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准备过年
刘大姐刚才出去买了一碗面,刚进屋跟老太太说:“黄阿姨,你赶紧吃点热乎的。”
给老太太把面放在隔壁的小案桌上。
面是街口买的,煮面的时候特地交代过要煮硬点,端过来就刚刚好,里面应该是淋了点香油,味道格外的香,黄奶奶已经一两天没吃过热乎东西了,闻着这味道就有些受不了,接过筷子的那一瞬间,眼眶突然一酸。
她随手把筷子搁在了面碗上,伸手进口袋里面掏了掏,摸出一把零票子出来。
刘大姐知道她的性格,从里面拿了八毛钱出来:“不少收您的,也不多拿您的。”
黄奶奶点了点头,低头吃起面来。
趁着老奶奶吃面的功夫,刘大姐跟徐梦说:“小徐,给阿姨打把手。”
黄奶奶住在医院四五天,这才回来,家里连煤火都没生,其他的地方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她自己捡着脏的干了,从卧室拎起来痰盂,跟徐梦说:“你留意一下黄奶奶。”
说着就出了门。
徐梦心说果真是狠人,活该刘大姐被市里面嘉奖啊。
她则帮忙收拾了一下屋子,一边跟吃着面的黄奶奶说起话。
这屋子怪冷清的,有人说话心情也有点人情味。
黄奶奶低头吃着面,偶尔也会应一声,徐梦则是把家里简单拾掇了一下,顺便等刘大姐回来。
不多时刘大姐就带着刷干净了的痰盂回来了,脸上并无异色,徐梦就更佩服她了。
面碗洗了也泡好了脚,这才把老人扶到了床上休息。
黄奶奶回到家以后就没好好休息过,泡了脚以后周身都是舒服的,被窝里也被热水袋捂过了,现在只觉得周身都是暖意,困意也渐渐席卷而来,在床头坐着消食,挥挥手叫她们先回去了。
出门前,刘大姐看了一眼屋里,摇着头叹着气关上了门。
两人最后看着黄奶奶睡下了,才关上了门。
刘大姐摇头,老人这样下去,会痴呆的。
徐梦也好奇的很:“刘阿姨,黄奶奶家就她一个人住?”
刘大姐叹气:“可不就是一个人嘛,老伴儿前几年去世了,去年摔了一跤,腿脚就不大利索了,今年又生了两场病,你年轻别怪我多嘴,我也是有空才能来瞧瞧,你要是有心,想起来了就帮忙送点热水,看看她——”
她想说看看她人还在不在,但想到这话不吉利,就没说出口。
这几天刘大姐只要是有空,自己就会过来一趟,她干的是这份工作,拿的也是这份工资是没办法,可徐梦这个小丫头凭什么帮这个手,说的好听街坊邻里,可到底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那她这种情况,住养老院也比较好啊,为什么不住养老院去呢?”看黄奶奶那样,不像是没钱。
“哪有那么容易,她一走这房子就得给人沾了去。”想到唐慧,刘大姐心里就不舒服,以前唐慧也是这个街道的,后来嫁出去了,一直到老爷子去世之前,都没看过老人家。
这两年倒是走动的比较勤了,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房子。
其实唐慧稍微有良心些,黄奶奶也不是不可以把房子给她,但她偏要闹,走错了道,现在关系闹的这么僵,老人就更不会松这个口。
倘若为了房子,能做做样子出来也不错。
但就算做样子他们都不愿意,只想要房子。
无非是看老人的亲人都不在了,亲属里面也只有她这一个了,但前不久黄奶奶说这房子宁可捐给国家。
刘大姐说:“过几天我怕是也要经常出门,恐怕照顾不上老人,别的不说,就明天过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口热的,你说人老了又有什么意思,守着那么大间空荡荡的房子过日子,热水都喝不上一口。”
刚才黄奶奶把那一碗热汤面都喝完了,连汤底都没留下来一口,想来也是饿得很了。
徐梦回去就跟冯燕文念叨着这事。
冯燕文听了说:“也是可怜,这老太太不像是占人便宜的样子,明天你去人家里瞧瞧,送点吃的过去,要是给钱或者给东西你就收下,不然人家不愿意吃这口饭,回头咱们晚上一起过年,看她愿不愿意来,若不愿意来,就送一碗饺子过去。”
听说这老太太腿脚不好,大概是因为这样,不太愿意出门。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徐梦出去看,见到是王栓柱过来了,正拿着浆糊教孩子们糊红纸,外头的灯也给换成了红灯笼,看着格外喜庆,几个孩子高兴坏了,一个两个都围着王栓柱,院子里经过这么一装饰吗,年味也重了起来。
徐梦看着也觉着欢喜。
徐梦叫了一声“栓柱叔”,又问他在哪里过年。
王栓柱腼腆的说:“往年都是一个人过。”
冯燕文正好出来:“一起过来包饺子吧。”
王栓柱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冯老师这是在邀请他一起过年。
冯燕文笑着说:“今年我叫上了刘进他们三个,然后我跟徐梦莹莹三个,加上你就是七个,如果能把街头的黄阿姨叫过来,就是八个人了,一定很热闹,白天我们一起炸点东西吃,晚上就一起包饺子。”
原来不止邀请了他一个人。
王栓柱隐隐有些失望:“我没准备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在期盼什么,这个时候冯老师多留他几句,他心里应该是很欢喜的。
往年也是一个人过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今年却觉得格外冷清。
刘进却跟徐梦聊开了:“我想吃麻花,咱们炸点麻花吧,还有油饼,往年我妈妈做的油饼也很好吃,可惜我不会做,还有什么好吃的?”
徐梦跟他天花乱坠的聊:“我想吃肉丸子。”
明显肉丸子比麻花更有吸引力,刘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后面的老二也持赞同票:“那我也想吃肉丸子,咱们明早出去买肉呗,也不知道过年菜市场有没有人。”
正在跟冯燕文说着话的王栓柱突然说:“你就别去了,我去一趟吧,除夕市场上还营业,春节可能就不营业了,明早我去一趟市场,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我一并买了回来。”
那就是要一起过年的意思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贫瘠的不知道想吃什么才好。
但暂定了炸肉丸子跟炸麻花这两样。
正热闹着,张明卿带着团团也过来了,两人一人抱了一箱子东西。
“可巧了你们都在。”张明卿神采飞扬:“我们店刚刚才放假,明天不营业了休息个半个月,也给员工们都放放假,这是过年发的福利,给你也发了一份。”
徐梦微讶:“还有我的?”
张明卿嗔:“你不也是店里的?”
团团一来就不肯走了,冯燕文也撇开了王栓柱跟她去说话。
两人好久没见面了,有很多话要聊,王栓柱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跟徐梦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团团去找刘进几个孩子一起玩,徐梦跟黄晓莹一起清点东西。
一箱子苹果,一箱子鸭梨,还有一箱子小零食什么的,看来张明卿今年给店里发的福利不少啊,光这两箱子水果都有四五十斤重了,跟别提那一箱子零食。
黄晓莹压低了声音问徐梦:“这是谁啊。”
徐梦说:“我不是在一个火锅店帮人干活吗,是那家店的老板。”
真是没想到,张明卿说离婚就离婚,说开店就开店。
要不是她当初那么干脆,冯燕文当初准备开店也没那么利索,要不是在张明卿店里感受过一遭,徐梦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说干还挣得就去干了。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黄晓莹就已经对张明卿星星眼了。
女老板,可厉害了!
是的,张明卿给自己的定位是女老板,而不是老板娘。
她以前够了老板娘了,现在要当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女老板。
张明卿在这里待了一会儿,走之前跟徐梦说:“初八来你家拜年。”
徐梦高兴的冲冯燕文说:“她带了好多水果,还有零食呢。”
冯燕文看了一眼:“零食肯定是单独给你买的,回头你去店里可别说漏嘴了。”
原来妈妈也有这么多心机的,徐梦惊呆。
冯燕文摸了摸她的头,让她早点去睡觉:“明天肯定有人大清早放炮,早点起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果然很多人放炮,徐梦把头埋进被子里,又探出来,又埋进被子里,又探出来,如此几次就睡不着了,倒是黄晓莹睡的呼呼的。
“小猪崽子一样,睡的可真好。”徐梦起了身,出去追着胡同里放二踢脚的几个孩子:“大清早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了。”
那几个皮孩子见到有大孩子来追,呜溜一声就跑的没影儿了。
徐梦撵了一大截,好吧彻底没瞌睡了。
除夕这天,好多单位都要上班,培训班却是停了课了,冯燕文提前把年礼发给了周老师跟许老师,一人一袋奶糖,一袋子奶粉,另外两罐子桔子罐头,两人拿到东西也很高兴,腊月二十九上完课,培训班也就开始放假了,到正月初八才正式上课。
昨晚上韩季明送了一只鸡过来,在院子里拴着,今天跟王栓柱说好了一起吃饭,中午杀鸡煮饭吃,晚上包饺子,徐梦一起来就把院子给扫了,又去看了一眼大棚里面的青菜,虽说今年有大棚养着的,但棚里的青菜是一点都不长了,只是维持着不死的样子,一个月前是啥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好早前一家人就说好不扯这边的小青菜吃,要留着过年。
徐梦拿着盆,在棚里寻摸了半天,才找出一盆小青菜出来。
看着绿油油的青菜,她眼睛都直了。
这个冬天能够吃到的素菜真是太少了,普通百姓家就是这样。
隔壁杨三淑看到了她那盆菜,羡慕的眼珠子都直了:“赶明儿我也去挖点土回来,种点菜,平常不显多金贵,一到冬天看你们家吃几口,馋的我眼珠子都绿了。”
该大方的时候大方,该小气的时候小气,徐梦说:“谁还不是呢。”
好在杨三淑也没有找她讨青菜吃的意思。
青菜都洗完了,冯燕文才起来。
这段时间她几乎没休息过,过年这几天才得了几天清闲,今天可是好好睡了个午觉,早上一起来就见女儿在淘洗青菜,灶上已经蒸上东西了,就洗了把脸,洗漱好了以后直接去锅里拿了个馒头啃。
这也是人多形成的默契,谁想吃谁自己去拿。
不然这么多人,等人齐了再开餐,前前后后的哪能那么容易凑在一起。
“对了,早上你去看一眼黄奶奶吧,给她送俩馒头过去,家里还有开水,你过去的时候也带些过去,谁家没个困难的时候是不。”当初收留他们家的可是常喜家,冯燕文一直记着呢。
要不是东西送多了,常喜妈会客气的再送回来更多,过年的时候都该给他们多备点礼。
不过人情既然承下来了,徐梦经常教一教常喜学习上的事,常喜妈就很高兴了。
一边说着这话,常喜就过来了,手里拎着一袋子大米,一进院子就奔着厨房去,把大米放在厨房说:“我爸妈单位发的福利,家里吃面多吃米饭少,我妈说干脆给你们送一袋子,阿姨你才吃早饭呢。”
很快刘进他们几个也起来了,嗖的一下窜到厨房,就去拿馒头去了。
一人手里拿着个馒头,飞奔着出去玩。
小孩子好欢乐啊,徐梦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直了。
徐梦才好奇:“你起的也太早了。”
常喜揣着手,人在屋檐下蹦蹦跳跳,抱怨道:“还不是我爸妈,说什么要一起吃早饭,这么好睡的日子竟然把我从床上挖起来,真是可恶,我真是羡慕你们家。”
徐梦嘿嘿一笑:“羡慕我们家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是吧。”
反正早餐都在灶上热着。
常喜在这边磨蹭了一会儿才走,说是回去了以后她妈肯定要带她出去遛弯儿,见的都是叔叔阿姨,压根没她感兴趣的话题,而且那些人一见面就问成绩这种常规操作。
常喜一走,王栓柱就过来了,手里拎着两刀肉,一刀足足有五六斤重。
他把肉往案板上一放:“徐梦,你看够吗?”
一条梅头肉,一条是后腿肉,可都是好肉,这年头肥肉很难买的。
冯燕文惊了一下:“叫你过来吃两顿饭,你带这么多肉干嘛。”
王栓柱说:“我肉联厂的朋友送的。”
肯定是他打了招呼,人家才会送,不然谁会白白送人东西。
冯燕文赶紧让他把东西拎回去,王栓柱不肯,又是拉拉扯扯客气好一阵子。
徐梦:“”还真是累了。
“妈妈,待会儿晚上多包点饺子,让栓柱叔带回去吃吧,这天气放在外面稍微冻一下,能吃好一阵子了,栓柱叔你也别急着拒绝,我跟我妈明儿要回姥姥家去了,七八天不回来呢,这肉今天都得炸成丸子,或者弄成饺子。”
于是两人也不拉拉扯扯的了,愉快的达成了晚上要一起包饺子,然后分掉的共识。
第92章 说话别大喘气
因为黄晓莹也不回去,到时候多包一些,留在家里,他们几个也可以吃上速冻饺子,感受快乐人生。
弄完了这些,徐梦到黄奶奶家门口看了一眼,见里面有了动静,这才从家里夹了两个大白馒头,并一碟子萝卜咸菜,一起送去了黄奶奶家。
黄奶奶刚起床,早上很早她就醒了。
床上是暖和的,外头还是有些冷,她怕弄感冒了又要麻烦别人。
一推开门,就看见一手端着馒头,一手拎着热水瓶的徐梦走了过来。
“黄奶奶,我妈让我给你拿俩馒头过来,过年好啊。”徐梦一进屋,就把碗放在桌子上。
黄奶奶颤巍巍的走到橱柜那里,打开了橱柜要拿糖给徐梦吃,不多时就端出来一个盘子,一盘子放着花生,另一个盘子放着各种糖食,端到桌子前面,很是慈爱的看着她:“你也过年好,来,吃糖。”
徐梦眼前一热,这让她想到了远在小黄庄的冯姥姥。
每年回去,小老太太也是这样,攒着的不爱吃的糖食都留给她。
这世的徐梦很多爱好跟同龄人不一样,也不爱吃这些东西,但她还是从里面挑了个花生糖出来,放在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着,花生应该是新花生,香得很,她很有诚意的夸了几句,黄奶奶就颤抖着手,从里面挑出来好几块,都塞到徐梦手里,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这种老人很寂寞的很,徐梦又吃了一块,也催促着黄奶奶吃馒头。
“这是我们家老大他爸爸食堂里带回来的,早上我妈看蒸的有多,就让我给您送两个过来,今儿过年,您一个人在家也寂寞,要不去我们家吧,今儿还叫了王栓柱,中午晚上也都在我们家吃。”
黄奶奶掰着馒头开始吃:“没事儿,我一个人习惯了。”
徐梦继续说:“您要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晚上团年的时候来,那我们才算齐活呢,有老有小的,也够热闹,再说了又不是您一个人,您去了栓柱叔才不尴尬。”
黄奶奶似乎很心动,但是依旧表示要想想。
馒头只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她就没吃了。
这回没说要给钱的话,但是给了一把花生糖,让徐梦拿回去吃。
徐梦一脸惊喜的接了,又帮黄奶奶把煤火给填了新的,热水倒进她家热水瓶,拿着花生糖笑眯眯的告辞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王栓柱正在杀鸡,冯燕文正在烧热水,几个小孩儿一脸稀奇的看着杀鸡。
旺仔一脸好奇的看着那只鸡,小尾巴倒是没摇,夹在屁股后面,一脸的惊恐。
很好,小小的狗生就见识到了狠的。
徐梦赶紧把人赶走:“杀鸡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血腥,小孩儿真是没得看了么。
把孩子们赶走了,旺仔也摇着尾巴跟他们一起玩。
小奶狗没什么记性,才几天就忘记老二要揪他后脖领子的仇,开开心心的跟着他跑。
“真是的。”徐梦嘴上这样说,但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前世在徐家从没这样和谐过,到年纪大了依旧是一个人,这一世她本来也不太喜欢跟人相处的,但不知不觉就跟这几个小孩儿玩到了一处去,也不像前世那样排斥小孩子,觉得他们太吵闹了。
等鸡血都沥出来了,徐梦往里头加了一小勺盐,用勺子搅了搅,就放厨房去了。
这只鸡是老母鸡,在商量了一晚上以后,达成了喝老母鸡汤的一致愿望,这头王栓柱在杀鸡,那头黄晓莹在那边生炭火,待会儿老母鸡汤要用砂锅跟炭火慢慢熬,煮一大锅汤出来。
黄晓莹说的天花乱坠,保证很好喝,大家就放心让她去干了。
还是小孩儿好,很有干劲嘛!
