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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退婚 马场来了

    贝家一家上门来的时候, 还搞不清楚状况。

    要说过年走亲戚,现在还只是在年底,拜年也得等过大年初一后。

    而且哪有走亲戚下帖让他们上门的?

    贝夫人拿到赵王氏帖子的时候, 就觉得事情不妙, 眼睛扫向贝向荣:“你是不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了?”

    贝向荣眼神闪躲, 支吾着辩解:“确实是去了鲻鱼巷, 就是和友人们吟诗作对。”请了几个花娘……

    贝夫人见状,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吟诗作对?不是去付钱的吗?你爹又给你钱了?”

    贝父一个四品官,在地方上已经是个大官, 在京城虽然官位不低,但也没法翘尾巴, 再说他所在的还是个清水衙门,能有多少收入?

    偏偏家里老少两个爷们花钱大手大脚, 怎么管也管不听。

    小的这个更是从小就被人当冤大头,出门就是给人付钱去的。

    她好不容易打听了赵家这么一户钱多又能在官场上帮扶一把的人家。

    赵婉蓉是个庶女更好, 她更好拿捏。

    贝父打圆场:“好了。儿子知道错了。快, 给你娘认个错。”

    贝向荣赶紧过来拉贝夫人的手:“母亲,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去那些地方了。”

    贝夫人冷哼:“你知道错了?赵家知道你错了没?现在赵家这个态度,摆明了要算账。你想好了怎么跟赵家解释。”

    贝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奈何家里两个拖后腿的。

    贝父不以为意:“向荣, 你明天去了态度诚恳一点, 给赵五姑娘准备点小姑娘喜欢的东西送去。多哄哄,转过年就要成亲了,别这个时候闹不愉快。”

    还得哄新娘子把嫁妆拿出来呢。

    都已经是到嘴边的鸭子了, 可别飞了。

    贝家人到赵家来的排场很大,车马长长一溜。

    赵淩从新宅出门往对门老宅去的脚步都停住了,下意识问了身边的窦荣一句:“陛下来了?”

    窦荣早上起来已经做完了早课, 洗了头洗了澡,梳洗打扮成一个神清气爽的贵公子模样,瞧了一眼车马,说道:“不是,是贝家。”

    赵淩一听,顿时就精神起来:“哦。来得还挺早。”

    贝向荣原来还坐在马车上,听到车夫说赵淩出来了,赶紧下车。

    “四哥……这位是?”贝向荣年纪比赵淩大一岁,但可不敢在赵淩面前叫自己哥哥,看到赵淩身边站着一位一看就来头不小的年轻人,只对了一下眼睛就低下了头,心里面冒凉气。

    这人年纪瞧着跟他差不多,怎么这么可怕?

    赵淩瞟了他一眼,没给他介绍的意思,冷淡道:“进来吧。”

    门槛有些被冻住了,门房拆了一会儿才卸下来。

    贝家的马车进入赵家。

    赵淩吩咐不让把礼物卸下来。

    跟在赵淩身边的贝向荣原本还不以为意,一听,心里面哇凉哇凉的,难道真的是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可、可大家都不都这样吗?

    再说,赵家不怕现在对他这样,将来他在赵婉蓉身上找回来?

    赵家女儿还是得吃他们贝家饭的。

    贝家父母下车之后,脸色也不好看,但没有说什么,只狠狠瞪了一眼儿子。

    感觉赵家这一次应该是想在成亲前,先给贝家一个下马威,好让赵婉蓉进门之后好管家。

    不过是去了一趟鲻鱼巷而已,又不是去了花楼,大不了以后不再去那种地方,骂两句得了,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贝父觉得窦荣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按理说神都这种品貌的青年,不会寂寂无名,难道是外面来的?

    对,赵骅有个姐姐是梁州知府的儿媳。说不定这位是那边的亲戚,也是明年参加春闱的吧?

    或者是王家那边的亲戚。

    王家人就多了。

    王家这样的人家,养出这样一看就品貌不凡的才俊很是合理。

    贝家为了表现诚意,来得很早。

    这会儿赵家人才刚用完早膳。

    像赵淩这种晚起的,还没来得及吃。

    赵王氏看到赵淩,把人支走:“你快去用早膳,别给抹布它们喂,已经喂过了。”

    “哦。”赵淩走到赵王氏身边,小声说道,“娘,不用我给你撑腰?”

    赵王氏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小声:“老娘还用得着你?”

    赵淩一想也是。

    赵王氏看着他就站了一小会儿,脚边就围了一堆猫猫狗狗,人一走,猫猫狗狗也跟着一起跑,觉得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怎么一眨眼就定亲了?

    她再看看窦荣,心里面叹气:也不知道这算是娶进门还是嫁出去?

    相比较赵淩,赵婉蓉的事情倒是不算什么了。

    她忍着脾气,算是把贝家人迎进了门,在正堂落座后,叫了葛姨娘、赵婉蓉一起过来。

    赵骅早就已经坐好了,见贝家人进门,勉强站起来。

    主人家迎接客人,为了表达重视,要在大门口迎接。

    像赵骅这样的,显然表达了对客人的不重视。

    贝父这会儿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贝向荣去了一趟鲻鱼巷的事情了,否则平日里他和赵骅在外头见到了,赵骅待他都是客客气气,说话间让人如沐春风,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他不由得又瞪了一眼贝向荣,却见贝向荣正对着坐在对面的赵婉蓉瞧。

    他跟着看过去一眼,心底也惊讶了一下。

    几年前两人定亲的时候,赵婉蓉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出落得十分漂亮。

    葛姨娘气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把赵婉蓉从头到脚细心收拾了一个多时辰,身上的穿戴并不算隆重,甚至还有些家常,但无一处不精细。

    瞎了狗眼,她这么好的女儿不知道珍惜,去外头捡那些枯枝败叶。

    她得让贝家瞧瞧,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赵婉蓉平日在家读书习武管家算账,和兄弟们的课程差不多。

    区别就是她不用科举,学的内容更加实用。

    她的大部分课程还是赵骅指导的。

    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其实她的学习内容和如今官家小姐们的课程不太一样。

    这样教养出来的姑娘,不谈容貌,光是仪态气质就让人眼前一亮,更别说她本身就长得十分好看。

    贝向荣原先还在内心嘀咕自己娶的是个庶女,多少心有不甘,如今一见,顿时移不开眼。

    贝夫人看到赵婉蓉,也觉得十分满意,面对赵家今天的态度,也放软了一些:“不知道亲家今天……”

    赵王氏打断贝夫人的话,脸上没半点笑:“贝夫人,亲家这件事情往后就不用提了。”她像是没看到愣住的贝家三人,继续说道,“今天让你们过来,我们就是想谈退婚的事情。”

    贝父一听,顿时就坐不住了:“亲家母,退婚不是小事。就算我家向荣做了什么错事,您也好好说他,我们也会严加管教。两人眼看着就要成亲,怎么能在这时候退婚?”

    贝向荣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只是这种场合,没有他说话的份,只能又坐了回去,眼睛对上赵婉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心里面一遍又一遍想着自己做下的事情,原本觉得“大家都一样”,这会儿后背的冷汗一阵又一阵。

    早知道赵婉蓉是这样的相貌人品,他又怎么会贪图外面的女色?

    赵王氏冷眼扫过低着头的贝向荣:“令郎做的什么错事,我这个外人不好意思说。今天我们关起门来,把这婚事退了,面上大家都好看。”

    至于她瞧不上贝家的人品,还是不说了。

    以前贝家多会做人?她只恨自己明明千挑万选,没想到选了这么一户人家。

    她都想着是不是学学她爹,挑个有前途的年轻学子给赵婉蓉了。

    反正他们赵家又不差钱又不差权,夫家地位低一点,也不敢苛待赵婉蓉。

    不不不,贝家如今的地位也不比赵家高。

    贝家都这幅模样,再往低了嫁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再说,凭什么贝家子犯的错,倒是让她赵家女受苦?

    她偏要把赵婉蓉往高了嫁!

    只是神都差不多年纪还没说亲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她心里面着急,只想立刻把贝家人打发了,耽误她家姑娘!

    贝夫人见赵王氏这么咄咄逼人,心下不悦,语气也生硬起来:“我们家向荣不过是去了一趟鲻鱼巷,也是和友人一起去的。确实是请了伶人唱曲,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赵五姑娘应该不会介意吧?”

    赵婉蓉微微一笑:“我介意。”

    贝夫人没想到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顿时一口气噎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赵婉蓉见状,脸上笑容未减,看向贝向荣:“更何况,我不想人还没出嫁就当娘。”

    她也是涨了见识。

    昨天上午还只听说贝家准备吃绝户,下午鲻鱼巷那边打探的一拨人,发现贝向荣竟然在鲻鱼巷养了一房花魁外室,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打探的人顺藤摸瓜,在附近的一个坊内还发现了一处宅子,养的是贝向荣的另外一个外室,原先是贝向荣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孩子都会走路了。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她要是真嫁进这样的人家,一进门就得儿女双全。

    这种“福分”,她要不起。

    贝家夫妻一听,顿时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目光看向贝向荣。

    贝向荣直接从椅子上跪倒在地:“爹娘,我……”他如今脑子一片空白,竟然病急乱投医地去看赵婉蓉,“婉蓉妹妹,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人来碍你的眼。去母留子……”

    “闭嘴!”贝夫人大步上前,一脚把贝向荣踢了个仰倒。

    贝父也坐不下去,气得手都在抖:“逆子!”他勉强跟赵骅、赵王氏拱了拱手,“我回去就把婚书、信物送回,改日再登门赔罪。”

    他这才注意到正厅内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显然赵家已经给他们家留了脸面。

    赵骅这时候倒是不生气了,把婚书和信物交给贝父,又亲自把贝家人送出门,还安慰了一句:“向荣这孩子的才学上佳,只是年纪还轻。贝兄回去好好教导,莫要伤了父子和气。”

    贝父只觉得今天的老脸都丢尽了,听到赵骅这番话,感到一丝安慰,语气真诚:“以往是我纵容了,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赵骅和赵王氏教子严厉是出了名的,以前贝父并不当回事。

    贝向荣不仅是家中独子,还是他三十多岁才生下的老来子,加上贝向荣读书聪明,他平时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如今……

    赵王氏没出来送客,一回头就见赵淩蹲在隔壁偏厅门边,一上一下叠了两个猫猫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出来!像什么样?”

