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慈幼院 便宜的房租
老家那边来了信, 田学仁终于考上了举人。
他对现在的成绩很满意,已经不打算进学了。
田学义依旧没考上,也已经不打算进学了。
他们没有再来神都的意思。
田学智拿着兄长们的信, 显然有些愣神。
虽说他在赵家也住了几年, 但兄长们一直在身边, 和表兄弟们在一起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 眼看着表兄弟们一个个成亲的成亲, 速度快的像是赵厦这样的,都已经赴任有两年了。
他读书没表兄弟们好, 现在只是一个举人,这次也没什么把握能考中进士, 马上就快二十一了,还没成亲, 早知道先成亲了再说。
赵淩作为一个有私产的人,忙完了赵缙和顾朻的婚事, 又主持了常威和秋芽儿的婚礼, 才有空整理这一年秋收后庄上的账目,正忙着呢,看到田学智期期艾艾地过来。
自家兄弟,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放下手上的活, 走到火炉子边上坐下:“来, 让哥哥我听听少男心事。”
难得今天大书房里只有赵淩和田学智两个人。
田学智在几个表兄弟里,和赵淩其实不算熟悉。
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很亲近赵淩的, 但到了神都之后,赵淩忙得很,根本没时间跟他们一起玩。
现在听赵淩这么一说, 原本似有若无的隔膜顿时没了,他没好气地往他椅子上轻轻踹了一脚:“臭小子,跟谁哥哥呢?”
不过他也没矫情,直接把自己的纠结原原本本说了。
赵淩倒是不奇怪他这样的想法:“那你现在是想先成亲,还是先考试,还是春闱考完了再成亲?”
田学智是四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在泸阳县的时候,父母师长都很看好。
田德耀和赵金娘在他上一科中举后,就想着给他说亲,但那时候田学智觉得自己能考得更好,尤其是在赵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很羡慕赵王氏这位小舅妈的能干,一心也想娶一个官家小姐。
赵淩听他的想法,只想说话本子看多了。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才是常态。
赵骅当年的年纪才学,也就是能够让一个从六品的官嫁一个庶女,这都是下嫁。
赵辰能娶到米氏,那是米家预感不妙,才会下嫁姑娘。
能够让女子下嫁,且是官家女子下嫁的情况本来就不多见。
田家确实算得上有钱,那也只是在泸阳县内,也没什么官身。
田学智的才学比起赵骅差远了,不太可能让官家小姐下嫁。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赵淩故意抬了抬下巴:“不是所有的官家小姐,都跟我娘似的。我娘是最棒的!”
这话也不假。
赵王氏起点不高,作为王家庶女,在王延那么个封建大家长的思想糟粕下成长起来,原先在娘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接受过什么像样的当家主母的教育。
她是自己天赋高,学习能力强,又遇到赵骅这么一个会正经教她学问的相公,最关键的是有管老夫人这位师母手把手教导。
成亲多年,赵骅的官职做到三品,赵王氏管理家业的水平也在蹭蹭增长。
出身比赵王氏好的官家小姐多了去了,可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有多少。
再说,单单是主母会过日子没用,还得丈夫靠谱。
像管老夫人、管大夫人其实挺会过日子的,无奈管博澹父子几个都不会。光靠着她们自己的能力,也没什么办法。
田学智听赵淩说了一通,顿时茅塞顿开。
他原来只想着娶一个出身高贵又能干的娘子,接下来如何过日子,压根没想过。
但只要往深了想想,就很容易想明白。
真正出身高贵又能干的娘子,怎么看得上他这么一个地主家的儿子?
哪怕真能娶到这么一位娘子,生活习惯方方面面都不同,总不能姑娘在娘家过得好日子,嫁人之后反倒吃起苦来了?
夫妻过日子是相互扶持,而不是娶到了娘子就万事大吉,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别说小舅舅和小舅妈,就是看他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样的。
田学智一下就把心态放平了,突然不执着于官家小姐之后,发现天地都宽了:“那我要娶个漂亮的,将来生个漂亮的儿子,让他靠脸当探花!”
赵淩:“……”刺他是吧?
赵淩跳起来追着田学智打。
田学智早有准备,抄起身边的小花扔到赵淩怀里,撒丫子就跑。
赵骅和赵王氏刚去管家回来,马车下来,就见眼前蹿过两道人影。
“又在闹什么?”赵王氏佯作生气,“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赵骅倒是完全没阻止的心思,拉着赵王氏进屋:“让他们多跑跑,把身子练壮实点,别春闱的时候扛不住。今年夏天热得很,突然又一下冷了下来。春闱的时候别把人冻坏了。”
赵王氏听他这么说,一想也是:“是。冷下来了……还没往慈幼院送东西。淩儿!学智!过来!”
两个人顿时跟召唤兽一样,飞快跑到赵王氏跟前一左一右站定:“娘。”
“小舅妈。”
“我跟你们说慈幼院的事情……”
赵骅看着前面三个人自顾自走了,把他一个人丢门口,赶紧跟上:“等会儿说这些,我看看你们功课都做完了没有。”
天气冷得飞快。
根据赵淩挂在家里的温度计,每天早上的温度都得比前一天下降个两三度。
赵王氏都没等到赵淩和田学智下一次休沐,赶着给慈幼院送去新的棉花,逮着弹棉花的匠人直接在慈幼院里把去年旧棉被和旧棉袄里的棉花拆出来,混着新棉花重新弹松软了,再填进去。
自家庄子上就栽种了棉花,如今可以放开手脚用棉花。
慈幼院里总共也没多少人,大部分还是孩子。
被送到慈幼院的老人,通常活不过几年。
慈幼院里的管事娘子带着两个能拿针线的老夫人,直接就坐在太阳底下,开始细细地缝新棉衣。
几个年幼的男孩女孩,在边上听赵王氏和几个姨娘教他们认字。
赵家的姨娘们一般轮流过来,两三天来一次,一次教他们一个时辰。
这时候,他们就可以放下手上活儿,专心听课。
他们听得很认真,因为赵夫人说了,只要他们学得好,以后就能给他们更赚钱的活计做。
慈幼院的孩子们同样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大孩子带小孩子,打扫屋子。
以前他们还会去外面集市捡别人不要的菜叶之类的,后来赵王氏教他们纺线,纺羊毛线、棉线。
原材料赵王氏给,一旬来收一次,然后给他们钱。
这样他们手头不仅可以攒下一些钱财,还可以攒一些羊毛和棉花。
如今慈幼院的日子依旧精打细算,却能勉强算是吃饱穿暖,已经强过了许多人家。
赵王氏回来的时候,赵淩已经回家了,正牵着狗抱着猫站在大路中间,瞅准了赵王氏的马车就拦。
赵王氏听到车夫说话,掀了帘子都不用脚凳,直接跳下车:“怎么?拦路抢劫?”对他挥挥手,“快让开!堵着路,还让不让别人走了?”
赵淩一回头,才发现身后有几个街坊笑嘻嘻看着,赶紧让到一边:“对不住。”又对赵王氏说道,“娘,你站到边边让我拦住。”
赵王氏都快气笑了:“是不是几天没挨揍,皮痒了?”
街坊邻居们也全都笑呵呵地围观,没一个走的。
“赵小四出息了,敢打劫你娘了?”
“不怕你爹回来打死你?”
“肯定不怕赵侍郎的,赵小四不是会爬屋顶嘛哈哈哈。”
“赵夫人,你尽管管教孩子,咱们都不妨哈哈哈!”
一群人看热闹的心态昭然若揭,还真有人掏出瓜子来嗑。
姨娘们从另外的车上下来,也都一个个捂嘴偷笑。
赵淩一看事情不妙,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搂着猫,一手抄起狗,撒丫子钻入人群,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人群中有人高喊:“赵小四,别跑丢了!”
“对啊,四周跑两圈意思意思得了!”
“别跑出坊啊!”
赵淩:“……”
一群坏人!
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呢,一点都不友爱小朋友。
他就是要跑出坊,跑去他二姐家那么远!
赵王氏感觉莫名其妙,回到家里,见赵骅正待在影壁后头装死:“怎么回事?闹哪出呢?”
赵骅垂着脑袋跟在赵王氏身后:“这不是回来听说你自己去了慈幼院,没带他,生气了。”
赵王氏回头看他,眼睛抽了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学淩儿装什么可爱?”一点都不可爱,看得眼睛疼。
“什么四十多岁!我今年才三十九!三十九!”赵骅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瞧瞧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们,哪一个不是胡子头发花白?
就是上一科的进士,还有不少年纪比他大的呢。
他岂止是年轻,分明是青春年少!
“行行行。”赵王氏敷衍,“有什么好气的?我能等他,老天爷还能等他有空了再冷下来啊。也不看看今天早上才几度?大书房里炉子都烧了好几天了。”
她又不是今天才去的慈幼院,都已经连着去了有几天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跟小孩子讲不通啊。”赵骅想起赵淩来就头痛,“明明已经十六岁的人了,他那个奶兄不都准备成亲了,瞧着他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光长个子。”
赵王氏都已经快放弃了:“大概是开窍晚吧,说不定转过年就好了。”
赵骅跟着赵王氏走到内室,给她脱了外出的大衣服,伸手去把居家的薄袄给她披上,突然想到:“你说他们几个太子伴读是不是都晚婚?你瞧,太子才刚大婚,祝阳也没听说成亲吧,窦六郎也没成亲……嘶,这么一想,赵淩说不定也得二十好几才成亲?”
说起这个,赵王氏皱眉:“你别光说别人了。学智都二十一了,到底怎么想的?”
赵骅说道:“我本来以为家里早就给他定了亲,可能跟咱家大儿媳那样岁数小,才多拖了几年。今天刚收到我姐的信,说是让我们看看神都这儿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不图什么出身,人和善踏实点就好。”
“怎么不早说?”赵王氏顿时犯起了愁,“要是早两年,不说别人家,就是直接把绮兰说给学智也不是不行。”
管绮兰的祖父是三品,但她父亲可不怎么着调。
管家也没什么钱财,但田家不怎么缺钱。
管绮兰还知书达理,料理一个小家庭绰绰有余。
加上管博澹在官场上的关系,无论是仕途还是官声都能帮扶到田学智。
主要是管绮兰如今成亲的夫家情况跟田学智相差仿佛。
赵骅也觉得错过了。
“等我去问问学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吧。唉,他这情况不上不下的。”赵王氏肯定是想给田学智说一门好亲事,但等她跟田学智一谈,发现田学智的要求竟然一点都不高。
田学智跟赵淩谈过之后,就已经不扭捏了,说道:“说个跟我娘那样的,脾气好一点,知书达理……也不用学得有多好,差不多就行。回头成亲了,我可以教,还得再请小舅妈分心教。”
赵王氏一听:“这倒是不麻烦。”
以田学智的条件,说一个官家小姐不容易,但说上一个举人家的姑娘倒也不是不行。
别的不说,赵骅的师兄们家就有一些年龄合适的姑娘。
虽说就门第而言有些高攀,但嫁给田学智,起码过日子舒坦。
现在师兄们家的姑娘们成亲的成亲,定亲的定亲,哪有什么合适的?
不过师兄们亲戚家的姑娘,肯定还有。
赵王氏瞧不上赵骅师门中人那种“神仙”样,对他们的人品倒是很信任。
她向来很有行动力,立马就把慈幼院的事情交给了姨娘们,自己每天串门去。
没过多久,她就通过各种渠道,收拢了好几家未婚男女的信息,又找了个时间,租了个园子,准备办了个名为赏花宴的相亲宴。
赵王氏指着满园子各式各样的菊花,问赵淩:“有什么想法?”
少年郎眉眼弯弯,穿着一身浅蓝色绣着猫扑蝴蝶图案袍子,笑起来露出一边深深的酒窝,漂亮得像是春天百花盛开:“好看!”
赵王氏从小到大看惯了,没好气地隔空作势打了他一下:“好歹也算个读书人,怎么就不赋诗一首?”
赵淩顿时脸色一垮:“又不是考试,能不作诗就不作诗了吧?”
赵王氏瞪他一眼,交代:“明天你不许来。”不然别家儿郎就没法找到娘子了。
“昂。”他一个喜欢小哥哥的,总不能明天来跟小姐姐抢小哥哥,“那我跟姨娘们去慈幼院上课。听说最近来慈幼院听课的人多了不少,咱们要收钱吗?”
六姨娘七姨娘离了家之后,现在家中还有五个姨娘。
葛姨娘平时要帮着赵王氏管家,米氏进门后,她管的事情就少了,主要是忙自己手边的一些生意,这两年主要在操持赵婉蓉的婚事。
虽说赵婉蓉的嫁妆等等,公中都有准备,还一点儿都不亏待,但当娘的肯定没法什么都不做。
剩下的四位姨娘,身边也没个孩子,平时除了稍微帮着管管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做。
她们几个做姨娘的,也不能经常出去串门,倒是可以逛逛街,可是逛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情,还不如在家看看书。
倒是去慈幼院给孩子们上上课,能够让她们找到点价值感和社会认同。
价格敏感型赵夫人立马想都不想:“收!”说完才摆手,“不行不行,这钱不能收。先教着吧。起码得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会看路名,认识东南西北,会简单的算账。学的好了,将来给咱们家做事也便利。”
家业越大,赵王氏愈发觉得无人可用。
另外一方面,普通百姓们给孩子们找份活计是千难万难。
赵王氏之所以这么积极地编写基础教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些人手。
别问,问就是在神都没法置产,许多产业都离得太远,得派得力的人手去管理。
到了第二天,家里的人单身的在相亲,结婚的在过婚姻生活,剩下赵淩一个也没心思在家里待着,跟姨娘们一起去了慈幼院,找了几个相熟的匠人,把慈幼院的房子看了看,谈好了时间和大致的价格,让他们过来修房子。
慈幼院的房子一多半是土坯,屋顶还是茅草,每年不仅要修房子,还得换掉部分的屋顶。
像这种一层楼的房子倒是用不着钢筋混凝土,能用上砖石水泥就已经很可以了,维护成本也会降低很多,可惜现在水泥还没有对外卖,别说慈幼院用不上,他自己家也用不上。
赵淩本来还想着也在慈幼院上上课呢,好歹编写校对教材他也出了不少力,没想到还没张口就被姨娘们赶走了。
“常禾,带着你弟弟玩去,别碍手碍脚。”
常禾忍着笑,应了一声,拉着赵淩走了:“走,这边有个摊儿,卖桂花酿的和桂花糕的。”
赵淩顿时就来了兴致:“那我要吃桂花糕,再给老爹买点桂花酿。”
常禾奇怪:“怎么不给夫人买?”夫人也爱喝点小甜酒。
赵淩一脸严肃:“不行。喝酒会变笨的。娘那么聪明,可不能变笨。老爹就无所谓了,本来就笨笨的。”
常禾无语:“老爷怎么会笨?老爷作诗,张口就来。”
赵淩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他这种张口闭口都阿巴不出一首诗的,比他老爹还笨?
亏常禾还是自己的奶兄,竟然如此长他人志气!
老爹也不能算他人。
算了。
赵淩突然问他:“你什么时候打算下场?明年成亲后吗?说起来你考试比我便利多了,你老家就在边上,回去有个一天半天的就成。”
常家虽然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但户籍还在,距离神都不算很远,否则当年常家也不会想着到神都来谋生。
常禾生养在赵家,对自己老家完全没概念,倒是提起科考,下意识拍拍胸口:“我慌啊。”
“慌什么?”赵淩不解。
常禾皱起脸:“我这种写文章都不利索的,能考吗?我看家里大郎、三郎和六郎都那个样子,我字也写得不好看。”
赵淩可太明白这种被一群学霸包围的日常了,拍拍他肩膀:“别跟他们比,你只要比一起参加县试的其他人强就行了。”他拿自己举例,“你看我,平时在文华殿学得也不咋滴,还不照样考到解元了?字丑就多练,今天回去就每天写两张大字。”
笔墨纸砚都价格昂贵。虽然他给常禾免费提供,但常禾还是会下意识节省,绝对不会因为免费就敞开了用。
常禾觉得这个举例并没有说服力,对突然多出来的作业当没听见,掏钱买了桂花糕,跟赵淩一起吃。
有东西吃的赵淩,果然没有嘴巴再说话,眨巴着一双眼睛看周围的贩夫走卒。
慈幼院这里他也算是来得多的了,只是没在附近逛过。
他发现附近的商业还是很繁荣的。
像他们家,家里缺个什么,就一定得去东西市买,虽说距离两边坊市都很近,但毕竟不是自家门口,生活便利程度其实就一般般。
慈幼院这边就不一样了,有许多摆摊的、挑着担子挽着篮子的小贩。
卖绢花的,针头线脑的,蔬菜鸡蛋的,卖小点心的,给人剪头发修面的,形形色色的都有。
有人想买个什么,听到货郎的叫卖声,开门出来一吆喝,货郎就过来了。
这边房子挤挤挨挨,家家户户都不算大,有些明明是一个院子,里头却能瞧出来住着好几家人。
赵淩猜测:“这是兄弟分家后住一个院里吗?”
常禾看了看,给他再递了一块桂花糕:“应该是几家人赁的一个院子。”
“哦,对。”他都忘记还可以租房子,“这里赁这么一个院子多少钱?”
常禾也不清楚,就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
被打听的一位中年妇人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很是热情:“你们要参加春闱的学子吧?怎的来的这么晚?贡院那边的房子租不到了吧?不过咱们这儿也不差,虽说离得远了点,但是价钱要便宜许多。这么一间房,一个月也就五贯钱。咱们这院子可宽敞,吃用也方便,还有水井……”
赵淩和常禾压根没听清楚她后面的话,看着巴掌大的勉强算是西厢房的半砖半土坯的房子。
五贯?
就这?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偶遇 并非偶遇
看出两人的犹豫, 妇人笑呵呵道:“这价钱一点儿都不贵,不信你们往别处打听打听?这么一间房,你们俩完全住得下, 一人两贯半一个月, 多便宜啊。咱这儿还是城里呢。不行你们就只能租城外去了, 到时候万一考试赶不上可怎么办?”
赵淩:都快不认识便宜这个词了。
巴掌大的院子里, 除了一个井台, 几乎晾满了衣服。
格局让赵淩想到象州府城里赵厦岳家那边的房子,能搭的都搭建上。
五贯钱一间的小屋, 这小院里起码有十间。
也就是说这个小院整租的话,一个月就是五十贯。
资金匮乏的慈幼院所在的坊, 肯定不是什么繁华地段,已经相当靠近城墙, 采光很差,冬天尤为阴冷。稍微有点钱的都不会选择住这里。
就这, 还得一个月五十贯?
常禾赶紧说道:“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那妇人在他们背后啐了一口:“瞧着穿得人模狗样的, 没想到连这点钱都掏不起,呸!”
赵淩走在基本是土路,只有在某些凹陷的地方垫了碎石的路上,问常禾:“你钱够用吗?”
他给常禾开的工资是不是太低了?
常禾莫名其妙:“够啊。我攒了不少呢。你别听那妇人瞎说, 这是到了三年一度的宰客环节。”
会试三年一次。
考生们通常会在秋闱结束后就前往神都, 除了路途上花费时间,主要还是交际。
不管是结交学子,打探本届优秀考生, 还有尽可能拜访官员,无论是能够得到推荐或者是留下个名字,都是很好的。
当然, 学子们花费最多的时间就是在妓院。
没错,就是妓院。
说白了就是一群手头有钱还没人管的年轻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用想。
他们租住的地方哪里是距离贡院近,分明是距离妓院近。
当然,这些和常禾都没什么关系。
他连考个县试都不怎么有信心,能考到神都来是想都不敢想,更不会去想考生们都考到神都来了,还能缺钱的。
他给赵淩当挂名的书童都不缺钱。
他的月例可不是到手的钱,还有读书的钱,以及几乎所有的吃穿住用。
连像刚才买桂花糕的钱,都是赵淩的,从他钱袋子里拿出来的,又不一定是他的钱。
月例他都自己存着,还有逢年过节的赏钱、压岁钱,可不少呢。
“哦。”赵淩想着,突然恍惚开口,“你说我是不是去当二房东搞群租?”感觉是真赚钱啊。
常禾能听明白二房东和群租,不过:“你有钱还不如在慈幼院边上租个小院子开个小学堂。现在外面的人进慈幼院听课的越来越多了,人太杂了,感觉有点不好。”
赵淩觉得有道理,刚想去找牙行,就见一位瞧着很面善的妇人牵着马过来。
他有些奇怪,明明没见过这位妇人,怎么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妇人倒是向他径直走来,笑容亲切又爽朗地问道:“这位小郎君,劳烦打听一下慈幼院哪里走?”
赵淩正要回慈幼院,顺路就带人过去。
妇人看得出来出身很好,身上有一种一般贵妇人少有的豪迈大气:“瞧着小郎君行走是个练家子,不知道擅长什么方面?”
赵淩头一回被人说是练家子,顿时眼前一亮:“这都看得出来吗?我就是每天打打拳,谈不上擅长。”顿了顿他想到自己最擅长的体育项目,呲牙一笑,“擅长钓鱼!”
常禾瞧着被人夸了两句就找不到北的赵淩,略带些警惕地看着妇人。
但这妇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瞧着倒是有点像他们家夫人。
妇人也不是光套赵淩的话,也说自己的目的:“这不是今年冬天冷得早,我顺路来看看慈幼院缺什么,尽快让人送过来。”
“顺路?”
妇人笑笑:“夫家是武将,跟这边守城的有旧,难得回来,就来拜访一下。”
赵淩拱手道:“晚辈赵淩,家中行四,还未请教夫人姓名?”
妇人笑容更大:“我姓姜,夫家姓窦。”
赵淩的脚步一下就停住,抬头不是很礼貌地看了看妇人的脸,顿时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她面善,原来是跟皇后娘娘长得像:“豆豆娘?”不是,“姜夫人。”
妇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小水灵。”
赵淩一听这称呼顿时脸红了,又不好反驳,问:“豆豆回来了吗?”
“还没呢。”窦姜氏说话的时候,眼中带了点心虚,正好慈幼院到了,她赶紧拉着赵淩进去,随即聊起了一些关于慈幼院的情况。
她总不能说,她把儿子打得下不来床,现在还得拼着这张脸回来向赵家提亲?