徐梦走过去问要不要她帮忙,黄晓莹摇摇头。
冯燕文指着炉子说:“去剁肉。”她要帮着收拾鸡,都没人剁肉。
几个孩子倒是跃跃欲试的,但没人真拿他们当个劳动力。
徐梦赶紧把肉收拾出来,肥肉不需要那么多,留了一块给王栓柱待会儿带回去吗,她们家三个女性同胞都对肥肉无感,剩下的肉则弄成三七分,三分肥肉七分瘦肉,锵锵锵都剁成了肉馅儿,一半拿来炸肉丸子,一半就做饺子馅儿。
这会儿天还早,徐梦慢悠悠的剁着肉馅儿,吩咐几个孩子剥些荸荠出来,待会儿要拌进炸肉丸子里。
除了马蹄,还有胡萝卜,油条,这些都要剁成碎碎的。
等剁完感受了一下,明天大臂肯定疼。
以前,炸肉丸子这种东西,从来都落不到徐梦嘴里,她也就最馋这一口,一说起炸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肉丸子,她的热情度甚至比那几个孩子都高,而那几个娃这会儿也不玩了,什么都吸引不了他们,带着旺仔围在灶边上,看着那一盆肉,口水都要流出来。
老二一边咽口水一边说:“肉丸子好吃吗?”
老大点了点头:“以前一过年,我妈妈就炸丸子,可好吃了。”
老二有点伤感:“我都快忘记妈妈长什么样了。”他也想妈妈了。
平常也不会提起妈妈,但一到过年,就突然会想起来。
徐梦是后来才知道,这里面除了老大的妈妈是生病去世的,老二跟老三都不算是真正的孤儿,他俩的妈妈因为改嫁,才把孩子送人的。
这年头女人活着不容易,但孩子能活下来更不容易,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都没来看过孩子,会想起他们来吗,会担心孩子过的不好吗?
这会儿她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
算了,大过年的想这些干嘛?
炸了一会儿以后,肉丸子们陆续就浮了起来,约莫炸到金黄色就开始往外面捞。
几个孩子跃跃欲试,想用手去碗里抓,被徐梦无情的镇压了。
“烫得很,不想舌头被烫破皮就老实一些。”
几个孩子又把手缩了回去,眼巴巴的看着她。
徐梦不理他们,继续炸肉丸子,没看到有这么大一盆肉吗,忙着呢。
约摸着第一盆晾好了,徐梦自己尝了一个。
好吃,真好吃,香的她把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把第一批炸出来的盆递给老大:“拿出去给大家都尝尝,可不能吃太多了啊。”
几个孩子一声欢呼,飞奔着跑了出去,先是给冯阿姨和王叔叔吃,然后还有莹莹姐姐,轮到他们自己的时候,一个两个的,香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冯燕文也很高兴,她嘴里就嚼着孩子们塞过来的肉丸子。
以前家里人多,但哪有这么和谐,吃东西都是要靠抢的。
然后就是徐梦,这小妮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厨艺了,她赞道:“肉丸子炸的不错,梦梦你弄了多少?”
她这是怕人多不够吃。
徐梦把手里的盆扬起来给她看:“这么多呢,炸出来肯定比这里的更多。”
剁肉馅儿都剁的她手都麻了。
冯燕文看有这么多,惊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徐梦:“纯肉也不好吃,我加了点别的进去,就多了。”
冯燕文就问了几句加的是什么,母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王栓柱就把鸡给收拾出来了,然后丢给黄晓莹去料理。
这种走地鸡,个头不大,但浑身上下都是精瘦的肉,只看见黄晓莹熟练的挥刀砍成小块,一股脑的丢进砂锅里面,然后拍了块生姜进去,最后加了一大锅水,简单粗暴的放在炭火上烧。
徐梦傻眼:“这就叫厨艺?”
她一定是眼睛瞎了,这丫头号称自己厨艺棒棒哒,炖鸡汤很有一手。
黄晓莹撇了她一眼,一脸的不屑:“我看你是舅舅家的肉鸡吃多了,没吃过好的,这种鸡肉才好吃呢,骨头都是香的,我们村养的鸡都是这种,我奶奶每次要炖一大锅汤,别看汤多,但味道一点都不差,等会儿炖的差不多了就放点盐,放点白胡椒粉就是好的。”
这鸡还是韩季明弄来的,城里姑娘徐梦可没有吃过。
从徐梦有记忆开始,国内就有人饲养肉鸡了。
而现在流行的也跟以前不一样,肉鸡跟肥肉是最受欢迎的,每回徐家买鸡,也是紧着肉多的买,等到徐梦后来有钱了,这种走地鸡几乎绝种,花钱也未必能买来,所以徐梦把这只鸡拎回来以后,黄晓莹当机立断的就是要炖鸡汤喝,这么大的瓦罐家里头没有,还是临时买了一个过来用。
不到一会儿功夫,就闻到了香的不得了的鸡汤味。
徐梦哼起调调儿来:“最好的食材,要用最原始的烹饪手段”
鸡汤就放在屋檐下面煨着,到中午时候吃正正好。
徐梦心说最好还是要跟几个孩子交代一下,不然大过年的把鸡汤打了,她很难忍住不揍孩子,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了“咚——”的一声响,下意识的去看向瓦罐,见瓦罐还好好的在灶上,立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感受到有什么不对来。
“妈,不会是刘进他们几个撞哪里了吧。”徐梦心说不好,往外面跑去。
刚好没看见几个孩子,两人分开往两头找,才跑了几步就见到了声音来源的方向,这一看脑子顿时嗡嗡声炸响。
只看见黄奶奶站在院子中间,旁边是倒塌了半边的棚子,院子里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拿着根棍子,用棍子在黄奶奶的院子里四处砸,女的则拉住了老人不让她过去。
黄奶奶看着倒塌了半边的棚子,欲哭无泪。
大门也被捅塌了一半,女人尖利的声音叫嚷着:“咱两谁也不用住了,老娘今天给你砸塌了,看你以后还怎么住。”
原来声音是从这里传过去的。
徐梦怒气值飙升:“喂,你干嘛!”
唐慧看了过来,见到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拿她当回事说:“我砸自己家大门,关你什么事啊。”
这时候周围也有其他的邻居围了过来,见到是唐慧,也只能不咸不淡的劝几句。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唐慧也算是黄奶奶的亲侄女。
这样的亲属关系,外人也插不上手。
这时候有人劝徐梦:“你别管人家家里的事,这是她侄女,真是造孽啊,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亲戚。”
唐慧也知道这种事情外人也插不上手,连派出所的过来,每次也只是劝说几句,只要她不伤人,法律对这种亲人之间的纠纷,能约束的程度也很低。
这在乡下地方,以前有句专有名词,叫——吃绝户。
就算是在城市里,外人也不好管吃绝户。
看着破损的大门,黄奶奶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徐梦气得要命,但她到底是个小丫头片子,说话没份量,这个时候只有找个干部出来约束约束她了,想到干部自然就想到了热心的刘大姐,上回唐慧就是被刘大姐骂回去的。
于是徐梦想也不想,转身就往街道办跑去。
这时间,刘大姐还真在上班,国有单位都是要上完今年才放假。
但单位已经没什么人了,谭会计等人今天都没怎么过来,办公室就刘大姐一个人在,她也准备给自己多放半天假,哼着歌儿就锁上了抽屉。
锁头刚刚挂好,就有一个人跑了过来。
刘大姐往外面看去,就见到徐梦狂奔着跑来,一边跑一边喘着进了办公室。
这丫头一向都稳重,很少有这样冒冒失失的时候,刘大姐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下意识以为是老大他们几个搞了什么大事儿了,毕竟之前跟徐梦说过,万一孩子们有事就直接找她。
虽然有这样的心里准备,但徐梦一开口还是让刘大姐惊了一下:“不好了刘阿姨。”
刘大姐:“怎么了?”
徐梦是一路飞奔过来的,双手撑住膝盖,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黄奶奶,黄奶奶她——”
刘大姐心里头哇凉哇凉:“黄奶奶怎么了?”
这老太太,早该住养老院去了,守着那屋子有什么好的,出事最多的街坊就是她了。
徐梦总算喘匀了这口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完:“黄奶奶家被人给砸了!”
刘大姐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回肚子里,姑娘说话别大喘气!
第93章 长春街的居民好棒棒
两人到的时候唐慧两口子还没走。
院儿里乱七八糟的,黄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这几年让这些亲戚折腾的,身体就更不好了。
还没到就听到邻居说:“造孽,怎么摊上这样一家子亲戚。”
“那有什么办法,唐慧吃死了政府也拿她没办法,柿子专挑软的捏,你看黄阿姨都多少岁了,还能活多少年了,这几年都不能等。”
“这事儿是有缘故的,我听说——”
对面那妇女见到刘大姐过来,笑容满面的跟刘大姐打了声招呼,意在提醒面前这个。
正在狂炫别人家八卦的妇人顿时停住了嘴,眼神闪躲了一番,垂着眼皮子做老实状。
刘大姐狠狠的瞪了几个妇人一眼,走进了院子去,黄阿姨正在被唐慧拉拉扯扯,见到了刘大姐就松了一口气:“小刘,你过来了,唐慧她又来了。”
唐慧挑眉:“我怎么不能来了,这是我叔家,小时候我还在这里住过。”
以前唐慧家条件差,她这个叔叔最疼她,她小时候有段时间被接过来住过一阵子,但因为不习惯,后来又送回去了。
刘大姐说:“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唐慧见她又要来管闲事,便说:“我看她屋子太破了,带着我男人过来帮她修一修屋子,谁知道她小心之心,拦来拦去的,好事儿都变成了坏事,我可不是有心砸了她房子的,这屋子年岁大了,不结实了,指不定哪天就要塌。”
刘大姐说:“有你这样帮人修屋子的吗,这个同志,不许捅了啊,再捅我就要叫派出所的过来了。”
唐慧全程嬉皮笑脸。
吃绝户这种事,除非是他们家的长辈管,不然外人也管不了。
毕竟,黄奶奶是真绝户。
现在还剩的亲人,也就唐慧兄弟姐妹几个,其他人不管她怎么干,那她就可以出面,给黄奶奶“养老”。
刘大姐说:“这里是京市,是有法律的地方,你别以为亲戚上门闹事儿就不是事儿了,只要黄阿姨这个苦主愿意告你,我今天就去派出所报案,现在可是严打期间,你看治安队的管不管你,还有你在这里砸,未必不影响邻居,隔壁就是王栓柱家,你要是把他家砸了,你信不信他也会忍气吞声给憋着。”
听到严打两个字,唐慧一个哆嗦。
徐梦心说,严打治的就是你这种人。
闹事是吧,嚣张是吧,还以为你不怕!
以前没想到黄奶奶这边,隔壁就是王栓柱家,徐梦高声说道:“王叔叔,刚才这几个人在你隔壁砸墙,可能把你家墙也了,你在那头看一眼,要真砸了你家墙,就进去吱个声啊。”
大家齐齐看过去,果真见到王栓柱也来了。
原来刚才徐梦冲出去了就没回来,冯燕文心里担心,就跟王栓柱一起过来看看。
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王栓柱应了一声,闷头进了自家院子,其实他家跟孙奶奶家隔着的那堵墙壁本来就不太结实了,腊月的时候他还想找个瓦匠给糊下墙,今儿被砸了一下,果真松动了,有要垮下去的趋势。
王栓柱干脆一脚把那堵墙踢松了点。
沉着一张脸出去说:“墙松了,刚才我试了一下,怕是都成了危墙了。”
这堵墙一直都不结实,他知道黄奶奶也知道。
但倘若黄奶奶这时候戳穿这事,那就跟唐慧没关系,这时候所有*人目光,都投向黄奶奶,结果黄奶奶说:“刚才就是他们砸的,他们还想砸我。”
这就是没有的事了。
而唐慧也慌了神,当时慌里慌张的,她也没注意有没有砸到她,她当时也让男人悠着点了的。
黄奶奶年纪大了,但能住天桥下面去,这些人是连她在这里住到死都不乐意了。
唐慧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黄奶奶把牙一咬,心一横,指着那两人说:“一过来就催着我把房子过给她,说不通就开始砸,我现在且还有个房子呢,等我把房子给她了,岂不是要把我赶出去,我年纪大了,难道连住在自己家都有人看不过眼了,今儿我当着各位街坊邻里的面说句话,这房子我是怎么都不会给唐慧!”
一旁有人看刘大姐掺和着这事,还劝她说:“大姐,这事儿咱们也不好掺和,弄不好被人说图她家房子,尤其你还是有公职的,不方便好吧。”
刘大姐是个大好人,周围这一带的居民都服她。
正是因为这样,一向不爱掺和别人家破事儿的人,也怕她惹上麻烦。
那唐慧两口子又不是好惹的,以前叔叔在的时候从不来往也不孝敬,叔叔一死她就蹦跶出来了,以前年轻的时候,两口子就是一堆混混游子,年纪大了这脾气还没改,管这个事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徐梦看向刘大姐,她是个小姑娘,在这种场合说话都没份量。
刘大姐脸色没变。
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我管闲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有些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总之我遵从个人自己的意愿,既然黄奶奶说了这房子不给唐慧,这里几十口人都听到了,你们两口子过来惹事,干的就是流氓行为,我问你是不是想当流氓。”
徐梦泪牛,流氓罪原来是这样用的。
用的好,用的妙啊。
上人家里赶人走,他们不是流氓谁是。
唐慧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嚣张了,左右看了一眼众人,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你跟我走着瞧。”
朝她丈夫看了一眼,那男人心领神会,扔下棍子就要走人。
围观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大过年的谁想看这种热闹啊。
走了好,走了妙啊。
这时候响起男人的声音:“你想走就走?”