    “嘿嘿。”赵淩笑嘻嘻地走出来,跟赵王氏和葛姨娘招呼,“那我去宫里了。蓉蓉要什么?我回来给你带。”

    赵婉蓉刚才坐久了,站起来跳了跳:“不用了。你出门别七拐八拐,又被巡街使送回来。”

    “切~瞧不起谁呢。”

    赵王氏看兄妹俩又要斗嘴,赶紧阻止:“快走。中午回来吃饭吗?”

    “应该回来的吧?”赵淩不太确定。

    他今天就是去宫里拜早年,衙门都已经关门了,他也放寒假了,应该是没什么事情。

    窦荣走了进来,说道:“不回来,中午去我家吃饭。下午我们去一下桃溪巷再回来。”

    “哦。”赵淩听他安排,看向赵王氏。

    赵王氏挥挥手:“赶紧去。”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晚上记得早点回家。”

    “知道了。”

    赵王氏就看赵淩脚步带着小跳往外面走,突然脚滑了一下,窦荣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还一下就塞进一旁等着的马车上。

    赵王氏摇了摇头,准备回去先列个单子,看看谁家小郎君还没定亲的,正好趁着过年去拜访。

    赵骅也已经开始忙这个事情,先把神都比自家条件好的人家写出来,然后再一一筛选。

    赵淩坐在马车上,跟窦荣说道:“现在大部分人都定亲了吧,想要找到差不多年纪没定亲的,上哪儿找啊?”

    窦荣倒是觉得还真赶上了好时候:“最近不都是学子?找个没定亲的应该不难。家里条件差一点也无妨,主要是家里明事理,将来自己分家出去单过,谁也不碍着谁。”

    类似赵骅这种情况,虽说不是明着分家,但妻子跟着丈夫常年在外当官,和老家也就是一点人情往来的关系。

    赵骅还不是家中长子,在家中兄长都还在的情况下,父母不可能跟着赵骅居住。

    当年两人成亲的时候,王家势大,赵王氏基本就是刚成亲就当家做主,完全没有什么婆媳妯娌之间的问题。

    窦荣觉得给赵婉蓉找一个类似赵骅这样的非常不错。

    嗯,他找的赵淩也很不错,基本成亲就相当于分家,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在赵王氏这样强势的婆婆手下讨生活。

    赵淩想想觉得有道理:“可是这么一来不是嫁得离家远了?”他大哥要气炸。

    窦荣不以为意:“总不能一辈子放在眼前。”

    “也是。”他成亲后也想出去走走,首先想去窦荣征战的凉州,看看一望无际的马场,看看新修筑的关隘和城墙。

    “回头我多留意一下。如果是外地学子,家里情况不好打听。”赵婉蓉只比他小三个月,今年也已经十六了,在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年纪。

    他倒是不介意赵婉蓉待在家里,没合适的不成亲也没事,但是想要成亲的话,还是得趁早,不然合适的对象更难找。

    他可不想妹妹找个歪瓜裂枣。

    两人进了宫,路上还在聊。

    窦荣也算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跟赵淩一起给太后拜年。

    太后在琉璃殿里晒太阳,精神很好,问了一嘴他们正在聊的事情。

    赵淩也就闲话家常一般跟太后说了两句。

    他跟太后之间即是师生,又是祖孙,说话很是随便,完全不过脑子。

    窦荣倒是有些计较,不过看太后没表示什么,像是还挺喜欢听这些八卦的,就没放在心上。

    给太后拜完年后,两人又去给皇帝皇后拜年。

    两人留下了礼物,又带回去更多的礼物。

    他们想着去找找青年才俊,原本不太积极的各种诗会文会的也开始积极参与起来,还特意找了祝阳,把经常跟他一起浪迹烟花柳巷的青年才俊的名单要来,直接给列入黑名单。

    只是没过两天,大年初一一大早,宫里头的一溜马车就到了赵家。

    赵淩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裹着棉袍,抱着抹布往老宅过去,差点一头撞到人身上:“闻公公?新年好啊。”

    “新年好啊,水灵。”闻公公笑眯眯地对他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都来了。”

    “嗯?”大年初一,这个组合,来他们家?

    他们家祖坟是着火了吗?

    赵家大门的门槛卸下,大门敞开。

    赵骅和赵王氏,以及赵家一干人都站在大门外面,恭迎帝后一行人进门。

    赵淩跟在闻公公身边走进去,被赵王氏瞪了一眼:分得清主客吗?

    赵淩赶紧走到赵缙身边站好。

    等淑妃娘娘从马车上下来,身边还带着二皇子顾枋的时候,赵淩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家里有马场的来了。

    果然,淑妃娘娘过来就是要给顾枋向赵婉蓉提亲的。

    他们其实也没见过赵婉蓉,只是见赵家人的品貌都不错,尤其是太后和顾潥对赵淩很喜欢,上次顾潥和皇后在赵家被赵王氏拒绝了婚事,非但没觉得被下了面子,反倒是觉得赵王氏这样一心护犊子的母亲很是不错。

    等他们见到盛装打扮后光彩照人又端庄大气的赵婉蓉的时候,就更加满意了。

    顾枋今年才十四,看向赵婉蓉的时候像只小奶狗,满眼小星星。

    赵淩在边上冷眼瞧着,内心呸了不知道多少下。

    装,就装!

    平时在文华殿里恨不得横着走的也不知道是谁!

    矮冬瓜!

    死中二!

    赵淩看向赵婉蓉的眼神,发现跟平时看向她那两条狗的眼神差不多。

    啧,装可爱卖萌,狗东西!

    小时候赵淩在文华殿蹭课,被一干皇亲国戚欺负过后,就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小屁孩。

    顾枋年纪比他小,倒是没欺负到他头上,但是他在上课的时候,顾枋在外面撒欢,就很碍眼。

    赵淩想着自己怎么能算皮,顾枋才是真正的调皮捣蛋,他爹娘还不会把他撵到屋顶上。

    这次顾潥上门提亲,没有被拒绝,双方很顺利地谈妥了,并且商定了大致情况。

    后续细节会由一系列官员来负责安排。

    赵家人把顾家人送出门的时候,顾枋落在后面,往赵婉蓉手里塞了个东西:“蓉蓉姐姐,有空我能来找你玩吗?我们去跑马打猎。我有个庄子就在福满庄边上,我们还能一起放纸鸢。”

    赵婉蓉大方表示:“好啊。”

    顾枋顿时就蹦跳着走了两步,意识到不够稳重,马上纠正过来,走到马车上。

    赵淩顿时怀疑地看向顾枋。这是,早就打听过了?

    等顾家的车马离开,赵淩好奇:“给你什么了?”

    赵婉蓉把手摊开:“一串糖葫芦。”

    一串红玛瑙雕刻的糖葫芦挂坠,精致小巧,又栩栩如生,在年节还显得红红火火,看得出是很用心的礼物。

    赵婉蓉很喜欢,一下就把糖葫芦挂在自己裙子上,蹦跳着去跟人炫耀:“娘!你看这个好可爱!”

    赵淩看着赵婉蓉的背影,又看看敞开的大门,慢慢想起来,淑妃娘娘姓崔?

    他记得有一年去小庄过暑假,淑妃娘娘的弟弟崔玉书就是住在那边附近的庄子上,天天过来蹭裴先生的课。

    所以,那不是崔家的庄子,是二皇子的庄子。

    两边庄子离得这么近,说不定什么时候顾枋早就已经认识了赵婉蓉。

    可是赵婉蓉去庄上,基本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玩。

    骑马是他牵着,放纸鸢的时候是跟一群小孩儿玩,可他就在边上钓鱼,能有什么机会认识二皇子?

    顾枋一个皇子,总不能装成佃农家的小孩儿混进来跟着一起玩吧?

    “嘶——”赵淩低骂一声,“狗东西。”

    别皇子可能不会,顾枋很有可能,简直太有可能了!

    他都敢说顾枋会去掏田鼠洞!

    果然姓顾的心眼子就是多!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法不责众? 大过年的,……

    赵婉蓉的婚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解决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二皇子年纪还小,得等两年。

    赵家是一点儿都不介意把赵婉蓉在家留两年。

    没了赵婉蓉的婚事后,整个赵家突然陷入到一个非常悠闲的氛围里。

    家里最大的炕屋里, 赵王氏她们摆了两桌叶子牌。

    赵王氏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要不今年还是把蓉蓉的屋子重新修一遍?”