她已经回来了两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上门,去了宫里,跟姐姐姐夫说过,也只是相顾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淩要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那她直接就张口了,偏偏人前途无量,窦荣的身份反倒是拖累。
她今天打听了赵淩的去向,特意过来偶遇的。
原先她就听窦荣说赵淩怎么怎么好,也不知道赵淩是个什么模样,问了家人,只说长得好。
她当时还觉得迷茫,实际一见发现一点都不迷茫。
少年郎不只是长得好,那是一种人群中一眼就能吸引住人眼光的亮色。
他眼睛明亮有神,瞧着像是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狸奴,圆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让人不自觉放轻声音笑容挂到脸上,想伸手摸摸。
这才是儿子!
她自己生的那两个……算了,懒得说。
真可爱,她都不敢想赵淩要是她儿子,她能多开心。
她都不乐意待在凉州,就带着水灵住在神都,天天带出去炫耀。
她在见到赵淩以前,还曾经想过是不是一个有心机的小孩儿,勾着他儿子神魂颠倒,怨气不至于,但多少有些不太好的揣测,等这会儿真见到人……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窦姜氏把慈幼院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帮的,赵家已经把事情都做好了,甚至给了一份慈幼院能够维持部分生计的工作,以及孩子们未来比较好的出路。
可是来都来了,还有那么可爱的小郎君对她看着,她就叫来了牙人,把慈幼院隔壁院子买了下来,指着赵淩:“我不常在神都,把院子过到水灵名下。”
赵淩:“咦?”
窦姜氏立刻收敛了一点笑容:“我大儿阿桓是在神都,可他连家门都不出,怎么能交到他手上?我也是做点善事,希望他下半辈子平平顺顺的吧。”
赵淩还是觉得不妥:“那也用不着过到我的名下。”
刚才交易的一个院子,各种费用加一起,差不多二百两,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
对,这院子卖价就二百两不到,之前赵淩和常禾问的那个院子一个月差不多五十贯的房租是纯坑人。
富贵人家,不方便自持的产业,难道找人代持还找不到吗?
窦姜氏说道:“你就当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说起来还给少了。你拿着好好办学,我放心。”
赵淩严肃纠正:“是我母亲和姨娘们办学,不是我办学。”
窦姜氏刚刚也就匆匆转了一圈,确实见到几位女子在给孩子们上课,倒是没深想,现在听赵淩这么说,顿时惊异:“真的?详细跟我说说。”
赵淩就是个妈宝加赵王氏吹,把赵王氏夸了一路。
于是隔天,窦姜氏就理所当然上门拜访赵王氏。
赵王氏没先到有一天竟然会和一位将军夫人、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打交道,还是人家上门拜访的,顿时受宠若惊。
窦姜氏看出赵王氏的拘谨,说道:“我和夫君常年待在凉州,窦荣这孩子从小没怎么管过,亏得有你们家水灵平日里一起玩耍,算是有个玩伴。”
“是我们家淩儿平日多亏了六郎照顾。六郎懂事稳重,不像我们家淩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上方揭瓦,提起来就想让人来一顿竹笋炒肉。
窦姜氏想着窦荣,怎么都没办法把成熟稳重四个字跟他联系起来,更加没法想象赵淩上房揭瓦。
把话题带入到同学家长交流后,赵王氏倒是很容易就跟窦姜氏聊到一起。
聊着聊着,抹布找了过来。
窦姜氏笑着把不认生的漂亮猫猫抱到腿上:“这是生下我家虎先锋的抹布?这么漂亮的狸奴,怎么起了抹布这么个名字?”
“淩儿起的。他那会儿才三岁……”想想他憋诗时候样子,摇摇头,“他就是三十岁,都起不出什么像样的名字。”
窦姜氏有些惊讶:“那抹布今年都十三岁了?”
“是。瞧着能活成精。”一点儿不见老。
窦姜氏顺着夸:“早就听豆豆说水灵会养动物。”
“是,天天跟狸奴比跟人还要好。”还说要跟抹布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双人个X!
抹布连人都不是!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能给她找个狸奴儿媳?
抹布看了看赵王氏,张嘴:“妈。”
窦姜氏惊讶:“它、抹布会叫妈妈!”
赵王氏没好气地摸摸抹布的下巴,从边上柜子里拿了个瓷罐子出来,拿出几块小饼干给抹布:“对,成了精的。”
两位妈妈上午交流了儿子和宠物,聊得太愉快,留下吃了一顿饭,下午又交流了饭食和武艺。
窦姜氏没想到赵王氏的基本功那么扎实,听她说追不上儿子,就指点了她如何提气轻身。
这种轻身功法一般军中不怎么教,因为在军阵中用不太着,梓萱也不会。
窦姜氏一是家学渊源,二是女子体能先天弱势,只能加强自己的强项,类似余姝就是把敏捷和耐力练到了极致的类型。
于是理所当然的,窦姜氏和赵王氏就成了好姐妹,不是一起讨论武功,就是在一起讨论儿子。
窦姜氏和赵王氏越是交往,就越是心虚,越是没法开口找人要儿子。
赵骅觉得有点奇怪,回家了问赵王氏:“今天窦夫人又来了?”
“没,我带着窦夫人去了蔷薇汤。难得回一趟神都,好好放松放松。”赵王氏脸色红润,眼睛明亮,“跟她炫耀我家淩儿。”
窦姜氏是她唯一能说上话的赵淩的同学家长。
她也不能明说我儿子多么多么好,但她就是想炫耀。
赵骅想着人家多少年回一次神都,说不定在神都没什么朋友。
皇后娘娘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可人家毕竟是皇后,总不能天天跟妹妹玩。
反正窦姜氏在神都也待不了多久,跟薇薇能交个朋友也没太多好避忌的。
“这会儿倒是炫耀起来了,一会儿上课的时候别打儿子。”
赵王氏的笑脸顿时没了:“啧,说高兴的事情呢。不跟你说了,淩儿回来吧?我去看看他功课。”
赵骅想了想,换下官服也跟着去大书房。
赵淩也就刚换了个衣服洗了把脸,刚撸了一把狗头,抱了一下猫,就被压到了课桌前:“我想吃个点心喝口水。”
赵王氏用手指敲敲他桌子:“吃什么点心,过会儿就要用晚膳了。快点,趁着现在天亮着,赶紧做功课。”
常禾把赵淩的书包拿过来。
赵骅摆手让常禾退开:“常禾,你自己去看书。你明年也要下场,别去管赵淩。”
赵王氏一听,顿时想起来了:“对,差点忘了给你安排个书童。你先读书,明天我给你寻个合适的。”
常禾顿时瞪眼,他自己就是书童,怎么还用的着给他配书童?
可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回到旁边的课桌上写功课。
赵淩回头去看大书房里的其他人:“我功课都做完了,你们去给三哥上课。”
从看到爹娘过来,就把脑袋埋得低低的赵缙:不提大哥和姐夫,就提他,针对他是吧?
臭弟弟,一会儿高低得打一架!
咦?怎么也不提田学智?
哦,田学智去街上给未来媳妇买绢花去了。
赵骅已经把他书包里的书都拿了出来:“你管好你自己。老子告诉你,今年我们户部好几个人都要会试,你可不能输了!”
现在他们整个户部的气氛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暗流涌动。
“除了祝阳还有谁?”赵淩顿时好奇起来。
没错,祝阳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孙。
“罗侍郎的侄子罗骏。”其他的还有,不过关系只能说是沾亲带故。
那些人他也不会去较真。
赵淩怀疑地看了一眼赵骅,突然往赵骅身边靠近一点,拉了他的袖子嘿嘿笑。
赵骅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被他笑得心底毛毛的:“干嘛?有事说事?”
赵淩小小声:“爹,你觉得我能考赢祝阳?”
赵骅很想遵循以往严父的形象,打压一下赵淩,免得他得意忘形,但想想自己看过的文章内容,还是整肃表情:“嗯。殿试考策问,你占便宜。”
以前殿试考赋诗,要是搁那会儿,赵淩这水平也就堪堪能混个同进士。
“噫——瞧不起谁呢。我起码比你强吧?”赵淩觉得不服。
在一旁装透明人的赵辰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说。
赵缙也这么想。
沈兰已经听习惯了。
他的大舅子小舅子们都对自己的学问抱有强大的自信,既然连赵缙这水平都觉得能比岳父强,他也得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赵淩有学业和自己的小金库要忙,又临时多了一个小院子,要忙着开学堂,完全不知道赵王氏已经和窦姜氏变成了好闺蜜。
一天他下课出宫,见常大力驾着驴车等着,几步跑过去:“大力叔!今天我爹加班?”
“没。老爷中午就回去了。”
“生病了?”
“不是。”常大力见他坐上车,就把脚凳放到车里,“说是跟管老先生他们去喝酒。”
看来是老爹翘班。赵淩生气,把背着的猫包放到腿上,在放下帘子的时候吩咐:“先去一趟镇国公府,我去看看豆豆回来了没。”
常大力自然应是。
赵淩到镇国公府,熟得跟回自己家似的,进门见了人就叫:“娘!我回来啦!”
咦?
“娘?你怎么在这儿?”赵淩往窦荣的院子方向跑了两步,才觉得不对,回头去看跟窦姜氏站一起的赵王氏。
赵王氏也很诧异,下意识说道:“放学了不回家,又乱跑。”
一旁的窦姜氏轻轻抚着胸口,被刚才赵淩一声娘,叫得差点当场认儿子:“小水灵是来找豆豆的吧?他刚到,你去吧。”
“猫嗷嗷嗷~”虎先锋扯着嗓子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直接贴到抹布身边绕圈。
“哦!那我去啦!”赵淩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赵王氏真想追上去打两下:“淩儿被我们惯得没规矩,等我回去教训他。”在别人家横冲直撞像什么样子!
窦姜氏却觉得很好:“没事。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活泼?你瞧瞧我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愁人。”
大儿子受伤之后就闭门不出。
本来她还担心窦桓自暴自弃,没想到回来一看,是在写话本。
也行,总比一蹶不振的好,想不娶媳妇就不娶吧。
小儿子倒是厉害得很,到凉州没几年,大的军功没有,小的军功不断。
就是婚事……喜欢赵淩……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人家这么优秀的孩子,拐进家门来,她心虚,开不了口。
那边赵淩已经跑到了窦荣院子里,进了院门就叫:“豆豆!”
窦荣不在神都,他一天天的都没什么人一起玩,不高兴。
窦荣是真的刚到家,一路风尘仆仆,跟个泥人也差不多了。
小厮正在给他准备洗澡水,他刚拆了头发,脱了外袍,就见赵淩跑了进来,顿时站起来把人一抱,又举起来想往自己脖子上架。
赵淩赶紧挣扎着下来:“别闹了。”他这才看清窦荣的样子,“嗨呀,你怎么弄这么脏?噫,你胡子那么多!”
这是被未来媳妇给嫌弃了。
窦荣一听就紧张起来:“我马上收拾干净!”
赵淩看到小厮们担着热水过来,显然还得走个几趟,抓紧时间跟他说:“你先收拾吧,晚上来我家,我们再聊。”
赵淩说完就跑走了,背后披散着头发的窦荣脸颊爆红。
这……这是私会?
他压根没想过自己娘亲回来了快一个月,压根没跟赵家提亲。
他回来见到赵王氏和自己娘在家里谈笑风生,下意识就觉得婚事已经没什么问题,仔仔细细把自己收拾干净,用过晚膳就去了赵家。
他还知道未婚夫夫私会不好,偷摸着进的赵家。
以他的身手,巡街使压根发现不了他,赵家的仆役们也发现不了。
抹布:“喵呜!”
窦荣往热炕上一坐,感觉有点烫屁股,试图跟趴在炕上的抹布讲道理:“这是我和水灵的炕,你作为一只狸奴,应该去逮耗子。”
抹布趴在自己的垫子上,圆眼睛盯着窦荣。
窦荣:“……”
于是等赵淩回房睡觉的时候,就见小妾正在服侍正房夫人……不是,是窦荣正在给抹布梳毛。
抹布被伺候得显然相当舒心,四脚朝天,两只前爪还在隔空踩奶。
赵淩往炕上一坐,从炕柜里拿出烛台蜡烛点上:“都不觉得黑?怎么不点蜡烛?”
窦荣原本平复下去一点的脸皮又烧了起来:“你不介意让人看到我在你屋里?”
赵淩奇怪地看他:“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又不是头一回一起睡了。我刚还在外头等你呢,没想到你已经在炕上了。”
说着,他从炕柜里拿出两床被褥和枕头。
窦荣看了看,低头慢慢铺床,想了想又郑重保证:“放心,成亲前我不会乱来的。”水灵还小呢。
赵淩被说得一愣:“……哦。”见窦荣还对自己看着,琢磨着说了一句,“不乱来是好事,可别学顾棱那样。”
“那肯定不会!”他才看不上别人!
常威在外头敲门,听赵淩说了进来,才端着水壶进门:“四郎,给你把水放床头这儿了。”
家里开始烧炕后就干燥得很,赵淩晚上经常会喝点水。
常威放好了托盘,才注意到炕上多了个人:“嘿!窦六郎?”
窦荣想着这位是赵淩奶娘的儿子,算是自己半个大舅子,有一种被婆家人抓住的羞窘:“嗯,我今天回来的。”
常威知道他们两人要好,倒是不以为意,问清楚没别的事情需要伺候,又多拿了个杯子进来,才退了出去。
赵淩若有所思地看着窦荣突然就一脸娇羞的样子,再看看刚才把门带上出去的常威,若有所思……细思恐极。
“嘶——你不会是喜欢……常威?”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仰卧起坐 谁是娘子分不清……
赵淩之前就一直在猜窦荣到底喜欢上了谁, 才会惹得帝后勃然大怒,没想到窦荣竟然喜欢的是他家常威?
这么一想就恒河里。
常威不仅是个男的,而且已经成亲……
咦?
常威成亲是前不久的事情, 窦荣要是真喜欢常威, 当时也不是没机会。
赵淩还想着各种合理不合理, 突然就被窦荣扔了一只猫。
“你乱说什么呢!”窦荣怒气冲冲, “我怎么会喜欢常威?”
赵淩七手八脚把抹布抱好:“你干嘛丢抹布?”又低头亲亲抹布, “抹布不怕不怕,没事吧?”
抹布娇软无力:“喵呜~”
“离地三寸不到, 从我的腿到你被子上,能摔坏?”还亲!亲一只狸奴, 都不亲他!
谁是娘子分不清?!
呸!小妖精!
赵淩冷哼一声,把抹布塞进自己被窝:“我常威哥高大魁梧, 脾气好又能干,喜欢上他不是很正常的嘛。”
不是他吹, 常威这样的男人要是个同, 肯定很受欢迎。
可惜常威笔直笔直。
窦荣越听越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你……我娘没上门提亲?”
赵淩刚钻进被窝,被他这么一说,猛地坐起来:“啊?提亲?跟谁提亲?”
他家总共就一个未出阁的妹妹, 可也订好了婚期, 明年就要成亲了。
要说是窦家的姑娘要嫁到他们赵家,那也该是他们赵家作为男方去向女方家上门提亲。
不不不,他们赵家就不可能跟窦家结亲。
窦荣:“……跟你。”
赵淩下意识就往抹布身上亲了一口:“我是要跟抹布一起白头到老的。”没错, 他这辈子要当福瑞控。
窦荣看看赵淩圆溜溜的眼睛,看看抹布圆溜溜的眼睛,总觉得赵淩这反应不太对, 突然吹灭了蜡烛,拉起被子盖好:“睡觉。”
“咦?”赵淩坐了一会儿,慢吞吞也钻进被窝,感觉今天的炕好像烧得有点热,还是今天的晚膳吃太饱了,思维都迟钝了很多,“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窦荣侧过身:“你转过来。”
赵淩也跟着侧过身:“还有什么话要说?”
“来,你问我,我娘给谁提亲。”
赵淩想也不想:“你娘肯定是给你提亲。”
窦荣上头虽然还有个哥哥,但是窦桓那个人完全不像是会听父母之命成婚的。
剩下的就只有窦荣了。
可窦夫人上他们赵家的门提亲?
提哪门子亲?
窦荣又说:“那你问,我想跟谁成亲?”
“你真看上我五妹妹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窦荣以前跟他们家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的时候也有几次,赵婉蓉又喜欢舞刀弄枪的,也算是有共同爱好?
窦荣气得抬腿就隔着被子踢了赵淩一脚,没舍得用力,就轻轻碰了一下,马上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自己被窝里,感觉热得脑袋发昏:“你都能猜常威了,就不能猜靠谱点的?”
赵淩实在想不出来:“怎么想,我家也没什么靠谱的。”
“你家,未婚的……没定亲的。”
“赵茂?噫~赵茂才几岁?你莫不是个变……”
窦荣气得一掀被子:“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没啊。”赵淩是真心没想到自己家还有什么合适的人,“总不能是我家姨娘……”
可他家姨娘算是已婚吧?
窦荣这次直接掀赵淩的被子:“说了跟你提亲,你怎么听不进去?”
“我跟抹布……”赵淩想去扯自己被子,突然反应过来,“啊?我?”
抹布:“喵?”
赵淩立刻低头给抹布盖被子,自己也躺好,然后就没声了。
窦荣不明白他这算是什么反应:“你不喜欢我?”
“喜欢啊。”赵淩想也不想,“不过咱们不是好朋友嘛。”
他是喜欢八块腹肌的小哥哥,可从来没把主意打到“窝边草”上面。
窦荣跟着躺下去,盖好被子,想想不甘心,把手伸出被窝,隔着被子戳戳赵淩:“把手给我。”
赵淩把手伸出去:“干嘛?”
窦荣握住赵淩的手,并不是很细嫩柔软,手上有练武和练字产生的薄茧,像一棵小树苗一样强韧且充满生命力:“这样会讨厌吗?”
“不会啊。”握个手而已,“亲亲抱抱举高高也不会讨厌。”
自家兄弟,太熟了。
窦荣脸上刚下去一点的温度,立马又升了上来:“瞎说,你又没亲过我!”
亲亲抱抱举高高只是一个词组。
嗯,这不是重点。
赵淩很奇怪:“你怎么会喜欢我?”
他们俩亲的都比亲兄弟还亲了,怎么会产生兄弟以外的想法?
窦荣也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会不喜欢我?”他想到赵淩刚才对常威的评价,套到自己身上,“你看我高大魁梧,脾气好又能干,喜欢我不是很正常?”
赵淩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窦荣的身高没的说,他就没见过比窦荣更高的。
关键是窦荣高得不笨拙,四肢修长,无论是身体比例还是体态都很好。
脾气好不好的,起码对他很好,和暴躁易怒扯不上一丁点关系。
能干?
又多能干♂?
他突然小脸通黄,忍不住想歪,赶紧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感觉脑袋乱哄哄的。
完了完了完了,他怎么会对自己兄弟产生非分之想?
他是人,又不是畜生。
窦荣见赵淩不说话,有些着急,拉着赵淩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水灵……赵淩,我待你是真心的。”
赵水灵没感觉到真心,只感觉到胸大肌。
噫~不是他说,豆豆的身材是真的好。
胸是胸,腹肌……咳,他真是个畜生。
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经不起这个,又舍不得抽回自己的手,又不敢放手摸摸,脑袋里一团浆糊。
窦荣也觉察出一点意思来:“我娘还没上门提亲,我先跟你提亲好不好?”
赵淩压根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嗯?”豆豆究竟有几块腹肌?
“只要你先答应下来,我们过年就把亲事定下来,等你明年春闱过了就成亲怎么样?”窦荣说的很镇定,实际上心跳已经快到耳朵里都在嘭嘭响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被赵淩听出来,把赵淩的手从胸口往下拉了拉。
怎么说的好像大学毕业就结婚一样?
赵淩刚在心里面吐槽,就觉得自己的手被往下放到了腹肌上。
嘶——腹肌!
赵淩下意识摸了摸,又掐……掐不起来。
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他可以的!
窦荣一个黄花大闺男,哪里遇到过小流氓?
突然被赵淩这么摸了两下,脑袋都空白了。
太棒了,要被糟蹋了!
不不不,他不可以这么不矜持,真要被糟蹋了,正好让赵水灵负责。
对,他高大魁梧脾气好又能干,赵淩一定是想明白了,觉得他比那肚子软软一大坨的抹布要好。
这么想着,他拉着赵淩的手伸进自己的里衣:“怎么样?”
窦荣已经“镇定”得嗓音都在发颤,赵淩是一点儿都没听出来,突然坐起来,摸索着把蜡烛点上,回头就见窦荣已经坐起身,薄被滑落,衣衫……睡觉本来就只穿了一件里衣,这会儿已经完全敞开,露出……
赵淩抬手把窦荣一推。
窦荣纹丝不动:“抱抱?”
“不抱。你躺下。”
窦荣眼睛睁大。
第一次要点着蜡烛来吗?
不、不应该是赵淩躺下?
如果是赵淩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想要的结果是两个人成亲。
赵淩要是真的对他这样那样,他就不信婚事还能不成。
赵淩完全不知道窦荣这会儿还一肚子心眼,把他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单衣扒开,看着他紧张之后更加明显的腹肌,在烛光下认真数了数。
嘶……真的八块。
人鱼线……
窦荣赶紧拉住被子,脸色涨红:“你摸哪儿?”
赵淩也脸色通红地收回手,重新钻进被窝里,特别规矩地躺平,嘀嘀咕咕:“还是抹布好,想摸哪儿就摸哪儿,想怎么摸就怎么摸。MUA~”
抹布觉得赵淩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烦死了,不稀罕他了,径自走到自己的垫子上躺下。
窦荣把自己的铺盖往赵淩那边扯了扯,挨着躺下,才脸红表示:“让摸,你随便摸,摸哪儿都行。”不能输给抹布。
抹布被窦荣莫名其妙瞪了一眼,懒得搭理,把刚揣好的爪子拿了出来,侧着弓起身,伸了个懒腰。
窦荣不去关注“小妖精”,去拉赵淩的手:“你摸。”
“不摸。”赵淩侧过身,背对着窦荣。
切,小气吧啦的。
八块腹肌的小哥哥多得是,大不了等他以后外放没人管了再去找个合心意的小狼狗。
窦荣还是不合适,刚才是他不对,怎么可以把主意打到兄弟头上?
窦荣还小,难道他也还小吗?