两人看过去,是刚才说墙塌了的那个男人。
王栓柱在外头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大家看见的“老实憨厚”“沉默寡言”的形象,此刻的他身上有一股子摄人的气势,指着那堵墙说:“那个怎么说。”
唐慧两口子面面相觑。
徐梦有些小兴奋,叫了一声:“王叔叔!”
唐慧男人觉得这男的也够厉害的,搞的他下不来台,心里早就把王栓柱祖宗都骂了七八百遍了,面上却堆起笑容出来,在口袋里头掏啊掏,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出来,递了一根到王栓柱跟前:“大哥,刚才那是误会。”
王栓柱并不接这烟。
这就是不给人面子了,男人咬了咬牙:“你说,这事儿怎么弄。”
王栓柱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修好。”
男人点了点头:“行。”
王栓柱继续说:“太吵了,以后不许来。”
这要是别人,说这话就有些没立场了,但王栓柱是正牌邻居,他说吵了就是吵了。
男人气的要命:“兄弟,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栓柱废话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已经转过身去了。
徐梦站出来说:“我叔说你们吵了,吵到他正常生活了,那就是吵到他了!”
男人气的要命,恶狠狠的丢下一百块钱,扔到地上说:“修墙的钱给你了,刚才我是无心的,这事儿就算了了。”
刘大姐斥责道:“以后不许往黄阿姨家乱来。”
唐慧男人嬉皮笑脸说:“这事儿您说了可不算,她老人家都这把年纪了,我们这些做儿孙的,怎么可能不经常探望一下呢?”
常喜妈走过去,扶住了颤巍巍的黄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多亲呢,仔细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唐慧你跟黄阿姨可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要论亲也不是这样论的,这亲戚关系,有人认才作数,没人认的那叫什么亲戚,自己贴上来的也叫亲戚吗,真是笑死人了。”
她也是这一带有名的泼妇,又是这一带的土著,说话很有份量。
常喜妈一下场,周围附和的声音就多了起来。
到底是合法继承,还是强抢民房,这事儿就看人怎么说了。
唐慧说:“我才是要笑掉大牙,这房子有我叔叔的一半儿,我要走我叔叔的总行了吧,这可是我们老唐家的事吗,你们几个外人凭什么来说三道四,这房子不给我,难不成给你们吗?”
话都说成这样了,黄奶奶此刻也有了清醒的认识。
老人家把手里的拐杖狠狠一敲:“我都还没死呢,这房子我卖了养老好不好!”
徐梦赶紧鼓掌:“是啊,黄奶奶有权处理自己的房子,她现在不卖了,想卖掉换钱养老,其实这个思路也对啊,你要是真想要这房子,让黄奶奶给你个友情价呗,毕竟大家是亲戚,这么大件儿,也没有白拿人家的道理吧。”
老人要真把房子卖了去养老,外人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她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只要说自己没钱生活了,你唐慧给不给?
拿不出来是吧,那我没办法了,人总要活下去,我得卖房子维持生活。
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对黄奶奶来说,未来房子能增值多少,能有多大的利益,跟她没一毛钱的干系,她能不能活到京市均价五万都不一定呢!
唐慧被气的脸通红,要她给这个死老太婆钱,门儿都没有!
她也会算算账的好不好,万一老太婆还活个十年,那她不亏死了。
万一老太婆临死之前不愿意把房子交出来了,她就更亏了。
徐梦叉着腰,顺表挑起本地人的团结意识:“以后别来长春街,我们这里都是五好家庭,尊老爱幼,我们不欢迎你,下次让我见到了,见一次打一次,欺负老人就是臭流氓。”
她随手拿起路边的棍子,追着唐慧两口子就撵。
常喜妈见状,也跟着搓火:“人家二老自己的房子,爱给谁给谁,想卖了都成,一个破亲戚而已,就好意思来闹了,真是好笑,亲儿子亲闺女也不能叫老人搬离自己的家,没出息的东西才盯着别人碗里那点东西瞧。”
人多势众,有一个起了头,长春街的邻居这才团结起来,一个个指着唐慧两口子骂:“滚滚滚,别来我们长春街撒野。”
“真是的,当我们长春街邻里是什么人呢,来我们这欺负老人了是吧。”这是成功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有几个妇女嘴皮子比较利索,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
徐梦心说,长春街的居民果真好棒棒啊。
第94章 谁稀罕他给的钱,王栓柱看了一眼那钱,掉头就走。……
谁稀罕他给的钱,王栓柱看了一眼那钱,掉头就走。
徐梦倒是稀罕,捡起来直接给了黄奶奶:“您拿着吧,拿去买营养品。”
看得出来黄奶奶靠着一点微末的退休金生活,并不是很有钱。
黄奶奶却不太想收,被周围的人劝了几句,最后还是收下了,就当时精神补偿。
这两口子一路走出了长春街才停下。
唐慧气的眼都红了,什么都没捞着还赔了一百块钱,她怒气冲冲的把男人的手甩开:“你干嘛赔他钱,那堵墙本来就是要塌了的。”
“你说我为什么要赔钱,万一真塌了,这事儿可就不是咱家,关起门来那点子事,还说你婶婶好搞定呢,哪里就好搞了,这房子说了多少年了还没弄到手,现如今明明要娶媳妇,娶了媳妇搁哪儿去?”
一说起这个话题,两口子就要吵架。
唐慧说:“还不是怪你偏心的爹妈,分房的时候把靠外间儿的分给了你大哥,现在他往外搭出去了两间啊,咱两还守着那间破屋子过日子,但凡你能哄的你爹妈高兴一点,我何至于要等着她死,这死老太婆也太能活了。”
六十几的时候看着就是要死不活了,结果七十几了还能蹦跶。
去年她使了个坏,让老人在家里摔了一跤。
一般老的不是说摔一跤就走了吗,她倒好在家里躺了三个月,又活蹦乱跳的蹦跶起来了,看眼下这架势,活到一百岁都有可能,想想老人要活一百岁,自己大概都不在了吧,唐慧心里就充满了绝望。
是的,她整天惦记着房子这事,烦躁的都提前绝经了。
这段时间越来越烦躁。
她叔死了都十几年了,那会儿老太太看着就是要断气了。
两人越说越气,又说到王栓柱身上来。
男人点了根烟,郁闷的蹲在路边上,一连抽了三口才歇了肚子里的邪火,刚才那情形,换他以前抡起东西就直接开干,在搞个什么流氓罪,这流氓罪判的好像还挺重。
两人商量了一下,又各自郁闷上了。
为着房子的事,今年势必连年都过不好
见唐慧走了,刘大姐连忙组织人帮忙收拾一下。
刚巧大过年,看热闹的人也齐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刘大姐干脆使唤起他们干活。
一面的围墙已经塌了,今天大过年的,也找不来人砌,这事儿还得过完年再搞,屋里已经乱糟糟的了,住人是不好住的了,这老太太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另一方面跟周围的邻居们讲,万一下次唐慧再来,街坊邻居们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实在不行的出句话也成,三人成虎,人多势众,刚才大家一窝蜂的出头,唐慧两口子不也落荒而逃了吗?
接下来就是要安顿下黄奶奶,屋子这样糟糕,住是肯定不能住了。
刘大姐问:“咱们街坊邻居的,有没有人行行好,让老太太上家住几天去,吃的用的到时候记账,不会亏了你们的,有人出来最好,没有我就要点名了啊。”
底下一阵嘘嘘索索起来。
但这年头也不缺热心人,很快站出来了好几个邻居,都表示愿意接黄奶奶去他们家过年。
这些人也都是边上的邻居,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住的也不是很远,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刘大姐扫了人群一眼:“黄奶奶家修好要一段时间,这一住至少要有半个月,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好心肠,但也要考虑一下家里的承受情况。”
中间有人犹豫了一下,手放了下去。
常喜妈出了这个头:“干脆就去我家吧,我家门口那间屋,之前冯老师过来住的就是那里的,那时候就收拾过一次,这回再收拾出来也不费多少功夫,且还是一间独立的屋子,住着也舒服一些,那间房以前是我妈住的,黄阿姨跟我妈关系好,我想应该是不介意住在那里。”
她顿了顿,剩下的话是跟黄奶奶说的:“这段时间您就宽心住在我那,万一我跟常喜她爸要出个远门,您还可以帮我看着点孩子不是?”
刘大姐看向黄奶奶。
黄奶奶犹豫了一下。
常喜妈继续说:“常喜小的时候,也没少麻烦您帮忙看着,怎么您老了倒是麻烦起我们来了,这里面我不说别人应该是我家跟你关系最近。”毕竟以前常喜姥姥就跟黄奶奶关系最好
黄奶奶只是略想了想,就点了点头:“那行,就是麻烦你了。”
常喜妈脸上露出笑容来:“不麻烦不麻烦,那边屋子小,又有些冷,晚上多整个盐水瓶,再生个火炉子,就算冷比这边没人看着也好些。”
她越说越觉得很好,老常正月初二就要出门,如果单位里没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正月初五她也要出门去了。
笑着跟黄奶奶说:“到时候还得麻烦您看着点常喜,这孩子今年高三了,没个定性的时候,我怕我们不在家,她人都要飞起来了,她小时候我们出了门,也多亏您帮忙看顾着她,现在您老了,我们照顾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常喜很不乐意妈妈这样说她,哼了一声,拉着徐梦的手说:“走去我家,帮我一起收拾收拾。”
黄奶奶的脸上这才浮现起微笑来,眼睛都比往常多了几分神采:“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小孩儿时候的事还拿到现在说。”
徐梦偷偷问常喜:“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家跟黄奶奶家有渊源呢?”
这年头把孩子丢别人家的事情不少见,还有人就是隔壁邻居抱大的,也没见人要什么好处。
但把老人丢别人家的事,就不常见了,所以徐梦才觉得稀奇。
常喜倒是很不以为然:“我姥姥,跟黄姥姥,是结伴的姐妹,有段时间我姥姥生病,我妈又要出去,都是多亏了黄姥姥照顾我俩,要不是怕唐慧闹,其实我妈是很想接黄姥姥去我家住的。”
要不是这次黄奶奶的房子也塌了,常喜妈估计也没机会提出来。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能把黄奶奶接家里来过年。
那多热闹啊!
两人迅速去了常喜家,之前那间房是杂物房,徐梦当时住进去的时候稍微收拾了一下,里面好多用不上的东西,当初都一并清理了,所以这间房现在也没放太多东西,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两人先是拿了抹布,把看得见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这屋子以前是常喜姥姥住的,老人家怕冷,所以这间屋子的封闭性很好,当初夏天住的时候觉得有些闷,冬天这里面却是不像黄奶奶家那么冷。
正收拾着,从黄奶奶家过来的人,抱着两床棉被过来了。
一床是垫褥子,一床是盖被,盖被倒也还好,垫褥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看着就不是很暖和。
常喜看了看,从自己家找出来一条半新不旧的珊瑚绒毯子,给垫在上面了,这毯子本来也有些旧,以后就干脆送给黄奶奶了。
盖被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晒过,上面散发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徐梦拿着鸡毛掸子拍了拍,顿时扬起好多尘。
“今儿有太阳,抱出去晒晒。”徐梦抱着就出了屋。
不多时刘大姐带着黄奶奶过来了,见两人正在晒被子,屋里也收拾干净了,暗暗点了点头,嘱咐人把黄奶奶要用的东西都放在屋里,除了煤炉子还拎过来了一袋子藕煤,以及老人日常要用的东西,就拉着常喜妈去一旁嘀嘀咕咕去了。
常喜笑容满面的说:“姥姥,您放心住我家里,等屋子修好了再回去。”
等黄晓莹过来找人,才知道都快过了午饭时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聊起这件事情,冯燕文都有些蔫蔫儿的,应付着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
徐梦也注意到了,心里猜到她大概想些什么。
据说唐慧小时候也是被黄奶奶当成孩子养过的,现在居然这样,别人可能感慨不深,冯燕文看了肯定觉得心里不舒服,她心里对妈妈的感情是很纯粹的,可是在外人看来,这种感情真的是纯粹的吗?
弄的徐梦的心情也不好了,她也知道有些话说多了没用,日久见人心,她一定会对妈妈好的,一辈子都对妈妈好。
死唐慧,害她妈妈心情都不好了。
好烦,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了过年,结果让唐慧给搅黄了气氛,徐梦真后悔刚才没一巴掌拍死她。
好在晚上包饺子的时候,冯燕文就恢复了,还高高兴兴的问几人:“饺子里要包硬币吗?”
传说中吃到钱会发财。
徐梦却是硬生生打了个摆子,小时候吃饺子吃太快,一口咬到硬币上,那口感到现在都还记得。
“不要。”
“那就包花生,吃到了也有福气。”
冯燕文做主,指挥着孩子们干活。
王栓柱负责和面,徐梦负责捏剂子,黄晓莹负责擀面,冯燕文跟几个孩子负责包。
中午要吃饱一点,因为晚饭会吃的比较晚。
年夜饭是把包饺子的功夫都算进去了的。
等春晚一开始,就开始慢慢开吃,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电视,顺便守岁,每年这个时候困了也要熬,熬到半夜各家各户都会放鞭炮,这个时候就是最热闹的时候了,鞭炮声可以持续半个晚上。
想想就很开心!
白天的时候已经把春联贴上,灯笼也挂上了,还不到天黑,灯笼里面的灯就点亮了,一家这样不稀奇,一条街这样氛就拉满了,可是喜庆的,春节的气氛格外的浓烈,按徐梦的说法,这样才叫过年。
孩子们从白天就开始兴奋了,哇哇乱叫着在院子里跑。
冯燕文干脆也不喊他们干活了,小孩儿来包饺子还是饺子包小孩儿。
饺子馅儿有白菜猪肉的,还有一个肉三鲜,里面还夹杂了几个包了生花生的饺子馅儿。
几个孩子都玩疯了,哪里还记得要包饺子这回事,等到饺子煮好了都不肯回来。
包了有十来颗花生的饺子晚上煮,结果晚上每个人都吃到了带花生的饺子。
老二毫不留情的点评:“肯定是阿姨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刚好每个人吃到一个,但我怎么就没发现阿姨是怎么作弊的呢?”
冯燕文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老二苦着脸在饺子堆里面翻,就没找到与众不同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几人跟一家人一样,围着桌子烤火看电视守岁。
今年是第一次,王栓柱没回去过年。
看着热热闹闹的院子,听着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倒数,没人觉得这种吵闹会让人烦躁。
等到了凌晨,放完了一串鞭炮,又给孩子们发了提前准备的压岁钱,王栓柱这才准备回去。
一想到家里冷锅冷灶和没人的院子,王栓柱就迈不动步子。
“等下。”冯燕文叫住了他。
王栓柱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就见到冯燕文拎着一盏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灯笼,外面的皮是红纸糊的,里面点的居然还是蜡烛,她把灯笼递到王栓柱的手上,说:“孩子们做的,是他们的心意,祝你春节快乐。”
“你也春节快乐。”王栓柱说:“你什么时候从老家回来?”
“初七。”
“什么时候走?”