    赵淩不用去给妹妹找对象了, 就开始瘫倒在家里, 看边上同样姿势瘫倒着的赵婉蓉:“说你呢。”

    赵婉蓉正在跟她的大黄狗深情对视:“嗯?修屋子的话, 我住哪儿?”

    “那么大一只狗趴你身上不沉?”葛姨娘没好气地看她,“跟我住。”

    “不沉啊。”赵婉蓉刚给狗子洗了澡, 现在香喷喷的,正是稀罕的时候。

    赵淩瘫不下去了, 坐起来挠头:“怎么感觉家里不是买房就是装修的?年年都在捣腾。”

    赵王氏看他蓬头垢面的嫌弃极了,打出一张叶子牌:“你不还天天翻屋顶吗?”

    赵淩不敢吱声:“我去外面瞧瞧。”

    赵婉蓉看赵淩跑出去, 疑惑:“四哥都要考试了,怎么不去爹那儿?”

    今天管博澹、魏学海等一干师门的人都来了家里, 赵辰等人全都逮着大佬们问东问西。

    赵王氏打出一张牌, 完全不用去想:“你瞧你四哥像是个读书的人么?”

    “四哥不就是个读书人,怎么叫像一个读书人?”赵婉蓉不理解。

    她很喜欢四哥写的那些小论文,还经常蹭赵淩的实验室捣腾各种小玩意儿。

    “他思路不太一样。像你之前不是说要有马场?我们的想法都是让你嫁一个家里有马场的,你四哥的想法是给你弄个马场当嫁妆。”具体到马场这件事情上, 虽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实现了赵婉蓉的愿望, 而且嫁给了顾枋这个二皇子,赵婉蓉将来只需要担心有钱没处花,而不用担心买一匹马都要小心。

    同样一件事情, 赵淩的解题思路不太一样。

    管博澹等人,全都是很正统,也是相当传统的那一派。

    赵淩有点自成一派的样子。

    赵王氏猜, 可能跟赵淩经常待在御书房里,被皇帝逮着问策和指点的次数太多造成的。

    葛姨娘拍了拍搂着狗的女儿:“你啊,也算是柳暗花明。在家里多当两年小姑娘,不过等过完年应该要学规矩了。你要是进宫学规矩,正好跟你爹你四哥一起。”

    赵家自己家里,平时行事是比较随便的。

    大部分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

    宫里面的规矩,肯定和赵家的不一样。

    赵婉蓉嫁给二皇子成为皇子妃,将来二皇子封王之后就是王妃,不仅自己要有规矩,还得给别人立规矩。

    这里面的规矩,待人接物仪态等等只是小节,怎么协助一位王爷来管理封地,并且加强忠君思想的教育才是重点。

    现在大家都在年假,不过赵淩这个常年在文华殿里上课的人,已经列了一个大致的课程表。

    赵婉蓉感觉都是小意思:“宫里头应该会派女官来,平时还得去宫里头上课。到时候我就可以去宫里头跑马啦~”

    赵王氏也觉得那些课程,家里面几乎都教过,没教过的学起来也简单:“你的嫁妆得重新准备了。”

    原先那些嫁妆是赵家女的,现在赵婉蓉的嫁妆得是皇子妃的。

    葛姨娘皱眉:“总共就两年时间,怎么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的,宫里头疼去。淑妃娘娘不是说了,她那边来准备。我们这边多给些体己就好了。”赵王氏倒是想得开,“原先那些田宅铺子,以后你也不一定能管得到。现在王爷都得去封地,等你成亲之后,也不知道能在神都待多久。身边多放些钱,以后到了封地再做打算。最好让你哪个兄弟去你们的封地当地方官,相互之间有个照应,递个消息也便利。”

    她这么说是完全有可能的。

    几个儿子、侄子、外甥,这两年应该都会陆续外放。

    只要运作得到,完全有可能和赵婉蓉在一个地方,或者是在相邻的地方当个县令之类的。

    葛姨娘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听赵王氏这么一说,感觉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她总共就赵婉蓉这么一个女儿,对于女儿变成准皇子妃忧虑大于欣喜。

    她的想法和赵辰很接近,恨不得女儿嫁得越近越好。

    “你以后在封地安顿好了,我得过去看看。”不然没法放心。

    赵婉蓉大大咧咧地“哦”了一声:“那我得好好搞个马场和校场。”

    赵王氏想说怎么这般没志气,一想以当今陛下的心态和如今顾家宗族的样子,确实当个没志气的闲散王爷最好。

    她现在也不指望家里子女个个有出息,能平平安安最好。

    外放也好,就封也好,待在外面比待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要自由些。

    赵淩出了门,感觉街道上空荡荡的,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常威和一个家丁提着个桶出来放在板车上,看到赵淩一个人在门口东张西望,顿时警惕起来:“四郎,你干嘛?”是准备出去迷路吗?

    赵淩:“……”这语气是肿么肥四?

    算了,大过年的,他不计较。

    “你们干嘛呢?”

    常威把大木桶的盖子打开给他看:“炖了些热汤,送去给慈幼院。”

    “我也一起去。”赵淩想看看慈幼院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年前他脚崴了,都没去过。

    常威只要他不乱跑,那就怎么都好:“那你在门房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大氅和手炉过来。”

    赵淩去的话,得再套一辆车。

    常威、常大力和来福,又带上两名家丁,跟着一起去慈幼院。

    赵淩还没下车就听见一阵喧哗和哭闹,掀了帘子跳下车,就见一个壮汉手上拿着几件棉袍从慈幼院出来,对身后啐了一口:“撒手!几个老不死的也配穿这么厚实的棉袄!”

    赵淩想都不想,腰间的鞭子解下来就抽了过去。

    这是一根真正用来作为武器使用的鞭子,是窦荣给他的新年礼物。

    他最近正稀罕着,出门就挂在腰间,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一力降十会,但接受过系统性武术训练的正经练家子,力量、速度、技巧和敏捷性和普通人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赵淩一直说自己是个业余选手,但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是连花拳绣腿都没练过的。

    鞭子的破空声像是春雷炸响,壮汉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两三下就被抽得跪地求饶。

    赵淩让人把壮汉捆成个粽子,看慈幼院里面已经几乎被搬空,一边让来福和家丁去叫里正和金吾卫过来,再去衙门叫人,一边让常威和另外一名家丁给慈幼院的老弱热汤。

    他们带来的除了热汤,还有玉米面馒头。

    不过热汤到现在已经冷掉了,得放在灶上重新热一热。

    常威很快就跑了回来,往壮汉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什么人啊,连柴火都给搬空了!”

    慈幼院内的管事和老弱们,见到赵淩他们过来,心里面已经安定了大半:“不碍事不碍事。”

    “我去借点柴火。”

    常威赶紧道:“不用借。方才来的时候,见有人在卖柴火,我去买一些来。”

    他出门前,见壮汉被捆着趴在地上,口中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去灶房拿了一块黑黢黢的抹布,塞到壮汉嘴里:“省着点口水,一会儿再说。”

    金吾卫和大夫来得很快,其次是巡街使,再次是衙役,最后到的是里正。

    赵淩就站在慈幼院门口。

    他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只是赵淩披着大氅穿着锦袍,手上还捂着手炉;其余人可没这么好的保暖措施,等里正来的时候,全都一个个冻得脸色发白。

    姗姗来迟的里正原本还想打哈哈,心里面想着大过年的不让人安生,见到一群持刀披甲的衙役、兵卒,顿时腿都软了。

    他再看了看几乎被搬空的慈幼院,一下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淩盯着里正看了一眼:“人都到齐了。我学习一下怎么个断案法。”

    入室抢劫,这是赵淩亲眼所见,还现场抓获了一个贼人。

    贼人并没有把慈幼院的账册抢走。

    慈幼院里有多少东西,被抢走了多少东西一目了然。

    损失的不只是慈幼院,还有慈幼院隔壁的小学堂。

    虽说小学堂几乎和慈幼院连成了一体,也基本是慈幼院在使用,但小学堂正经是赵淩的产业。

    过年期间,小学堂关闭没有人,也一同被抢了个精光,桌椅板凳被“打扫”地干干净净。

    无论是慈幼院的米面粮油、柴火被褥,还是小学堂里的东西,显然不是一般的小偷进门偷点细软的问题。

    抢劫罪是重罪,流放起步。

    问题出在是团伙抢劫,还是单人抢劫。

    团伙抢劫的话,主犯死刑。

    另外就是这么大规模的抢劫,里正在做什么?巡街使在做什么?衙门在做什么?

    要是只抢劫了慈幼院的东西,一些米面粮油,多半还是一些粗粮。棉被棉袄值点钱,但也不算特别多。

    柴火之类的更是不值多少钱。

    可以说,慈幼院丢的东西虽然多,但加起来也不满一百两银子。

    负有连带责任的这些人,可以先凑一凑,把钱赔了,稍后再计较。

    但其中牵涉到了赵淩,这就难搞了。

    赵淩是太子伴读,不入品,按理算不上朝廷官员,但他又拿着俸禄,身上还有举人功名。

    抢劫朝廷官员财物的,死刑起步,情节严重的还会株连家族。

    不过关于赵淩的身份定位,解释权不在赵淩本人。

    赵淩对于律法,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熟悉,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该怎么算。

    他瞧着他们很快又聚集了许多差役过来,挨家挨户搜查并且分别审问。

    按理来说,慈幼院丢的东西都是一些特别寻常的物件。

    譬如说大米,慈幼院的大米和粮店买的大米能有什么不一样,谁能证明这就是慈幼院被抢的大米呢?