不行的。
傻小子还让窦夫人过来提亲,瞎胡闹嘛。
看,窦夫人一个字都没提。
怪不得帝后要生气,逮着窦荣打呢。
唉,都怪他长得太好了。
没事,年少慕艾,谁都有这样的时候,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赵淩冷静下来,重新转过身,开始给窦荣做心理疏导:“我们俩不行。”
“为什么?”窦荣不理解。
不过两个人太熟悉了,看赵淩这会儿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认真的,把刚才一直热气上涌的脑袋晃了晃,坐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然后盘腿一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淩也只能盘腿坐在他对面,为了仪式感,还拿了一个炕桌出来,摆在两人中间。
窦荣给他倒了一杯水,问:“因为我是男的,不能给你开枝散叶?”都是要娶狸奴的人了,应该不在意这个吧?
赵淩喝了一口,才说下去:“不是。”他琢磨了一下,才说道,“就算我答应你,你爹娘和我爹娘,甚至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同意,等我们成亲之后呢?你想过没?”
窦荣肯定是要常驻凉州的,而他会试结束后,不出意外会担任两到三年的庶吉士,接着去六部待上几年,再外放去地方。
他想去类似象州那样的海运港口,推动大虞的海权发展。
异地恋没结果的,放弃吧,少年。
窦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所以,你同意我们俩的亲事了?”
“咦?不……”
窦荣眼睛亮闪闪的,把炕桌一搬,重新把赵淩塞进被窝里盖好被子:“你同意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好了,快睡吧。”
赵淩想坐起来,还是没坐起来。
他这一晚上是在做仰卧起坐吗?
他看着窦荣把刚才两人中间的炕桌换了个方向摆好,吹灭了蜡烛,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自己倒水慢慢喝,像是在喝酒似的,显然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讲真,这么看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坐在炕边上,有点吓人。
不过他看着看着也就睡着了,醒来没看到窦荣,只看到喝空的水壶。
常威看他坐在炕上不动,催他:“快起来。窦六郎已经走了。”
“嗯?”赵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他什么时候走的?”
常威一边整理火炕上的铺盖,一边说道:“天不亮,卯时不到一点吧。摸着黑就走了,让他用过早膳再走也不听,只能给他装了食盒带走了。你今天放学回来,记得去国公府把食盒带回来。”
赵淩想着自己飞走的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不是,他怎么脑子又歪了,不行不行,他跟豆豆是好兄弟!
豆豆年纪小不知轻重,他还不知道吗?
结果豆豆现在还知道避嫌了?
“哦。”赵淩记住了,问,“今天早膳吃什么?”
“玉米粥、香菇蒸鸡、清蒸鳜鱼……”
常威给他报菜名,又带着小厮给他穿衣服。
赵淩看着自己身上又是猫扑蝴蝶的绣样,深刻怀疑:“怎么感觉我这一季的衣服都是这个?”
“这一季是挺多的。你穿在里面,一会儿出去外面穿件颜色浅一些外袍。”说着,他从衣架上取下准备好的青色绣了同色竹子的外袍。
刺绣在光线下显露出一片竹影,淡雅又……费眼睛。
赵淩觉得这么好看的衣服,穿不了几次,没必要那么费神,无奈他的反对无效。
赵淩去洗漱,常威就把早膳给他端到炕上。
天气冷了,在餐厅吃饭有点冷,现在家里早上这一顿基本都是在各自屋里吃,免得着凉。
赵淩洗漱完出来,不太意外地看到赵骅和赵王氏。
“爹,娘。有事让人叫我去你们那儿就好了。”他老爹一个废物点心……文弱书生,年岁上来了,可不能这么折腾。
赵骅本来到儿子这儿蹭饭还挺高兴的,被他这小眼神一看,顿时就觉得心梗。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闹起来,赵王氏赶紧喊停:“先用膳。”
清蒸鳜鱼瞧着真不错,再吵吵就凉了。
父子俩只能先休战。
等早膳用完,简单漱口擦脸抹香香一套完毕,赵淩让小厮们都出去,才问:“爹娘过来是想说什么事?”
赵王氏说道:“这不是你三哥成亲后,把赵茂的屋子给占了,现在给他改在后宅,我想想还是不妥当。坊里面买宅子,一是没人卖,二是太扎眼了。我就想着,是不是你这宅子分一个院子给赵茂。反正赵茂现在年纪还小,缓几年我们再买新宅子。”
有钱不能花,一直都是赵家的重大问题。
盯着赵家的人绝对不少,如果赵家不低调行事,哪怕管博澹再怎么压着,也不能阻碍朝中其他人对赵骅的弹劾。
赵骅是赵家在朝中唯一的根基。
赵厦虽说已经入朝为官,但不过是一个外放的七品县令,任职的好去处还是赵骅给谋的。
一旦赵骅出事,赵厦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会被连累。
毕竟同样当个县令,不同的县之间差距可大了去了。
至于赵淩……御书房石狮子又没有品级。
赵骅要是真倒了,他顶多也就是能捞到比米希更好一点的待遇,好不了太多。
说不定还会因为皇帝太喜欢,直接嘎了进宫当小太监。
伴随着明年春闱的临近,赵辰、赵淩这两个赵家的下一辈基本稳稳能踏入仕途,田学智和赵缙这科不行的话,下一科问题也不大,赵骅和赵王氏愈发谨言慎行。
“好啊。”赵淩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没觉得把自己的房子分给兄弟住有什么。
之前这边还住着赵厦、田家兄弟,现在还住着田学智。
堂表兄弟能住得,亲兄弟怎么就住不得?
夫妻俩都知道赵淩不会不同意,但这宅子毕竟是赵淩的,肯定得提前打招呼。
赵王氏说道:“娘不会让你吃亏。”说着,她拍了拍赵骅。
赵骅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依依不舍地递给赵淩:“拿去。”又小声嘀咕,“才刚捂热呢。”
赵淩眉开眼笑地接过来:“给我给我。我看看多少钱?”
他还真的当着两人的面点了起来。
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十张。
赵骅就眼巴巴看着赵淩这个逆子反复点了两遍,然后拿进另外一间卧室里藏了起来,又乐呵呵地出来,眼神示意:不给我分一点?
赵淩眼神回答:不给。
赵王氏看了看时间:“好了,你们赶紧出门吧。”
赵骅跟赵淩在马车上还进行了一番关于小钱钱的争夺,最后以赵淩拿出一荷包的金银裸子结束。
巴掌大的小荷包沉甸甸的,赵骅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基本都是银裸子,只有少少几颗金的。
嗯,够他喝几顿酒了。
他看着还站在马车边上的赵淩,摆摆手:“快进去。”
“哦。”赵淩还是站着目送马车离开,当然不是舍不得他的小钱钱,更不是舍不得他老爹,而是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得跟爹娘说什么来着?
怎么想不起来了?
算了,等想到了再说吧。
他照常上了半天课,中午还想着午膳吃什么,突然来了个小太监,说太后有事,下午不上课了。
他下午还想着去御书房当石狮子,蹭时政课,这么一来突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吃午饭了。
要不去东宫?
还是去他爹那儿?
感觉都挺远的。
皇宫太大了,懒得走,今天穿的衣服也不适合骑马。
要不去御书房瞅一眼?
陛下不是自己的先生嘛?学生蹭先生一顿饭很正常吧?
于是他溜达着到了御书房,然后被告知陛下今天早就走了,下午可能也不会来。
李公公、闻公公、田公公也都不在。
咦?那今天简直就是天选钓鱼日!
他要去钓鱼!
路上随便买点吃的……没钱。
钱被他爹都薅走了。
算了,一样要回家拿渔具,他回家吃饭。
他还没出宫,就有宫人驾了马车过来,直接送他回家。
赵淩叫来福过来给宫人打赏,等送走了宫里的马车,才一蹦三跳地进门:“有没有现成的?没有就给我点钱,我去西市买两个饼子吃,把我渔具带上,准备好驴车,我们去凭栏湖钓鱼。”
来福回头听见赵淩还在咋咋呼呼,脸色都变了,快步追上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还钓鱼呢。算了,你先吃口饭。”
赵淩被来福拉着往厨房走:“出什么事了?怎么说的好像我不吃饭,就要没饭吃了一样?”
来福小声说道:“一会儿跟你说。”
“哦。”
赵淩对吃的很看重。
新宅这边的厨房,几乎什么时候过来都有吃的,只是好坏差距而已。
这会儿家里人的午饭已经全都吃完了,常娘子看到赵淩过来,也没顾上别的:“我给你炒个蛋炒饭。”
烧火丫头是个刚满十岁的女孩儿,是赵家的家生子,很是有眼色,不用吩咐已经去灶肚里添柴烧火。
常娘子的蛋炒饭炒好,小厮刚好提着食盒从老宅那边拿了菜过来,一碗红焖羊肉,一盘豆腐干炒芹菜。
赵淩有些嫌弃:“没有绿叶子,也没有汤。”
常娘子没惯着他:“都不知道你要回来,将就着吃吧。”
来福倒了一杯茶给他,摆摆手让烧火丫头先出去,才小声说道:“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窦夫人和窦六郎都来了,在跟老爷夫人说话。”
赵淩的手刚伸向茶杯,赶紧放下,镇定了好一会儿。
豆豆该不会真的上门提亲吧?
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喵?”抹布跳到赵淩桌上。
赵淩和抹布四目相对。
要不,他还是和抹布过吧?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荒唐 好歹是个人
赵淩想什么没有用, 也知道这事情不能躲,抱着抹布壮着胆去了老宅,跨门槛的时候, 还被绊了一下。
许娘子正好走过来, 上前扶了一把:“小祖宗, 走路小心着点……赶紧去堂屋, 抹布我来抱着。”
赵淩没了抹布, 感觉心口悬悬的,小小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许娘子摇头:“刚用过午膳, 外头李公公带着人守着呢,不让人进去。”
丸辣~
赵淩感觉头皮发麻。
他爹娘要是拿着马鞭、小竹竿、逗猫竿追杀他, 那问题不大。
他到外面去躲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事了。
现在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感觉要没逝了。
两人正说着, 闻公公笑眯眯走过来:“水灵来了,都等着你呢。”
赵淩顿时想抽气, 忍住了, 小小声问:“公公,一会儿要是我挨揍的话,你能帮我拦着点儿吗?”
闻公公果断回答:“不能。”
这么绝情的吗?
赵淩退一步:“那你能别拦着我逃吗?”
赵家就那么大点地方,进了正门绕过影壁就是正堂。
闻公公示意他看着一溜披甲持刀的护卫:“你逃得了吗?”
赵淩看到好几个教自己武功的师傅都在里面, 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软了, 偏偏经过十几年的严格教育,走路神情都看不出什么来,还是一副教养良好的少年公子的样子, 只有脑子里的小人在哇哇大哭。
闻公公推门,让赵淩进去,自己又给带上了门。
关门声一响, 赵淩感觉人已经凉了半截。
门内,伺候的只有李公公一个人。
帝后坐在上首,赵家人和窦家人分坐两边。
赵淩进去,先给人行礼。
顾潥摆手:“免礼,过来坐着。”
“谢陛下。”赵淩瞧了瞧,感觉坐在赵王氏身边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不坐在赵王氏身边,会立马逝世。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崽,不是亲生的也是亲生的了。
赵王氏一眼就看出他稳重皮子下面已经慌得一匹:小兔崽子,给老娘等着!
赵·崽子·淩:“太后娘娘呢?”
顾潥很满意他的问题:“母后饭后困倦,先去歇下了。”
他也想借口开溜,可是不能。
一边是他的心腹重臣,另一边也是他的心腹重臣。
一边是他的钱袋子,另一边是他的刀子。
一边是他的祥瑞,另一边是他从小养大跟儿子没什么两样的外甥。
本来两个孩子都挺好的,马上就要成为国之栋梁,怎么这俩要凑一堆呢?
但凡这两个有一个没出息一点还好,偏偏两个里哪一个他都舍不得放弃。
可要是不放弃,真让这两个凑一堆?
男风什么的,关起门来怎么玩都没事,可正经当一门亲事……是,军中和民间这种事情是不少。
可那是人家娶不到媳妇,凑合着搭伙过日子。
窦荣和赵淩的情况能一样吗?
偏偏窦荣这小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认死理说不通。
他们做家长的,竟然还被窦荣给说通了,只能丢下老脸不要,来给窦荣保媒提亲。
这世界太难了。
赵王氏和赵骅是完全没有一丁点心理准备。
尤其是赵骅,他好好在户部上着班呢,突然就被人叫回家里,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匆匆赶回家,听到窦荣要和他们家赵淩成亲,感觉自己做梦还没醒。
皇帝皇后的身份在这里,赵王氏也不能赶人,只能冷着脸不吱声。
赵骅读了那么多年书,一上午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于礼不合。”
什么镇国公家的公子、皇后的外甥都是狗屁,耽误他儿子的前途。
赵淩要是跟窦荣在一起,还不如真跟抹布在一起。
顾潥现在压力山大,偏偏他是大家长,不说不行,对赵淩说道:“水灵啊,今天朕过来,是想给你和豆豆保媒。”
赵淩不可思议看了看顾潥,又看了看窦荣。
不是啊,你一个皇帝,怎么那么轻易就被一个豆豆就给说服了?
豆豆今天早上才走的,这是花了多长时间就把顾潥给说通了啊?
之前不是打得挺凶的吗?
别以为叫小名,就能跟过家家似的把事情给办了啊。
他爹娘压根不认。
顾潥看他这幅样子,还以为是赵淩压根就没心理准备,不由得瞪了一眼窦荣:说好的两情相悦呢?
两情在哪里?
悦在哪里?
窦荣看了看赵淩,用手指小幅度往自己腹部指了指:摸都摸了,别想赖账。
赵淩眼神游移,怎么搞得像是他把人清白给占了一样?
小时候还一起洗澡呢,能有什么?
赵王氏看着赵淩的样子,一看就是知情的,真是两情相悦?
她怎么看都像是窦荣仗势欺人呢?
几个人的眼神交流只在一瞬间,赵淩面对皇帝的话也不敢不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听他爹娘的。
赵骅和赵王氏心里面冷哼。
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听话过?
真要是听他们的话,他们早就给他定下亲事了。
现在好了,长得太好,探花郎还没影呢,公主没看上呢,倒是被小国公给看去了,这叫个什么事儿。
窦夫人笑道:“既然如此,赵侍郎不用有顾虑。我们家的意思是,让窦荣分宗出去单过,以后也跟着水灵考科举。我们家窦荣读书其实还行。这样两个孩子成亲之后也不用分开。后续你们看是窦荣嫁到你们家来,还是我们家另外置办田宅让他们单过都可以。豆豆这孩子自小不在我身边,往后还得劳烦亲家多提点。”
又对赵淩说道,“水灵啊,我知道你喜欢抹布,可豆豆至少是个人不是?平时知冷知热的,有事情也可以有商有量。你们俩打小就亲近,你就当多个亲兄弟?”
这话说的,赵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敢点头让窦荣弃武从文?
疯了吧?
他是嫌大虞边境太安静,想让外族入侵?
别人不知道窦荣的水平,他能不知道?
也不看看水泥作坊掌握在谁手里。
窦荣在凉州的巡防可不是骑着马溜达一圈,他是把凉州的版图往外围扩了扩,就跟太子在梁州做的事情一样,扼守住地利要害,建造关隘、城墙等等各种防御工事。
想也知道别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地盘拱手让人,其中会发生的冲突绝对不会少。
偏偏朝廷都没怎么惊动,窦荣不仅打了下来,还守了下来。
窦荣才十九。
不出意外的话,窦荣能保大虞西面几十年太平。
这么一个人,为了成亲,人家窦夫人敢说让他弃武从文,他赵骅敢同意?
可要是让他家赵淩弃文从武,那更是别想。
别说他看好赵淩的前程,就是赵淩不学无术,小兔崽子就是个上房揭瓦的水平,平时就见他钓个鱼,啥时候打过点像样的猎物,拿什么去打仗?
他赵骅再怎么样,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干嘛要把儿子送去战场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要他说,两个人分开最好,成亲这事情太荒唐了。
赵淩觉得窦夫人就是在骗小孩儿。
他亲兄弟多得是,要的是小狼狗。
他瞧瞧窦荣。
今天的窦荣打扮得格外隆重。
他有些记不清上次见窦荣这么打扮是什么时候了。
太子大婚的时候,窦荣没回来。
再往前,窦家祭祀之类的活动,他也见不着。
可能也就是宫中有一些活动的时候,窦荣这么穿过,不过那时候窦荣还小,像个漂亮精致的娃娃……大号娃娃。
皇后娘娘的长相端庄大气,年轻的时候也是人间绝色。
窦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同样花容月貌。
窦家人的长相也很好,搁史书里能正经写一句“貌甚伟”。
窦荣很会长,挑着爹娘的优点,容貌英挺又不失精致,只是他待了两年军营之后比较糙,今天收拾出来,像是建模。
两个人太熟了,赵淩平时倒是没在意过窦荣的长相。
嘶……不能看不能看,多看一眼就要动摇一分。
可是不看又觉得有点亏。
这么漂亮的小哥哥要是娶回家……
窦荣问赵淩:“水灵,我们成亲好不好?”
赵淩晕乎乎地想了想,嘴巴就不受控制了:“好的呀。”
他看到窦荣一下脸都亮了,更加晕乎:小哥哥真好看,再给爷笑一个?
然后窦荣就真的笑了,笑得特别特别好看。
嘶——什么仙门大师兄~
“赵淩!”赵王氏一听,直接站起来。
赵淩瞬间清醒,背脊挺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跪下了。
完了完了完了,娘真的生气了。
赵王氏气狠了,都顾不上帝后在,怒叱:“你读了那么多年书,难道就是为了当一个小相公!你小小年纪大好前程,那么多年干了那么多事情,哪怕去养羊养马种地织布,也能干出一番成就来?何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这话说得难听到口不择言。
赵骅立马站起来,拉住赵王氏:“慎言。”怎么能说小国公是脏水?
慎言个屁!
赵王氏红着眼睛对着赵骅怒目而视:“闭嘴!我不同意!赵淩就算一辈子跟狸奴过,也好过跟窦荣!”她转头对窦荣说道,“窦六郎,你是小国公。你要是真心想着赵淩好,就别再提这荒唐事。你想没想过,你就算‘嫁’进赵家门,世人会怎么看待?
不管你是分宗还是如何,你始终是小国公。我们赵家连寒门都算不上。你想着世人会说你,还是会说赵淩?
赵淩凭什么招惹骂名?
至于你弃武从文?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自己想,就能吗?”
全场寂静,没人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窦荣收敛了笑容,走到赵淩身边,跟着他一起跪下:“赵夫人,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可是我只想对赵淩好,想让他好,并没有别的想法。”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大概知道婚事是不成了。
赵淩看他这样,觉得心里面难受极了。
他印象中的豆豆什么时候都是活力满满自信张扬的大狮子,现在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狮子,感觉戳一下就要倒地。
“薇薇啊……”
王太后说是去休息,只是不想掺和这个事情,人就在隔壁偏厅,一直听着呢。
现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才过来。
赵王氏看到太后走过来,不等她说什么,就赶紧跪下,把额头贴到手背上:“姑姑,赵淩这孩子好歹也是您一手养大的,叫您一声姑外祖母,您忍心这孩子将来坎坷吗?”
文武不合,本来就是朝堂默认的规则。
赵骅作为户部侍郎,一个管钱的,要是和一个镇守边关掌握着大虞最庞大最精锐部队的窦家成了亲家,别说顾潥本来就多疑,哪怕是一个不多疑的皇帝,也会起忌惮之心。
再说赵家在赵骅之前,连泸阳县的一个地主老财都算不上,就是一个普通小地主。
寒门也是门,赵家算什么门?
赵家和窦家地位相差那么大,赵淩明明自己足够优秀,今天别说是窦荣,就是娶一个窦氏女,将来有任何成就,也会被说成靠了岳家。
凭什么呢?
一旦和窦荣牵扯上关系,赵淩不仅要损失名声,而且要被皇帝猜忌。
王太后叹了一口气,弯腰亲自把赵王氏扶起来,对顾潥说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她又把窦荣和赵淩扶起来,“你们两人年纪尚小,有些事情还没想清楚。尤其是赵淩。”
赵淩感觉自己像是泡沫塑料做的假石狮子,太后呼气重一点,整个人就要吹跑了一样。
然而王太后并没有责骂两人,而是吩咐回宫。
赵淩跟在后面,送他们离开。
窦荣落在队伍最后面,回头看到身边的赵淩:“太后娘娘说得对,你还小。该想清楚。”
“……豆豆?”赵淩感觉窦荣的说的想清楚,不是让他想清楚,而是黑豆在想什么坏主意。
他就说窦荣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赵王氏一把将赵淩扯到自己身后,对窦荣伸过来的手恨不得拿小竹竿抽上去:“小国公,自重。”
窦荣对他们恭敬行礼:“赵侍郎、赵夫人,今日是晚辈孟浪……”
赵骅的脸色也不好看:“多说无益。”赶紧滚。
窦荣只能行完礼,上了窦家的马车离开。
赵淩也想滚,都不敢想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狂风暴雨。
他垂着脑袋跟着爹娘进到堂屋。
这会儿客人们都走了,仆役们正在收拾茶碗果盘。
赵骅看了看,对赵淩说道:“来书房。”
说着,他轻轻揽着赵王氏的肩膀拍了拍,慢慢往书房走。
赵喜作为大管家的能力不行,但是看人眼色绝对行,见三个人进去,自己就站院子门口守着,都不去问他们要不要茶水点心。
赵骅见赵淩进了书房的门就要跪,赶紧出言阻止:“跪什么?刚才跪得还不够?边上坐着去。”
刚才那一下直挺挺跪倒在地,“咚”地一声,听着像是膝盖都要碎。
要不是有外人在,赵骅都想看看卷起赵淩的裤腿看看。
现在瞧着倒像是没事。
嗯,冬天裤子穿得厚。
“……哦。”赵淩坐下,拿小眼神去瞅赵王氏,“娘,你别哭了,是我不好。”
“你闭嘴,老娘才没哭。”赵王氏坐在书桌前面,拿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对赵骅说道,“去给我拿面镜子来,我看看妆花了没。”
赵骅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从书桌抽屉里拿了一面巴掌大的琉璃镜子出来,给她看:“我看没花。”
这琉璃镜子是赵淩自己在家捣鼓的,总共就做了两面,夫妻俩一人一面。
他也不打算推广做镜子的技术,毕竟要用到水银,价格高不说,还容易中毒。
反正用铜镜照人也可以,不像水泥那么刚需。
赵淩坐立难安,看着爹娘都要对镜贴花黄了,感觉画风有点不对:“你们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就不想打他?
