的联想,元滦泛起一阵恶心,
但快到他还没调整好情绪,那怪物就在他的视线中刺穿了一名队员的腹部。
元滦:“!!”
紧接着,“伞面”猛然撑开,鲜血如同高压水泵喷射而出,四溅开来,形成一道道血色的弧线,迅速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那名队员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身体便四分五裂,残肢断臂天女散花地散落一地。
顺着风与力,一小片猩腻的尸块随之划出一道弧线,坠落在元滦的脚尖前。
元滦的目光直直地凝固在这片血肉上,一股沁着湿气的恶寒顺着脚踝蜿蜒向上,爬上他的背脊。
周围一同下车,之前在车上还有心情抱怨上司的队友,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之中。
这就是异种。
人类的天灾,杀戮与毁灭的代名词。
无论异种被宣传得多么邪恶恐怖,多么令人闻风丧胆,都在这具象化的死无全尸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死亡的气息如同甜蜜的情人,亲昵地环绕在每个人身边。
手中的枪搁得手心发痛,不知不觉中,元滦的舌根因过于用力地抵住上颚而泛出一股酸意。
“艹!”倏然,一声粗鲁的咒骂声在元滦耳边炸响。
骂完,那名在车上坐在元滦身旁朝他搭话,身材魁梧的男人便举着枪,一个箭步就冲向混乱的战场。
元滦的心脏猛地一跳,松口喘息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那味道如此刺鼻,却又如此真实。
他下意识拔腿,跟随着前者的脚步前行。
在奔跑的途中,元滦的余光忽然被一个刺眼的光点晃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望了过去,
目及之处,斧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一名队员正高举着那把几乎与其等高的巨大斧头,狠狠砍向一只异种!
那异种张着血盆大口,凶狠地朝对方咬去,可还是抵不过将被一斧头大力劈开,头部被劈成如同张开的捕蝇草的命运。
然而就在这即将杀死那只异种时,
另一只异种突然从脱离了其他队员的包围圈,转身直扑向对方的背后。
这样下去,那人必定会在杀死面前的那只异种后来不及转动武器,而被另一只异种从背后撕裂!
元滦呼吸一窒,心脏剧烈跳动到他不适的地步,太阳穴也刺痛了起来。
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可思议地站在了那只异种前进的道路上。
元滦:“……”
元滦:“?!?!”
元滦瞳孔战栗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异种,一从异种身身传来的恶臭腥风灌入鼻腔,他的大脑嗡鸣。
“……不。”他张了张嘴,发出没有什么用的推拒声,声音微弱得几近气音。
抬眸间,异种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已经近到元滦能看清挂在它身上的,属于人类的血肉。
元滦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枪瞄准正前方的异种,嘴唇嚅动:“别过来……”
他会……
被近在咫尺的危机感慑住,元滦感觉自己手脚似乎不听使唤地动弹不得,只能干站着,眼睁睁看着异种越来越近。
之前那名防剿局队员四分五裂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回。
……这样下去,他会死!
一个清晰的认知在元滦的意识中浮现。
随之,莫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将他淹没。
不,不不不不——!!!
那名挥斧的战士重重劈下斧头后,瞬间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
她猛地回头,看到元滦和扑来的异种,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紧接着是难以置信。
糟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人,元滦,是第一次面对异种。
第一次面对异种的人能顶住巨大的恐惧与压力不腿软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是一对一的正面作战!
在这种情况下,能动弹都算表现良好,贸然冲出来,只会……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挡在她身前元滦的背影,以及元滦那细细颤抖的双腿。
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想要冲上去,可一切发生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悲哀与沉痛:“快……!”
“砰——!”
枪声穿透耳膜,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