    这时候就需要人证。

    把一堆人的供词搜集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赵淩今天就耗在这儿了。

    过了小半天,窦荣骑着马过来,身后还跟着京兆尹。

    四十多岁的三品大员在冷冽的寒风中,愣是额头冒汗:“赵四郎,这天寒地冻的,要不你回去等?”

    赵淩把自己的手炉递给窦荣,一边给京兆尹行礼,一边像是很好说话地说道:“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我瞧瞧到底是什么样品种的畜生,会干出抢劫老幼的事情来。长长见识。”

    他现在待在小学堂里。

    小学堂的课室砌了火墙,这会儿室内的温度已经不算冷。

    窦荣捂了捂手炉,又伸手捏了捏赵淩的手,感觉很暖和,坐在赵淩身边,喝着常威倒的热茶,一言不发。

    欺软怕硬算是某种人之常情,但欺辱弱小,也会被人看不起。

    慈幼院也算是半个朝廷机构,只不过拨款很少。

    大部分地区的慈幼院都处于饿不死冻不坏的阶段,今年京城的慈幼院勉强算是能吃饱穿暖。

    于是一群红眼病就想着“一群活不长的短命鬼”,凭什么吃饱穿暖,竟然还吃大米,盖棉被。

    慈幼院里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刚开始是昨天晚上有人过来偷点米,到赵淩来的时候,已经发展成为大白天上门直接抢,甚至连老人小孩儿身上穿着的棉衣都给扒了。

    事情发展也就是半个晚上加上一个上午的时间。

    偷抢的这些人,还都不是惯犯,主要是四邻。

    要说他们偷抢的东西,单论价值并不高。

    可性质无疑非常恶劣。

    这种寒冬腊月的,把人家吃穿用全都抢走了,不是要让人活活冻死饿死吗?

    坊内发生这样的严重的事情,里正是死的吗?

    伴随着审问的深入,里正已经完全坐不住,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

    他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作为里正,他是直接管理坊内事务、包括治安的人,这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他也不能说自己知道。如果知道,他为什么不及时阻止,通知衙门?

    有被抓出来的小偷劫匪还不愿意承认,承认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不就是拿了一袋米嘛。能值几个钱?大不了我赔就是了。”

    “天可怜见的!我就是捡了一捆柴,那是别人丢在路边不要的,怎么就成偷的抢的了?”

    “大家都在拿!里正家的都去拿了,我拿一点怎么了?”

    赵淩坐在课室内,听着一句句逆天言论,感觉对生物多样性的了解还是少了。

    初步审讯结束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谁是第一个抢的,以及谁传话让这场抢劫变成哄抢的。

    慈幼院的人都没死,几个年纪小的少年读了一点书,表达能力还不错,条理清晰,很快就指认了偷抢的人,甚至他们还记下了来抢劫的人的先后次序。其中有几个甚至来了好几次。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京兆尹刚想劝赵淩和窦荣先回去,却见来福带着人给他们端来了热汤面。

    赵淩说道:“将就吃一口。我们争取今天就把这件事情给审清楚,大家好回去过年。”

    热汤面很好吃。

    京兆尹却没吃出什么味道来,感觉自己要是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下一次的考课评价不会好了。

    要知道赵淩最麻烦的身份哪里是什么太子伴读,更不是什么侍郎家的少爷,而是能够直接进出御书房的特权。

    赵淩要是往陛下跟前打个小报告,后果他都不敢想。

    更别说窦荣这位小国公,那就是基本在宫里头长大的,跟皇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一个三品的京兆尹,在这两人面前算个什么?

    想到这里,他恨恨瞪了一眼里正,也不知道是怎么选出来的,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坊内发生哄抢这样的事情,听说去叫人的时候还在喝酒唱曲。

    哦,对。

    里正家里也有人参与了。

    案件并不复杂,丢失的物品也基本找回。

    找不回的损失,各家各户也拿出等价的赔偿。

    慈幼院在傍晚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

    具体审案,京兆尹还是下令把所有涉案人员一起押送到京兆府,连夜对于所有涉案人员一一进行判罚。

    严格按照律例,该赔偿赔偿,该流放流放,该死刑死刑。

    一名师爷小声道:“死刑是不是太过了点?”

    窦荣吩咐身边的周东:“把他的棉袄扒了,找个房子,不给柴火、被褥、食水,关到明天午时。要是明天中午还活着,那就不用判死刑。”

    师爷一听,不等周东过来,直接跪倒在地:“小人多嘴……”

    窦荣冷笑:“说吧,收了谁的钱,收了多少?”

    赵淩隐隐感觉能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收了钱,但感觉速度应该没那么快,胆子应该也没那么大。

    京兆尹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师爷:“说!”

    师爷冷汗涔涔,顿时把自己收的钱说了出来。

    东家二十两,西家三十两,收了好几家。

    里正一家就拿了五十两出来。

    这些人家还答应只要免了死刑,事后还有重谢。

    于是这些人家也被带到堂上。

    一群平时只敢欺负弱小的怂货,哪里见过这场面,不用上刑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事情给交代了。

    他们中有自己找门路给家人求情的,也有被师爷勒索的。

    “师爷说,要是能有一百两,还能帮我们把流放地改一改。”

    京兆尹审得脑门上青筋直跳:“怎么改?”

    “流三千里,改成流两千里。流放的地方也能改个稍好一点的。”

    赵淩说了一句:“师爷很熟练啊。”

    这么高的熟练度,肯定不是第一次吧?

    京兆尹哪里会听不懂赵淩的意思,吩咐衙役:“把李间家围了,不允许外出。李间,你还不老实交代!”

    到这里,赵淩已经觉得有些没完没了了,只是氛围已经烘托到这儿了,他也不好说回去。

    还好这时候赵骅来了。

    赵骅没有穿官服,轻车简从地过来,一脸诚恳地跟京兆尹招呼:“小儿无状,累陆大人大过年的还要开堂审案。”对赵淩骂道,“还不快跟陆大人道歉?真不让人睡了?”

    赵淩“哦”了一声,跟京兆尹道歉,态度很不真诚,又被赵骅骂了几句。

    京兆尹看着赵骅提溜着赵淩的耳朵,越往外面走,训斥的声音越大,感慨赵侍郎管教子女严苛的传言一点不假。

    其实赵骅完全是做做样子,拧耳朵一点力气都没用,还得赵淩歪斜着姿势配合。

    赵淩这种隔三差五都要被赵王氏拧耳朵的,演起这个动作入木三分,连赵骅都怀疑自己力气用大了,到了马车上还检查了一下赵淩的耳朵有没有被自己掐红。

    窦荣也不骑马,跟着一起进到马车里:“还得是叔叔来,不然我们真要陪着在京兆府过夜了。”

    赵骅听他叫自己叔叔,内心有些复杂:“没事就好。”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忍不住冷笑,“我估摸着过完年弹劾的折子就要过来。”

    赵淩不理解,感觉那群言官弹劾自己的角度,比自己解题的思路还刁钻:“他们要弹劾我什么?能弹劾我什么?”

    “弹劾你借题发挥,牵连过巨,有伤人和。”不用赵骅解释,窦荣就给他提供了角度,“火没烧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痛。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总案值不到一百两的小案子,为此却要判下起码三条人命,以及二十多人流放……法不责众。”

    “懂了。他们要是敢这么告,我就拉上一群人把他们家给抢了,看看怎么法不责众。”赵淩注意到自己老爹还在,立马保证,“我就是这么一说,不会这么做……顶多就是把他们家给围了,绝对不动手。”

    赵骅还没表示什么,窦荣就说道:“人手够不够?我这儿有人。不够找我姨父借点儿。”

    赵骅不愧是官场老油条,等过完年衙门开始上班,弹劾赵淩的折子就递到了御案上。

    皇帝直接把折子给赵淩看:“水灵啊,你怎么说?”

    赵淩想着皇帝肯定早就知道慈幼院遭抢劫的事情了,看着折子上弹劾自己的内容和他老爹料想的分毫不差,就按照之前想好的方案回答:“既然法不责众,学生准备带人把这位方御史家围了。学生人手不够,陛下能借学生一些人吗?”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捅破屋顶 会试结束

    顾潥当然不会和赵淩一样瞎胡闹。

    他只是派了田公公带着人去了一趟方御史家。

    至于赵淩要跟着, 那就跟着,毕竟大路上没说不让赵淩走。

    田公公还是第一次出门带孩子……带石狮子,对赵淩有些不放心, 路上叮嘱:“水灵啊, 咱们就别……”

    一句话还没说完, 骑着马的赵淩就虚空拉了拉田公公的袖子:“公公, 那边在卖烧饼。”

    田公公对上赵淩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 顿时觉得心里面软成一片:“喜欢就去买。”说着,他还把自己的荷包递给赵淩。

    赵淩摆摆手没接, 得到同意后,下马飞快跑入烧饼队伍。

    没人敢让他排队, 任由赵淩买了两摞烧饼,一摞肉的, 一摞梅干菜的。

    然后田公公就在马背上眼睁睁看着赵淩抱着烧饼转去了反方向。

    一名早有准备的侍卫把赵淩提溜回来。

    他还有些不明白:“水灵是看到别的什么了?”