一听他这么说,赵王氏立马把镜子拍进赵骅手里,站起来走到赵淩面前,手一伸就掐住他耳朵一拧:“‘好的呀’?呀什么呀!亏你长了这么一张好脸,竟然还能瞧见个好看的就走不动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过后果没有?”
“嗷嗷嗷!娘!痛痛痛!”赵淩被拧得感觉耳朵都要掉了。
赵王氏没好气地松开手,感觉自己也没怎么用力,怎么整个耳朵都红了?
她这下没好意思再教训儿子,转过头来骂赵骅:“你个废物!看见儿子要被人糟践,就不会说一句话?怎么他们姓窦的忠君,咱们姓赵的就不忠君了?都是臣子,凭什么让我家赵淩受委屈?姜静婷好样的!我说怎么一个将军夫人天天过来跟我套近乎,原来在这儿等我呢!说什么让儿子分宗,弃武从文,当我傻,听不出是在画大饼?呸!不要脸!”
她刚才其实气已经下去了一点,可这会儿越说越气,在书房里大步犁地,袖子都捋了起来,一副准备上门掐架的样子。
赵骅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小步走到赵淩身边,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小声责骂:“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赵王氏横眉一扫:“你打赵淩干嘛?赵淩一个小孩儿懂什么?赵淩已经有进步了,你还打他!”
赵骅和赵淩全都瞪大眼睛。
他进步什么了?
“至少赵淩这会儿喜欢个人了!”赵王氏一手叉腰,一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等着,不就是喜欢漂亮的嘛。娘给你找!找上十个八个的!”
咦?
这是什么走向?
赵淩不理解,看向爹。
赵骅也不理解,但:“听你娘的。”
这会儿要是敢不听,信不信立马打死?
赵淩也是这么觉得,但要是听了,要被窦荣打死。
左右都是个死。
这回是真丸辣。
离开赵家的顾潥也不好过,一坐进马车里,他就见皇后的手伸了过来,赶紧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掐左手,右手还得批阅奏折。”
他今天也就是开完小朝会,奏折还没来得及批,就等来了窦荣这个讨债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了头,竟然被窦荣三言两语说服,稀里糊涂就跟着一起来了赵家。
皇后拉过他的胳膊狠狠掐了好几下:“豆豆好歹是你看着长大的,让你保个媒,你怎么保的?赵侍郎和赵夫人担心的无非就是赵淩的名声和前途,你都能给他保证,怎么一个字不说?两个孩子明明两情相悦,小小年纪给你开疆拓土治国安民,你连这点保障都不给他们?豆豆还叫你一声姨父呢?窦凤在凉州镇守,不能回来。你这个姨父就是豆豆的父亲,怎么就不能向着点自家孩子?
你不是挺喜欢水灵那孩子的吗?等豆豆和水灵成了亲,水灵也得跟着豆豆叫你一声姨父,不好吗?”
顾潥疼得五官扭曲,感觉自己的胳膊青了好几块。
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敢跟自己皇后唱反调,只敢小声逼逼:“你就没看出来豆豆那浑小子骗人?说什么两情相悦,我看就他单相思。”
“赵淩也不是无意。”皇后坚定站自己外甥这边。
顾潥继续小声逼逼:“那朕也不能逼迫他们成婚啊。别说赵侍郎他们不乐意,就算他们乐意,别忘记他还有个先生,管博澹。”
老头子这几年修身养性,可不代表就没有战斗力。
当年老头子敢参顾朻,早几年的时候参他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要是真的摁头让赵淩和窦荣成亲,管博澹会把他骂死。
他是要开创太平盛世,当中兴之主的圣明皇帝,可不能让言官死谏。
他是真怕老头子一怒之下撞死在朝堂之上。
真要那样,他都不敢想史书会怎么写。
提起管博澹,皇后也不吱声了。
等马车进了宫门,皇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换马车前跟顾潥说道:“我不管,你得给豆豆想办法。”
顾潥小声嘀咕:“无理取闹。”可自己媳妇,有什么办法呢?
瞧瞧赵骅在自己媳妇面前是个什么熊样,他肯定比赵骅好一点。
大事上,皇后还是听他的。
就是这种家里面的小事情,他还是得听皇后的。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恋爱脑 黄豆
顾朻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一点都不耽误地去了镇国公府,扑了个空。
“小姨,窦荣人呢?”
窦夫人笑得有些尴尬, 差点没绷住表情:“我带你过去。”
顾朻看出有问题, 跟着他到了窦荣的院子。
里头没人。
顾朻满头黑线:“去水灵那儿了?”
“嗯。”压根没进家门, 进了马车就换了衣服, 没出坊门就又摸了回去。
顾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厅内坐下,等小厮端来茶水点心, 喝了一口,等人出去了, 才问道:“豆豆瞎胡闹,小姨你怎么也陪着瞎胡闹?”
窦夫人满脸愁容:“我能有什么办法?窦荣这孩子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 我管起来总是隔了一层。这事情也不是今天才出来的。
今天赵夫人讲的那些话,我跟你姨父也不是没说过,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怎么管都不听。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前两年米家出事的时候,窦荣这小子听说了消息,日夜兼程赶回来。我还当他是关心米希, 没想到他是来担心赵淩出头会出事。
从凉州到神都, 他日夜兼程赶回来,就见了赵淩一面。我这个当娘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顾朻被窦夫人说得心怀愧疚。
虽说窦荣在神都能够得到的照料比凉州肯定要好,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回避窦夫人和窦荣母子分离十来年的事实。
以窦家的能耐,窦荣就算是在凉州,日子也不会过得比在神都差。
顾朻听得难受:“那也不能真让窦荣和赵淩……”他十分纠结地问道, “他们要是真想在一块儿,悄悄的,不行吗?”
“不行!”窦夫人断然拒绝,“无媒苟合,成什么了?”
他们窦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
顾朻心想,这不是没办法嘛。
只要两人不过明路,私底下想怎么处就怎么处。
朝中那些人不都这么干的吗?
窦夫人见顾朻不说话,觉得是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重新调整到一个忧愁的慈母的状态:“我也不是没想过,顺着他一点。等过了几年,说不定感情自然就淡了。我就怕越是反对,他们越是要在一块儿。万一真的跑了,以他们俩的能耐,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现在再怎么样,至少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顾朻叹了一口气,又跟窦夫人说了两句,出了院门。
窦夫人小心走在他身边,扶了三次,才算顺利把人交到侍卫手上。
等顾朻坐上马车,脸色才暗沉下来,吩咐身边的燕公公:“派人去赵家把窦荣叫过来。动静小点,不要惊动他人。”
燕公公应下:“是。”
两名侍卫很快就从队伍中脱离出去,没过多久就去了赵家。
赵淩待在炕上,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两名侍卫,简直服了,指着在边上和抹布玩的窦荣说道:“赶紧的,把人带走。”
这家伙,他刚想回来拿钓鱼竿出去,就被窦荣抓进卧室装emo。
好好一个下午,啥事都干不成,也没心思读书,还要看他欺负他最爱的抹布。
窦荣一看来人,不太愿意动,又不好不去,想跟赵淩说什么,碍于两个侍卫,只能什么都不说,走了。
抹布一看人走了,立马四条腿往四边趴下。
赵骅敲门进来,见抹布这样,奇怪:“抹布怎么了?怎么变成一张抹布了?”
他摸了摸炕,发现只是温温的,就没去管抹布,对赵淩说道:“把裤腿卷起来,看看膝盖。刚才那么一下跪下去,不疼?”
“还好。你不提,我都没感觉了。”当时赵王氏太吓人了,他跪下去的时候魂都飘在半空了,压根没感觉疼不疼的,后头就来回走几步路,稍微有点疼,也还好。
他脱了袜子把裤腿拉高,露出两个有点泛红的膝盖。
“喏,没事。一会儿连这点红都看不出来了。”
赵骅看看也是,把手上拿着的药酒瓶子往边上随手一放:“下次可别这么说跪就跪,装样子也慢慢跪下去。”刚才那一下,感觉厅里的砖都要被跪碎了。
“哦。”赵淩突然笑嘻嘻地跟赵骅碰了碰肩膀,“爹,你不骂我啊?”
赵骅没好气地把他推开:“一边去!”看着他这死德行就来气,“早知道当年还不如养在家里当傻小子,这会儿我就卖子求荣,省得一天天的尽给我气受。”
气话说完,赵骅略微冷静下来,问他:“你不是喜欢狸奴吗?怎么喜欢男的了?”
他以前是一丁点没看出来。
他印象中这儿子就跟小孩儿似的,天天跟家里的猫猫狗狗玩,跟家里的驴马也很要好,要说喜欢男的,还更多黏糊在赵王氏身边,怎么看都应该是更喜欢女的啊。
赵淩心想自己一直喜欢男的啊,可是不能这么说:“我是喜欢抹布啊。”
赵骅怎么想都想不通:“那你身边优秀的少年郎那么多,怎么没一个喜欢的?”
“嗯?”赵淩疑惑,“哪儿?谁?”
赵骅给他举例子:“你堂表兄弟啊……”
“我又不是变态,我喜欢自己兄弟!”赵淩惊恐脸,完全不明白老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赵骅感觉自己确实说的有点不对,但:“表兄弟应该没什么吧?”
“表兄弟也是兄弟好嘛!”哪怕男的跟男的生不出孩子,他也觉得表亲之间难以接受。
赵骅挥挥手:“那你师公和师伯他们家的子弟啊,你那些个同窗啊,你哥哥他们的同窗啊,还有街坊邻居家的子侄辈啊,那么多人呢。”
“没豆豆好看。”赵淩心想自己又不是是个男的就行,他很挑的好嘛。
不是他说,老赵家师门这边的男的,基本可以生动演绎什么叫穷文富武。
虽说他们的条件绝对不算差的了,毕竟这年头能读得起书,已经超越了大虞九成九的百姓,但家里的资源也基本花用在读书上面。
平日里吃饭跟上辈子的减脂餐似的,有点钱倒是会拿去喝酒,这么养出来的男孩子,别说是八块腹肌了,就是一块腹肌都是凹进去的。
他喜欢的是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不喜欢弱鸡。
至于他哥哥们的同窗,根本不熟。
他自己的同窗,年龄和地位跟他相差得大,三观立场相差更大,平时根本说不上话,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街坊邻居什么的,一群从小就认识的,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鼻涕娃形象,能让他怎么想?
赵骅想了想窦荣的样子,再对比周围的一圈适龄单身男性,发现还真是:“你就喜欢漂亮的?那文华殿里没公主吗?”
“有啊。”他有女同学。
“公主长得不好看?”
“好看。不喜欢。”像漂亮的娃娃。谁会对小娃娃有想法?
赵骅还是想不明白:“你分得清喜欢抹布和喜欢小国公的区别吗?知不知道喜欢到想成亲的人,和一般的喜欢不一样吗?”
赵淩心想他又不傻,无奈面上得装傻:“就是一直在一起。”他摸了摸抹布,“有点对不起抹布。唉,爹,看来我真的是你亲生的,明明有抹布了,看到喜欢的还是想娶进门。”
赵骅:“……”懂了,小混蛋还没开窍呢。
就算是开了窍,也只开了一点点。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对赵淩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心读书,明年春闱爹等你给咱们赵家扬名。你喜欢漂亮的,爹娘给你找。”
赵淩看着赵骅出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抱着精疲力尽的抹布睡了一觉。
白天睡太多,晚上就有些睡不着,他也不想晚上看书坏眼睛,回头还得给自己磨眼镜。
可是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然后他就想着干脆去找窦荣。
他以前看窦荣晚上轻车熟路的来来去去,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问题。
从他家到窦家的路他熟得很,顶多就是翻几座坊门而已。
抹布也睡饱了:“喵~”
“你也要一起去啊?”
“喵~”
赵淩就拿包装上抹布,两下翻出家门,又翻出坊门。
晚上的巡街使没有他以为的多。
只不过这会儿时间不算太晚,宵禁只是禁主路,坊内还可以自由来去。
有几个坊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赵淩站在屋顶上看得很清楚,有些好奇,摸过去很自然地混入人群,还想说他一个京城阔少,怎么不知道神都平常时间也有夜市?
下一刻,他就听到有人夹着嗓子过来拉他。
“哎哟~好俊俏的小郎君。女儿们,快过来瞧瞧~”
二楼的窗户立马打开,探出几个香肩半露的姑娘,冲着赵淩丢帕子。
抹布:“喵呜?”
风雨犹存的老鸨听到猫叫,定睛一瞧,顿时松开手:“小郎君怎的来此?莫不是走错了路?”
老鸨年纪其实不大,三十多岁,只是干这一行的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眼前这小郎君一看就是好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孩儿,跟那些十多岁的浪荡公子完全不一样。
老鸨伸手虚虚拦了拦边上的人,把赵淩往边上暗处带了带:“小郎君,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把头低着点,奴带你出去到前头鲻鱼巷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就走知道吗?”她担心赵淩不走,板起脸来劝,“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让你家大人过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过来这种地方,也不怕……”
赵淩听出老鸨好心,顺从地把脑袋轻轻低下,问:“姐姐好心,我知道的。我这就走,不用劳烦。”
老鸨被他一声姐姐叫得心都快化了,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少年郎一个闪身就上了屋顶,几下就不见了人影。
赵淩为了“夜袭”,特意穿了一身深色衣服,飞快融入了夜色,只是他并没有走远。
头一回来到这种地方,他有些好奇。
这个坊还挺大的,要是不看经营内容,里面灯火通明,店铺林立,店铺内热闹非凡,高端得像东市,热闹得像西市。
妓院、酒馆、赌坊、当铺、客栈。
当铺的数量,出乎意料得多。
现在这个时间,当铺里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
有些哭唧唧地被人压着过来典当,有人红光满面地过来赎东西,过了一会儿又哭唧唧地过来典当。
小小一个坊内,竟然开了两家医馆。
赵淩感觉这应该属于专科医院。
他趴屋顶观察了一下,果然一家是伤科,一家是妇科和……肛肠科。
“嘶……”赵淩不敢再看,抱着猫又在坊内转了一圈,终于在边边角角找到一家优伶馆。
他一开始匆匆一瞥,看到里面花红柳绿的,还以为是一家普通妓院,等听到唱戏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是戏院,就是觉得戏唱得不太好,等走近了才发现是穿着女装的优伶,坐在一个大叔身上。
啊,这……
赵淩不敢多看,刚想扭头就走,突然感觉大叔有点眼熟。
嗨呀!这不是孙给事中嘛。
之前一次两次的弹劾他,多高兴啊。
没想到表面目下无尘姿态高洁的,晚上在这儿嫖宿男妓。
啧啧啧,这就亲上了。
记下来,下次敢找他茬,他也弹劾。
他正看得专心,眼睛突然被蒙住,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看?”
“不好看。”语气坚定,没有半点犹豫,就跟被老婆抓到刷小姐姐跳舞视频的男人。
真的,他都没打赏。
“哼。”窦荣放下手,见他还盯着对面那没羞没躁的场面目不转睛,怒火蹭蹭的,“还看!”
“不看了不看了。”他就是好奇孙给事中都四十多的人了,没想到姿势还挺狂野的,身体的柔韧性真好,竟然还是下面那个,叫出了戏腔。
完了,感觉以后再也不能跟娘和姨娘她们去听戏了,容易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窦荣见他视线还是不转移,直接把人揽着一抱下了楼。
动静略微大了一点,有人听到声音,在楼下问:“怎么回事?楼上有人?”
正好抹布被挤到,叫了一声:“喵呜~”
楼下的人听到猫叫:“哦,是狸奴。”
赵淩已经被窦荣带着跑远,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更接近飞。
窦荣身高腿长的,灵活又轻盈,完全看不出跟他是一个师傅教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家了。
比骑小毛驴还快。
“阿嚏!”
一见赵淩打喷嚏,窦荣也顾不上别的,先把他往炕上放,说了一句:“等着。”就去隔壁小灶上给他端来了热水。
赵淩看他忙进忙出的:“你对我家比我还熟。”
抹布从背包里出来,跳到炕上,来来回回伸懒腰。
窦荣看抹布站起来,一把将抹布推倒,然后被抹布抱住手蹬踹。
赵淩把水杯放下,就去解救自己的猫猫:“你别欺负抹布。”
窦荣看到赵淩护着抹布就来气:“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护着抹布?”明明是抹布在咬他。
赵淩不理解:“你跟我算什么账?我护着抹布怎么了?”这里存在什么逻辑关系?
窦荣感觉火气上来,把外袍脱了,盘腿坐到炕上:“我晚上过来找你,看到你出门,还以为你是准备来找我呢,结果跑去勾栏院了。”
这时候坚决不能承认自己迷路。
从小到大走惯了的路,怎么可能因为天黑了就找不着?
那不可能!
赵淩不自在地躲到抹布背后:“这不是有点好奇……”
“好奇你问我啊,去看那些干什么?”窦荣还是很介意。
赵淩一听,顿时就眯起了眼睛:“你很懂?”
不是吧?
难道豆豆不是黑豆,是黄豆?
也对。
窦荣说过军营里这种事情很常见,说不定窦荣就入乡随俗,经验丰富……不行!烂黄豆不能要!
窦荣下意识觉得赵淩的话里有些危险,但这种问题让他很是羞窘,总不能说他对赵淩有了那么一点不该有的想法之后,就经常在梦里对赵淩这样那样吧?
他红着脸解释:“有图。”
“什么图?”
窦荣小小声道:“绘本。”
他悄咪咪买过一些,甚至还请教了某些专科大夫。
另外,军营里的生活经常荤素不忌,能够听到很多劲爆的内容。
他现在做梦的内容都很劲爆。
赵淩还真没想到这茬,好奇:“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什么看!”窦荣断然拒绝。
“噫——小气什么?是不是好兄弟了?”
“不是。”谁会天天做梦把好兄弟这样那样,嘴上天天起燎泡?
窦荣突然觉得屋里的温度有点高,而且现在就他们两个人,感觉有点危险,赶紧转换话题:“警告你,你可别给我偷偷定亲成亲的。我想办法呢。”
“你有什么办法?”赵淩很感兴趣。
窦荣看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就来气,一伸手,就把他像推倒抹布一样推倒在炕上,下意识跟着伸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发现突然就变成了某些梦境中糟糕的开头。
他把赵淩压在被子上,四目相对……
赵淩眨了一下眼睛,白天刚意识到窦荣的美貌,晚上又突然被近距离美颜冲击,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突然就伸手勾着窦荣的脖子压下来,照着嘴……磕了一下。
想象中的亲吻压根没有发生,压根没料到窦荣一勾就落下,不仅磕了嘴唇,还撞了鼻子。
“嘶……”赵淩捂住鼻子侧身一滚,“你让我亲一下怎么了?”
窦荣跟着倒在他身边,捂住鼻子,还舔了舔嘴唇:“跟你说正事呢,你耍什么流氓?摸了也不负责,还想亲?今天还说听你爹娘的,一点儿都不站在我这边。”
赵淩听他这么说,自知理亏,重新转过来,跟他面对面:“下次一定。你怎么说服陛下给你保媒的?”
窦荣冷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就他那个多疑的性子,我只要保证自己没后代,他高兴都来不及。大虞多少年,窦家就在凉州多少年。他怎么会放心我一直待在那儿。我娘说的分宗是真的,我们窦家不能再继续待在凉州,不然迟早和米家一样的下场,可能比米家还惨。不过现在他还用得着窦家,我们也可以借着修筑新的关隘城墙维持个十几二十年的局面。”
米家是文官中的大树,窦家是武将中的大树。
窦家在西北边境的能量,远比米家要更加强大。
顾潥那么一个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主帅是自己的连襟就安心?
那是一个连自己儿子都猜忌的人。
窦荣这种天赋强悍,也已经把天赋转变为实力的人,很快就会变成凉州新一代的定海神针,同时也会将凉州变成窦家的国中国。
哪怕这不是窦家的本意,也无法改变凉州百姓只知窦家,不知顾家。
朝廷派往凉州的官员,想要在凉州好好办事,就必须和窦家搞好关系。
更别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窦家在凉州的名号比谁都好使。
窦桓腿伤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哪怕窦荣闹成那样也没个下文,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顾潥乐见窦家的实力遭到削弱。
赵淩原本还有些心猿意马,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马上冷静了下来:“那你真的要弃武从文?”
“没。”窦荣说道,“我姨父那个人舍不得浪费我这么个人。我跟他说了我们俩的情况,说不能跟你分开,他答应我以后你的官当到哪儿,我的官也跟到哪儿。你编的兵书我看过了,将来我跟你去打海战。”
“真哒?”赵淩本来多少觉得窦荣想跟他在一起什么的,有点小孩子过家家,现在听他这么分析,倒还真的觉得不是那么草率。
窦荣觉得赵淩的呼吸喷到了自己脸上,赶紧坐起来:“我又不是要你给我做小相公,也不是要给你做小相公,咱们正正经经成亲,肯定是认真考虑过的。”
赵淩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顾潥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黑豆以前装莽夫,现在装恋爱脑。
嗯,这恋爱脑……
“你是真的喜欢我,要跟我成亲,还是想假借跟我成亲,给窦家……脱壳?”说吧,就算是演出来的恋爱脑,到底是自家兄弟,他也会配合的。哪怕他会有一点点小伤心。
“哼!”窦荣生气了,鼓起勇气低头在赵淩脸上亲了一下,“我回去了!”
他差点连外袍都忘记穿,回过头来穿衣服,还不忘记警告:“跟你说的别忘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摸着成亲什么的,看我不打死你。”
赵淩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心上:“切,说的好像你能对我下得去手似的。”
窦荣回到炕边,呲牙:“打是下不去手……”
后半句他试了好几次都说不出来,脸通红地跑了。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算计 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赵淩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好觉, 然后就请了个假。
宫里头很快就派了人来,进到赵淩的炕屋里,就觉得一阵热浪袭来。
赵淩正盘腿坐在炕上, 穿着短褂中裤, 在炕桌上写字。
赵淩背对着门口, 不知道谁来了, 以为是来福:“让常妈妈给我煮碗绿豆汤, 要晾凉了,加点冰。”挪了挪屁股, “快烤熟了。”
来福倒是真的来了:“在给你煮百合汤呢。”提醒,“四郎, 李公公和清瑶姑姑来了。”
李公公和清瑶这才走了进去,见赵淩满头大汗的, 问了一句:“怎的烧这么热?”