“明早就走。”
“那行,明早我去送你。”
冯燕文想了想那天买的那么多东西,倒也没有拒绝,大致约了一下明早要走的时间,想到今天睡的都比较晚了,明天可能要多睡一会儿,就把时间约到了上午十点,反正拜年这事儿也不急。
三人稍微洗了洗就睡了,当天晚上一夜无梦。
第二天果然都起晚了,吃完早饭冯燕文就开始收拾东西。
徐梦早早就起来了,高中生的作息太可怕,两人把东西收拾好了,结果王栓柱还没来。
“要不我去他家找找?”东西确实有些多,徐梦说。
冯燕文看了一眼这么多东西,也有些头疼。
徐梦赶紧往王栓柱家去,两家住的又不是很远,走几步路就到了,站在门口喊了几声王栓柱的名字,都没人应,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人想象力太好也是很可怕的事情,就在纠结要不要进去敲敲门,看一看王栓柱是不是在家,是不是出了事的时候,隔壁家邻居出来看了一眼,说:
“你来找王栓柱?”
徐梦点了点头:“我有事儿找他,叫了半天没人应门,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邻居笑着说:“大清早有人敲他门,把人给叫走了。”
徐梦松了一口气,问是谁叫他走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看了徐梦一眼,犹豫着开口:“是他以前的小舅子,没那么快回。”
他敢这么肯定的说,应该对这家人很了解。
徐梦跟这人道了声谢,转身就回去了,只跟冯燕文说起王栓柱被人临时叫走的事。
冯燕文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计划要改了,原本想着王栓柱有车,到时候绑车上的东西,现在都得放在小推车上面,让黄晓莹去送一下,等到了车站黄晓莹再把车推回来就是了。
黄晓莹没意见。
于是又开始整理东西,重一些的比如白酒罐头,都放在推车底下,边边角角就塞些糖果零食,最后都塞不下的,一人背着点拎着些也能都带走。
几个人出了门就往汽车站奔去。
这时候的汽车站也在市区老城区,离这里不是很远,春节这样的日子,路上连自行车都少,几人走的稍微快一些,眼看就到了车站外头了。
冯燕文交代了又交代,叮嘱黄晓莹说:“你记得晚上要锁院子门,在家里别乱跑,没事就看看书,家里的吃的都是给你买的,想吃就自己拆了吃了,不用特地给我们留着。”
把黄晓莹一个人放在家里,她还是不放心。
虽然前几天都拜托了杨三淑照看她了。
黄晓莹也有自己不放心的地方,再三叮嘱冯燕文:“我知道啦,我不会乱跑的,这几天肯定在家好好待着,倒是你别跟我妈说漏嘴了。”
“那你以后都不回了?”
“反正我不想回,她也不会想我的。”黄晓莹想了想:“或者等我以后有钱了再回。”
现在回去干嘛,伺候全家老小吃喝拉撒吗,她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在二姨这里住着,她也不是白吃白喝,有时间就自己看看书复习,或者以后干脆给二姨打工好了,反正她店里以后也是要招人的,这次二姨出门给她准备了吃的,过年还给了她一百块压岁钱,黄晓莹这辈子都没这么富裕过。
一旦过惯了好日子,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徐梦等的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要不放心跟着一起去姥姥家。”
黄晓莹一秒抗拒:“我不要!”
徐梦拍了拍她肩膀:“不要就回家吧,别说那么多了,我跟我妈郑重给你承诺,一定不会给你卖了的,这几天你也就在家给我们好好看着家,别让人给我们把家给拆了就行。”
黄晓莹眼睛走了一下神。
徐梦拍了拍她:“怎么了?”
黄晓莹摇了摇头:“没事,我一定会好好守着屋子。”
第95章 道别的话说了一箩筐,黄晓莹把人送上了车还没走。冯燕文……
道别的话说了一箩筐,黄晓莹把人送上了车还没走。
冯燕文笑着打趣她:“你要不要回去,我跟你妈妈好好说一声,让她不领着你回家。”
这话放在黄晓莹耳朵里,简直跟“我不要你了”没什么区别。
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充满了抗拒:“还是不要了,我不想回去,二姨你也不要跟姥姥说啊,我怕姥姥心里憋不住事儿。”
眼神里都充满了抗拒。
徐梦想到后世被催生二胎的眼神,大概就是这样的。
徐梦拍了拍她的肩膀:“骗你的啦,家都要给你看着了,可不许乱跑啊。”
黄晓莹有些不好意思:“我会在家好好待着的了。”
徐梦安慰她:“没事的,肯定不会说漏嘴的啊。”
黄晓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冯燕文这才愿意相信,黄晓莹是真的不想回,那她就不合适再提让她回去的事了,这孩子心思多很敏感,会觉得是她这里容不下对方,她也拍了拍黄晓莹的肩膀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这事儿也不跟家里人提了,怕他们藏不住事儿。
不告诉妈妈就好。
今天春节,出门的人少,票价也涨了一倍,两人买了票上车,车上居然也没有别人,于是就找了司机位置后面的位置坐,这里不容易晕车,前面的空间也大,两人把东西齐整的摆在前面,招司机师傅看了好几眼,最后用当地话问:“你是当地人?”
冯燕文也用老家话回他:“嗯,回娘家。”
司机马上用羡慕的口吻说:“嫁进城的,命好哦。”
冯燕文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
等了一会儿,车上陆续也上来了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嫁到当地,或者是考上大学进城的人,大家手里拎着的东西都不少,有些甚至拎了个行李箱,纷纷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到大约十一点,没什么人过来了,汽车才起程往城外开去。
这一路还算顺利,司机在路上停了几回,陆续捡了几个人上车,等走到一半的路程时,车上也陆陆续续坐满了。
车子出了城以后,路面开始颠簸起来,大多数路是铺装的柏油马路,也有些地方要走村道,虽说北方的路不像南方那样弯弯绕绕,但这一路上颠簸,外加时快时慢,有时候还会绕路接人,让人晕车想睡觉,有些人甚至打开窗户,直接吐了出来。
冯燕文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面掏出来两个橙子,一个塞到徐梦手里:“剥开了把皮捂在鼻子上,要是实在还晕,就眯着眼睛睡会儿,睡着了就不晕了,东西我看着。”
两人都是吃了一点早饭就动身了,刚开始还担心路上会饿,但在车上颠了半路才发现,饿是不可能饿的,光闻着这味儿就够够的了。
徐梦从小就晕车,这个毛病后来坐多了车就没有了,现在她连公交车都坐的少,晕车是很自然的,捂着橙子皮果真好些,只是眯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等醒来发现已经远离京市,于是换冯燕文睡会儿,徐梦就坐在窗户边上,借着橙子皮的那点味道,掩盖车里难闻的味儿。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就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县城到了
“姐,这一路顺利不?”一下车,冯燕武就迎了过来。
冯燕文睡的迷迷糊糊,汽车停下来了,徐梦才把她叫起来。
昨晚上没睡好,今早又起的太早,没想到车上这么好睡,竟然睡的比平常在家里都沉。
两人东西多,等人差不多走完了,才开始搬东西。
看着堆积如小山一样的东西,冯燕武惊呆了,知道姐姐这半年混的不错,但手脚又太大了吧,生怕她把钱给花完了,好在他也就是念一念,说完该搬就搬,这一个冬天下来,他看着比以前还清瘦了一些,惹的冯燕文看了又看,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不是说家里日子过的还好,怎么瘦了这么多?”冯燕文说:“自己家里就是养鸡的,鸡蛋跟鸡肉平常没少吃吧。”
有冯燕武在,他是不会让姐姐干活的,等东西都搬上车了,这才抬头回应她说:“没办法这阵子忙坏了,把厂里的货都清了,今年地里种了好几亩的白菜,也是这一阵卖的,我都没睡上几个小时,每天不是家里就是地里,也得亏了大外甥女提醒,今年的白菜可是卖出了好价钱。”
当时黄玲玲要买那些塑料篷布,他还嫌花钱,最后还是她按头让家里买了的。
虽说塑料布的价格贵,但用好了好生收起来,来年又可以再用,爱惜点用个十来年都没问题,而今年的白菜价格一涨,赚了不止多少个塑料篷布的价格出来。
冯燕武嘿嘿一笑:“当初村里不少人笑话咱,可你知道到过年前后,这些人就笑不出来了,你知道五亩地的白菜,卖了多少钱?”
徐梦眼睛一亮,不敢猜:“我哪里知道啊?”
过年前后,市面上白菜都到了五毛钱一斤的价格了,但冯家这么多白菜,总不能是舅舅自己运到市场上零售的吧,冯燕武比了个手势:“七千多!”
徐梦眼皮子一跳,这么多!
冯燕文心里头也高兴:“这一年到头光种白菜也够了,来年还要种点东西吗?”
她很高兴弟弟没有忘本,鸡厂的事情跟家里都兼顾到了。
冯燕武说:“过完年了就把地翻一翻,还要种一季麦子的。”
冯燕文:“光地里的活儿都不老少了吧,这季节翻地可不轻松。”
以前没嫁人的时候,她也是要在地里干活的,这个季节北方都是冻土,要等到开春了,地里化冻了才能翻地,其实年前就该翻的,但那会儿种了白菜翻不了,等翻完了地,再来一场倒春寒,就能把地里的虫卵冻死一部分,到时候在地里烧些秸秆出来,能烧死大半虫卵。
那会儿翻地都靠牛拉犁,现在北方很多地方都用上农用机了。
北方不比南方,土地广袤,很容易上机器。
冯燕武说:“现在是还有人自己翻地,但咱们家人力不够,一般来犁地的人了,给点钱让人给翻,十来亩地呢,开春以后土地如果还是冻着,牛都要累死。”
开春以后地底下也未必化冻了,但比冬天冻的硬邦邦的,要好翻一些,农用机器翻的快的话,租一天能来回翻好几趟了,其实比家里养头牛还划算。
一边说着话,车子一边就开动了。
这一开起来就没办法说话,冯燕武在前排带着大口罩,冯燕文跟徐梦把脸包在围巾里面,就算是这样,风呼呼的刮着,人都快冻成冰棍了,好在冯燕武出门前在后面放了一床大棉被,里面又放了两个热水袋,不然真的要冻死在路上,即便是这样,到小黄庄的时候,两人也被冻的够呛。
这边的风俗女儿回来拜年都是正月初一,冯燕文到的时候,冯燕子早已经到了,正在跟冯姥姥冯姥爷两个老人说着话,她家几个闺女在外间看电视吃东西,小的几个跟冯燕文也不熟,见到她了也就腼腆的叫声二姨。
听到外头有车子的响声,冯燕子往外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笑着说:“咱们家的大学生回来了。”
俩老的忙迎了出来:“冷吧,家里都收拾好了,进去里头烤烤。”
去年家里都盖了新房子,老人的房间还是砌了个炕,这季节就在炕上坐着,冯燕子面前的小炕桌上摆着各种干果点心,想必是老人拿出来招待人的,她把磕掉的瓜子皮放在小炕桌边上,堆的满满的。
尽管知道妹妹离婚以后过的还不错,还是被冯燕文带回来的东西给惊住了。
两盒京八件,看上去就不便宜了。
还有各式的罐头糖果点心,连饼干都是京市才买得*到的式样,最底下放着的那箱子红星二锅头,足足有十二瓶,看得姐夫黄河眼珠子都直了,脱口而出:“大妹这是发财了啊。”
冯燕子撇撇嘴,心里觉得妹妹把她压下去了,嘴上还是记得占便宜:“你也没给姐带点东西?”
冯燕文自然是给她也准备了的,不然这个姐姐得数落她一整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瓶罐头两包糖出来,塞到了冯燕子手上:“就在这里给你拜年了。”
意思是不去小黄庄了。
冯燕子看了看给父母送了那一堆,再看看给自己的,心里可不大痛快,她这人嘴上又是个没把门的,有什么嘴上就跟着带了出来:“不是说发财了吗,就这样对你亲姐姐?”
徐梦在一旁不好说什么,但冯燕文却不乐意了。
我给你拜年,你不得给我拜年?
冯燕文把她手里的那两瓶罐头又拿了回来:“我不知道你看不上,那你还给我好了。”
她刚才看到大姐的样子就来气,临走前黄晓莹还千叮万嘱的,生怕妈妈问起她来,结果冯燕子就跟没发生过什么事儿一样,眼珠子放光,都盯到她带过来的东西上了,恨不得都搂回家去才好。
冯姥姥看着她这样也觉得头疼:“好了,大过年的吵吵个什么劲。”
这个时候冯燕子的二女儿黄晓婷过来,瞧了徐梦一眼说:“表姐来了。”
徐梦也同她打招呼:“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黄晓婷说:“我们早上就来了。”
拜个年,这是连早饭都一起蹭上了。
黄晓婷看着这个表姐的一身打扮,可真够气派的吗,新新的黑羽绒服,这衣服整个村子也只看到过一两件,没想到表姐就这样大喇喇的穿在身上,她有些嫉妒的瞥了徐梦好几眼。
毕竟是城里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像她,家里那么多孩子,冯燕子压根顾不上她,就算再疼爱别的女儿,也是比不过儿子的,黄晓莹一走,家务重担就顺位转移到老二跟老三身上。
天知道黄晓婷现在有多怨念,大冬天河里的水那么冷,她妈就跟个后娘似的,逼着她跟老三一起下河洗衣服。
弟弟还不爱惜东西,新买来的衣服,昨儿个穿上的,今儿就脏了,洗的时候别提多难洗。
冯燕子的小儿子黄诚也过来打招呼,仰着小脑袋问:“你就是我表姐吗?”
他身上穿着一身簇新的棉袄子,脸蛋上被冻出来两朵高原红。
徐梦“嗯”了一声。
黄诚睁着大大的眼睛问:“你是不是我姨妈捡来的。”
周围的大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冯姥姥更是呵斥了一声:“冯燕子,你怎么管你儿子的。”
冯燕子马上把孩子护在怀里:“他怎么讲话了,他讲的难道不是大实话?”
黄诚指着徐梦大声叫:“她是捡来的那个姐姐,她不是咱们家自己人。”
冯姥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大声呵斥:“黄诚,冯燕子你不教育你儿子,要不要我替你抽他一顿。”
以前冯姥姥管几个孩子可是很严厉的,犯了错要抽鞭子。
徐梦翻了个白眼:“是啊,我是我妈捡来的,你也是你妈捡来的。”
周围的大人一静,然后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黄诚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求助的看向冯燕子,他怎么可能是捡来的,妈妈可喜欢他了。
“妈妈?”