    赵淩把手上的烧饼给其他人分了分,翻身上马, 还没来得及回答。

    刚才提溜他的侍卫就说道:“不是, 是迷路了。田公公和水灵出门,千万不要放他一个人乱跑,尤其是这种人多的地方。”

    倒不是说赵淩找不回来,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赵淩咬着薄薄的香香脆脆的梅干菜烧饼, 不跟他们计较。

    哪有那么夸张?

    他只是看看边上一个没见过的小摊, 不知道人家在卖什么东西。

    烧饼看上去不小,却很薄,刚出炉的香香脆脆, 几口就没了。

    一行人拍拍烧饼碎,又是一副气势汹汹准备上门找茬的样子。

    方御史听到消息赶回家里,看到门口围着的一群人高马壮的侍卫, 再看看蹲在门槛上一副痞子样的赵淩,顿时脸色煞白:“赵淩!你想干什么?”

    赵淩桀桀桀怪笑:“不是法不责众嘛。跟你学的啊。”

    方御史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半晌憋出来一句:“你等着,我明天就弹劾赵侍郎教子无方!”

    田公公从院子里出来,皮笑肉不笑:“哦,方御史要怎么弹劾?您说着,也不用写折子了,咱家给您把话带到陛下跟前。”

    方御史刚才就见一群人围着他们家,侍卫们也没有穿宫中的装束,还以为是赵家的恶奴。

    田公公一出来,他顿时觉得事情闹大了。

    虽说干他们言官这一行的,内心都暗搓搓想着要骂一骂狗皇帝,最高成就无疑是狗皇帝不当人,他们死谏撞死在大殿上。

    但如今海晏河清,百姓丰衣足食,他没事敢骂皇帝一个试试?

    田公公见方御史不说话,笑道:“正好方御史有空,跟咱家走一趟。”

    方御史哆哆嗦嗦跟着田公公走,被其中一名侍卫拉到马上坐下,稀里糊涂地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田公公带他到了慈幼院。

    过年时候闹了那一出之后,金吾卫直接在慈幼院这里设了个岗哨。

    也不用额外的设置,直接在小学堂原本的门房里添两把椅子就行。

    里正换掉了,坊里以前常见的一些流里流气的混混也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人家也清净了不少,还搬走了好几户,有牙人带着人过来看房子。

    赵淩让方御史自己去看:“你自己看。看完你再跟我说法不责众,不该杀。”

    田公公让侍卫守着,自己跟上赵淩:“水灵去哪儿?”

    赵淩说道:“喏,看看牙人卖房子。上次我来的时候,有人还想五贯钱一个月租我们一间小屋。”

    田公公惊呆了,迟疑地问:“这儿一个院子?”

    “不是,这一间。”赵淩指了指。

    田公公不可思议,看看赵淩:“你瞧着好骗。”

    “噫——公公你可太不会说话了,我瞧着就精明。”他哪里瞧着人傻钱多?

    “哈哈哈。”田公公笑完,问他,“你想买这儿的宅子?”

    “不。”他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我现在宅子可多了,不用买新的。”

    陛下赏赐给他两栋宅子,未来丈母娘给了他一个院子办了小学堂,他自己买了一个院子当员工宿舍,老家府城还有一个学区房,另外还有东市两个澡堂子,京郊一个庄子。

    哦,小河村还有两个院子两个山头。

    他这种京城阔少,宅子多到住不过来。

    两人在坊内逛了一圈,转回来的时候,方御史也已经看完了慈幼院,对着赵淩嘴唇动了两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慈幼院里的老弱被照顾得很不错,但真的只是维持生活。

    这种脆弱的生存状态,需要外界的支持来维系。

    慈幼院里接收的老人孩童,已经远远超出了朝廷规定的标准。

    但是没有办法,总有人把老人孩子丢在慈幼院门口……

    现在老人孩子们能够吃饱穿暖,生了病给治,小孩还能上小学堂。

    他看过他们学的教材,和他以前学的三百千四书五经很不一样,但都是日常能够用到的。

    他能看得出其中耗费的心力。

    孩子们在小学堂上两年学,认了基本的字,会了基本的算数,就会被安排进田庄铺子当学徒。

    当上学徒就会有收入,往后就能慢慢把日子过起来。

    这样向好的生活,差点被一场卑劣的哄抢摧毁殆尽。

    而他,轻飘飘地说法不责众。

    那些哄抢的人,拿走的是一把米一捆柴,也是拿走了这些老弱的性命。

    死刑和流刑的判罚重吗?

    比起慈幼院的这百来条人命重吗?

    他觉得食肉者鄙,把视线盯在这些人身上,却忘记了去看看那些勉强过活的人,忘记了自己也是食肉者中的一员。

    而被他弹劾的赵淩,这个才不到二十的少年,却是在踏踏实实真真正正在做事情。

    在他和其他人十年如一日的帮助下,慈幼院的这些老弱能够活下来。

    他有什么脸去弹劾别人?

    双方没什么交流,方御史径自回家,赵淩也和田公公等人道别。

    田公公把他送到了元庆坊的门口,特意交代:“直接进去,别乱跑。”

    “知道了。”

    田公公走了一段路,回头就见赵淩压根没进坊门,反而走了出来:“水灵!”

    赵淩被叫得肩膀一耸:“我看看我外甥女就回去!”

    沈家的门房已经听到了赵淩的声音,开门就把人迎进去,虽然不认识田公公,但看着这样的马队,一看就是什么大人物,赶紧笑道:“一会儿小人送赵四郎家去。”

    田公公这才带着侍卫们回宫交差。

    沈大壮小朋友正在努力从四足动物往直立行走进化,在铺了厚实地毯的房间里连滚带爬,不负她爹的期望,长得明显比其他小朋友壮实,见人就笑:“啊啊~”

    “哎~”赵淩把敦实的小朋友抱起来抛了抛,“飞飞~”

    “嘎嘎嘎!”

    赵婉清头疼地看女儿笑得像只小鸭子:“好了好了,你们真的是……大壮前两天还在搬我的石锁,我真的是……”

    赵淩惊讶:“搬得动?”

    沈兰刚回来,听见两人的对话,就说道:“等着。”

    没一会儿,他就把赵婉清的几个大大小小的石锁拿了进来。

    沈大壮飞快爬向石锁,看得出非常喜欢,坐在地上开始搬最大的那个。

    赵婉清的陪嫁石锁是用玉石做的。

    玉质很普通,但打磨得十分光滑。

    赵淩就看着沈大壮把最大的石锁真的举起来一点点,在她脱力的时候,赶紧接手,小心放在边上,然后给小朋友鼓掌:“大壮真棒!”

    沈大壮也开心地拍手:“嘿嘿嘿。”

    大胖小胖过来,把小朋友蹭倒。

    赵淩看着两只已经被他二姐彻底养熟的叛徒,伸手逆着毛捋了好几遍。

    两只猫只能放弃小朋友,各找了个没人打扰的角落,开始疯狂舔毛。

    玩了一会儿,沈兰把赵淩送回去,顺手提溜着一个常娘子刚烤好的蛋糕回家。

    赵淩那边已经把自己今天干的事情老实交代了。

    赵骅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提醒:“你现在还没官职在身,行事张扬一些无伤大雅,不过也该注意起来了。”又叮嘱家里其他人,“这几天多锻炼,别乱跑,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别生病。”

    “好。”

    赵骅和赵王氏对除了赵淩以外的儿子、外甥还是有点担心的。

    二月份神都可不暖和。

    考试进门得脱衣服检查,还得在贡院里待上九天七夜。

    赵王氏让常娘子和常禾给他们突击了一波厨艺。

    窦荣果然没回凉州,跟在赵淩身边帮忙备考。

    二月初九的时候把人送进考场,他自己也差点跟进去。

    九天考完出来,赵淩一拖三出了考场。

    赵淩和赵缙扶着赵辰,另外一边是田学智,身后背着的是祝阳。

    早就等在外面的几家人一看,赶紧上前。

    沈家人见沈兰只是脸色白了一点,瞧着倒是还好,放下心来。

    窦荣直接把祝阳从赵淩身后转到自己背上,一边招呼祝家人,一边快步把人送到祝家的马车上。

    祝家人见自家大郎竟然是被人背出来的,心慌得腿都软了,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大郎怎么了?”

    “快,回家!家里大夫等着。”

    赵淩说道:“没事,就是有点虚。”七分还是装的。

    他们这些太子伴读,说起来都是文武均衡发展,但并不是均衡到五五开。

    譬如窦荣,武科方面能有十二分,文科方面就是八分。

    祝阳和米希文科方面差不多都能顶格,但武科方面米希能有七分,祝阳只有六分,勉强及格。

    但再怎么样,祝阳的身体其实没那么差,会让赵淩背出来,属于演员的自我修养,不放过任何一个演的机会。

    在号舍里待了九天,中间还下了三天的雨,赵淩有羽绒被也没觉得多暖和。

    赵骅今天压根没心情上班,告了假来接他们。

    只是贡院门口乱哄哄的一堆人,他只能等在马车上。

    好不容易等着人全都接到,马车赶紧往家里赶。

    太医早就等在了家里,说是太后让给赵淩看看的,但既然来了,肯定顺带着把其他几兄弟都挨个号了个脉,开了调理的汤药。

    赵淩洗了个澡,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嗷嗷乱叫:“老子再也不用写诗了!”

    赵王氏头疼地看着站在屋顶上叉腰指天的赵淩:“跟谁老子呢?下来!”