然后两人就见赵淩膝盖上两块青紫,一下就想到了是昨天那一下跪的。
清瑶瞬间心疼坏了:“我去给你请太医来看看?怎么这么严重, 有没有伤到骨头?”
李公公也是眉头紧皱:“瞧着倒像是皮肉伤, 疼不疼?”
“不碰就不疼。”赵淩把两条腿伸直,“已经擦了药酒,没事。”
就是不方便穿长裤,只能把炕烧热一些。
昨天瞧着只是微红, 还以为一会儿就能退了, 没想到一个晚上睡下来早上一看,变成豆沙包了,还是露馅的那种。
他算是看出来了, 自己这辈子的体质就这么脆皮。
两人确认了赵淩真没事,才回去禀告。
赵淩热得没法集中注意看书,偏偏炕的温度已经高到连猫都不愿意陪着他了。
等等!
赵淩探头出去喊人:“来人!把我温度计拿进来!”
小厮很快把温度计递了进去。
赵淩一看。
好家伙, 三十五度!
赵淩赶紧让人把火撤掉一些,只是温度一下降不下来。
来福干脆张罗着给他洗澡。
赵淩摆摆手:“我自己泡一会儿,你忙你的去吧。”突然就找到了夏天的感觉。
哎,这时候要是有人给他唱个小曲跳个舞什么的,该多好啊。
说书也行,唱戏……唱戏就算了。
昨天晚上的冲击力太大,他得缓缓。
“水灵?”
赵淩泡着澡呢,突然听见窦荣的声音,应了一声:“我在浴室。”
窦荣撩开和炕屋相邻的帘子,看到赵淩泡在浴桶里,突然想到自己也泡过那个浴桶,就满脸通红,赶紧放下帘子坐到炕上,差点被炕上的温度烫到屁股,换了把椅子坐。
两人关系不比以往,赵淩不好再这么泡着,简单擦了擦,就换了一身新的夏季短款出来,看到窦荣就说:“不热吗?把衣服脱了吧。”
窦荣有些扭捏。
他今天出门前特意收拾过的,要是脱了……外袍还是脱了吧。
赵淩拿起温度计看了看:“怎么三十六度了?”
正好来福带了人进来收拾浴室,听到就说:“已经撤掉不少火了,过会儿就能降下来。一会儿我给你端一盆雪进来。”
赵淩今天还没出门:“外头下雪了?”
“嗯。”来福和两个小厮很快就把浴室收拾干净,刚才注意到窦荣,就说道,“窦六郎要不要吃点冰的?冻了冰沙。”
“……好。”
来福带着人出去。
小厮才小声问道:“窦六郎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吧。窦六郎跟四郎关系好。我去跟厨房说一声,让中午多准备几个菜。”来福不知道窦荣昨天是上门提亲,还觉得窦荣出现在赵淩房里很正常。
这两人睡一屋又不是一次两次,窦荣神出鬼没也不是一次两次,没什么好奇怪的。
没一会儿,来福亲自端了两碗冰沙过来,上面摆了许多杏脯,窦荣的那一碗上还淋了蜂蜜。
窦荣看赵淩两只乌青的膝盖,没心思吃冰沙,偏偏赵淩还好吃地抖腿:“你快吃啊,不吃一会儿就化了。”
窦荣没滋没味地擓了两勺,被冰得一哆嗦,慢慢觉出味道来,坐到赵淩身边:“不是穿了挺多衣服的,怎么还这么严重?”
炕表面太热了,赵淩直接把褥子当坐垫。
他刚才泡澡,药酒味道已经很淡了,想了想把药酒拿出来:“给我擦擦。”
“好。”
一小碗冰沙,窦荣几口就没了,把药酒在掌心搓热了就给赵淩揉膝盖,完全不敢用力。
“疼不疼?”
“不疼。”药酒要揉开才行,“你倒是用力啊。”
他本来还想着窦荣会不会太用力,没想到纯挠痒痒。
“不行,你会疼的。”
赵王氏怒气冲冲推门而入:“你们在干什么?”
窦荣手上还拿着药酒:“在给水灵擦药酒。赵夫人……”
他现在看到水灵娘有些发怵。
赵王氏见两人虽然穿得清凉,挨得很近,但还算规……矩,起码不是自己预想中的糟糕画面,勉强忍下一口气,问:“窦六郎,你一早来找赵淩什么事?”
窦荣是真有事情,想着既然赵夫人在也好:“我来是想跟赵淩说我们成亲的好处。”昨天光顾着说自己的情况了,搞错了重点。
赵王氏的视线立刻就往一墙的马鞭上瞟:“你说。”
窦荣说得很简单:“米家前车之鉴不远。赵夫人,你不希望赵家成为下一个米家吧?”
赵王氏一下就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危言耸听。赵家如何跟米家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米家在朝为官的,不过两人。米诏还是一个从五品。如今户部尚书年事已高,户部的罗侍郎也比赵侍郎年长十多岁,户部尚书的位置,迟早是赵侍郎的。水灵……赵淩做下如此多的功绩,全都记录在册,只等他殿试之后就顺势升迁。他升迁的速度,只会比赵侍郎更快。赵侍郎不到三十就官拜三品,赵淩呢?朝中有几个三品的官职?陛下必不可能让赵淩待在户部,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到时候赵家一门父子二人,手握朝中两个要害部门。
赵家虽然没有米家那么多门生故吏,但门下省的管侍中有。
另外,赵家可不只是一个赵淩。
赵厦、赵辰、赵缙、赵茂,入仕的时间都不晚。”
赵淩忍不住反驳:“赵缙也行?”
窦荣奇怪得看他:“你乡试的时候,十几岁的举人多吗?”
赵淩迷茫:“不知道啊。我考完就被带回来了,烧尾宴都没参加。”
考试的时候人茫茫多,他那会儿个子又矮,站在人堆里压根没法注意到别人的年纪。
窦荣把赵淩另外一只脚也放到自己腿上,一边给他擦药酒,一边略过赵淩,跟赵王氏继续说道:“不用很久,再给赵家十年,到时候,赵家是什么样的光景?”
赵王氏要强,却没想过强也能强出问题来。
确实,家中子侄辈出息。
她出去给孩子们谈婚论嫁,都极其顺利。
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挑选得很好。
就是赵茂,也已经有人委婉表达过意愿。
年前她给田学智说亲的时候,感受最为明显。
她本来以为田学智的条件,高不成低不就的,很难找到合适的,结果没多久就找到了不少条件不错的。也因为一众姑娘的条件都比较合适,她才租了园子开了个赏花会。
虽然当天也邀请了不少其他未婚的少年郎,但田学智还是其中最受关注的一个。
最后很顺利就订下了婚事,只等春闱过后就举办婚礼。
赵家的势头,别人都看得见。
她突然就想到赵淩以前经常优秀而不自知,她感觉自己也有类似的情况。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夫君十八岁考中探花,就觉得十几岁参加会试是很普通的事情,觉得自家的孩子们只是过得去。
对比别人家的孩子,他们家的孩子已经很优秀了,还不是一两个这么优秀。
等明年春闱结束,赵金娘夫妻过来的时候,还会把老家的赵游带来。
她感觉自己家很是收敛低调,忽略了赵家已经没法低调。
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十年,赵家就算成不了第二个米家,势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赵王氏只觉得后背发凉:“这跟你和赵淩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您不觉得赵淩的情况和我差不多吗?现在陛下觉得赵淩是个小孩儿,很是看重他没错。可等到赵淩入朝为官,一天天掌握越来越多的权力,再做出更多的功绩,让陛下封无可封的时候,陛下还会这么想吗?”
有句话他不好说。
他姨父最大的问题是大概率能活很久。
先帝三十九岁驾崩,是因为常年征战,气血两亏沉疴难起。
顾潥可没这方面的问题,甚至因为先帝早逝,他相当注意养生,不说活个一百岁,六七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今天下丰足,风调雨顺,他就算想大逆不道反了天,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就算顾潥只活到六十岁,也还有十好几年时间,足够把赵家像摁死米家那样摁死了。
而且以顾潥的性格,越是年迈,猜忌心肯定越重。
他现在还肯对米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赵家的时候呢?
窦荣给赵淩擦好药酒,把药酒瓶子放好,轻微的声响让赵王氏回神。
她显然脑子一片混乱,站起身出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窦荣快步过去扶了她一把,出了炕屋小声说道:“赵夫人,您该多为赵辰、赵缙多考虑。”
赵王氏回头看向窦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定了定神才问:“你什么意思?”
窦荣知道她听懂了,但就当她没听懂,挑明了说道:“赵辰才学虽不及赵淩,却也不比旁人差。明年春闱,一甲不行,二甲肯定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只不过有赵淩在,别人不太会注意到他。到时候他外放,踏踏实实在外发展,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赵王氏确实对赵淩很好,但是赵淩毕竟不是赵王氏亲生的。
在没有事情的时候,赵淩可以得到她很多的宠爱,但是在有事情发生,尤其是需要做出取舍的时候,一个庶子如何能和两个亲生子做比较?
窦荣说得很直白。
意思就是让赵淩站在台前吸引注意力,让赵家得到稳步发展的机会。
而赵淩现在的表现,注定不可能低调。
赵王氏眼神冰冷:“你们窦家也是朝不保夕,赵淩就算是孤独终老,也好过跟你在一起。”
“赵夫人,我毕竟叫陛下一声姨父。你信我,我能保赵淩周全。他会计较树大根深,却不会计较昙花一现。”他见赵王氏还是丝毫不动摇,心想真不愧是赵淩天天挂在嘴边吹的人,只能退一步小声说道,“或者,您当我和赵淩成亲是权宜之计。我知道您担心赵淩年纪小,但也因为他年纪还小,往后还可有更改。”
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等顾潥百年之后,赵淩的年纪还不大,大可以到时候再重新娶妻生子。
“呵。”赵王氏回他一个冷笑,“这种话,你骗赵淩都不会信,觉得我会信?赵淩年纪小,对男女……对情爱之事懵懂。他信任你,你别辜负这番信任。”
说完,她就走了。
窦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重新走回炕屋,一点都不意外地见赵淩扒在门边偷听:“都听到了?”
“嗯。”赵淩重新坐到炕上,把刚才捂热的被褥让窦荣抱到外间去晾着,从炕柜里重新拿了一床凉快点的褥子出来,坐上去,“我们真的是假成亲吗?”
窦荣给两人倒了一杯水:“假戏真做也是可以的。”
赵淩“啧”了一声:“也不掩饰一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窦荣笑笑:“在你面前,我掩饰什么?”
两个人从小就演来演去的,都老演员了。
赵淩看出窦荣笑得牵强,继续泼冷水:“我爹娘要给我找美人。”
窦荣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眼刀子唰一下就扫了过来:“你敢!”
赵淩知道窦荣会反应大,没想到瞧着这么可怕,喝水突然就咬到了脸颊,感觉自己也是没谁了,捂着脸缓了缓,抬腿就踹了他一下:“你凶我干嘛?”
窦荣把他的脚捞到自己腿上放好:“你别有什么小心思。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有我。”
“还有抹布。”赵淩强调。抹布才是正妻,窦荣只能是小妾。
窦荣气得……拿他没办法:“行行行,抹布。抹布跟你一起热都做不到,抹布还跟别人生崽子,你还惦记着抹布。”他感觉自己酸得毫无道理,也知道赵淩是故意逗他,偏偏忍不住,“美人什么的你就别想了。我拿你爹娘没办法,还拿那些美人没办法?”
赵淩顿时就警惕起来:“你想干嘛?人家又没做错什么。我提前跟你说,就是让你别反应过度。反正我又不会接受别人。”
什么美人能比窦荣更美呢?
不存在的。
容貌、身材、气质、才学、性格糅合在一起,窦荣在他心目中的分数已经超过了满分。
只单纯从外在条件,他就不觉得能找到比窦荣更合他心意的。
更何况,他对窦荣确实有那么一点,比一点更多一点的小想法。
“真的?”窦荣不信。
“你不信也没办法。等过完年之后,你不就得去凉州?还能在这儿待着?”
“我就待在这儿了!起码得等你跟我定亲了。”窦荣明目张胆耍赖皮,扣住赵淩的脚踝,“锁死。”
咦?赵淩的脚踝好细,小腿好长,皮肤好……
赵淩被他摸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解锁。”
窦荣心有不甘,看了一眼赵淩的表情,还是松开手,看他把脚收回去,用两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等着,以后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等以后的。”赵淩感觉那得等很久了,“你连我爹娘这关都过不去。”
“他们会想通的。”哪怕是从最功利的角度分析,他们也会想通,“你把火药的事情告诉你爹娘,他们马上就能想通。”
赵淩不太明白:“能吗?”他往窦荣身边靠近了一点,“火药这事情我想不通,为什么不告诉我爹?”他手指往上比划了一下,代表皇帝,“琉璃水泥什么的,我爹都参与其中,怎么火药就不行?我爹不是心腹重臣吗?太子怎么也不告诉我爹呢?”
“真不明白?”窦荣没好气地捏捏他的脸,“好歹也是跟着太后学了那么多年兵法的人,到底学的什么?我还以为你不把火药继续研究下去,是明哲保身。”是他想多了。
嘶……这小脸蛋怎么长的,比嫩豆腐还滑。
赵淩把他的手扒拉开:“好好说。”
窦荣舍不得放手:“不行,我要收学费。”
赵淩就凑过去,朝他脸上亲了一下:“够不够?”
窦荣脑袋瓜子嗡嗡的:“不够。”
赵淩感觉自己不能再对小朋友耍流氓,还是克制地拉开距离:“那先欠着,以后再还。”见窦荣看过来,“算利息。”
窦荣立马吃下赵淩画下的大饼:“你说的啊。”
“嗯嗯嗯。先生快教我。”
“……”窦荣被他一句先生,叫得脊椎一阵酥麻,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你好好说话。我……我先喝口水。”
说是喝一口,他把杯子里的水全都喝完,还倒了一杯,又咕嘟喝完,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脑子。
“火药我试过。姨父派人送来的。”窦荣说明了一下,“火药威力很大。要是运用于对阵,会很厉害。”
赵淩不赞同:“对阵怎么用?原材料不好弄,产量就这么点,保存和运输都是问题,还想运用于实战?用来开山修路最多了,打仗想多了。”
作为一个见惯了各种枪械炮弹等热武器威力的人,赵淩对自己捣腾出来的火药的认知,就是个加强版的二踢脚,甚至还不如二踢脚好用。
窦荣是正经拿着火药实战过的:“火药可以事先预埋,可以临阵丢出去,之后用火箭触发就行。炸开的威力足可以让人断手断脚。爆炸产生的巨大声响,足以扰乱阵型。”他把之前在凉州实验的一场不算特别小规模对阵的情况跟赵淩详细说了一遍,“虽然有出其不意的成分,但是真的赢得特别轻松。”
赵淩毕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菜鸟,觉得跟听说书似的,还是想不明白:“那为什么不告诉我爹?我爹还能造反?”
“你爹不能造反,但是火药能。火药这东西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够造成巨大的杀伤力。要是能够大规模用于战争,足以颠覆现在的战争格局。这种东西,只能掌握在姓顾的手里,不是姓窦的,也不是姓赵的。陛下这么想,太子也这么想。”
赵淩慢慢点了一下头:“哦。”
也对。
他觉得火药研究下去费钱费命,直接给放弃了。
但顾潥和顾朻其实是不在意费别人的命的。
大虞能工巧匠这么多,他赵淩研究不出来的东西,别人不一定就不行。
赵淩这下明白自己想简单了:“我还想着给我爹搞点功劳呢。”
来福敲门进来,把在外面“晾凉”的垫被,给赵淩换上:“这次换完就差不多了。”
温度应该能降下来一点了。
他看到桌上的冷水壶空了,拿出去重新倒了一壶进来,又端进来果盘和糕点:“少吃点,一会儿就用午膳了。”
“好。”
等来福出去,窦荣又开始酸:“你倒是听来福的话,什么时候听我的话?”
赵淩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我不一向是听话的乖孩子吗?”
窦荣:“……对,还是特别会认路的那种。”哪里来的自我认知?“那你听话,把火药的事情告诉你爹娘,信不信他们马上就会答应我们俩的亲事?”
“不信。你刚才对我娘说话这么难听,他们就算是为了一口气,也不会答应。”顿了顿,他补充,“起码不会那么快答应。”
“赌不赌?我赌他们一旬之内就能答应。”赵王氏对赵淩的感情肯定比不过对自己两个亲生儿子,但她对赵淩也是真心疼爱。生死面前,她知道怎么选。
至于赵骅,摆清楚利害关系,他比谁都精于计算。
“赌什么?”
“我要是赌赢了,你春闱完了,我们就成亲。”他能感觉出来,赵淩对他是有好感的,但这种好感并不足以让赵淩坚定不移地和他站在一起。
他想要尽快得到一些保障。
赵淩觉得他一个高中生的年纪,成亲什么的太离谱了:“那要是你输了,等我满十八了再成亲吧。”起码等他高中毕业吧?
反正他可以跟他爹娘勾兑,稳赢。
窦荣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开心:“那我们先定亲。”
嗨呀,谁能拒绝一只粘人爱撒娇的大狗狗呢?
“好啊,先付点定金。”赵淩说着就把窦荣推倒在炕上,亲了上去。
嗯,这次对准了,没磕到牙,也没撞到鼻子,还能顺手摸摸腹肌。
“赵!淩!”
赵淩瞬间弹开,看向门口怒气冲冲的赵骅:“爹!你怎么进来都不敲门!”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医用拐杖 脚滑
赵骅万万没想到, 他今天提前回来,竟然会撞破儿子的好!事!
他就说今天眼皮一直在跳,肯定没好事情。
他看见什么了?
亏他还担心赵淩被窦荣占了便宜, 分明是赵淩在占别人便宜。
瞧窦荣的样子, 已经是对赵淩情根深种。
偏偏赵淩还是一副小孩子过家家的样子。
过家家把人摁在炕上亲?!
他昨天还严词拒绝窦家, 今天他儿子就占尽了窦荣的便宜。
死小子还有脸说他滥情渣男, 谁渣?
这怎么收场?
亏他昨天还说卖子求荣……
怪不得昨天窦夫人的意思是把窦荣嫁进赵家门。
赵骅感觉自己全都想通了, 又恨不得自己压根没回来。
这可怎么办?
他儿子可是毁了人家清白啊,还能赖账?
他心里面慌得一匹, 视线扫到赵淩身上:“你手放哪儿!”
赵淩赶紧把自己手从美好的腹肌上抽出来,还企图跟赵骅讲道理:“抹布我随便摸啊, 豆豆也可以。”
窦荣:“嗯。”豆豆可以。
赵骅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瞧着儿子两个青青紫紫的膝盖, 又不好下手打:“你们俩把衣服收拾好!”
赵淩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感觉没什么好收拾的。
窦荣稍微扯了扯被赵淩扯松的衣服, 看了看温度计上三十一的温度, 感觉温度计坏了,明明现在比刚才三十六度的时候还热。
赵骅待在外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其实就站了一小会儿, 来福过来叫人午膳, 问:“老爷在这儿吃?”
赵骅哪敢让那两小子单独相处,只怕做出更加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声音僵硬:“嗯, 就在这儿吃。”他得盯着。
来福就让小厮过来摆饭,自己去老宅那边问赵王氏是不是也要一起过来。
赵王氏早上从新宅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发呆, 听到来福过来问,下意识就问了一句:“老爷回来了?”
“是。”这点确实挺奇怪的。
不过最近老爷经常不好好上班,往家里跑。
赵王氏就说:“那就过去一起吧。”
于是赵淩的炕屋里,很快就摆了四张餐桌。
赵淩挖了一勺蒸蛋,一口吃进去一个虾仁,顿时就皱起眉头,把碗往窦荣的餐桌上放。
窦荣接过蒸蛋,给他夹了个鸡翅。
赵王氏和赵骅看得额头青筋都要起来,只是习惯了食不言,等吃完了饭才骂:“吃个虾仁会怎么样?”
赵淩叽叽歪歪:“虾仁就虾仁了,为什么要放在鸡蛋羹里一起蒸?”
他就喜欢材料简简单单的,完全不理解放在一起,感觉虾仁也腥,鸡蛋也腥,味道还淡。
其他三个人都觉得明明很好吃,就赵淩一个刁民。
今天的鸡蛋蒸虾仁是从老宅那边大厨房端过来的。
来福带着小厮把碗送回大厨房那儿,特意说了一声。
大厨顿时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哟,端错了。那一碗是给狸奴的。给四郎的那碗……”他说着去掀了锅盖,果然里面还有一碗,这会儿已经有些蒸老了,“唉,这碗没放虾仁……要不你拿去吃了吧。”
来福……来福不嫌弃鸡蛋羹:“那敢情好。”
说着,他就直接坐在大厨房里,几下就把一碗鸡蛋羹吃完。
至于原本给狸奴吃的,现在给窦六郎吃了的事情就别说了。
等他走了,有帮厨小声嘀咕:“四郎吃得也太讲究了点。虾仁蒸蛋都不爱吃,还给狸奴吃。咱们人还吃不上这么好的呢。”
大厨狠狠瞪了说话的帮厨一眼:“你也想和四郎吃一样的?老爷夫人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说?真不知道你现在一天三顿是哪儿来的?”
那帮厨顿时不敢言语。
许多大户人家的东家都还一天两顿呢,他们在赵家当个下人却是一天三顿,吃的还都不差。
听说新宅那边还有加餐,他是做梦都想去新宅那边干活。
现在完了,他是别想了。
赵淩可不知道下人之间的事情,叼着早上冻好的绿豆冰棍,跟他爹娘说火药的事情。
赵骅见他咔嚓咔嚓咬冰棍,只觉得牙疼:“刚吃完热的就吃冰的,小心拉肚子。”
赵淩顿时就把冰棍放到了碗里:“噫~我吃着东西呢,你说拉肚子。”这还让他怎么吃东西?
赵王氏给了父子俩一人一下:“你们都闭嘴。”问窦荣,“火药真这么厉害?”
窦荣看了看赵淩:“嗯,很厉害。”
赵王氏看向赵淩:“你怎么不说?”