“对,你是你妈在粪坑里面捞起来的,不信你问问你妈,她肯定要骗你不是。”徐梦继续说。
黄诚的眼睛慢慢蓄起来泪水,想从母亲嘴里听到答案。
“诚诚,你是妈妈生的。”冯燕子恶狠狠的看向徐梦:“你干嘛逗他哭。”
他哭,他会哭他有理啊。
这段时间听黄晓莹偶尔提起这个弟弟,只要他一哭,冯燕子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给他摘下来,别看黄晓莹比他大了十来岁,在这小破孩儿面前,可没少吃暗亏,所以徐梦对他的印象本来就很差了,偏他还要招惹她。
这种熊孩子,就要更熊的治治他。
徐梦看向黄诚小哭包,递给他一个“你看果然吧”的眼神。
黄诚愣了愣,然后铺天盖地的哭声传了出来,冯燕子赶紧抱住他,好一顿安慰,结果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认死理,既然刚才徐梦说了他是捡来的,那八成他也是捡来的,黄诚只觉得内心受了一万点伤害,到是把一旁看热闹的憋了个内伤。
他想从徐梦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结果徐梦用眼神告诉他:“你是捡来的,你就是捡来的。”
十万点伤害。
第96章 别人也就罢了
黄诚这个年纪,很难分清楚真话假话。
黄晓婷埋怨道:“你干嘛跟他说这些,把他逗哭了你有什么好。”一副爱护弟弟好姐姐的款。
这家伙也阴险的很,平常冯燕子安排她们姐妹两个一起干活,她总会偷奸耍滑赖给大姐,按后世的说法就是茶得很。
现在好了,把大姐逼走了,她又能有多快乐。
王室可以顺位继承王位,穷人家闺女儿就只能顺位继承家务活。
徐梦瞥了她一眼:“怎么了,他哭你不高兴吗,刚才我还看到你偷笑了。”
好吧,大家一起抓狂吧。
冯燕子气鼓鼓的看向二女儿:“黄晓婷!”
黄晓婷见平常拿这招对付大姐有用,结果徐梦跟本不是大姐。
“哇,呜呜呜”黄诚大声的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哭法
花了好久才哄好这个哭包。
冯燕子气的要命,一边哄着儿子,一边把东西抢了回来:“我是你亲姐自然让着你,东西再少我也不嫌弃你。”
徐梦撇了撇嘴,嘴上跟长了花儿似的,其实每一句都在埋汰人,她甜甜的跟冯燕子拜年:“大姨,那我也在这里给你拜年了。”
这年头,小孩儿给你拜年,还是要给红包,冯燕子脸皮再厚也是要给的,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五块钱出来,塞到徐梦手上:“这是大姨给你填的学费,好好念书。”
徐梦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给个五块钱就当学费了,你咋不说给我填嫁妆呢,可真够装的。
她拿了钱,冯燕子的几个孩子就巴巴的看着冯燕文。
冯燕文只当没看见。
倒不是冯燕文小气,一般是主人家给拜年的压岁钱,可不带拜年的出去撒,让人家知道了会说你这人有点钱开始轻狂,冯燕文就从随身带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包果冻,遇上叫她的,一人手里塞上一把。
孩子们拿了吃的,欢天喜地的就跑了,剩下一个一脸不满的冯燕子。
“大妹,你也是发财了,怎么越来越小气了。”冯燕子阴阳怪气的笑道:“难怪人家说越有钱的越抠门。”
冯姥姥觉得眼睛疼,瞪大闺女一眼:“行了行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你妹妹那么远过来,来一趟容易吗,先让人进去喝杯热茶。”
笑眯眯的看向徐梦:“真好,又长高了。”
徐梦从小就喜欢冯姥姥,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小时候藏着吃的留给她,也从不嫌弃她是捡来的闺女儿。
黄玲玲出来的晚些,手里抱着刚刚睡醒的孩子正在哄,一见面就问:“中午吃了没,要不先给你俩煮碗面压一压。”
过年期间,家里是要吃三顿饭的,冯燕子来的早,已经吃过一顿午饭了,这会儿不早不晚的,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吃晚饭了,所以徐梦不想吃了:“路上有些晕车,我不是很饿,待会儿吃点零食垫吧垫吧就行了。”
冯燕文也是这样说,她倒好些,进城的那一段她都在睡着,当时徐梦是醒着的,那车走走停停,最容易晕车,下车的时候徐梦都差点吐了。
一家人进了姥姥住的屋子。
这屋子是新盖的,窗户很大很亮堂,炕床从头砌到尾,很大的一片,现在底下烧着火,上面就暖烘烘的,徐梦一坐上面,伸懒腰就想睡觉。
冯姥姥就给她身上搭了一条珊瑚绒的毯子,笑眯眯让人说话声音轻点。
冯燕子小声问:“她都这么大了,读完高中该说亲了吧?”
冯燕文接不上姐姐的话,硬着头皮说:“要是考上了大学,还是要读个大学的。”
冯燕子顿时觉得妹妹可能是读书读傻了,别说捡来的闺女儿了,亲生的也没有这样惯着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啥,你还送她读书,这可是赔钱货,你那么喜欢给人养孩子,要不也给我养两个。”
冯燕文看了一眼徐梦,心说想得美。
这个话题不止一个人提过,一般人说她也就是笑笑。
但冯燕子是她姐姐,两人就算是再不熟,也是一个娘胎里面爬出来的,多少有些亲情在,她不想再跟姐姐聊这些,想把这个话题刹住。
冯燕文说:“也多亏了徐梦给我出主意,开路子,我才能挣点钱,别看她还在念书,自己手里也是有点小生意,至少能养得活她自己,我倒是不操心她的事。”
这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冯燕子,徐梦她不是吃闲饭,靠她养着的。
冯姥姥笑着说:“我就知道徐梦从小就是好的,可能干了这孩子,小时候比大人主意都多,今年——”
见婆婆要说漏嘴,黄玲玲赶紧抓了一把花生糖塞到老太太手里:“妈你吃这个。”
冯姥姥看了大闺女一眼,就不说了。
冯燕子狠狠地瞪了弟媳妇一眼,她就知道家里有什么事是瞒着她的。
冯姥姥把那把花生糖放回糖盒里,这里面的东西太硬,她可吃不了。
不过刚才的话头算是就此打住了。
过了一会儿冯燕子的小儿子跑了进来,大声嚷嚷着说:“妈,涛涛推我。”
说完抱着冯燕子的大腿就大哭了起来。
他在家里就是宝贝,只要说哪个姐姐对他不好,妈妈立刻就能把姐姐们揍一顿,他就不信了涛涛还是外人,妈妈会护着涛涛。
涛涛就是冯燕武的儿子。
冯燕子心疼儿子,见儿子一张小脸气鼓鼓的,连缘由都不问,马上对黄玲玲发脾气:“再不管管你儿子,以后迟早要闯祸,乖儿子你给妈看看啊,身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磕到哪里了,你赶紧让你儿子过来给他道歉,真是没家教。”
有些话是故意对着所有人说的。
黄玲玲都给气笑了。
正巧涛涛进来,黄诚跑上去就踢他的小腿。
涛涛身形灵活的躲过了,黄诚这一踢可是使了大力气的,那力气没有着落点,人就直直的往前扑了过去了。
冯燕子当时离的比较近,伸手想去捞儿子,谁知道一把没捞着,黄诚还是跌了个狗吃屎,顿时屋子里就响起震天的哭声:“涛涛打我,涛涛打我,妈妈你打涛涛。”
涛涛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来的,哪里会站着让他打,早就机灵的冲到妈妈身后去了。
冯燕子一看涛涛灵活的躲开了,就气的要命,抱着儿子就要来打涛涛,她对娘家是憋了一口气的,上次找冯燕文两姐弟借钱被拒,她心里就隐隐怀疑是弟媳妇在私底下撺掇的,早就看黄玲玲母子两个不顺眼了,刚好碰到儿子被打这事,一并把内心的火气给发了出来。
屋子里人多,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大人去打小孩子,马上就有人出来拉住了她。
冯燕子气的要命。
黄诚哭的稀里哗啦,非要他妈打一下涛涛才罢休。
冯燕子只能对着空气挥几下手:“打打打,我给你打了涛涛。”
但黄诚今年都五岁了,早就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大人有没有真的打,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冯燕子刚才使的是虚力,还是跟以前那样糊弄着他玩儿呢,以前他跌倒了,妈妈就会打地,一边打一边会说给你报仇了。
所以涛涛根本就不肯罢休,非要真的打涛涛一顿不可。
吵吵闹闹的,终于是把徐梦给彻底吵醒了,她想看看是哪个熊孩子在哭,就看到哭的鼻涕泡糊一脸的黄诚。
黄晓莹经常跟她说,家里把这个四岁的弟弟管的无法无天,想干嘛就干嘛,他还会撒谎,但每次冯燕子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逮着女儿打,她最不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小弟。
徐梦看到这熊孩子也不喜欢。
这时候冯燕文跟冯姥姥已经把冯燕子拉开了。
冯姥姥拉长了脸说:“我知道你宝贝儿子,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哪怕之前诚诚的话你没分清楚对错,进来的时候他干的事你可是看到了的,明明是诚诚没有踢到涛涛,自己摔了一跤,你怎么能不分对错的打孩子呢?”
这也太是非不分了些。
冯燕子才不是讲道理的人:“那肯定也是因为冯子涛打了我们诚诚,诚诚才要报仇的,是不是,诚诚有仇必报是个好孩子。”
黄诚立马哭的很大声:“对,我就是报仇,冯子涛打我,他打我。”
涛涛板着小脸说:“那也是他先动手的。”
孩子心里藏不住话,意思就是承认自己打了1。
冯燕子一蹦三尺高,指着黄玲玲就骂:“你看你看,你儿子也没说没打。”
涛涛口齿伶俐一些,立刻就说:“是黄诚推我,我才推回去的,他没站稳就坐在地上了,我没有打他。”
黄诚立刻道:“我没推你。”
涛涛说:“你刚才明明推我了,而且刚才有人看见了,你敢不敢把人叫进来问。”
黄诚显然是平常在家扯谎扯惯了的,还有母亲的刻意引导,不管好的赖的,反正都是他占理,见说不过涛涛,趴在母亲怀里就耍赖,反正平常在家他也是这样欺负姐姐,不管对错,妈妈肯定会骂姐姐一顿,如果他坚持,妈妈还会打姐姐。
房子不大,哭声震天,几乎要把人天灵盖给掀翻。
徐梦现在还在起床气,睁开眼好久了一直都听着哭声,吼了一嗓子:“别哭了,再哭给你扔山里去。”
这一声吼估计是黄诚这辈子听到最厉害的呵斥,顿时不敢出声了,只是在哼哼唧唧的哭着。
徐梦更烦躁了:“也不许哭。”
黄诚这么大的孩子,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妈妈打不了那个吼他的凶女人,他本来也不是真哭,这会儿就更不想哭了,小声的啜泣起来。
孩子不哭,大人却上头的很,冯燕子怒了。
这是她生了五个闺女儿才生出来的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平常在家都舍不得大声跟他说一句话,生怕把他吓到了,这会儿让徐梦吼了两嗓子,竟然都不会哭了,她气的不轻,矛头又对准了徐梦。
“你凭什么这么凶我儿子。”
徐梦耷拉着眼皮子:“他好吵。”
黄玲玲没绷住,笑出声来,她早就对大姑姐不满了。
但到底是外人,她不好评价她怎么带娃,像冯燕子这样,把自己孩子当眼珠子的不是没有,但很少有人这样惯着孩子宠着孩子,这样顺着他,长大了以后不得成个小霸王么,她把涛涛拉过去,她儿子又没有错,总之想打她儿子就是不行。
冯燕子顿时觉得全家都在欺负她,全家都在针对她,心里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家里三姐弟,她年纪最大也最吃亏,嫁出去那会儿大家都困难,家里也什么都没给她。
等到了冯燕文的时候还是没钱,但冯燕文长得好,嫁到了首都,不管徐家多不好,在冯燕子看来也是享福了的。
等到了冯燕武的时候,家里条件又更好了些,冯燕武跟人一起办了养鸡场,挣了不少钱,父母年纪虽然大了但身体好,也能帮衬着他们,但在冯燕子眼里,三姐弟里面就她最吃亏,弟弟妹妹也没说拉扯她一把。
加上今天这事儿,冯姥姥是一点都没站她,她就更气更觉得父母偏心。
冯燕子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尤其是看到徐梦穿着一身簇新的羽绒服后达到了顶峰。
这年头街头就有定做羽绒服的店,但一般人也做不起,今天她来娘家拜年,看见娘家每个人都穿着一身崭新的羽绒服,而自己家拖家带口的,除了给黄诚买了一身新衣裳,全家都是穿着去年的旧衣服。
别人倒也罢了,凭什么徐梦这个养女凭什么也过这么好的生活。
第97章 手表丢了
冯燕子气的要命,伤人的话也就随口说出来了:“什么人都当自己是正经亲戚了,当年你妈要下乡,怕乡下买不到你吃的药,怕你死了才丢城里的,这些年是我妹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但冯燕文你有没有搞错,跟你有血缘关系的是我们这些人,不是她,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她爹妈以后找过来,你看她还会不会要你。”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且不说别人,就是徐梦也不知道当初她父母把她放在城里,是因为这个理由。
不光徐家人没有跟她说过,连冯燕文都从不跟她提,但这事儿冯燕子是怎么知道的?
徐梦转念一想,冯燕子这是在挑拨,她居心可恶。
这是告诉她,她亲生父母当初放弃她是迫不得已,也的告诉冯燕文,养大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这话要是平常也就罢了,偏偏刚发生过黄奶奶家的事情,黄奶奶夫妻以前也是把唐慧当做亲生的养大,可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这是在杀人诛心!
闹了这么一场,一家人差点不欢而散,吃晚饭的时候气氛也不太好,冯燕子带着孩子们临走前,冯燕武又叫住了她,给了每个孩子一人两张十块钱的压岁钱,冯姥姥也给了孩子们一人两张,她脸上才好看些。
等人走了冯姥姥就一直叹气。
这个大闺女过的是苦,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拉扯一把,但她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那会儿冯燕武联合了村里几个小青年一起搞养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家姐姐,但是去黄庄找她说这件事,冯燕子一口一个没钱,只想让男人来厂里打点工挣点死钱,后来厂里挣到钱了,她又开始心里不平衡,不满足拿那几个死工资,撺掇着男人跟他提条件。
这要不是亲姐姐,冯燕武真想把人给赶出去。
去年家里入冬前搞大棚,也不是没通知过她,再不济买个一亩地的塑料膜,那也花不了几个钱,冯燕子又怕这怕那的,背后还跟人说风凉话:“五亩地的白菜都没收,回头我看他哭的日子都有。”
当时还得意洋洋的,一直到了冬至往后,蔬菜价格越来越贵,冯燕子就笑不出来了。
明里暗里还打听娘家挣了多少钱。
眼睛里头都是钱。
一说起大闺女,冯姥姥就直叹气,都是自己亲生的,哪个过得不好都心疼,偏生老大是这样的性格,扶也扶不起,拉也拉不动,一直到了晚上涛涛给奶奶讲故事,才把老人家哄的开心些。
等人走了,冯姥姥才有时间拉着女儿说体己话:“刚才她说的那些,你也别往心里去,亲生的不亲生的,要看缘分的,有些亲生的未必好,有些不是亲生的未必不好,总之这人呐,都是命,你看她是不是我亲生的,现如今我还没靠上她养老,一年下来补贴她不少,我这人又容易心软,看不得你们哪一个过的不好”
挣的那点钱都贴补子女了。
以前冯燕文不好,每次过来都贴补她。
现在倒是不给二闺女贴钱了,但每次冯燕武进城,带到城里蔬菜鸡蛋和肉鸡也不老少,这一个冬天冯燕文母女都没怎么买过菜,全吃娘家给的,给冯燕子的也不少。
她家窟窿大,家里有六个孩子要养,个个儿张嘴吃饭就是不少钱,每年到了买农药化肥的时候,她就上娘家哭穷,冯姥姥看不过她这么苦,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贴补了大女儿。
弄的一个儿子倒是没得她多少补贴。
不过俩老人现在还是劳动力,这就算是对儿子最大的补贴,今年冬天一共种了这五亩地的白菜,卖完以后冯燕武还分了她一千块钱,给她过年,她本来想着给大闺女补贴个三百,让她把日子过好,闹了这么一场,就歇了给她钱的信息,只掏出去一百给孩子们压岁钱,这些钱最后肯定会落到大女儿手里的,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冯燕文沉默了一下:“我知道的,徐梦这孩子好,说句实话要不是她,我干不出今天的是事情出来,我这半年来我也挣了不少钱,您也少惦记这些。”
冯姥姥拍拍她的手:“你也是好孩子,徐梦也是好孩子,千万不要因为她的话离了心,别说她亲生父母不知道在哪,就算哪天真的找回来了,养恩不比生恩大?她就算认了亲生父母,也是跟你亲的,可就算她不认亲生父母,以后组织了家庭,也是会跟父母渐渐疏远的,你可不能把孩子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了。”
免得以后会难过,会失望,会失衡。
有冯姥姥这样一开脱,冯燕文郁闷的心情算是好些了,母女两个又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
冯姥姥又问:“你现在这个年纪又不是不能生,就没有合适的?”