    赵淩感觉高考(殿试)还没结束,自己还是家里的珍稀动物,梗着脖子不下来:“我不!”

    周围人家已经熟练地架梯子看戏了。

    “不下来是吧?”赵王氏想着自己跟着余姝学了点提气轻身的法门,只是没用过,提起裙摆,助跑两下,往墙上蹬了两下就飞身上了屋顶,感觉自己轻盈得不可思议,“呵!”

    赵淩已经呆住了。

    这剧本不对!

    趴在墙头看戏的邻居们纷纷鼓掌叫好。

    几个姑娘叫得尤为大声,还往赵家院子里扔花扔手绢:“赵夫人真棒!”

    “王姐姐太漂亮了!”

    “王姐姐像仙女!”

    赵王氏第一次……不,是第二次上屋顶,突然找到了十来岁时爬屋顶看元宵灯会的感觉,整张脸都在放光,手上拿着小竹竿跟拿着仙女的飘带一样往赵淩身上抽过去。

    只是她毕竟第一次上屋顶打人,屋顶上现在倒是没有积雪,只是长了一点青苔,还没打到人就滑了一下。

    赵淩一直紧盯着赵王氏,有些犹豫到底是该逃还是该逃,见赵王氏一滑,也顾不上别的,把人抓住了想站稳,没想到直接踩断了瓦片,直接坠到了屋里。

    赵骅下班回家,就见赵淩和窦荣在修屋顶:“怎么了这是?”终于把屋顶掀了?

    赵王氏有些心虚:“你别管他们。考试结果出了没?”

    “哪有这么快?都关起门来批卷子呢,现在陛下都不知道考得怎么样。”赵骅进门换下官袍,换上棉袍,把家里几个明显蔫蔫的儿子和外甥看了一眼,又去隔壁坊看了看女婿,也不是很精神的样子,再回来看到已经能捅破屋顶的赵淩。

    怎么说呢?还是精力旺盛好一些,至少不用担心生病。

    赵淩总算是注意到赵骅了:“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骅对他们招招手:“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弄好了没?弄好了下来喝甜汤。”

    “马上就好。”窦荣回答,看了看糊好的大块天窗,“琉璃作坊现在的琉璃窗越烧越大了。”

    “技术总归是在进步的嘛,以后琉璃窗不那么贵,家家户户都能住在亮堂堂的屋子里。”赵淩把剩余的材料和垃圾分别归到一起,跟窦荣一人一包,长长的梯子踩了两下就到了地上。

    赵骅看到脸色发白:“有梯子不好好走。”怎么就直接往下跳?

    赵淩和窦荣都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

    他们踩梯子了啊?

    赵骅看他们的样子,气都气不起来:“算了。厨房煮了莲子羹,还做了杏仁豆腐。一会儿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要的话就给你师公送一些去。不出去的话,让别人送去。”

    “我去吧。”赵淩感觉自己得好好补补体育课。

    莲子羹里的莲子炖得粉粉酥酥,杏仁豆腐滑滑嫩嫩,都是赵淩喜欢的淡淡的甜味。

    赵家人原先喜欢吃特别甜的,这两年也被他带的喜欢吃不甜的甜品。

    送去管博澹家的,得额外再捎上一瓶蜂蜜。

    窦荣顺势就跟他一起去送。

    两人骑马慢行。

    赵淩骑的慢慢,速度就更慢了:“名字起得不好。”

    慢慢今年刚开始训练载人,对赵淩勉强接受,只不过不能长时间骑,不然老想回头咬人,骑完还得要好吃好喝。

    窦荣看着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慢慢,满眼赞赏:“慢慢长得可真好。水灵真会养马。”

    “嘿嘿~”赵淩像所有被外人夸了自家小孩儿的家长一样,心里面得意,嘴上却说道,“慢慢就是脾气差了点。”别的方面都很满意。

    两人到了管家,进去把食盒放到堂屋。

    管家人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家里就管思源在。

    赵淩倒是跟管思源郑重介绍了窦荣:“这是镇国公府的六郎,我未婚夫。”跟窦荣介绍,“跟我叫大师伯。”

    窦荣对管思源行礼:“大师伯好。”

    管思源觉得自己脑子糊涂了:“哦,好好。”

    “时间不早了,大师伯我们先回去了。”赵淩拉着窦荣一起骑着马,很快就走了。

    管思源傻呆呆站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管家人回来了:“有人来了?怎么站门口?”

    管思源这才回过神来,关了门进屋:“淩儿送甜汤过来,带着他……未婚夫?”

    “啊?”

    窦荣跟着赵淩回去,没舍得走,住在赵家。

    接着,他又跟赵淩一起送了好几次甜汤,认识了所有管家人,认识了赵骅的一群师兄,认识了赵淩的三位先生。

    嗯,裴先生他都认识,不过新身份必须得重新认识一下。

    晚上用过晚膳洗漱完,他习惯性靠在炕上,看赵淩摆着手指算日子:“会试成绩出来得等几天,再过半个月殿试,殿试结果出来很快。你下个月就要走啊?”

    “嗯。凉州那边城墙我得盯着。那边化冻晚,等你殿试结果出来,我回去差不多刚好能开土动工。”窦荣都是算好了日子的。

    赵淩想着这次窦荣一走,大概又要等到过年才能见面,叹了口气,靠到窦荣肩头。

    窦荣问他:“后天有没有空?跟我一起给我娘送行。”

    “必须有空。”赵淩想着还不太明白两人成亲要准备什么东西,趁着窦荣也在,让人找赵王氏拿了赵家的嫁妆单子和聘礼单子一起过来参考。

    这是正事。

    窦荣一下认真起来:“我抄一份,明天回去问问我娘。我娘已经给我准备好了聘礼,不过我们俩往后单独住,嫁妆的那些应该也要准备。宫里头应该也会给一些贴补。我明天再去宫里问问姨母,看看剩下多少是需要我们自己准备的。”

    赵淩“嗯”了一声:“人我看着添置吧。等桃溪巷那边的下房收拾好,就可以先选了人开始教规矩了。”

    “嗯。估计宫里头会送一些人过来。不知道是明着送还是暗着送。”他姨父那个性子,肯定不会对他们很放心,明里暗里的监视少不了。

    他们还不能拒绝。

    赵淩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听墙角都好说。”

    听、听墙角!

    窦荣一下脸色涨红,脑子不受控制地想到听墙角的内容,再看着歪倒在自己怀里的赵淩,感觉像是抱着个滚烫的汤婆子,又烫手又舍不得丢开,结结巴巴地警告:“你别总是乱说话。我们还没成亲呢。”说着,他的情绪又低落起来,“你又不肯跟我早点成亲。”

    赵淩一下就把他推倒在炕上,摁住了亲:“可以亲亲~”

    亲了没两下,窦荣就七手八脚把赵淩推开,红着脸跑去隔壁卧室睡觉。

    赵淩问他:“过来一起睡啊!”

    回答他的是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哼哼。”赵淩拉上被子睡觉,没有吹蜡烛。

    果然没一会儿,窦荣又走了进来,吹灭了蜡烛,睡到赵淩边上,悄悄把手伸到赵淩的被窝里。

    赵淩把手给他,窦荣握住,睡得很安心。

    在赵淩以前的想象中,会试结束就是高考结束,可以过上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完全不存在的。

    赵淩把自己在会试时候的答题默出来给先生和家长们看了之后,进入了一轮更加惨无人道的策论超强补习里。

    为了防止顾潥给石狮子透题,户部的罗侍郎“建议”,不让赵淩进御书房。

    赵淩感觉罗侍郎特别无理取闹。

    切,不去就不去。

    他真要看奏折,难道还能看不到?

    陛下是他先生,他真要让自己先生指点,罗侍郎能拿他怎么样?

    他只是不屑于不公平竞争而已。

    不去御书房,他还空下来时间做作业呢!

    年后跟着赵淩一起在文华殿上课的赵婉蓉,每次经过赵淩的课室,浅浅听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

    一天天的,竟然要做这么多作业?

    她以前只看见四哥在家里做作业,没想到四哥在宫里也做作业。

    一天得写秃好几支笔吧?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作业已经够多了。

    有个年纪和赵婉蓉差不多的郡主走过来,冷哼一声:“听得懂吗?趋炎附势的小人,兄妹俩都一个样。”

    赵婉蓉回头看向来人,问身边的顾枋:“能揍吗?”

    顾枋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能。不乖,就该揍。”

    赵婉蓉抬手就捂住了郡主的嘴巴,反手扣住了她的双手,拖着把人带走:“走远点,免得打扰到我四哥读书。没我四哥这样的‘小人’,大虞怎么养得活你这种不事生产的废物?”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一生之敌 松弛感

    赵婉清这种从小就习武的人, 打人完全不是扯头花扇耳光,而是很有分寸地拿捏着人的痛处,保管让人痛, 却不会打坏。

    顾枋拦着不让其他人上前, 在边上用崇拜的小眼神看向赵婉蓉。

    他突然想到赵婉蓉刚才骂人的话, 反省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是个不事生产的废物。

    可他将来注定是个闲散王爷, 能生产什么呢?

    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的郡主哭哭啼啼地走了, 顾枋拉着赵婉蓉的手,低头让宫人拿药膏来给打红的骨节处上药:“下次留点力, 别伤到自己。”

    赵婉蓉活动了一下手腕:“留了力气,不然她还能跑?”