赵淩觉得莫名其妙:“我手稿不是都放在家里?”他的手稿不是人人都可以看?
这么一说,赵骅倒是有了点印象:“哦,你那个上茅房找硝石的。”
赵淩低头看了看绿豆棒冰,把碗推开,彻底吃不下了。
赵王氏也有印象:“那不是制白糖的……我说怎么一会儿白糖一会儿茅房的。”
夫妻俩当初看到要搜刮茅房就没再看下去,腌脏什么的就不提了,关键这玩意儿难弄,家里又不差钱,不搞了。
窦荣比他们夫妻俩还吃惊:“你竟然还有手稿?”
“有啊。整理好的那本交给了太子,草稿被闻公公拿走了。这不是从梁州回来的一路都没什么事情干,就重新写了一遍,刚好那会儿数据都还记得。”火药可是花费他大力气研究出来的,主要是硝石那玩意儿,往后他还真不好找人搞。
他还想着将来自己外放了,靠火药开山铺路什么的,手上当然得有备份。
窦荣好奇:“给我看看。”他只用过,还没看过。
赵骅坐不住:“别想了。”想到那东西还在他书房摆着,他站起来就走。
赵淩赶紧要跟上:“爹!爹!你可别烧了!”
他穿着一身短打,赵王氏没让人跟着,倒是窦荣跟了过去。
赵骅没烧,自己拿了一把铲子,掀了书房的地砖,挖了个坑埋了。
窦荣很想看一眼,无奈赵骅和赵王氏都不让。
等三个人回来的时候,赵淩已经开始午睡了。
来福坐在炕边,拿着一本话本给赵淩念。
原本跑没影的抹布也出现在赵淩头上,跟个帽子似的趴着。
窦荣想去戳赵淩的腰眼,想到人家爹娘还在,只能改成轻轻拉了拉他胳膊:“别装睡。”
赵淩想坐起来,被抹布一爪子摁在脑门上,只能侧过身说话:“这么快就回来了?都谈完了?咱们哪天定亲?”
他话说完,其他三个人还没吭声,刚停下念书的来福惊讶:“四郎要定亲了?谁家姑娘?”
他这是要有主母了,得提前做准备。
窦荣忍不住笑:“跟我。”
“啊?”来福一时间没法理解。
窦荣解释:“赵淩跟我定亲。”
来福困惑地看了看赵淩,见他点头,又看了看赵骅和赵王氏,见两人也没反对,慢慢吐出一个词:“四夫人?”
“咳咳咳。”赵淩没忍住想笑,却突然呛了一下,趴在枕头上猛咳嗽。
“喵呜!”抹布不满,凑过去在赵淩脑袋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自己趴在被子上睡。
赵骅听到这个称呼,想到中午撞破的儿子的“好事”,很是尴尬:“这种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窦夫人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过去谈。”
赵骅想着自家是要娶媳妇的人,肯定得主动点。
窦荣就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去?”
赵骅和赵王氏哪怕心有不甘,现实摆在眼前,只能跟着走了。
赵王氏走之前,还狠狠瞪了一眼赵淩:给老娘等着。
赵淩下意识摸了摸耳朵,瞧着自己满墙的收藏品,吩咐来福:“快!把马鞭、逗猫竿什么的都收起来!”
来福不听:“用这些抽,好过用晾衣杆。”
天气冷下来了之后,家里的小校场就没人用了,现在变成了晒衣场,全是晾衣杆。
没有晾衣杆,还有别的东西呢。
家里什么东西,夫人举不起来?
万一夫人急了,直接把老爷举起来咋整?
他虽然是赵淩的管事,可拿的是夫人给的月例。家里谁最大,他还是分得清的。
赵淩想想也是,可总不能就这么站着挨打,总得试图挣扎一下。
来福劝他:“一会儿我给夫人递一根小木棍做的逗猫竿,那个打着没小竹竿疼,也不牢,打两下就断了。你身上就那么件衣服,别跑去外面,一会儿冻着了还得喝药。”说着,他给抹布倒了一碗水,“你跟窦六郎怎么回事?真要定亲?那以后我们是要搬去凉州吗?需不需要我提前去那儿买些地?”
赵淩也想不明白:“唉,反正就这样了嘛。别的不着急,现在就定亲,又不是要成亲了。对了,我定亲的东西……”
“夫人那边都准备好了。”赵王氏为了一碗水端平,无论儿子女儿,明面上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也不管嫁娶,反正东西都有。
来福突然激动起来:“窦六郎是不是还有不少私产?是不是以后都归我管?”
他已经开始畅享分家以后的好日子了。
小国公的私产肯定很多吧?
“有。不过他的私产有人管着,你就别操心了。你管管我的私产就行。”
“哦。”来福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想到了新的事情,“那我们是不是要买新宅子?咱们买离皇宫近一点儿的,你以后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现在家里距离皇宫太远了。
等春闱过后,赵淩肯定是能当庶吉士的,到时候也在宫里头当值,还得值夜什么的,得选个距离宫里近点的宅子。
“不用买新的吧?离皇宫近的宅子更不好买,还贵。到时候我们住镇国公府去,休沐的时候再回来住。”反正镇国公府那么大,平时就住着窦桓一个人。
“二环”的宅子产权绝大部分是属于皇帝的,基本用来赏赐给大臣,还不是要多少钱的问题。
就算是“二环”边边能买卖的房子,他手头的钱也买不……哦,好像买得起。
这几年宫里头给他的赏赐越来越多,他又没什么花销,都攒了下来。
琉璃作坊的分红是很大一笔钱。
他还有一个福满庄,还有赵王氏给的养羊和点心铺子的分红。
对,他还有朝廷给发的工资。
本来是没有的,今年不知道怎么就开始给他发钱粮了,还是年底一次性给的,直接给他送到了家。
以前是只给节礼,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咦?他都是有工资的人了,是不是应该交家用?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不怎么疼了,挑着柔软的衣服把自己裹好,就出房门去等。
来福劝他:“你在屋里待着,一会儿老爷和夫人回来,我马上叫你。”
“不要,我要在外面吹吹风。屋里头全是药酒味。”今天还在屋里吃了两顿饭。
待在里面的时候不觉得,等出来了才觉得外面空气清新。
“我去给你把屋里散散味。”来福见劝不动,让人去给炕屋里通风,过了会儿又过来给赵淩递了一根拐杖。
赵淩:“……我不用这个。”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有些好奇地拿过来,放在地上试了试,“这个好矮,怎么用?”
之前看他爹用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自己这么拄着走了两步,就觉得腰酸到不行。
“好人都要给弄坏了。”
赵淩转了个弯就去到常大力的工具房里。
常大力正在屋里头雕模具,都是常娘子做糕点要用的,图样是赵淩画的。
来福看赵淩跟常大力画图样量尺寸的,也没看懂,留下拐杖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年关将至,他这个管家的事情可多了。
他忙完了自己手头的事情,还得去给他爹帮忙。
赵淩交给常大力的图样,其实就是一副医用拐杖。
常大力开始做,他就在边上画轮椅。
每次画这种带轮子的图纸,他就想要橡胶。
可惜,他的空间只长牧草,长不出橡胶树。
算了,人要知足。
他等着雷奥那多把橡胶树带回来,梁州那边应该能种橡胶树。
不行的话,他以后就带着豆豆一起去开启大航海时代。
没有橡胶,暂时只能用弹簧来减震了,液压也做不出来。
常大力只会一点木匠手艺,弹簧他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工部的大师傅们可以。
赵淩之前扒拉了一些,常大力保存得很好。
手头有事情干,时间就过得飞快。
来福过来叫人,赵淩出了工具房,疑惑:“什么时辰了?怎么天都黑了?”
“快申时了,瞧着要下雪。老爷夫人回来了,你不是要找他们吗?”
“哦,对。”赵淩赶紧往老宅那边走。
赵骅和赵王氏才刚从马车上下来,见他过来就对他招招手。
三个人一起去了书房。
下人端来热茶,退了出去。
夫妻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看着着急忙慌的儿子,都懒得理他。
没想到赵淩一张口,就是问:“娘,我现在赚钱了,是不是要给公中交钱?你看我交多少合适?”
他这一出口,夫妻俩连茶都忘记喝了。
赵淩歪头:“怎么了?我是要带账本过来吗?”
按比例交钱?
应该带自己日常收入的账本就行了吧?小金库是他自己的!
过了半晌,赵王氏才叹息一声:“要你钱干嘛?家里钱都多到没地方花。”愁人。
赵骅小眼神往妻子身上瞟了一眼,差点说多给他点零花钱。
他再瞅瞅钱多到要交公中的儿子:“你钱留着自己花,爹还养得起家。”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有些好奇,“你今年赚了多少钱?”
赵淩还没把账算出来,不过琉璃作坊今年的分红已经到手了:“小几万两吧?”
夫妻俩早知道他赚的不少,没想到那么多,一想到他还有琉璃作坊的分红,也明白这数字不夸张。
赵淩想到自己的工资,就问他爹:“对了,爹。朝廷怎么会突然想着给我发俸禄了?”
按照五品发的,着实不少呢。
“呵。”提起这个,赵骅冷笑了一声,“一直是有的,只是有人手伸太长了。”
现在官员领取俸禄当然是户部管理,但这些按着规矩走的事情,赵骅一个侍郎,肯定不会亲力亲为。
他也不知道赵淩挂着一个太子伴读的名头,按照一年年做出的成绩,多少有些俸禄可以拿。
太子伴读没有品级,名单在最末尾。
赵骅就算是拿到单子,也不可能仔细核查,只知道宫中给赵淩的赏赐很丰厚,儿子大了一点,甚至跟官员一样领取节礼。
自家也不差赵淩的那点钱过日子,当爹的也希望将来儿子能攒些家底。
毕竟赵淩作为一个生母早逝的庶子,分家出去可没多少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名正言顺将来赵淩可以带走的。
只是他没想到,就孩子的那么点东西,竟然还有人敢伸手。
经过赵骅的解释,赵淩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跟上辈子的公司差不多,工资虽然是财务发的,但是工资表是人事做的。
搁眼前这情况,就是吏部做了一份阴阳工资表,连着户部也有人一起,中间把类似赵淩这样的“小官”的俸禄给刮掉一层。
涉事的几个官吏品级都不高。
赵淩是被刮得最彻底的,别的还只是把禄米中的新米掺点陈米或者换点粗粮之类,赵淩的是全给“没收”了。
赵骅是户部侍郎。
别的衙门的人不知道赵淩,户部的人都是知道的,但也因为知道,才明白赵家压根不靠着这点钱过活。
“说是刚开始因为我们家没人去拿俸禄,他刚好急用钱,才把你的俸禄挪用了,后头胆子越来越大。放屁!老子就在户部里待着,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再不然把俸禄跟我的一起送家里来,能有多难?”
作为三品大员,赵骅当然不用每月去排队领取俸禄,都是专人直接送到家里来的。
现在官员的俸禄有禄钱和禄米。
缺钱连禄米一起挪了?
一个五品官员的俸禄可不少。只要不是像他先生家那样没成算的,一家人租房过个小日子可以很不错了。
赵骅越说越气,然后他有些心虚地看向赵淩:“那啥……爹做主把你前几年的禄米,一部分给了慈幼院,一部分给了神都的孤寡老幼。禄钱买了一些布、棉花、柴火之类的,一并发了。”
他自己还贴了一些钱。
这些年,他早就已经不缺钱花了,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法停止。
皇帝给,他还能不要?
只是他拿着心虚,干脆用来做善事,希望能积点德。
“哦。”赵淩作为一个京城阔少,不在意俸禄的那点小钱,“我还说一下多了那么多粮食,想着拉去慈幼院,这下不用再买米了。”
赵王氏也是刚知道这事情,顺嘴就想说说年礼的事情,话到嘴边突然觉得不对,看向赵淩:“你……只是过来问这个的?”
赵淩歪头,一脸“那不然呢”的表情。
十六岁的少年,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轮廓已经开始清晰,线条却还是偏向于圆润,像一只圆眼睛的狸奴,漂亮又可爱。
赵王氏瞧在眼里,就像是看到了打碎了花瓶的坏狸奴,还一脸“对啊,我干的,舍得打我吗”的有恃无恐。
“哦,对。”赵淩想起来了,“你们跟豆豆娘谈得怎么样了?”
豆豆娘……
赵骅听着这个称呼就皱眉:“那是将军夫人,出去可不能这么叫。”
“我知道。这不是在家嘛。”赵淩还是知道轻重的,就是平时叫豆豆太顺嘴了。
“窦夫人的意思是大办,我们的意思还是低调一点的好。最后折中了一下,定亲我们就简单交换一下婚书、信物。等过两年你满十八了,到时候你们要是还想成亲,那就大办。”赵王氏心里面还是存了一丝可以转圜的希望,主要是她没看出来赵淩有多喜欢窦荣,怎么看都是外面的狐狸精……咳,就那意思。
“那什么时候定亲?”嘻嘻,马上就要实现腹肌自由!
腹肌畅摸~
“急什么?”赵王氏见他一副高兴的样子就来气,“已经拿了你们两的八字找人先去合一下,再选个合适的日子。”
“嘿嘿~”他也是有媳妇的人啦~
八块腹肌的小哥哥哟~
赵王氏越看越气,终于没忍住,抄起手边的一块镇纸就撵着赵淩打。
赵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往屋顶上蹿,没料到屋顶上的积雪,刚蹿上去就滑了下来,把脚给摔崴了,成功用上了自己亲手设计的医用拐杖。
赵淩拄着拐杖,把自己画的轮椅的图纸烧了。
太不吉利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陪读 新年礼物
拄拐的赵淩没能提前放寒假, 反倒每天都在御书房里被皇帝和李公公笑一笑,感觉自己距离佞臣越来越近。
不过拄拐之后,他今年倒是不用再跟着老爹去挨家挨户送礼, 反倒是他给自己的先生们送礼的时候, 爹娘都跟着。
另外就是今年给窦家的礼物格外不一样一点, 包含了庚帖、婚书等等。
毕竟是准亲家。
趁着家长们走完流程在客套聊天, 赵淩窝到了窦荣炕上, 看虎先锋跟抹布绕来绕去疯狂撒娇,自己也跟窦荣贴贴。
窦荣不让, 把他推开:“你坐直了。”
“咦?”赵淩只是想靠在自己的胸大肌上,怎么就不行了?
窦荣脸红红的:“最近有点上火。”
“哦~~~”赵淩声音一波三折, 眼神也一波三折的。
窦荣看得感觉火气蹭蹭往上冒,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火, 只能往角落坐了坐。
平时觉得挺大的一个炕,这会儿觉得无比狭小, 腿伸直一点都会碰到。
赵淩看坐在斜对角的窦荣, 对他招招手:“来。”
窦荣还没过去,抹布听到指令先走了过去,虎先锋也跟着一起走。
窦荣嘀嘀咕咕:“招呼谁呢?”
赵淩把两只猫抱在自己腿上撸了撸,伸手把带进来的小背包拉过来, 从里面拿出一个绣着某种植物小苗的荷包递过去:“新年礼物。”
窦荣狐疑地接过:“什么东西?”捏在手上, 硬硬的。
打开,里面一个绣着……嗯,黄豆图样的盒子, 再打开,里面是一个瞧着平平无奇的皮扳指。
他试着戴到手上,非常服帖, 做了个虚空拉弓的动作,感觉很柔软很舒服。
赵淩摇头晃脑:“我亲手做的。”
窦荣看他这幅样子,微微低下头,再抬头看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内心复杂,手一撑,挪到他身边坐下,把人紧紧抱住:“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明明他觉得赵淩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偏偏赵淩对他很用心。
理智上,他很清楚这样的用心是来自于两人长久的友情;感情上,却希望这是出自赵淩对他的爱慕。
“嘿。不知道说什么,就夸我呗~”赵淩心满意足地靠在自己的胸大肌上,刚想伸手就被扣住手腕,“说好的随便摸摸呢?”
“等成亲了才能随便摸摸。”窦荣尴尬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切,小气。”赵淩打了个哈欠,“那你让我靠着睡一会儿。”
“晚上干什么了,这么困?”窦荣摸摸他嫩滑的脸,完全看不出一点熬夜困倦的眼底,怎么看都休息得很好。
“这不是挤时间给你做扳指?”其实也没有很晚睡觉,毕竟晚上蜡烛照明也就那么一回事,不想熬坏眼睛,就得早睡早起。
只是一直以来习惯了每天起码睡五个时辰,突然少睡了一点总会觉得没睡够。
转过年就要春闱,先生们比较紧张,给他布置的作业比往常多了不少。
以前他只上半天课,现在上全天,去御书房蹭时政课都得陛下让公公过来叫他,先生们才放行。
“等我有空了,再给你多做几个扳指。”按照窦荣的使用频率,一个皮扳指根本用不了多久。
“等春闱结束了再说。”窦荣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给他拉上薄被,让虎先锋和抹布一左一右压实了,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就听见他的呼吸声变得轻浅。
他伸手在赵淩脸上轻轻戳了一下,小声嘀咕:“没心没肺的。”一丁点都瞧不出喜欢他的样子。
他的视线又落在扳指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回到盒子里。
应该,还是有一点喜欢的吧?
“六郎。”小厮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站在门口,不敢抬眼,小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来了。”
窦荣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小心把赵淩放到枕头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出去亲自把门带上,吩咐小厮:“你守在门口,别让人打扰赵四郎。”
“是。”小厮直接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间门口,感觉这差使可比去外头好多了,只差一把瓜子一壶茶。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册话本,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六郎和赵家四郎定亲的事情,家里有一些人仿佛天塌了一般。
东家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瞎操心。
窦荣快步走到正厅,果然里面人很齐,给一串家长请安后,他自然坐在下首。
离得近的顾朻问他:“水灵呢?”
“读书累了,睡一会儿。”窦荣自然回答。
顾朻看了看他,还是想不明白。
窦家和赵家两边的事情显然已经谈完了,表情都比较严肃。
刚到的顾潥显然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对窦荣说道:“窦荣,你以后也是有家室的大人了。姨父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给你一栋宅子吧。”
窦荣赶紧起身拜谢:“谢谢姨父。”
皇后也很高兴:“宅子在桃溪巷那边,往后你们上朝方便。现在让工部修着。你们有空可以过去瞧瞧,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就跟他们说。”
桃溪是宫城护城河其中一段的别称。
大虞建国之初,有重臣在自家附近种满了桃树。桃溪因此得名。
如果说镇国公府的位置,几乎和皇宫算得上对门邻居,那么桃溪巷就在皇宫的隔壁小区。
不过再怎么说,桃溪巷也是贴着宫城,比赵家住的广庆坊,地段好的不止一点点。
顾潥看了看赵骅说道:“赵卿家的宅子还是太远了。”
赵骅谦恭地拱手笑道:“微臣还是喜欢家附近烟火气足一点的。”
顾潥一下就想到了一桩往事:“说起来,朕还在你们家摆的摊儿上吃过酒。”
顺着,他们又说起赵王氏编的教材。
提起这个,皇后都深感佩服,对赵王氏很是赞许。
换做别的时候,赵王氏怕是要激动得找不到北了。
可这会儿,她几乎是被摁头让出去一个儿子,能够维持面上的得体,已经是用尽了毕生演技,完全不想搭理这群表面上和乐融融,背地里全是算计的人。
糟心的儿子竟然还大剌剌在人家家里睡下了,知不知道今天定亲?
只希望过两年事情能有所转机。
一直到了中午,赵淩才被叫醒,然后参加了一场简单又不失隆重的家宴,有歌舞音乐表演的那种。
家宴结束之后,赵王氏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顾家一家子一走,她就拉着赵骅和赵淩跟窦家道别。
窦荣把赵淩抱到马车里,见赵王氏对自己虎视眈眈,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目送赵家的马车远离。
他转过来的时候,难得看见窦桓正在等他。
他快步上去,代替了窦桓的小厮,推着窦桓往他的院子走。
路上,兄弟俩并没有说话。
等到了窦桓的院子,进到温暖的室内,窦桓才有些感慨道:“我都这样了,还不行吗?”
窦家这样驻守边关的人家,家中子弟伤亡率是很高的。
瞧着人丁多没用,可能一场大战就要死上好几个。
尤其像是窦家所在的凉州地界,一旦发生大规模冲突,父亲死了儿子上,哥哥死了弟弟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一路到死绝才能罢休。
只是最近十多年,大虞内外总体都风调雨顺,大家日子都好过,劫掠的事情就少了很多,基本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
窦桓觉得自己能够伤退,而不是死在战场上,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也算是狡兔死良弓藏其中的一把良弓。
可猎人的手里总是要有一把弓的。
他感觉自己的伤势,应该能保下窦荣能够不用担心朝堂之上的暗潮,然而现实已经到了他的兄弟被逼到得分宗且断子绝孙的地步了吗?
窦荣和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并不熟,但毕竟是亲兄弟,有些事情两人都有默契。
窦荣认真看向兄长:“我想和赵淩在一起,和别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原因只有他真心喜欢赵淩,别的浮于表面的算计都只是他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
窦桓显然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轻轻一笑:“看是看出来了一点,不过没想到你会真的这么做。你想没想过,要是两年后……”
“没有那个可能。”窦荣打断他的话,“我会和赵淩成亲。”
他皱眉看向窦桓:“哥,赵淩很好。”
窦桓想着轮椅一路过来的畅通无阻,叹息:“是啊,赵淩很好。”
哪怕他对赵淩避而不见,赵淩只是作为他弟弟的同窗好友的身份,也出了一份图纸,让镇国公府做了一番方便他轮椅行走的……嗯,无障碍设施的改建。
这样细心又贴心的人,想法一旦产生变质,很容易就拐进另外一条道上去。
窦荣眯着眼睛看向他哥,语气警惕:“你不会是对赵淩有什么想法?”
窦桓立刻冷眼看向蠢弟弟:“你想什么呢?我这十几年在军中糙老爷们看不够,还要将来和糙老爷们过日子?我只是瘸了,又不是疯了!”
窦荣还是有些怀疑:“那你对姑娘的也没想法。”再说了,赵淩又不是糙老爷们。
“你家赵淩不还只对狸奴有想法吗?”窦桓冷笑,转而说道,“我可不想身边多个不知道来历的人,起码得过上几年清净日子。”
窦荣一下就理解了窦桓为什么装自闭了:“也不用关在家里不出门,偶尔可以出去走走。”
窦桓想了想,接受了窦荣的提议:“好,等天气暖和了再出门。”
窦荣觉得他哥的语气中带着点逃避,又想不明白他到底在逃避什么,兄弟俩毕竟不熟悉,他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跟兄长告辞离开。
赵淩那边一上马车,就想靠着他爹睡,被赵骅嫌弃地拍开。
“都睡了一天了,还睡?晚上做贼呢,定亲那么大的日子还睡?不是你要娶的媳妇吗?”