冯燕文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徐梦却发现,她手腕上的那个表竟然不见了。
为了给她卡考试时间,冯燕文特地花了几百买了一块机械表,徐梦没事养成了看手表的习惯。
“妈,我表丢哪儿了?”
“啥样的表?”黄玲玲冲了过来。
屋里的人听到了也一个个的围了过来,都在问她上回看表是什么时候。
“银色的机械表,我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拧发条。”徐梦回忆了一下:“刚才进屋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后来就没看了,刚才去看就没了。”
冯燕文握住她的手,看了又看,确认表没有藏在手腕里头,也没有隔在衣服里,又在她刚才活动过的地方翻了翻:“刚她在炕上睡觉还脱了下棉衣,会不会是把表扣挂下来了,掉炕上了,那表扣我早说了不结实,让你换松紧的。”
机械表是按扣式的,那扣子挂住了毛衣,说不定就会掉下来。
这季节炕上的东西多,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也不一定。
徐梦倒是不急,她都没出屋子,这屋子里也没进来过什么外人,一块表而已,不至于招来飞天大盗。
结果一家人找了半天,把炕上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把手表找出来。
黄玲玲拉着徐梦的手安慰:“你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呢,这几天咱们边边角角的好好找找,实在找不到舅妈再送你一块。”虽然一块表不便宜,但今冬家里挣了不少钱,也不是买不起。
徐梦倒是很宽心:“肯定能找到的,我就待在这屋子里没出去过。”
冯姥姥宽慰她说:“有时候找东西就是这样,你拼命找不出来,啥时候不要了,就给你跑出来了,反正都在屋里,也不会跑别处去,实在不行姥姥把我的电子表给你。”
徐梦瀑布汗,那表花了她大几百,可不是几块钱的电子表。
“姥姥,您的表好好收好了,我不要您的表。”徐梦说:“都是自己家里的人,肯定能找到。”
冯燕文也不是很担心,一家人正准备围在一起说会儿话呢,涛涛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进屋就问:“梦梦姐姐,你们找什么呢?”
黄玲玲挥挥手:“小孩儿出去玩去,别在这捣乱。”
他来这里不添乱就算了,不指望他能帮上忙。
但小孩儿就是好奇心强,你叫他留着帮忙他或许干不了什么,但你要叫他走,他是决计不会轻易走的,涛涛贴着徐梦撒娇道:“到底要找什么嘛,你给我说我给你找啊,我最会找东西了,妈妈藏起来的果冻,我一下子就找到了!”
童言童语实在可爱,一家人都被他给逗乐了。
徐梦把他抱了起来:“我手表不见了,你帮我找。”
涛涛小身板一挺,就从徐梦身上跳了下来,手表他知道的,爸爸就有一块,平常看时间用的,他喜欢把耳朵凑上去,听里面滴答滴答的声音,但后来手表玩的久了也就不稀罕了。
“姐姐的表是不是白色的。”
严格来说徐梦的手表是银色,但小孩不会区分银色跟白色,就一起叫白色了。
徐梦一听,伸手搭在涛涛肩膀上,俯下身子跟他对视,小孩儿的眼神清澈而又纯净,这样的孩子不会撒谎,一家人的表情也都变的严肃了起来。
黄玲玲笑着打趣:“平常就没少藏他的零食,没想到这会儿起了作用了,你说手表在哪,你要是能找到,妈妈奖励你东宝!”
东宝可是好东西,哪怕现在冯家条件再好,要买一瓶都要磨妈妈半天。
涛涛指着外面的方向说:“那你们可找不到了。”
他说:“因为我刚才看见黄诚捡走了一块表,揣兜里拿走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冯燕文脸色一变,骑着车子就要追出去。
冯燕武赶紧拦住她:“我送你,走的快些。”
等冯燕文骑着车追到他们,估计得走到黄庄了。
一家人是吃了晚饭才走的,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
但冯燕子应该还没走远。
她家人多,出来的时候虽然骑了辆自行车,一辆车却带不了那么多孩子,刚才走的时候是黄河是让比较小的小五坐在前面的杆儿上,后头坐着冯燕子抱着黄诚,小二小三小四三个在下面走。
现在日头落的早,两个大人走走停停等着孩子们一起。
后来看日头越来越晚了,冯燕子丢下一句话:“我们先回去,你们三个先走着,等到家了把小五小六丢家里,再回来接你们。”
小四儿害怕,委屈的叫了一声“妈妈”。
冯燕子咬了咬牙,拍了拍黄河的背:“快点走吧,赶天黑回来接她们几个。”
反正也是些小丫头,谁没事嫌的蛋疼捡回去养,真要有人捡走,她还得谢谢人了。
几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自行车绝尘而去。
北方的农村土地广袤,好长一段都没有人家,一到天黑就各种可怕。
小四儿拉着三姐的衣袖:“姐,会不会有狼。”
小三儿比她大两岁,是五姐妹里面最聪明的一个,老神在在的说:“放心,有狼也给人打来吃了。”
但好在这一带都是平原,不像南方有山有林,就算把孩子们丢在这里走路,只要没有坏人出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然后冯燕子就心大的让男人骑着车一路蹭蹭往前。
三个小丫头被丢在后面,走走跑跑,走到大概一半的位置,天就有些黑了。
黄晓婷心中焦急,走的不免就快了些。
小四儿快哭了,她的脚都跑麻了:“等等我,等等我,我走不动了。”
黄晓婷恶狠狠的说:“再哭,再哭也没人会抱你,你再不走快点,等下天黑了就会被狼外婆叼走。”
小四儿心里害怕极了。
她也才八岁,但已经很懂事了,虽然很委屈但憋住了不哭。
小三儿在前面看着不落忍,跟她说:“你走快些,等到家了我分个泡泡糖给你。”
小四儿愣是憋住了没哭,跑到姐姐后面:“三姐,谁给你的泡泡糖?”
小三儿神神秘秘的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二姐。”
小四儿郑重点了点头。
小三儿瞅着二姐越走越远才说:“刚才那个姐姐给我的。”
这个姐姐说的是徐梦。
跟黄晓婷不一样,这两个妹妹其实还挺喜欢徐梦的。
城里来的姐姐,又漂亮,还给她们零食吃。
徐梦虽然不喜欢黄晓婷,但跟其他几个表妹却是没什么过节,尤其是几个小的,看着小孩儿糯巴巴的眼神,觉得不忍心,就抓了几把零食给她们,结果小三儿运气比较好,一堆水果糖里面掺了两个大大泡泡糖,她忍痛决定分妹妹一个。
这个泡泡糖一个要一毛五分钱呢,对于平常零花钱几乎为零的孩子们来说是很难得了。
姐姐这么大方!
小四儿向往的说:“听说那个姐姐是京市来的呢,你知道为什么二姐不喜欢她吗?”
小三儿看了一眼二姐,撇过头去,压低了声音跟她说:“我听说啊,那会儿姨妈没生孩子,咱妈又生了一堆姑娘,想叫姨妈收养了咱二姐,结果姨妈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了,收养谁不收养谁,冯燕文又做不了主。
但冯燕子不这样想,还动不动念叨个几句。
这样的抱怨没什么用,倒是把黄晓婷的傲气给念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差了一步就成了城里孩子。
黄晓婷从小就做梦,梦见城里姨妈会把自己接走,家里每次交代她跟姐姐一起干的活她也是抗拒的,甚至把徐梦也恨上了,今天看见徐梦一身新衣裳,她心情本来就不好,结果姨妈也没跟她多说几句话。
妈妈不是说,姨妈最喜欢她了的吗?
黄晓婷心情不好,又觉得两个妹妹太吵,干脆把她俩丢在了后面。
本来小三儿想追着姐姐的脚步走的,谁知道她越走越远,干脆就不追了,放缓了脚步对小四说:“咱两把泡泡糖分了吧?”
小四两眼放光,这可是大大泡泡糖,她一直都很羡慕人家能吹大泡泡。
俩孩子也顾不得天黑,蹲在地上,一个在兜里掏,一个就在旁边巴巴的看着,小三儿本来就是很能藏东西的孩子,呼啦啦的一下子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不少东西,有冯燕文塞的果冻,徐梦给的糖,还有黄玲玲给的饼干。
小四儿没有姐姐机灵嘴甜,得的东西也少,只有冯燕文进门时给她的那把果冻,可惜那点她早就吃完了。
“哇。”小四儿嘴里发出阵阵惊呼:“姐姐你好厉害。”
冯燕武开着三轮摩托,带着冯燕文母女两个,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第98章 俺娘威武
此时天都要黑了,周围一片寂静,要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冯燕武肯定会怀疑自己碰到了鬼片现场。
那俩孩子看*到刺眼的灯光也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楚从车里下来的人的时候,两人狂喜飞奔着往前,一个叫着“舅舅”,一个叫“姨妈”,小三儿眼神巴巴的看向冯燕文,指望着她还能从兜里掏出一把吃的出来。
但这次冯燕文没有。
徐梦也看到这俩姐妹了,简直惊呆,这里可是野外,这俩孩子在干嘛,大过年的出门拜年,还穿着红衣扎着小辫儿。
要不是认识她们,真的会以为晚上碰到了俩小鬼,会吓死!
“你妈呢?”见到这俩孩子的时候,冯燕武简直懵了。
这个姐姐一向不靠谱,但以往也不这样啊,这种天黑的时候,她把孩子丢在路上,这是有多心大,以为没有狼路上就没有坏人了?
小四儿天真无邪的说:“我妈说一车带不下这么多人,她跟爸爸先回家,到家了把他们撂下,再回来接我们。”
冯燕武:“你二姐呢?”
要带也只能带几个小的,大的肯定坐不下,不然不会丢俩小的在路上等。
小三儿指着前面:“二姐走的快,到前面去了。”
徐梦无fuck说:“行,你们先上车吧。”
冯燕武也骂了一句脏话,把俩孩子抱上车。
其实刚才他想着送大姐一下,结果大姐闹脾气,才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徐梦也觉得这个大姨很心大,这俩孩子胆子也大,都这个点了,她俩还有心情蹲在这里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两人怀里一人被塞了一个,这俩孩子穿的破破烂烂,但抱在手里却是暖烘烘的,跟两个小暖炉一样,看样子人身体很好,她捏了捏小四儿的小手:“软软哒。”
老三聪明一些,冲着两人笑:“姨妈,姐姐。”
老四窝在徐梦怀里,身体有点僵硬,她跟这个姐姐不太熟。
两人点了点头,到底是自己亲外甥女,血浓于水,冯燕文就笑着跟两个孩子讲话,老四也还好,问一句能搭上一句,老三却是个很机灵的孩子,还能反过来套大人的话,冯燕文有些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外甥女,又忍不住在她口袋里塞吃的。
现在可是过年,口袋里装的都是吃的。
徐梦看着她嘴里嚼着东西,就问:“吃的什么?”
老三伸手从嘴里掏出一小块东西来:“泡泡糖!”
又塞了回去,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脚丫子一晃一晃的,甚是惬意。
徐梦:“”
冯燕文却是很喜欢这种胆子大的孩子的,耐心跟她讲:“手上有细菌,从嘴里拿出来的东西就不要吃了。”
小三儿干瞪眼:“啊?”
冯燕文:“吐了吧。”
小三儿惊恐的捂住了嘴巴,她刚刚把甜味咬掉,还没开始吹泡泡呢,怎么能吐掉。
徐梦却被两人的对话逗的哈哈大笑,肩膀都在剧烈抖动着,本来丢了手表,一路过来积压的要爆炸的情绪,也消减了不少。
天黑起来很快,这会儿就已经天黑了。
冯燕武走了一阵,总算是看见了在路上小跑着的人影。
黄晓婷甩掉了两个妹妹,一阵小跑,眼看着快要进村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已经黑了,她才不想在路上等妹妹们一起走,谁也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会回来接他们。
这样想着,她走的就很快,一路上几乎的跑着回去的,压根没有要等等两个妹妹的意思,好不容易看到村子里的灯光了,黄晓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脚步也放缓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后面有声音。
——是三轮车的声音。
黄晓婷往后面看了过去,就见到亮着灯的三轮车,突突突的跑到她跟前,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二姐,二姐——”
是小三儿和小四儿,俩孩子被抱着,裹得紧紧的,脸蛋红扑扑的正朝她挥手呢。
骑车的那人是舅舅,一见到她,冯燕武就把车停在她旁边,招呼她上来坐。
黄晓婷跑了这么久,也累的够呛,这会儿小腿肚子都在发抖,冯燕武还没停车的时候,她就不想走了,但她不想跟徐梦坐在一起,绕了半圈挤在冯燕文那边坐着。
其实冯燕文也感觉到了,黄晓婷对徐梦的不喜欢。
也感受到了徐梦不喜欢她。
一个亲外甥女,一个是女儿,她也很难调停。
黄晓婷悄声问三妹:“你们是什么时候遇到舅舅的?”
小三儿的手揣在兜兜里,那里藏了一兜兜的糖,刚才姨妈给的,她是不会告诉二姐的,二姐刚才把她们扔半路上,实在是太没义气了!
“你一走,我们就没走啦,在原地等爸爸。”小三儿的表情人畜无害。
黄晓婷简直想吐血,那不是她刚走没多久,舅舅就来了吗,结果她跑到吐血,两个妹妹在原地等着,干脆一路被送回来了,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叫什么事儿啊!
徐梦却在一旁暗爽,让你抛下两个妹妹先跑,活该了吧
冯燕子刚刚到家,就让男人赶紧回去接几个孩子。
一下车,黄诚就鬼鬼祟祟的往他屋里跑。
冯燕子赶紧叫住了他:“你给我把衣服换一下,一天到晚跟泥里面打滚了一样的,身上这件新衣都穿不了几次。”
这衣服平常都不要穿,弄脏了要洗,洗多了就不保暖了。
她要去扒黄诚的衣服,黄诚却往后退了几步。
冯燕子还以为儿子是护食,没往多处想,跟他说:“乖儿子,咱们这衣服不好穿太多次,后面家里来客人了,去你姑家里拜年都要穿的,这大正月的穿脏了,洗了也不能干啊,你乖。”
黄诚又退了一步,这个时候从他身上掉下来个东西出来。
冯燕子的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
“这啥?”