    她没拒绝顾枋的好意, 听他疑问自己将来能干什么。

    “能干很多啊。我们将来会有很大的封地,封地上的百姓靠我们生活, 我们也靠他们生活。怎么让他们过好日子,从而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要学会的和地方官需要做的是一样的。你现在所学, 能够治理好一个县了吗?”

    顾枋困惑:“可是我们只是拿取封地上的部分税赋, 并不负责实际治理。”治理由地方官来。

    “流水的官员,铁打的王府。我们自己的封地自己不上心,能指望好坏不一定、能力不一定的官员?”作为王府,他们能够做的事情是很多的。

    赵婉蓉已经学着打理自己的和母亲的私产有两年了, 建议顾枋:“要不你试试打理个庄子?”

    “好, 我听蓉蓉姐的。”

    两人在这儿两小无猜,赵骅因为女儿上学殴打同学被叫了家长。

    赵淩就在文华殿,赵骅赶过来还要时间, 于是就变成赵淩听王妃一通骂。

    赵淩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问赵婉蓉。

    赵婉蓉把前因后果说了。

    赵淩立刻就站起来给王妃拱手道歉:“我五妹妹不应该打人,打人的事情是我们不对。”他对赵婉蓉招招手, “来,给郡主道歉。”

    赵婉蓉听话道歉。

    王妃听得觉得不太对:“那骂人呢?骂人就不该道歉吗?”

    赵淩一脸疑惑:“五妹妹没骂人啊。说实话也是骂人吗?”他突然更加疑惑,“王妃怎么没在封地?有圣旨宣您进京了吗?”

    以前神都有很多王侯赖着不去封地,现在已经没有了。

    别管什么王爷侯爷,全都去了封地,按道理来讲,没有圣旨是不能离开自己封地的。

    王妃,按照夫妻一体的话,那也是必须待在封地的,可没有明文规定。

    于是王妃的行动自由就跟赵淩这个太子伴读究竟算不算官员一样,处于一个灰色地带。

    没人吱声,那就没人管。

    可赵淩对此产生质疑,也理所应当。

    王妃顿时就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顾潥走过来正好听到,说道:“不想在文华殿读书,就回封地去。”

    作为爹,顾潥肯定是帮着自己的儿子和准儿媳的。

    作为父亲曾经被父兄背刺过的皇帝,顾潥对自己的这些亲族比对大臣的防备要多得多。

    王妃带着哭哭啼啼的郡主告退了,都不等会试成绩出来,王妃就自己回了封地,留下郡主在神都。

    赵婉蓉跟赵淩吐槽:“她怎么就不跟着一起回去?在封地上当郡主多开心,在神都还要受气。”

    赵骅坐在马车上,一边坐着儿子一边坐着女儿,感觉头疼加倍:“你打了人还要给人气受,差不多得了,人家毕竟是郡主。”解释,“人家来文华殿的目的不是读书,是拿封号。”

    有没有封号,差距是很大的。

    并不是每一个姓顾的,都有封号。

    甚至连皇子、皇女,都未必会被封王、封公主,更何况是郡主。

    可以说,现在这位“郡主”,也只是自己叫得开心。

    赵婉蓉“哦~”了一声:“那她还天天拽得跟什么似的。几个小公主都没怎么样呢。”

    赵骅看赵淩把折叠桌展开,趴在上面准备睡,从暗格里拿了两个软枕出来,一个狸奴形状的递给儿子,一个大黄狗形状的递给女儿:“趴着睡一会儿。”

    天气开始暖和,下午尤其困顿。

    赵婉蓉看到软枕就趴了上去,还会关心一下老爹:“爹,你不睡吗?”

    “爹不困。”赵骅看着儿子女儿睡下,给他们披上两条薄被。

    他低头看看座椅,以前赵淩还能在座椅上躺着睡,后来赵淩长高了一点,就会把脚蹬在他官服上。

    现在做了更加宽敞的轿厢,儿子女儿都已经长大了,这窄窄的座椅上是躺不下了。

    赵骅把一边车帘挂起来,看路上有小孩儿在卖桃花枝,叫车夫停下来,把小孩儿手上的花都买了下来。

    回到家里,赵淩和赵婉蓉看到桃花枝:“哪儿来的桃花?”

    “路上看到就买了。”赵骅分了一把给赵婉蓉,“喏,拿回房里插起来。”又问儿子,“淩儿要不要?”

    赵淩的表情有些微妙:“不用。那个……应该是小湖村的。”

    “嗯?”赵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起来,“你这孩子,真会做生意。”

    小湖村里两个山头的桃树,每年春季都要进行修剪。

    剪下来的大量带花苞的枝条,与其丢弃,还不如拿来卖掉。

    小湖村距离神都不远,剪下来的枝条分拣之后,让福满庄的牛车送来神都,让慈幼院里的大孩子走街串巷卖,能赚个零花钱。

    “哪有倒贴钱做生意的啊。”福满庄上的车虽然每天都会来神都送新鲜的蔬菜和蛋肉,但福满庄和小湖村可不顺路,得多走上半个时辰。

    虽说他是东家,随便吩咐一句就行,但他还是给额外增加了补贴。

    卖桃花枝的钱,也不在他手上,慈幼院和小湖村里修枝分拣的工人一半一半。

    以赵淩的财富,当然可以直接给他们发钱,但赵家人一向都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通过自己劳动所得,不仅更加踏实,也是一种对自我的认同。

    像赵家的几位姨娘和米家的几位女眷,当老师比当官家太太的热情高多了,整个人都活力满满。

    赵骅觉得儿子做得很对,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踏踏实实做好眼前的小事,很不错。”

    要说赵淩做的很多事情,都不算大,但就是这种一点一点的改变,切切实实影响到一部分人,让他们改善生活。

    真不愧是他的儿子!

    赵淩不明白赵骅在得意什么,招呼了一声就拿了一枝已经开了花的:“豆豆在哪儿?”

    “在新宅那边厨房。”

    赵淩就飞奔了过去。

    赵骅摇摇头,看着手头所剩无几的桃花枝,拿去送给赵王氏。

    过了两天,会试放榜。

    赵淩懒得去看,趁着天气好,待在家里洗猫洗狗洗驴洗马。

    窦荣倒是想去看看赵淩的成绩,被赵淩扣住了不让跑。

    “你就不好奇自己考了第几名?”

    赵淩把自己浴室弄得热热的,穿着小褂子中裤,完全没有好奇心:“前十吧。要考写诗,我的成绩肯定高不了。老祝肯定是第一名。哦,三哥和学智表哥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今年考生人数得有两千多人,只取一百,难度还是很大的。

    “赵辰和沈兰呢?”

    “跟我差不多吧。”毕竟他们都会写诗。他偏科太严重了。

    窦荣好奇:“罗侍郎的侄子不知道能考第几?”

    他老丈人为了和同僚争高低,在家里是一点儿都不装,勒令几个儿子外甥,输谁都不能输给姓罗的。

    祝阳没办法。

    祝阳的才学,哪怕米希来了也未必能赢得了。

    也就是殿试只考策论,赵淩占便宜才能拼一拼。

    会试就不用想了。

    赵淩再读三年也赢不了。

    贴诗题——赵淩的一生之敌!

    赵淩把抹布冲干净泡沫,一边拿干布巾吸水,一边认真想了想:“他要是正常发挥的话,前五不是问题。”

    他说的都比较保守。

    他搜罗了本科考试的一些热门人选的文章,能够看出他们的大致水平。

    但谁也不能保证临场发挥究竟怎么样,可能会有杀出来的黑马,也有可能存在各种意外。

    这次会试被抬出考场的不是一个两个。

    赵淩想到考试时候的阴雨连绵,“啧”了一声:“怎么忘了给号房装上琉璃窗门?”

    为了保证采光和防止作弊,考试号房是敞开式的。

    下雨的时候还得打伞,防止试卷被雨水打湿。

    要是装上琉璃窗门,既不影响采光和监考,也能给考生一个相对温暖的环境。

    虽说作为朝廷官员,身体素质这一块有需求,但也没必要没苦硬吃,不然考试直接跑个一千米、骑马射箭什么的不就行了?

    窦荣一拍狗腿:“我怎么也没想到?”

    被莫名其妙拍了一下的大黄狗看了一眼窦荣,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洗好的猫狗被送到隔壁炕屋里烘毛。

    又有暖炕,又有从琉璃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还有人给伺候梳毛,没多久就干了。

    都是洗惯了的小动物,偶尔有一两只抗拒的,在窦荣的威慑力下,也都不敢造次。

    赵淩只觉得今天洗起来特别顺利,家里也没什么长毛动物,洗起来飞快。

    听到来福敲门叫他出去,赵淩还喊了一声:“等会儿,我把三毛洗完就好了。”

    来福干脆开了一条门缝:“四郎,报喜的人来了。”

    赵淩还在想究竟报什么喜,窦荣已经站了起来:“应该是报考试成绩的。”

    “三毛你等等啊。”赵淩手上拿着刷子,穿着短打,脚上踩着夹脚木屐就直接走了出去。

    隔壁家小孩儿趴在墙头笑嘻嘻:“赵四哥!快发糖!我要吃蛋糕!”

    另外一家的小孩儿哈哈大笑:“赵四哥考了个第五,要被赵伯伯打手板!没糖吃。”

    赵骅和赵王氏今天就钉在了门口发糖发红包,笑得脸都酸了,招呼邻居家的孩子们过来吃糖,给报喜官发红包,对赵淩的打扮也视而不见,招呼着赵淩过来走流程。

    报喜官干了那么多年报喜的事情,还头一回见考生……松弛成这样的。

    不过他今天已经在赵家跑了好几次……嗯,其他考生都很正常。

    考第五都要被打手板?