赵淩嘿嘿一笑:“这不是全都交给你们谈了嘛,没我什么事情啊。”
他倒是想参加,让吗?
他还想跟赵骅嬉皮笑脸两句,突然注意到赵王氏的脸色,顿时收敛了表情,端正坐姿。
抹布也端端正正地坐着,然后主动做出改变。
勇敢猫猫直接走到赵王氏身边,仰头:“喵~”
赵王氏感觉抹布是在安慰她,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抹布很快就团到了赵王氏腿上,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车厢内的氛围变得轻松了一点。
怂货父子俩连交流个眼神都不敢。
马车到家,赵王氏抱着抹布走人,赵骅小声说了一句:“我去大书房。”
赵王氏哼都懒得哼一声。
赵骅和赵淩看着赵王氏的背影,两人进大书房的时候,行走间还是带着点偷感。
今天大书房里人很齐,桌面上都摆着书本或者账册,但没一个人有心思看书算账的。
看到两人进来,赵辰作为大哥,先站出来问:“爹,赵淩真的跟窦六郎定亲了?”
他感觉这件事情比赵淩和抹布拜堂都离谱。
赵骅“嗯”了一声:“今天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来了。”
反正必要的定亲的流程都尽可能简略地走完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后赵淩就要和窦荣成亲。
赵辰他们还是今天早上知道的这个消息,哪怕到现在从父亲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有一种今天起床姿势不对的感觉。
赵辰不理解,问赵淩:“你怎么会和小国公?”
赵淩心想:你一个成亲前连老婆面都没见过的,来质疑我这个自由恋爱的?
赵淩没有把话说出口,但眼神中表达得明明白白。
赵辰:“……你还真的喜欢小国公?”
“对啊。”赵淩回答得没半点犹豫。
赵辰不理解同性之间的吸引力,只能展现出作为赵家大哥对弟弟的宽容:“那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赵淩自己愿意,爹娘不反对,连皇帝皇后都同意,他一个当大哥的,还能有什么意见?
“好。”
“功课都做完了没?”赵骅用小竹竿敲了敲桌子,开始点名,“赵辰,过来把你功课给我看看。”
赵辰顿时觉得一双无形的大手提溜住了他的后脖颈:“爹……”
早上过来想着好好学习,结果一直晕乎到现在的沈兰,也是后脖颈一紧,赶紧埋头写功课。
赵骅冷笑:“你们认真读书,再过两三个月就轻松了。要是不认真,那就还得再学三年。”
赵淩默默把身边的书堆高一层,挡掉自己的脸,感觉他爹这会儿像是上辈子的高三老师,不断给他们灌输到了大学就轻松了的错误思想。
别说是考上了进士,就是当了皇帝,都得天天工作。
唉,他一个京城阔少,又不差钱,为啥还要这么努力?
正这么想着,小竹竿就戳到了他的课桌上。
他顺着小竹竿看上去,对上他爹的眼睛。
赵骅的眼睛里写着:给老子考状元,考不上,老子弄死你。
赵淩慢慢把视线移到自己面前的书上,把倒放的书摆正,希望老爹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他只是有这个想法,并且为之努力,并不能保证自己能考上状元。
状元是大臣们选出来的,又不是看陛下喜欢。
不然他还考什么,直接给陛下来一段舞狮不就行了?
天下学霸那么多,谁知道哪里埋伏着大老虎?
他就说嘛,定亲什么的不用着急,最好还是等春闱结束之后。
现在他都感受不出有未婚夫的喜悦,立刻陷入到无尽的题海中。
今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家考生多,过年来拜访的学子也比往年多了不少。
赵淩也不能免俗地认识了一下会一起参加考试的小伙……中伙伴、老伙伴。
窦荣不需要考试,无事可做,就天天做学子打扮,跟在赵淩身边。
跟着一同参加了两场聚会的赵辰和沈兰,看着窦荣的眼神都不对了,回来吐槽:“窦六郎不是学武的吗?怎么学问这么好?”
赵缙和田学智对考试没什么把握,哪怕过年都不出去社交,待在家里临阵磨枪,对兄长们的评价觉得奇怪:“多好?”
赵淩说道:“比我好。”
他把拐杖交给来福,自己扶着窦荣的手,开始试着走路。
大概有十来天时间没用力,脚一下受力感觉重心歪歪的。
窦荣扶着赵淩,解释:“没有。那些人喜欢吟诗作对。”
其实在他看来,赵淩也不是不会,只是懒得在这方面动脑筋。
赵淩相当实用主义,诗词歌赋这类东西别人来表演给他看是可以的,让他自己花时间去捣腾那些,他是不干的。
赵淩连颂词都不愿意写,更别说其他的了。
真的要说怎么写策论,具体到各种涉及到治理的能力,窦荣很清楚自己远不及赵淩。
赵缙和田学智决定不去搭理两个变态。
赵缙之前还忧心自己考上之后的事情,伴随着考试的愈发临近,他现在的目标是考上就好,同进士就行。
田学智也差不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定亲的缘故,田学智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务实。
他是想明白了,只要自己能够考中一个同进士,以小舅舅的能力,肯定能给他安排一个官当当,应该还是不错的职位。
这样他们田家也算是朝中有人。
往后他只要学习他小舅舅,提拔家中子弟,这样他们田家就能越来越好,起码在泸阳县的家业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赵淩扶着窦荣在大书房里练走路,门房带了人过来:“四郎,你同窗祝大郎来了。”
时隔将近三年,祝阳的变化不大,只是个子拔高了一截。
他来赵家的次数不算多,不过作为赵淩为数不多的同窗,门房肯定是认识的,当下也不用通报,直接给领了进来。
祝阳看到赵淩,立马就笑道:“水灵,你腿怎么瘸了?窦荣也在啊。”他是一点都不意外会见到窦荣,“今天也是赶巧了,正好在附近拜访一位长辈,想着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都在。”
窦荣就笑道:“春闱前,我应该基本都在。”
祝阳刚接过小厮倒的茶,喝茶的动作慢了慢:“嗯?春闱前?你不应该过完年就回凉州吗?”
“我等水灵殿试完了再走。”窦荣感觉祝阳这次回来相貌没什么变化,话明显是密了很多。
祝阳表情明显困惑:“为什么?水灵又不是小孩子了……”
赵淩正好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他突然发现赵淩的肩膀好像比他的高。
“咦?水灵你站直了。”
赵淩下意识站直:“怎么了?”
祝阳跟他并肩一站,果然赵淩的肩膀比他的要高上一寸左右。
他在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高度,不敢置信:“水灵你怎么比我高了?”
他印象中的赵淩一直是被掐着举高高的矮墩墩。
赵淩重新开始慢慢走:“这话说的,我总会长高的,会长得很高很高的。”
他才十六,还能继续再长。
祝阳看他这么歪歪地走路,忍不住问:“你脚怎么回事?”
“从屋顶滑下来,崴了。”
祝阳看他现在明显是快好了,倒也没再多问。
至于为什么会从屋顶滑下来……赵淩上屋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他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就邀请道:“明天有个诗会,一起去啊。”
又是诗会……
“去。”赵淩正好去看看竞争对手的实力,“我可以不作诗吗?”
祝阳沉默半晌:“你……还是不会作诗吗?”
赵淩往窦荣背上一跳,无所畏惧:“我会,我有豆豆!”
祝阳沉默更久:“我们是诗会。”
窦荣伸手抄起赵淩的膝弯:“嗯。”
“好吧。”祝阳犹犹豫豫地被他们送到了门口,看着窦荣就这么背着赵淩,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他上了马车,忍不住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见窦荣已经把赵淩放了下来,只是把人扶着,似乎很对,又有哪里不太对。
他和两人挥手道别,自己在车厢里伸手比划了一下,很快发现不对的地方。
“咦?”
赵淩脚崴得都快好了,稍微扶一下胳膊就好了,干嘛把人肩膀一起揽住?
不过窦荣小时候就经常把赵淩架在脖子上到处跑,他们这样也不奇怪……还是有点奇怪。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两人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窦荣也怪怪的,为什么非得等到赵淩考完了再回凉州?
他这么想,难道陛下能同意?
不是,大家都是同窗,他也参加考试,怎么就不说等他考完了?
果然,这两个小子有问题。
他得问问爷爷,爷爷不一定知道。
要不,他去问问太子殿下?
算了,他还是明天问他们本人吧。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未来择业方向 状元摸鱼方……
赵淩万万没想到, 祝阳邀请他们参加的诗会,竟然会在鲻鱼巷,就是他曾经被老鸨介绍去的“夜市”中的客栈一条街。
比起那些秦楼楚馆, 鲻鱼巷的客栈比较风雅, 布置有点像赵淩上辈子的民宿。
如果不是在这块地方, 倒更像是高级一点的客栈。
上午妓院赌坊都关着门, 整座坊都显得很清净。
赵淩被窦荣扶着进屋, 见祝阳迎出来,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不等他出言招呼,就小声问:“你在自污?”
祝阳的脸色尴尬了一瞬, 没有否认:“人,总得有缺点。米……”
米家的事情实在是吓到他了。
窦荣看着祝阳:“那你不想考状元了?”
“考!”祝阳读了这么多年书, 是一定要考状元的。
窦荣不理解:“那你自污来有什么用?”
祝阳显然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我就当个编修,专门修书, 将来跟先生们一样, 在文华殿教书。”
窦荣和赵淩一听,心里面无奈,但也不好劝。
难得碰面,气氛也不能太尴尬, 赵淩就呲牙挑衅:“你考不上状元的, 状元是我的。”
祝阳印象中的赵淩,还停留在读书读不利索,颂词写得七零八落被先生打手板的阶段, 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就顺着他的话说道:“可以的,好歹你也考了解元, 下一科没问题的。”
以前他和米希还一直开玩笑,说等赵淩得等顾朻当了皇帝给他开后门才能考过科举。
“嗨呀!我现在比你厉害,你别不信。”他爹都觉得他行。
不过他爹比较菜,说不定祝阳这三年超进化了,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进步吧?
赵淩越这么说,祝阳越觉得他是小孩子脾气,一边带他们进去,一边继续顺着他的话说:“我信,一会儿你作几首诗来给我见识见识。”
赵淩顿时就不想走了,往窦荣身上一靠:“揭人不揭短。”
“哈哈哈。”祝阳大笑着把两人迎进了包下的小院里。
小院中间一株红梅刚开始绽放,有学子不怕冷地开着窗对着红梅画图。
听到他们说诗,就有学子笑道:“刚好请德容兄过来提一首诗。”
德容是祝阳的字。
祝阳知道赵淩的短板,自己相互之间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可不会当众为难赵淩,欣然答应,又对赵淩说道:“水灵,你字好,过来写。”
“好。只要不让我作诗,干什么都行。”赵淩一走到窗前,就感觉冷风嗖嗖的,“关窗关窗,冷死了。”
赵淩这段时间也算是出去认识了一些人,大家知道他是太子伴读,年纪又小,可不会真有人这么“耿直”地故意跟他过不去。
有人还特意打听了赵淩的喜好,知道他养猫,就跟他交流养猫的趣事。
几番下来,大家算是熟悉了。
祝阳就开始出题,学子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一起针砭时弊。
赵淩就在边上炫小零食,谁说都笑眯眯地拍手“好好好”,特别捧场。
窦荣给他剥松子,小声笑道:“哄小傻子玩呢。”
赵淩跟他咬耳朵:“这些都是国之栋梁,别瞎说。”
祝阳看他们靠在一起,感觉更加奇怪了。
他有心想问,这时候客栈掌柜敲门领了几名伶人进来,奏乐舞蹈起来,顿时就更加不适合说正事了。
然后酒喝起来,歌唱起来。
赵淩不想喝酒,祝阳这个做东的都惯着,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现在的酒度数不高,喝着不容易醉人。
不过赵淩不爱喝酒,度数不高的也不喝。
现在酒的品种也不多,很多口感也不怎么好。
朝廷不鼓励酿酒,主要是因为酿酒要耗费粮食。
现在很多百姓都还吃不饱,哪来那么多的粮食用量酿酒?
果酒也不行,因为要耗费很多糖。
另外就是工艺没那么好,酒不仅度数低,还容易酿坏。
赵淩也就是以前捣腾过柿子酒,还是弄柿子醋的时候捎带手弄的。
弄完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喝的,只有他老爹喜欢提溜两壶酒出去吟诗作对。
尤其是后来琉璃产量上来了,柿子酒颜色好看,倒在琉璃杯里特别漂亮,现在算是他们家送礼的一大特色产品。
赵淩看他们喝得东倒西歪,突然想到窦荣在军队里,就说道:“回头我给你弄点烈酒。”蒸馏酒精的原理他懂,不过没实际做过,“等我过完年去工部……”
窦荣并不爱喝酒,知道军医会用烈酒清洗伤口:“你还是先专心考试。”
“不耽误。”让他们给他搞一套实验器材而已。
青霉素什么的,感觉不容易控制杂菌,应该可以试试搞大蒜素。
他怕自己忘了,去桌案上写写画画。
窦荣给他研墨。
有学子好奇凑过来看,看不懂:“水灵是在画什么?”
他还以为水灵是赵淩的字,顺口就这么叫了。
窦荣看了他一眼,赵淩倒是没啥表示,解释:“一套做实验的工具,让作坊给我做。”
学子不太明白做什么实验,赵淩就给他们解释。
学子们听得不明觉厉,问:“水灵以后想去工部吗?”
新科进士们除了一甲前三名是直接给官职的,剩下的进士们得当一段时间的实习生,在六部衙门学习几个月,然后根据学习成绩,表现好的能直接留在六部,剩下的就外放出去当地方官。
能够留在神都肯定是最好的,只是名额有限。
很多学子们提前来神都,就是想尽办法在自己心仪和擅长的官员面前表现。
只要给负责的官员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分配的时候能够让官员们主动挑选进入自己心仪的衙门,而不是被动分配。
只是谈何容易?
退一步,能在祝阳、赵淩这样六部主管官员的郎君面前露个脸,也是很好的。
祝阳说道:“水灵是去户部吧?”
“不去。”赵淩的脸一下就皱了起来,“我应该也去不了。”
他爹在呢,总得避嫌吧。
就算不避嫌,他去户部不就是给他爹打白工吗?
老头子现在上班也不好好上,他去了肯定把工作都让他干。
到时候他月薪三千,凭什么把领导的活都给干了?
不干!
祝阳一想也是:“那你去哪儿?”
“去御书房。”
其他学子听他这么说,就明白赵淩的目标是一甲前三,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面难免疑惑,这么一个作诗都不会……不愿意,且年纪这么小的少年,真的能考上?
赵淩是解元没错。
可是解元这个身份,一府一个,并不那么稀罕。
能够走到神都来考试的,哪一个不是三岁启蒙,数年寒窗?
赵淩时不时仗着太子伴读的身份,可能知道一点今年的考题?
不不不,今年的考官都还不知道是谁呢,更别说考题了。
赵淩摇头晃脑地想,御书房里他的办公桌都是现成的,就是挪到庶吉士的位置后,不能再摸鱼了,可能偶尔还得陪着皇帝加班。
这么一想,他觉得御书房也不是什么好去处,问祝阳:“有没有工作轻松,能够钓鱼的?我都快一年没好好钓鱼了。”
读书是真摧残人啊。
提到钓鱼:“你都快一年没给我寄鱼片干了。”祝阳着实惦记那一口。
窦荣冲他挥挥手:“鱼片干就那么点儿,给我就没了。”
祝阳顿时想起来,当年他们给窦荣送行的时候,窦荣行李里一整箱的鱼片干:“不行,你得给我匀一点儿,不然我今天就跟你回家不走了。”
“行啊,来!来了让祝尚书给了赎金再放人。”
祝阳看不得他嚣张的样子:“那我就把你撸到我家里去。我不用赵侍郎赎人,让你常妈妈来赎人。”
他奶娘就没这手艺,厨娘也没有。
“我就知道你觊觎我常妈妈的手艺!别想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就要闹着打起来,窦荣一下就把赵淩抱到一边,和祝阳隔开:“你脚还没好全呢,还想着踢人?”
祝阳想到以前他们闹腾赵淩一下,就要被窦荣踢,不敢再造次:“去去去,画图去。”
“哦。”赵淩刚好感觉吃得有点饱了,就去画图,“我画图一般般。”
他画工程方面的图很专业,之前在梁州的时候跟着三姑姑和三姑父学了一点点绘画技法,瞧了瞧屋里头弹琴的伶人,试探着画了一副人物。
有擅长绘画的学子在边上看着:“水灵的技法很有意思,不知道师承何人?”
赵淩还没说话,祝阳就说道:“他自己琢磨的。水灵要是在绘画方面专门研究下去,肯定能成一代大家。”
其实就是现代素描的一点东西,比较讲究立体构图。
赵淩对此不抱期望:“别吹了。我读书比画画厉害多了!”
窦荣觉得赵淩越是这么强调,越是没人信他,要不是太了解赵淩,都以为他这是在虚张声势。
伶人换了好几拨,一群人将这次诗会的诗画整理出来,说是要订成一本集子才散去。
祝阳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窦荣和祝阳的随从一起把他扶到马车上。
赵淩在后头歪歪地走路,突然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咦”了一声。
窦荣折返回来,看到赵淩竟然站直溜了:“能自己走了?不是让你等着我吗?”一边说着,一边顺着赵淩张望的方向看去,“看到什么了?”
赵淩不太确定:“好像看到贝向荣了。”
窦荣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一下:“你五妹妹的未婚夫?”
“嗯。”哪怕他自己在鲻鱼巷的客栈里待了一天,但一是他事先并不知情,二是有窦荣陪着。
如果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不会过来,免得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赵淩在这方面有些洁癖,对准妹夫出入这样的场所有些介意。
窦荣将心比心,很能理解赵淩的想法:“我让人去查一查。”
如果只是读书人之间像他们今天这样聚一聚,倒是无伤大雅,稍后管教一下就行了。
赵淩见窦荣吩咐一声,就有人去调查,感觉很神奇:“你怎么这么厉害?”还养了个情报机构?
窦荣放慢了脚步,看赵淩走路肩膀不歪了,也不去刻意提醒:“我得培养自己的亲兵,侦查是其中一项重要能力。只是盯一个读书人而已,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
贝家属于祖上曾经阔过的。
贝家的老祖宗是追随高宗皇帝打天下的重臣,有着从龙之功。
只是贝家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贝家在朝的也就是个四品。当然,家底比寻常官员要厚不少。
贝向荣算是这一代里非常出息的一个,去年八月的乡试考中了举人,名次进了前十。
他年纪只比赵淩大一岁,算是读书相当不错的了。
两人说着话,前面祝阳的小厮过来招呼:“窦六郎、赵四郎,我们先行一步。”
窦荣想到祝家的尚书府就在桃花溪,就说道:“我们一同过去。”
祝家小厮还以为是窦荣不放心他们,要送他们回去,应下之后急急上了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鲻鱼巷。
行驶了一刻钟,祝阳就从自己的马车换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赵淩很惊讶:“你不是喝醉了?”
“嘁,就那么几杯酒,怎么可能把我放倒?”祝阳嘴很硬,其实脑袋确实有点昏沉,说话没了平时的委婉,直接问赵淩,“最近陛下对什么事情上心?”
赵淩奇怪地看他:“你问你爷爷不就知道了?”
“我爷爷不肯说。再说他知道的也就是户部那一摊子事情,别的不太清楚。”祝阳也是无奈。
“他们讨论的事情都是相关联的。”而且户部管钱,办什么事情不要钱?怎么可能绕得开户部?
哦,绕得开户部尚书。
陛下暗搓搓搞的事情,户部尚书应该不知道。
火药的事情,他爹都不知道呢。
真正他们小朝会讨论都是上午,他那会儿都在上课,也就是下午能过去御书房翻翻奏折。
“你说不说?”祝阳威胁他,“不说我去你家偷狸奴!”
“说!”坏人,不仅觊觎他奶娘,还觊觎他的猫猫!
赵淩挑了一些各地发生的事情跟祝阳讨论起来。
比起诗会上的高谈阔论,赵淩的这些话题像是一下子把人从云端拉到了地上。
祝阳原本不成样的坐姿,很快变得端正,眼神也清明起来。
三个人说着事情,感觉一会儿就到了桃花溪。
祝阳顺势就请他们:“来我家喝口热水。”
窦荣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拒绝道:“不了。我们去看看以后的新家就回去了。”
祝阳感觉自己听懂了,又没听懂,下车的动作放慢了好几拍,回头看他们:“你们的……新家?”
窦荣和赵淩一看他这反应,顿时想起来:“忘记跟你说了。我跟水灵定亲了。”
赵淩笑嘻嘻拉起窦荣的手摇了摇:“嗯,已经定亲了。”
祝阳一脸迷茫,随即笑出来:“你们俩个小家伙,就爱开玩笑。对着我说笑就算了,出去可别乱说,小心没人给你们说亲。”
窦荣看看赵淩,感觉赵淩确实瞧着小了点,怪不得别人不信,但:“没开玩笑。我姨父赏赐了宅子给我们。”
祝阳不信,坚持跟他们去了新宅子。
最近大规模修葺的宅子一目了然。
桃花溪这边地方不小,但由于每一栋宅子都占地不小,实际居住的人家并不多。
这时间和天气,工部已经停工了,只留了几个看门的。
祝阳跟着窦荣和赵淩进去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还是不敢置信:“你们……真的定亲了?”
应该不至于拿一栋宅子来骗他吧?
“对啊。”赵淩还挺高兴的,“不知道我能不能提前住进来?到时候上班,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窦荣就说:“那我们马上成亲。”
“不了。还是过两年吧。”赵淩还想再谈两年恋爱。
他已经早工作了,不想再早婚。
祝阳恍恍惚惚。
赵淩邀请:“明天来我家玩!带上你最近写的文章!”