“是我捡来的。”黄诚紧紧护住手里的东西。
但冯燕子看到了,是一块手表,她心陡然跳的好快,这种表至少要一百多一块,而且看着还很新,一看就不可能是坏的被人扔掉的,她一把就把表攥在了手心里,掌心传来手表微弱的,一下一下跳动的节奏。
冯燕子的心也跟着手表的跳动,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你从哪里得来的?”
黄诚已经很会看大人脸色了,他掂量了一下母亲的神情,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这才大大方方的说:“是在外婆家里捡来的。”
冯燕子摊开手表,见是一块梅花牌的机械表,表盘一看就是女士的,别看这几年收入涨了,手表反而没有以前那么稀罕,但即便如此,冯燕子家里也买不起一块机械手表,想都没想就叮嘱儿子:“你怎么捡到的?”
黄诚便把刚才在姥姥家炕上,发现手表的过程一讲,还跟冯燕子再三强调:“是她自己掉了,我又没有偷,谁看到就是谁的。”
冯燕子便觉得儿子这副不愿意吃亏的性格,得到了自己真传,狠狠的亲了儿子一口。
“这表,妈妈给你管着,好不好?”
黄诚惊呆了,他已经有自我意识了。
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父母也很惯着他,以前姐姐们的东西,只要是他闹上一闹,妈妈也会让姐姐把东西让给他,但没想到妈妈看到手表竟然想据为己有。
“我不要,这表是我的,我不给你。”黄诚还想留着自己玩的。
冯燕子脸上的表情一滞:“乖儿子,这表可贵了,你是小孩儿怎么能拿着这么贵的东西呢,妈给你保管,等你长大了给你啊。”
这话,黄诚可听的不要太多,妈妈以前就经常跟姐姐们讲。
最后东西落到了妈妈这里,就不可能给姐姐的。
作为家里最护食的孩子,黄诚是不可能把东西给妈妈的,瞬间变了脸色,狂哭起来:“这个表是我的,我不给你,我才不给你呢!”
母子两个正在拉拉扯扯的时候,一辆三轮车嘟嘟嘟嘟停在了黄家大门口。
冯燕文狠狠冲了过去,指着手表就问:“徐梦的手表,怎么会在你们这?”
“哎呀,你拉我手干嘛?”
冯燕文气呼呼的继续问:“我女儿的手表怎么会在你们这里,谁偷的?”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冯燕子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说:“有话不能好好讲吗?”
冯燕文伸手就要抢手表,结果冯燕子抓了死紧不肯松手,姐妹两个拉拉扯扯间,把个表带都扯坏了,冯燕文气的一巴掌就呼在了冯燕子手上,怒吼一声:“你给我松手,我再问你一次,谁偷的我女儿的手表。”
从小到大她都是柔柔弱弱的性子,今天居然为了徐梦的手表要打人,她居然还打了大姐,就连后赶过来的冯燕武都惊呆了,愣愣的看着两个姐姐说不出话来,二姐今天也太生猛了。
就连徐梦也惊呆了,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冯燕文打人呢。
额滴个乖乖,俺娘是开启了什么技能吗?
今天的冯燕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巴掌呼完了又呼了一巴掌,狠狠的又抽了冯燕子一巴掌,直接把冯燕子抽懵了,一边打一边骂:“我就没见过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孩子你不管我就帮你管,今天下午是不是你在炕上捡到了徐梦的表?”
徐梦惊的下巴都要惊呆了,俺娘威武啊。
然后黄诚就被揪过来,一只手扒了他的棉裤就要打他屁股。
黄诚估计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打过,隔着棉裤抽可能没啥感觉,隔着秋裤打可真是太疼了,疼的他当时眼泪就要蹦出来了,冯燕子哪里能受得了人这样打她儿子啊,“嗷——”了一声就要冲过去跟冯燕文拼命。
冯燕武也早就看不惯那小子了,既然大姐看的跟宝贝一样,索性好好教训一下。
他好歹也是当舅舅的,也有教育外甥的责任。
况且这孩子的脾性,不把他打服了,以后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他扑过去就拦住大姐:“大姐,咱们别冲动,你有话好好跟大姐说,咱们亲姐弟是吧,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冯燕子到底是个女的,拦她的可是她牛高马大的弟弟,偏这个时候她男人不知道跑哪里去接孩子了,或许是刚才跟冯燕武错过了,双方都没注意到,或许是坏心眼的弟弟,刚才故意不叫姐夫,总之家里现在就这几个大人,冯燕武把大姐拦住了,冲冯燕文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可怜黄诚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样的挫折,白天被徐梦训了一顿,晚上又被二姨抽了一顿。
冯燕文也是带过孩子的,知道轻重,打的又是屁股这种不会打出毛病的地方,下手下的就有点狠,是打的黄诚真的疼了怕了求饶了,把白天的事情一一道来。
这孩子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呢,哭哭啼啼的说:“是我在炕上捡到的,不是我偷的,呜呜呜。”
啪啪啪——
冯燕文抽了他屁股好几下,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有主的东西都不能随便捡,捡到了也要交公,不然就是偷。”
黄诚哭着说:“谁说的,我娘不是这样说的。”
徐梦恶狠狠的冲他瞪眼睛:“俺娘说的,俺娘是老师,老师说的。”
黄诚已经上过一学期的幼儿园了,现在很怕老师,抬起眼皮子看了冯燕文好几眼,这才点了点头说:“我以后一定不乱拿东西。”
不管了,先认个怂再说。
第99章 教育孩子
冯燕子气了个仰倒,指着冯燕文就骂:“你凭什么打我儿子教训我儿子。”
徐梦抢白:“凭你家儿子拿了我手表,你不教育他,我们帮你教育教育,这手表是我的,几百块钱买来的,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胆子拿,真不知道你平常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这孩子迟早要给你养废了。”
她就知道有这种短视的父母,教育孩子绝不能在外头吃亏。
但是没想到她大姨就是这种人,真是奇葩照进现实。
冯燕文今天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瞬间凶狠起来,打一巴掌说一句:“外面的东西也是能随便拿的,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知不知道,现在不管管你,以后有你家消停日子过!”
黄诚的哭声已经响破天际了。
二姨咋这么凶!
平常他只要跟妈妈低头认错,妈妈就只会象征性的拍几下屁股,谁也没跟他说过打屁股这么疼啊,黄诚现在只想骂人,但他也知道二姨不是他妈,这会儿要是骂了,二姨肯定会抽的更凶。
黄晓婷在旁边看着,事不关己。
小四儿蠢萌蠢萌的,还想拉架来着,被小三儿扯住了袖子,拼命冲她使眼色:“你傻啊,他平常没少欺负你吧,干嘛替他说话,放心吧不会出事,二姨悠着点打的,也就疼一下。”
见小四儿还是一副不落忍的样子,补充了一句:“拢共加起来还没咱妈打你那巴掌疼。”
那次是小四儿在外面跟这孩子一起玩,他不由分说的推了姐姐一把,小四儿没站稳差点摔倒,然后就把黄诚给绊倒了,本来这事儿就是黄诚自作自受,小三儿还在旁边嘲笑他呢,冯燕子就从屋里冲出来,给了两姐妹一人一巴掌,还因为是小四儿把他绊倒的害他哭,给她多扔了几巴掌。
打的这孩子脸肿了好一阵,现在想想就疼。
冯燕子自以为这样是对儿子好,其实不知道多拉仇恨,家里这群孩子没一个是真心喜欢弟弟的。
小三儿面上最喜欢这个弟弟,实则看他倒霉就开心。
冯燕文已经从偷东西说到撒谎这上面来了:“白天,是不是你先推的涛涛,涛涛又反退回去的,等涛涛进来了,你又要你妈妈打他,没人跟你讲过这个道理吗,不能随便欺负别人?”
小三儿眼睛放光,把妹妹拉出了门去。
哼,该的,白天明明是他推的涛涛。
但她们不敢说,说了回来就会挨一顿好的。
黄诚又挨了几下,哭的已经没什么声音了,冯燕子生怕哭怀了她儿子,也哭着叫他认个错,但冯燕文听着,就觉得她大姐不诚心,想了想对冯燕武说:“这孩子你拎回去,让我帮你教育几天。”
又跟冯燕子说:“等上学了你再来接他。”
这可是冯燕子的心头肉,这会儿她满脑子的就是万一儿子在姥姥家被虐待了怎么办。
“不行,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会带。”
“是吧,要不你赔我手表。”冯燕文也不跟她客气:“你别不是真以为这手表是三瓜俩枣就买的起的吧,这表五六百块钱,我要是去报案都可以立案了,今儿我是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带他回去帮你教育几天,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我才不管。”
对黄诚说:“想好了没,是报警去警察局,还是跟着我去姥姥家。”
要是平常,黄诚肯定愿意去姥姥家。
但今儿被揍一顿,竟然有些怕眼前这个姨妈,哪怕他也曾经幻想过京市的姨妈以后把他也接去城里享福,小眼睛偷看了冯燕子好几眼,最后哭着叫:“妈妈。”
徐梦心说,活该,谁叫你偷东西。
她记得前世这孩子就没教好,出了事就找姐姐,后来姐姐们也兜不住了,他在外头借了人好多钱,自己跑到南方去躲债,追债的人却一路追到了冯燕武家,那会儿冯燕武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他这座大庙,就连冯姥姥都给他气得要死,那会儿已经没人能够制得住他了,送进去关过几次,出来了还是犯案。
他又没有杀人放火,总不能把他毙了是吧。
后来还是冯燕武想了个办法,把他丢精神病院,但真到了那时候受到的损失也不小。
这孩子小时候不教,长大了只会更管不了。
徐梦也觉得好,冲冯燕文比了个大拇指。
俺娘今天可太威武了。
冯燕子看了一眼那手表,咬了咬牙:“你把他带走吧。”
她也赔不起。
又跟黄诚说:“你去姥姥家住半个月,开学我再来接你。”
黄诚欲哭无泪,只得应下。
这要是别的孩子,接走了就接走了,她巴不得。
但黄诚是她的宝贝心肝肉,这么多年从没离开过一天的,往年也只有农闲时回娘家打秋风,才会带着回去住几天,娘家那边的生活条件比这边要好,就算不农忙,也几乎每天都有好菜吃,一顿有个炒鸡蛋是基本的,偶尔也杀鸡,碰到农忙,几乎天天都吃肉,就拿今天整的这顿来说,都比她家好了几个档次。
吃喝她都就不愁,就是怕这孩子被揍。
冯燕文现在怎么这凶,打起孩子来也忒狠了点。
冯燕文就提溜着黄诚上了车,一路突突突的出了门。
冯燕子现在火大着呢,像是失了魂一样,黄晓婷看着她妈这幅样子,就觉得搞笑,原来她妈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想二姨把她领走,不然今天二姨领走小六儿,她该最高兴才对,这就是她跟儿子的区别,平常妈妈说再多好话都没用,就是嫌弃她累赘不想养她。
哼,她扭头看了三个妹妹一眼:“看什么看,少触她眉头,这几天别招惹她。”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冯燕子了。
听到三轮车的声音,冯姥姥等人就从家里冲了出来,见到徐梦就问:“表呢,找到了没?”
刚才黄玲玲都跟她说了,这表大几百块钱,黄诚这孩子也真敢偷啊。
很快就见到冯燕武提溜着黄诚进了门,现在这小子不嚣张了,低着头不说话,在看到姥姥的这一刻才哭了起来,先是扑进冯姥姥的怀里,然后哭的昏天暗地的,眼睛时不时的瞟着冯燕文的方向,但不敢说刚被二姨揍了。
咋把这孩子带回来了?
冯燕武说:“二姐说大姐太宠孩子了,带回来让咱们教育教育。”
这年头住姥姥家也是很正常的事,碰到父母外地工作或者特别忙的,在姥姥舅舅家住几年的人都有。
“是该这样,趁我还带的动,帮她带几天。”该说不说,冯燕子结婚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但黄家那边就有些一言难尽,又重男轻女又爱贪小便宜,以前冯姥姥就很看不惯了,提了好几次要把这孩子接过来的话,但冯燕子疼孩子疼的跟什么似的,哪里舍得孩子离开自己。
冯姥姥也是很疼孩子的人,但也很烦这孩子哭,拍了拍他脑袋,但没有接他的茬。
姥姥也不给他撑腰,这孩子总算不哭了。
见他不像以前那样嚎嚎大哭的撒娇,冯姥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问徐梦:“表呢?”
徐梦把表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在这呢。”
可惜表带刚才抠坏了。
冯姥姥“哎哟”了一声,都能脑补拿回这块表有多不容易,越发觉得黄诚这孩子要好好教,这回谁也不惯着他了,弄到这里来就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黄玲玲过来看了这表也说:“好可惜,可惜了这块好表。”
冯燕文说:“只能回去再换个表带了。”
其实之前徐梦也说过表带不好用,有些夹肉,但一直拖拖拉拉的没去换,这次干脆就换了。
两人在说表的事,黄诚就特别有眼色的干自己的事,他知道在姥姥家没人惯着他,因为白天跟涛涛打架,舅舅舅妈不揍他就算好的了。
今天冯燕文母女,加上两个小孩儿,就睡冯姥姥这炕上了。
这炕有五六米长,平常就冯姥姥两夫妻住这,偶尔闺女孩子们来了也可以睡在这里,徐梦记得小时候就是一张大炕,暑假过来了就都住在这里,等到她大了一点了,家里就给拉了一道隐私帘,她跟黄晓莹就住在帘子里头。
今天的安排也是这样,冯姥姥带着黄诚和涛涛,睡在老两口平常睡的那个位置。
安排好以后,就各自洗漱。
涛涛有自己的小被子,所以冯姥姥也给黄诚找了床小被子,让他自己洗脸刷牙擦脚,自己脱衣服,主要是要把耀祖的习惯给他改过来,本来以为黄诚会干不好,甚至会哭,结果在家里跟个小皇帝一样的黄诚,在看到涛涛也一样洗脸刷牙以后,也咬着牙自己干。
刚开始干的也不太好,比如毛巾拧不干,擦脸也擦的很马虎,后来冯姥姥耐心的教他,他学的也挺快。
这时候徐梦才发现,冯家这些孩子,动手能力是真的强,涛涛还不满五岁,还是个独生子呢,自己身上的活儿基本都能自己干了,要喝水也会自己倒,只有动开水瓶的时候,才会喊一声妈妈帮忙。
反观黄诚,还是会下意识的去抬头找人,感触到了大人严厉的目光,也意识到了这个家里没有人会惯着他以后,也能学着自己干好,而且做的也不错。
他做好了,冯姥姥会夸他。
他做的不好,姥姥手把手的教他。
见他脾气没有以前那样乖戾,并没有狂哭耍赖,冯姥姥在心里暗暗想,还是教的好的,实在不行往后一发现闺女犯毛病,就把这孩子接过来自己带。
徐梦突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很喜欢住在姥姥家,冯燕文的性格就是像姥姥,温柔又有爱心,想着想着渐渐就睡下去聊了。
第二天开始冯燕文就去串门了,近一点的同村姐妹家里,还有她舅舅家,徐梦叫舅爷爷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初七,因为培训班初八就要开学了,母女两个就要回去了。
于是冯燕武安排了初八去城里送货,可以一起同路。
离开前一晚上,黄玲玲给打个大红包给徐梦,笑着跟她说:“以后常回来玩啊。”
冯姥姥说:“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她跟徐梦说,考上大学了她还有大红包。
姥爷话少,老实能干,这会儿也就默默的掏出来了一个红纸包着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徐梦的口袋里。
看到姥姥过的好,心里就安心了。
徐梦看了窗户后面的黄诚一眼,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教好,至少要让他以后怕舅舅吧,不给舅舅惹麻烦就好了,也别气姥姥爷,让两个老人家多活几年。
从小黄庄到城里的这一路顺顺利利的,除了风有点大。
冯燕武早就习惯了,带着大口罩,从头顶包到脖子上,一点肉都没露在外头,前面也是厚厚的挡被,临出发之前,黄玲玲又给每人塞了个热水袋,总算是暖呼呼的上路回家去了。
三人到了长春街的时候时间还早,冯燕武又从车上拖下来一个蛇皮袋,外加一筐子鸡蛋。
这次过年回去,冯燕文干脆给涛涛封了个大红包作为补偿,冯燕武把东西往厨房里一放,喝了几口水就要走了,他在城里有东西要出掉,早些弄完早些能回家去,所以冯燕文也不留他,只让他等一下,跑出去给他买了几个大肉包子,让他吃饱了再走。
等人一走,黄晓莹才从屋子里跑出来。
“二姨,姐姐。”
冯燕文看了一眼她,没觉得瘦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就放下心来,问她最近过的怎样。
黄晓莹说:“在家看电视,玩,还看了书,我还去了几趟常家,听说黄奶奶的房子要卖了,最近挺多人来谈价格,我听常喜讲黄奶奶已经看好了养老院,等房子卖掉了就搬走。”
这个发展让人很意外,徐梦问:“那家人没来捣乱呢?”
黄晓莹在里面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包花生:“姥姥家的?”
徐梦让她打开:“炒熟了的,可香了,我这几天吃了不少。”
城里买的炒货就没有家里炒的那么香。
黄晓莹就把袋子拆开,掏了一把花生出来,一边吃着一边说:“还不是想闹,来了一趟就被人给轰走了,后面就不敢来了,他们还想打官司,要一半的房子,总之不许老太太卖,这事儿一传出去,房子肯定不好卖,就算有人要接手,也因为这件事情,会压价。”
“那房子他们也要不走,侄女又不是第一继承人。”
“他们请了律师,好像要往养女这个方向打。”如果是养女,就有继承权了。
就连徐梦都心情沉重起来:“这可不是不要脸吗,街道和街坊都可以证明吧。”
“就是欺负黄奶奶拿他们没办法,耗不过他们,等人耗死了,房子就归他们了,要我说这人真是想的挺美的,黄奶奶现在都说,凭着一口气,也要多活几年。”
第100章 如果是别人家要卖房子,徐梦只会觉得可惜。但如果是黄奶奶……
如果是别人家要卖房子,徐梦只会觉得可惜。
但如果是黄奶奶,还是早点卖掉,拿着钱住养老院比较好。
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还是落袋为安。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徐梦突然想到了黄诚的事,讲给她听:“你弟弟可真皮,我算是知道你以前怎么这么不喜欢他了,我也不喜欢。”
黄晓莹翻了个白眼:“我就说吧,他又干啥了?”
徐梦就把初一那天在姥姥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听到冯燕文冲到她家里去逮人的时候,黄晓莹愣了半晌,最后才拍着大腿笑出声音来,觉得这样很解气。
而此时黄奶奶的院子里,由谭会计带着的人进了小院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试探性的问:“这房子她打算卖多少钱?”
这房子暂时挂在中介,但街道也帮忙卖。
今天还没到工作日,但街道这种单位要人值班,今天是轮到谭会计,但她一向喜欢偷懒,值班的日子也窝在家里,临时被通知来带个人看房,本来就很火大了,偏这人还特别挑剔,在屋子里看了好久,看的特别仔细,她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五万!”
看房的人见她这幅态度,知道找她砍价肯定是不成,摇了摇头就要走了。
谭会计见这人连个价钱都不还,又骂骂咧咧了起来,她不觉得这是她的问题,是这些人太没眼色了好吧,谁让他今天来看房的?
一走出院子那人就逃也似的走了,谭会计挂上了门锁,一路骂骂咧咧的出了门。
刚好走到三兄弟的院子门口,看见徐梦正站在院子里浇花儿,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姑娘长的是真俊。
雪白的肌肤,大大的眼睛,长得跟个电视里面的人一样,就算是她这个女人多看几眼都有些心动,不免对她好奇了起来,听说是冯老师的养女,冯老师也是,一捡就捡到了个这么好看的女孩儿,长这么好看可是不错的资源,谭会计越想就越觉得冯老师运气好了
徐梦一回来,韩季明就知道了。
初八培训班就要开始上课,冯燕文一大早就起来了。
徐梦也睡不着了,准备出去给手表换个表带,结果一出了巷子口,就碰到了正等在外面的韩季明。
他看着比以前更清减了一些,别人过个年能胖几斤,结果他还瘦了。
徐梦快步走到他面前,左右瞅了一眼没人就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韩季明也打量了她一下,见她气色还好,人也很精神活泼,就放下心来,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顶:“小没良心的,昨儿回来了也不来找我。”
所以他今天格外的高调,还骑了个摩托。
徐梦生怕在这辈人看见,赶紧垮上车,催他快点离开这里,长春街不大,她又是长春街的名人,没等走出这肯定就有人知道她跟个男的去约会啦。
韩季明笑着把车开出去了一截,这才回过头去跟她讲话:“还没回我的话。”
不许他过来找,又不去找他,一个春节一过就失联了,害他这个年过的都没滋没味的。
去跟人韩凌凌打听吧,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寒假玩的开心的不得了,压根没想过找徐梦,韩季明压低了声音说:“你这个小东西,是一点都不想我的是吧。”
徐梦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轻哼一声:“我才不信,这才几天没见面啊,就这么想我了,之前不是消失了一个多月,也没见你想我想成什么样啊。”
女孩儿的哼声像是一把钩子,带着点不自知的魅惑。
韩季明的下颌线绷的很紧,他微微把头侧了侧,回头看向她。
他的睫毛很长,又黑又密,瞳仁也是黑黝黝的,亮的可怕,突然就靠近了过来,擦着她的耳垂边上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你想的多厉害?”
两人距离离的这么近。
徐梦突然之间脸就爆红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在他的小腿上,气急败坏的说:“韩季明,你,你,你”
声音软的一塌糊涂,还以为自己是只大老虎。
韩季明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去,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怎么了,难道生气了?
徐梦想到自己踢他的那一脚,好像没用什么力气吧,这样就生气了?
那也太容易生气了吧。
还没等她组织起语言就看见韩季明的肩膀在剧烈的抖动。
低低的笑声传过来。
韩季明低头趴在摩托车上,笑得停不下来。
徐梦这时候才缓过神来,知道他是在逗她,就想看看假装生气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气的想锤他。
强忍住不在这里打他一顿的冲动,徐梦有些无语的说:“有什么好笑的啊”
韩季明笑着抬起头:“为什么笑,还不是看见你说话就觉得高兴。”
是因为看到她高兴,不是因为别的?
徐梦的心瞬间柔软了一些,算了他高兴笑就笑吧,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神怜悯的看向韩季明。
对上她这样的眼神,韩季明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
“去哪儿?”
“我手表表带坏了,要找个地方维修。”
“什么表?”韩季明说:“现在修理的地方可能还没上班儿呢,拿给我看看?”
听说小时候带他的保姆是内蒙偏东北那一块的人,他说话的语气就随了她,能质疑全世界的问句说法。
徐梦就把手表从口袋里面掏出来,拿给他看。
银色的手表,在摊开的雪白的小手掌上面静静地躺着。
韩季明拿起那块表,*看了看说:“怎么回事?”
像是被人拉扯着弄坏的。
徐梦:“这表带吗,挂衣服上了,弄坏了。”
她其实还是喜欢这个原装表带,皮子的看着没那么高级,所以之前冯燕文提了很多次,她都舍不得换:“我之前的卡扣大了点,还总容易挂到,好几次都差点弄掉了,但我又不想换皮子的,想找个金属的表带,又配我这个表。”
“那不好找。”韩季明看完了说。
“不行的话就随便换一个,先顶着用吧。”
“不然,我送你一块好看点儿的。”
“才不要。”徐梦飞快的把这块手表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好像生怕被他抢走玩具的小孩儿。
看着又让人想笑了,从今天见到她第一眼开始,韩季明的心情就非常愉悦:“怎么了,怕我送你的不够好?”
“那倒不是这样,这表是我妈妈挣的第一笔钱给我买的,虽然不够贵重,但是我妈妈的心意,之前丢了一下子,我都心痛的不得了,以后就算我有钱了,也替代不了这块表的地位。”
女儿这么黏妈妈,一定是因为妈妈对她足够好。
韩季明的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把那块表放进手心里,笑着说:“就这点活儿,用不着去外面换,我就能帮你搞定。”
徐梦顿时就很感兴趣:“你还会换表带?”
他涉及的领域还挺多的。
韩季明点头:“嗯,我喜欢收集手表,家里人手表坏了经常找我换,我那里应该有差不多尺寸的银色表带。”
徐梦:“大过年的去你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出元宵,就还是在过年。
韩季明示意她坐好:“带你去我家,不是史家胡同那个房子,你坐好了?”
徐梦伸手,拽住了他的羽绒服的衣摆。
摩托车开动,走了一段路徐梦才发现,去的并不是史家胡同。
房子应该也是在二环内,位置上甚至比史家胡同更好一些,房子看上去略旧些,比史家胡同更古朴,韩季明走到门口,拉了一下门环,就有个五十几岁的妇人出门,一见到韩季明就点头:“季明来了?”
又好奇的打量起徐梦来。
质疑全世界的口吻,这应该就是带大韩季明的那个保姆了。
徐梦冲她甜甜一笑。
韩季明介绍:“这是王姐,平常我不在家,王姐负责家里的卫生工作,这是徐梦,我的朋友。”
他们家的人最重规矩,先介绍王姐,是因为对徐梦的尊重,她可以有优先知道对方身份的权利。
徐梦知道他们这种家庭规矩大,对王姐轻轻颔首,她很害怕说错了话。
王姐冲她一乐,看得出来是个很乐观的人。
韩季明又对王姐说:“王姐,送点茶水和吃的到我书房里去吧。”
带着徐梦就往里面走去。
徐梦一肚子的好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但她会看,这房子比史家胡同的韩宅略小一点,前门处的照壁的雕刻都不是现代风,前院比较简单,看上去跟一般的房子相差无几,后院区别就大了,当中间有个池塘,中间种了莲花,这个季节自然都谢了,看想必夏天是很漂亮的一处景致,后院还有太湖石的造景,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江南还是北方。
为什么韩季明会说这里才是他的“家”?
徐梦一肚子的疑问,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
韩季明见她一边走一边看,没多久就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于是放缓了脚步,等了她一等。
等到两人快要走到一起时,他又才抬脚就走。
两人最后进了一间屋子,这应该就是韩季明说的书房,这边的装修比较新,也比史家胡同更精致,偏西式一些,也更现代化,那边的房子的装修,要更朴素更接近六七十年代的审美,而这边则是摩登的仿佛穿越到了几十年以后。
韩季明见徐梦眼里的好奇都快要溢出来了,还要憋住不问,就暗暗好笑。
她怎么还那么客气,淡淡的疏离感。
刚才胆子不挺大了吗,还敢踢他。
想到这里,韩季明清了清嗓子:“你没有话要问我?”
徐梦这才从梦游里面醒了过来:“啊,这房子太漂亮了,这是你的房子?”
韩季明把人领到沙发前坐下,自己则是去表柜处翻了翻,从里面找出来一个托盘出来,抱着走到徐梦跟前,跟她说:“我也没有收藏女表的习惯,这里的表带都是以前她们找我换,换下来的有些是新的,就留了下来,你要是不介意就先凑合着用,这大过年的街头修表的都还没上班儿呢,表带也不太好找,等以后找到了合适的表带,再买来给你换上,行不?”
徐梦扫了一眼:“这有什么好嫌弃的,我只要能用就行,你帮我挑,挑一个颜色跟我的表盘搭的就行了。”
他们家的人怎么这么喜欢换表带呢,好好的原装表带不喜欢吗?
他家的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不然他也不会收着了。
换了就换了,除非是坏掉了,不然她也不打算再买一条新的表带换上。
韩季明见她这样讲,就把那块表重新掏了出来。
这是一块老品牌的国产表,质量很不错,价格应该中等,以她妈妈现在的财力,舍得买这么一块机械表,说明还是挺疼爱她的,再看一眼表的成色,挺新的,应该也是最近买的。
两人一起挑中了一条银色的表带。
徐梦就是觉得颜色跟自己这块表挺搭的,宽度也合适。
别看这里这么多表带,绝大多数换上其实都不合适,最好要找同品牌的同款表带才好。
两人的手同时停留在一块表带上。
“就这个?”
“就这个比较合适吧?”她再扫了一眼,指着这块银色的表带说:“就这个。”
韩季明突然起了些恶趣味,仔细的看了看说:“要是这表修不好了,你在我这里挑一块拿去带吧。”
徐梦愣了愣:“啊?”但他这里的不是男表吗?
不是这不是重点,就是换个表带能搞定的事儿,怎么就扯到要换个表去带了。
徐梦盯住他:“你技术这么不稳定的?”
气的要磨牙,之前好歹还有个表带挂在那儿,要是只剩个表盘,揣在兜里很容易弄丢的好不好?
韩季明笑着抬头:“嗯?”
徐梦拖着腮帮子,正盯着他看:“要是真的修不好,你就把表盘给我,回头我搞个绳子挂在脖子上,能看时间就行,反正过了元宵,换表带的人肯定上班儿了,哼——”
韩季明一噎,但又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好笑,忍不住闷声又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徐梦不懂他的笑点在哪里,随手抓起一个靠枕,就往他肩头砸了过去,韩季明手快伸手给挡住了,宽大的手掌按住了她的手腕,本来是她要去打人的,结果自己被死死的按住,上半身顿时就动弹不得。
本来是想打他的,结果自己成了肉包子的馅儿。
韩季明盯着她红艳艳的唇看了良久,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她还是个孩子呢。
徐梦见他松开了自己,得意的哼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有这么高兴吗?
印象中韩季明不是个那么爱笑的人,事实上他很严肃,虽然只比韩凌凌大了四岁,但韩凌凌其实是有点怕他,有几次她都想问一问,韩季明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那么怕他,反倒是徐梦跟他没有什么距离感,就算以前他不这么爱笑,徐梦也不怕他。
但她还是好奇,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明明也没说什么好笑的话。
韩季明低头,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骗你的,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