祝阳摆摆手,差点连马车都没上去,被自家小厮和马夫架上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祝阳就出现在了赵家……餐厅里,吃着常娘子亲手做的早膳。
赵淩迷迷瞪瞪地到餐厅里坐下,稀里糊涂地吃完,眼睛才算是完全睁开,突然发现身边的祝阳:“嚯!你什么时候来的?”
祝阳吃得心满意足:“比你早。”一脸鄙夷地看向赵淩,“你天天睡这么晚?”
这话说的,现在也就辰时多一点,搁他上辈子还能赶去上早八,怎么就晚了?
赵骅看着祝阳,笑道:“你们年轻人自己玩。”
赵淩就把祝阳带去大书房。
祝阳眼睛都瞪大了:“好你个小子,搞了那么多琉璃窗!”
“你家不也有?”尚书府是最早一批装上琉璃窗的人家好不好?还是不花钱的那种——爱来自顾潥。
祝阳故意装成一副头一回见琉璃窗的样子,绕着大书房走了一圈:“那能一样嘛。”
尚书府的房子,他们家住着也就是住着,可不是自己家的。
赵淩的这栋宅子,却是赵淩自己的。
赵淩看着这间不算大的大书房,完全感受不到有什么奢侈,低头感觉到脚底柔软的触感,才觉得纯羊毛地毯确实有点奢侈。
嗯,这都不是重点。
“来,给我看你这几年写的文章!我要刺探敌情。”
祝阳从自己书童手上接过一摞册子:“喏,拿去看,都是最近写的。真的要考状元?”
“那还能有假?”赵淩大方地从自己书桌上拿出几本册子给他,“喏,我的。”
祝阳顺手翻阅起来,刚开始还抱着指点弟弟的心态,一目十行扫过去,神色就严肃起来,原本松散的坐姿一下变得端正起来。
赵辰等人本来今天有活动,但早膳的时候看到祝阳来了,立刻推掉了原本的行程,想着趁机请教一下。
只是他们到了大书房之后,怎么感觉气氛这么凝重呢?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地看书是几个意思?
一人抱着一只滚地锦是几个意思?
赵缙胆子大,凑过去看清楚赵淩手上看的是祝阳写的文章,小声问:“祝兄,我能抄你的文章吗?”
祝阳愣了一下,神思才从赵淩的文章中抽离出来:“可以的。”
“多谢。”赵缙立刻拿起赵淩看完的一本册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飞快抄写起来。
田学智也立刻跟上,跟赵缙一起,一个从头开始抄,一个从尾开始抄。
两人合力抄完一册,再去抄新的。
这么点时间,赵淩和祝阳已经过完了两人的文章,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田学智和赵缙也没心思抄书,连同沈兰和赵辰一起围过来,听他们讨论。
这种讨论的氛围在大书房其实算少的,应该说赵淩参与的比较少。
一是赵淩忙,天天回家,赶着做作业都来不及,更别说是讨论了;
二是赵淩的脑回路比较清奇,破题的思路和他们的完全不一样,不具备参考价值。
不像祝阳,就特别符合他们认知中的那种正统的大才子。
祝阳讲的他们很容易就能听懂。
赵淩听着兄弟们时不时一句“哦~”,不太理解。
为啥啊,这不是基础吗?
祝阳倒是能够理解:“平时我们在文华殿学的是两套东西。”
赵淩知道:“管人的一套,和被管的一套。”
不是作为官员都需要学的吗?
官员要管理百姓,同时也要被朝廷管理。
原来他在文华殿借读的时候,没有专门的先生,还跟着皇子皇女们蹭过一段怎么让人好好被管理的课。
“不一样。我也是回去学了三年才明白,其中差别大了去了。同样的事情,文华殿先生们的角度和书院先生们的角度差距是很大的。”
赵淩有些困惑。
裴先生他们教的科举相关的内容虽然没有达到百分百,但也占据了课程中的一多半,都是科举,能差多少?
要说先生们的水平高低,可能确实有一些。
祝阳看了看他:“你没事,不用搞懂那些。”他感慨地放下赵淩的册子,“提前恭喜水灵金榜题名了。”
赵淩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我赢啦?”
“对。”祝阳温和地笑笑,“不过会元是我的。会试要考贴诗题,你别到时候连前十都进不了。”
“那不能!”
“你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
“你不心虚,那么大声?”
眼看着两人要闹起来,赵辰下意识想找窦荣来治治赵淩,左右一看才发现:“今天窦六郎没来?”
窦荣刚到,正和赵王氏、葛姨娘在说话:“贝家的贝向荣,家里养着一位表小姐,夫人是知情的吗?”
第100章 第一百章 闺誉 要家里有马场的
表小姐这个事情, 其实不算奇怪。
赵家还养着田学智这么个表少爷呢。
只是会被窦荣这么特意提出来,显然表小姐不是普通的表小姐。
赵王氏一下就明白了,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贝家挑好的妾?”
妾和妾是不同的。
赵王氏毕竟是从王家那种“传统”教育下出来的姑娘, 她根深蒂固地认为纳妾是正妻的权力, 不是男人的。
妾生下的孩子, 是正妻的孩子;妾带来的利益, 是整个家族的利益。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看不上书兰, 因为未经她的允许就私自爬床,连带着瞧不上赵茂这个庶子。
只是, 这些都是赵家关起门来的事情。
对外她并没有做得太难看。
否则赵茂回乡考试,是不存在王延这个外祖父的, 因为赵王氏不承认赵茂是她的儿子。
正妻不承认的庶子,和外室子也没什么差别, 没有宗族的扶持和各种人脉关系,在官场上注定走不远。
不过这些, 只有像赵王氏这样强势的当家主母才能做。
如果正妻弱势一点, 上头婆母压着,下面再来个两小无猜的表妹妾室,男人肯定会天然偏向于长久相处的母亲和表妹,正妻肯定会处境艰难。
“是。”窦荣都听到木头裂开的声音, 下意识想赵淩是怎么敢天天跟赵王氏皮的?
葛姨娘的脸色也不好看:“我去一趟贝家。”
赵王氏摆摆手:“不用去, 叫贝家来人,尽快把婚退了。让他们娶表妹,生一窝白痴去。”
这论调……窦荣从中听出了赵淩的语气, 突然感觉赵王氏和赵淩是亲娘俩。
想到他前不久为了和赵淩定亲,和赵王氏说的那些话,他后背都绷紧了。
幸亏他们成亲后单独住, 不然他这个“新媳妇”不是要被婆婆磋磨死?
祝阳在赵家用过午膳,又把赵淩所有的鱼片干存货打包,才算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赵淩险些气哭:“他把我的鱼片干都拿走了,连抹布的鱼片干也拿走了!”
平时看着告状的儿子还是很可爱的,不过现在赵王氏没心情,正好看到赵骅喝酒喝得红光满面地回来,没好气道:“没办法,你爹官职没人家爷爷大,没法给你要债。”
赵淩和赵骅同时站直了。
情况不对!
赵辰他们也陆续过来,在正堂里一一落座。
有大事发生。
要是没什么事情,或者是一点点小事,这寒冬腊月的,肯定直接在炕屋或者大书房里说。
正堂那么大,点了火盆还凉飕飕的。
赵王氏对窦荣说道:“窦六郎,你来说。”
伴随着一个白天过去,送过来的消息更加详细。
窦荣说道:“贝家表面风光,实际是个空壳子。早年他们把女儿嫁给了海州巨贾。两年前,女儿女婿身亡,留下一个独生女,带着海州的大量钱财,被养在了贝家。”
赵淩一听就在心里吐槽:什么大虞版本的林妹妹,真是造孽。
赵婉蓉听明白了:“贝家想吃绝户,还看中了我的嫁妆?”
赵家嫁女儿的嫁妆确实不差,表面看就是正常水平。
只有同是赵家女儿的赵婉蓉知道,赵婉清的私房有多少,田产铺面一样不少,只是不在神都,做得比较隐蔽罢了。
不出意外的话,赵婉蓉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出嫁,这些怎么打理私产的事情,赵婉清正在手把手教她。
赵婉蓉虽是庶女,但她作为葛家的外孙女,母亲给她的体己钱只多不少。
窦荣回答得很干脆:“是。”
赵婉蓉还没说什么,赵辰先跳了起来:“太好了,立马把那什么贝家的婚事给退了。我就说找的太远了,咱们找个离家近的。”
米氏赶紧把赵辰拉回到座位上:“听爹娘安排。”
赵骅不吭声,突然觉得怎么突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还想着赵王氏怎么不说话,转头去看,却见赵王氏正定定看着他,立刻正色道:“退,必须退!蓉蓉受委屈了,是爹选的这家人不好。”
也对,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必须表示。
嘤,家里竟然也有他能说得上话的地方了。
不容易啊。
蓉蓉放心,爹爹这次一定好好表现!
其实赵婉蓉和贝向荣定亲的时候,还没有表小姐这事情。
“得亏还没成亲,能及时发现是好事。”赵王氏语气放软下来。
只是幸亏有了表小姐,他们才看出贝家的吃相难看。
葛姨娘有些忧虑:“就这么把婚退了,对蓉蓉的名声是不是会有影响?再说亲……”
赵骅打断她:“有什么影响?贝家敢说,我就骂死他!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
赵缙疑惑:“打算盘的?”爹是打算用算盘珠子把人打死吗?
赵骅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漏气儿子:“老子算盘不打了,转去中书省!”
哦,对,他们家还有个最强嘴炮的后台。
在某种程度上,管博澹是比顾潥更不好惹的存在。
赵骅一看赵缙这表情,就知道他是指望着管博澹,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要把赵缙抽一顿。
他作为管博澹的关门弟子,骂人水平能差了?平时辅导功课的时候,他是骂少了?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教训儿子的好时候。
连赵淩这个屋脊兽都摔下来了,赵缙这小子还能往哪儿跑?
赵缙觉得老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善,不敢再造次。
赵婉蓉就见过贝向荣两面,还是几年前,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觉得有些麻烦,对家里人说道:“那我要找个家里有马场的。我的雪莹都不能好好跑一跑。”
赵淩吐槽:“你也就骑着慢跑的水平。”
明明舞刀弄枪的样样不差,怎么骑马就那么纠结?
得亏雪莹性格稳定,普通骑一下的话,赵婉蓉只要坐上去就行。
赵婉蓉不服:“那是我练得少。等我家里有了马场,我天天骑,还能带着狗打猎。”
赵王氏见家里达成一致意见:“宜早不宜迟。我已经下帖子让贝家明天过来,我们明天就先把婚给退了。”又看向赵骅,“听到没,给蓉蓉找个家里有马场的。”
赵辰想逼逼那得离家有多远,看看氛围不对,还是住了嘴。
等赵王氏和赵骅离开,他才仗着自己是大哥,拦着赵婉蓉教育:“你找个离家近一点的。怎么能越找越远?”
赵缙倒是说道:“找个家里有马场的,也可以住在家附近,像我们家这样在近郊有个庄子也一样。”
除了皇宫,谁家在城里有马场?
镇国公府家里都没马场。
赵辰一想也是:“那哥给你找个家里有马场的。”
赵淩想的却是:“哥给你想个法子弄个马场当嫁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口,说完相视一眼。
窦荣在边上说道:“我瞧瞧谁家卖马场。”
赵婉蓉没想到哥哥们这么认真,有些后悔自己任性的话:“不用不用。我就是说着玩呢,想跑马直接去福满庄不就行了,四哥还能不让我跑吗?”
她又不是完全不通庶务的大小姐,知道在神都,乃至范围扩大到整个京畿,搞个马场都不容易。
“让!”赵淩当然不会拒绝,不过给妹妹找妹夫的事情……
晚膳的时候赵王氏警告他们:“蓉蓉的事情有我们在,你们把心思放在考试上,谁要是考不上,考得成绩差了,蹲屋顶上都没用!”
窦荣说道:“我来把关。”
赵王氏对窦荣的调查能力表示信任,算是默许了他的话。
赵淩羡慕:“真好啊,不用考试。”
窦荣拉着他去新宅那边消食,免得待在跟前被脾气不好的赵王氏揍:“祝阳现在的文章怎么样?”
“花团锦簇的。”瞧着就和他这种骨子里的理工科干巴巴的很不一样。
“来,我去给你押题写诗。”
“又写?”吃完饭聊这种话题,容易消化不良。
“你现在写好了背出来,以后考试的时候直接默写就行了,省得到时候写不出来,总不能连会试都考不上?”
“押题又押不中。”考官肯定往刁钻的角度出题,常见的什么四时气候花鸟虫鱼,压根不会考。肯定是借XXX喻今,还得是时政题。等他年后多蹲几次御书房。
破诗,现在写了毛用?
浪费脑细胞!
“你多写写,找到感觉就好写了。”
“我不。”赵淩耍赖,不仅不想写诗,连路都不想自己走,直接往窦荣背上一趴。
窦荣背着他走了两步,就把人放下来:“自己走!刚吃完背着走不好。”
赵淩绕到窦荣前面,双手一张:“那抱着。”
窦荣实在没忍住,伸手抱了一下,感觉赵淩好小一只,却密密实实地填满自己整个怀抱,没抱一会儿就松开手。
跟在后头想跟他们聊聊的赵辰脚步顿住,拉着其他兄弟走人:“走,我们去外面逛逛。”
赵缙骂骂咧咧:“没眼看。我成亲了都没这么腻歪。”主要是他妻子脸皮薄,肯定做不出在外面搂搂抱抱这样的事情。
田学智一脸向往:“我也想去见见我未婚妻。”
表兄弟们眼看着都出双入对,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赵婉蓉?
赵婉蓉牵着三条狗,她一个人可以出两对!
赵辰听到狗叫,放慢了脚步,等米氏她们走近了,才并肩一起走。
“走,我们去东市上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二妹妹不是说调了一款新的香,不知道有没有放在脂粉铺子。”
提起脂粉铺子,田学智下意识捂了捂荷包:“又有新的香吗?是不是还有新的色?我上次买了两套口脂和胭脂……”
那个月他过得可惨了。
更惨的是哥哥们写信过来,让他给三个嫂子也各买一套送回去。
他还庆幸自己没有姐妹,没想到该花的钱是一文也省不下来。
自从大哥回去之后,他自己开始管钱,才发现钱是那么不经用。
就这,他还是拿着家里的补贴和赵家给的两份零花钱,都不用管柴米油盐之类的生活开支。
他以前还嫌赵家的宅子小仆役少,完全没考虑过维持日常要花多少钱。
他以后真的能赚钱养活自己吗?
赵淩趴在窦荣肩头,见兄弟们刚进门就出去了:“咦?他们大冷天的,跑哪儿去?去二姐家吗?”
窦荣摸了摸他的手,感觉有点凉了,把人往大书房带:“他们不怕冷,别管他们。”
赵淩看着前进的方向就想再挣扎一下:“我一个习武之人,气血旺盛,我不怕冷,我要出去!”
窦荣做出土匪的样子,把假装挣扎的赵淩假装拦腰掳走:“别想了,去给我写诗!写不出五首,今天就别睡觉了。”
“写个一首,意思意思得了。”
“各退一步,三首。”窦荣打开大书房的门,不意外地看到常禾正在埋头苦读。
常禾见赵淩他们进来,赶紧起身给他们点蜡烛。
赵淩说道:“常二哥,你别省着那点蜡烛钱,小心把眼睛熬坏了。”
他一个京城阔少,完全不需要再节省那点蜡烛。
常禾难得听赵淩叫他一声二哥,知道他是认真的:“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也对,以前他们院里的小仓库空得只有灰尘,甚至连地板砖都没铺,这才需要节省蜡烛这样的开支。
伴随着烛火点燃,大书房里很快就亮了起来。
赵淩看着琉璃窗上映照出来的烛火,神思有片刻恍惚,坐下来之后开始画发电机。
嗯……好像现在搞不出铜丝。
窦荣看他画自己看不懂的东西,等他停笔才疑惑:“不画了?”
“嗯。”
“画的什么?”窦荣怎么看都不理解,手上倒是很熟练地把图纸放在一块木板上夹住,感觉已经有了点厚度,拆下来开始拿针线装订。
赵淩重新铺好纸,一边琢磨着怎么扣出一首歪诗,一边想着以后不知道自己的手稿要是被考古挖出来,是不是会造成什么轰动嘎嘎嘎。
窦荣看他一个字没写,就在那儿嘎嘎乐,忍不住跟着笑:“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赵淩看着灯下美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打扮得比较斯文,还是下了战场之后气质变得柔和,总觉得这会儿的窦荣看着愈发像仙门大师兄,两眼放光得凑过去亲了亲脸颊:“嘻嘻~想着我哪天入土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些手稿好好保存。将来被人挖出来……”
窦荣听得皱眉:“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我们以后的墓,为什么一定要被人挖出来?”
“还不如少陪葬点值钱的东西。”赵淩想了想,感觉自己现在吃的用的没什么不值钱的,“到时候把我们的手稿都一起带下去。”
“好。”生同衾死同穴,“我们可以画一些壁画。说起来西域商队带来的一些矿石,用来制作颜料很不错,颜色很鲜艳。”
“你那儿有吗?可以寄一点给我三姑姑和三姑父,让他们调配着看看。嘻嘻~”他要在墓室里画满八块腹肌的英俊小哥哥~
常禾恨不得把自己的小课桌搬远一点。
这两人刚定亲就已经开始想着变成死人骨头被人挖出来了,真可怕。
赵淩死扣了一首诗出来,眼看天色快黑了,就邀请窦荣留宿:“晚上我们一起睡。”
常禾刚想拿着自己写好的文章给赵淩看,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四郎,不妥。”
赵淩不明白:“有什么不妥?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
常禾急得跳脚:“那能一样嘛。你那时候和窦六郎是同窗,现在是未婚夫……夫。现在再睡在一起,不是坏了窦六郎的闺誉吗?”
赵淩眨巴一下眼睛:“可是,我们一直是同窗。豆豆是男的,没有闺誉那种东西。”
窦荣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才跟着常禾一起反驳:“确实不妥。我、我先回去了。”赵淩不怕,他还担心自己坏了赵淩的“闺誉”。
要说他心里面一点都没想着留宿是不可能的,不然不会留到这么晚,但突然意识到要和赵淩同房……嘶,不能想不能想。
赵淩伸手去拉他:“你别跑啊!大不了我们分房睡嘛!外面路不好走,别乱跑了。”
窦荣的脚步停了下来,被赵淩拽着往房间去:“这不是你住的正房?”
赵淩指了指自己的两间卧室:“一间床,一间炕,你睡哪边?”
床的那边也有火墙,烧起来就暖和了。
窦荣看到炕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好几只狸奴,其中还有自己的虎先锋:“床。”
他才不跟狸奴睡一起。
赵淩就叫人去烧火墙:“一会儿暖和了再过去。我给你拿换洗衣物。”注意到窦荣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他兴奋的心情瞬间平静,“放心,没让你穿我的衣服,知道你穿不下。呵,等着,我还在长呢。”
这人,刚才抱抱的时候偷摸着用下巴扎他头顶。
等他到十八!
窦荣不去跟他争辩身高,挑了一个温和话题:“你还给我准备衣服了?”
“对啊。想着你晚上突然过来什么的没衣服穿,我后来就让裁缝照着你的尺寸做了一些衣服,不算多。”
赵淩带着窦荣到自己的衣帽间,指着一排衣柜:“每季就裁了两身,样式也简单,没多少刺绣。”
窦荣没来过衣帽间:“什么时候收拾出来的这间房?”
“今年三哥成亲的时候,不是请了木匠打家具嘛。顺手给我打了一些柜子。”他还是觉得挂起来的和放抽屉的衣服拿去比较顺手,虽然他通常也不会自己拿。
窦荣跟着他走过去,发现自己的衣服还真不少。
想到赵淩说的突然半夜过来的时间点,还是米家出事的那次,算下来已经攒了有两三年了。
他随手拿了一身换洗衣物,又去瞧赵淩满满当当的衣柜,注意到其中几个斗柜,问:“我能瞧瞧里面的东西吗?”
“看!”赵淩很大方,“你都能看。”
他可不像豆豆那么小气,摸摸腹肌都不许,原先还夸口说随便摸,一定亲就变卦。
窦荣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看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件厚实的裘皮:“我给你打的那张黑熊皮?”
“对!这个柜子里放着的都是你给我猎的皮子做的衣服。”赵淩又指指边上的柜子,“你猎太多啦,那边还有好多没做的。来福每年都要花不少时间保养。对了!”
赵淩转去另外一个斗柜,来开一个扁平的大抽屉:“这个柜子里放着给你做的大氅。没多做,两件云锦的,一件狐皮的。”
窦荣瞧了瞧大氅,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夹棉的道袍。
等窦荣洗漱完,把棉袍往身上一裹,赵淩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窦荣。
不过窦荣是怎么把一件臃肿的棉袍穿得这么仙风道骨的?
窦荣看着赵淩越凑越近,脸一点点红了起来:“怎么了?”
“给我亲亲。”直抒胸臆。
“不给!”窦荣断然拒绝。
赵淩拖着长长的调子“切~”了一声,转头把炕上的狸奴挨个撸了一遍。
窦荣看着一只跟虎先锋长得很像的大黑狸花:“这只是今年新生下来的吗?”怎么瞧着成色不太新?
“不是。这是刘爷爷家的老猫,是抹布的相公。刘爷爷前两个月过世了,咪咪和其他刘家人不太亲近,我干脆抱过来养老了。”赵淩还是很喜欢刘爷爷的,“小时候被我爹娘撵到屋顶上,就经常去刘爷爷家蹭完饭再回家。”
窦荣本来还想说抹布都有相公了,赵淩就别想着和抹布长长久久了,结果听到赵淩提及邻居爷爷,只能伸手把赵淩揽进怀里抱着拍拍背安慰。
过了没一会儿,他伸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只爪子:“水灵?”
赵淩一脸无辜:“啊?我的手为什么会在你的衣服里?”
窦荣深呼吸一口气:“别闹。我真怕等不到成亲……”感觉赵淩呼在身上的气流都灼人。
他把赵淩放到炕的一边,在两人中间摆上两条狸奴。
火炕十分暖和,狸奴们都睡得姿势无比舒展,长长的一条还懒得动弹。
窦荣先把抹布和小花摆一起:“大的这只是抹布?”
赵淩摸了摸小一点的一只:“不是,大的是小花。抹布小时候营养不好,长得个子小。”
窦荣看着横着尾巴都快垂到炕下的滚地锦,小?
不过再看看更大的几只,嗯……他家水灵果然是养猪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