    这邻居家的小孩儿是自己没考过试,不知道会试第五有多难。

    赵淩手头什么都没有,总不能把刷子给报喜官。

    还好窦荣晚一步出来,拿了来福递过来的红包换下了赵淩的刷子,让赵淩把红包给了报喜官。

    报喜官今天从赵家拿的银钱都坠得胸口沉,笑得比赵淩还开心,一连串的好话张口就来。

    赵淩感觉这位简直是写颂词的人才。

    不过他没在外面多待,窦荣怕他受风寒,很快就把人拽回去了。

    外面有赵骅和赵王氏在呢,用不着他们,红包其实赵骅他们也已经给过了。

    不过这会儿赵家不在乎多给钱。

    等他们把三毛洗完,又把自己洗干净,午时都已经快过了。

    今天赵家喜气洋洋,赵淩考了第五,赵辰第七,田学智第八十七,赵缙竟然考了个九十六,全都考上了。

    “姐夫呢?”洗了一上午小动物,赵淩累死了,午膳多吃了一碗饭。

    赵骅说道:“你姐夫比你厉害,考了第三。”

    赵淩拍拍手:“那大哥发挥不行啊,他平时不是和姐夫水平差不多嘛。”

    赵辰原本呲着口牙,听到赵淩的话,就扑过来要咬人:“你一个考第五的,逼逼什么呢?”

    赵淩怎么可能会被赵辰逮到?

    他一边跑,一边嚷嚷:“那我也比你强!哈哈哈哈!再也不用写诗了!”

    他一跑,坊里的一群小孩儿跟着一起跑,手上兜兜里揣满了糖果,嗷嗷嗷地叫得像一群小野兽。

    赵辰在后面装模作样追,赵缙从小就哪里热闹往哪里钻,也跟在后头跑。

    只有田学智摇头晃脑,想着给未婚妻买什么礼物。

    隔壁坊里也热热闹闹。

    沈家看到赵家兄弟带着一群小孩儿过来,往他们身上又是塞糖又是塞红包。

    赵家兄弟没办法,带着一群孩子回去,又带上窦荣一起过来,手上拿着篮子装了糖果糕点和红包,给隔壁坊的邻里发。

    红包没什么人去领,全都是哄闹着要糖果饼干小蛋糕的。

    不过这会儿还不好摆谢师宴,毕竟还有个殿试。

    会试的成绩出来之后,对于第一名的祝阳,大家都不意外。

    对第五名的赵淩,各有各的意外。

    “他不是不会写诗?还能考第五?”

    “难道他不会写诗是骗人的?”

    “他今年十六?还是十七?会试第五已经很厉害了。”

    “不是说要考一甲吗?会试前三,哪个是善茬,他能挤掉哪一个?”

    户部的罗侍郎最近抖起来了,他侄子考了个第二,虽然输给了祝阳,但赢过了赵骅的几个儿子啊。

    “赵侍郎果然虎父无犬子,当年你是探花,你三个儿子的成绩也不遑多让……你女婿是第三。”

    赵骅嘴角抽抽,还不如直接说他一代不如一代。

    呵呵。

    他不生气。

    赵淩这个第五纯粹是被作诗拖累的,等殿试见分晓。

    “罗侍郎说的是,吾儿驽钝,平时再怎么管教,不开窍就是不开窍,还天天调皮捣蛋的,前不久还把屋顶捅了个窟窿。我瞧他还是个小孩儿呢,怎么一眨眼就要踏上仕途了?唉……”也不瞧瞧自己侄子都快三十的人了,他儿子才十六!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了,还跟他炫耀?

    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家连儿子带外甥带女婿,参考的全都中了,他骄傲了吗?

    田学智和赵缙的成绩虽然差了点,等殿试过后估计就是个同进士出身,那也无所谓。

    他给两人谋个好职缺,也能过上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别的不说,他家出去的人,算账的能力绝对没的说。

    罗侍郎被赵骅一番明贬暗褒的话气得胸口憋气。

    学问差了就是差了,不服也等到三十再来考啊。

    哼!等着!

    殿试见真章。

    到时候别说是赵淩,就是祝阳,也得斩于马下!

    罗翰池听到了他叔叔的命令,讷讷:“斩于马下……”又不是两军对垒,叔叔怎么杀性这么重?

    罗侍郎在家对侄子耳提面命:“你一定要好好发挥,不可懈怠!你又不是自己愿意到这个年纪考的。”还不是他那个大哥没福气,去得早。

    跟着没两年,他大嫂也跟着去了。

    累的他侄子在家守孝了好几年,这才耽误了。

    赵淩对在神都求学的学子都不熟悉,更别说罗翰池这种在老家待了好几年的了。

    殿试的时候,学子们根据会试成绩依次入座,赵淩才算是看到第二名的罗翰池。

    嗯,没他爹帅,没法靠脸当探花。

    顾潥过来布置了题目就走了,走之前小声吩咐李公公:“李伴伴,瞧着点别让狸奴进去了。”

    上次赵淩蹭殿试的时候,就有狸奴摸到了他腿上,还好那会儿赵淩坐在角落,也没影响到旁人。

    这次正式殿试,万一狸奴把他卷子污了什么的,就不好了。

    赵淩可是他的学生,可不能比旁人考得差。

    顾潥有些焦虑。

    李公公躬身应是:“是,老奴一定看好了。”

    顾潥在御书房里办了一会儿公,去洛城殿里转了一圈,看了看一群学子形态各异的表情,把神态比较从容的记下来。

    中午的时候,宫里头准备了简单的饭食。

    有些学子担心上厕所的问题,不敢吃喝。

    赵淩早上出门吃了两个白煮蛋两块羊排完全不虚,稍微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就唰唰写。

    今天的题目还没平时在御书房里被突然问及的难。

    不能掉以轻心!

    万一成绩没考好(第一),他都不敢想有多少人要打他手板。

    下午考完,许多学子们中午没吃加上精神紧张、考试消耗大,脸色都不太好看。

    等卷子收上去后,李公公带着宫人给他们送来一些点心和水。

    送到赵淩手上的时候,李公公向他挤挤眼。

    赵淩顿时就明白了,可惜现在不好闲聊,只笑眯了眼睛,简单垫吧了一口,跟着学子们一起鱼贯而出。

    等出了宫门,一群学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宫门外已经等了许多人,窦荣个子最高,一下就看到了赵淩,快步走到他跟前:“累了吧?”

    “还好。”赵淩一下就扑到窦荣背上,让背着,“怎么在外面等?等多久了?”

    “没多久。去我家?家里都准备好了。”

    “好~”赵淩趴在窦荣背上,对赵辰说道,“大哥,我去豆豆家,晚上不回去了。”

    赵辰管不住赵淩,只能无奈:“去叭去叭。”

    祝阳在边上凑热闹,学着赵淩的语气:“我也要去豆豆家~”

    窦荣一记眼刀扫过去:“叫我什么?”

    “……窦六郎。”怎么比小时候还凶?

    其他学子就看着窦荣把人背走,身边也没跟个下人,更没马车,倒是羡慕说话的这些人竟然是一家的?

    别人家能有一个进殿试的,都算是祖坟冒青烟,这家起码有兄弟俩同科。

    镇国公府距离皇宫近,赵淩不用坐很久的车,很快就躺平了,有些睡不着,拉着窦荣说话。

    窦荣就跟他东拉西扯,没两句,人就睡着了。

    他们这些学子交了卷之后,考官们在大殿内立刻批改。

    顾潥因为自己的学生参与其中,自觉要避嫌,没多过问,心态却跟自己儿子参加了考试似的。

    好在考官们批改和确定名次的速度很快。

    到了殿试这一步,基本不存在筛下,除非学子有突发恶疾之类的情况没有参加殿试,不然只要答题完整,基本一个同进士保底跑不了。

    名次确实会有所改变,主要在于学子心态,以及临场发挥。

    不过这种变化通常不会过大。

    像是后五十名,再怎么临场发挥,也不太可能会考到前三。

    这一届前十的名次,没什么争议。

    “赵淩第一,祝阳第二。”这是考官们定下的前两名。

    第三名按照惯例留给皇帝来点:“那就沈兰吧。他堂哥沈羡也是探花,沈家人的相貌长得好。”

    沈兰是第三,那第四就是罗翰池。

    有一说一,罗翰池和沈兰的水平不一定谁高谁低,但沈兰毕竟年纪更轻一些,臣子们都会更偏向于用年轻些的官员,倒还真不是因为相貌问题。

    前三的名次确定好之后,剩下的就很容易排出来了。

    把全部的名次定好之后,属于这些考官们的工作基本就结束了,剩下的是传胪大典,他们这些人就是走个过场,今天总算是能回去好好睡个觉了。

    考官们轻松下来,开起了玩笑:“琼林宴的时候,不知道咱们的新科状元会做什么诗来答谢皇恩?”

    “哈哈哈!”

    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有暗器 石狮子争夺战……

    传胪大典十分隆重。

    隆重到什么程度呢?

    差不多就是把石狮子摆在大殿正中央的程度。

    大会办小事, 小会办大事是传统。

    赵淩也不是没参加过大朝会,不过他以前都是站在边边角角长个见识,长完见识后, 觉得不怎么长见识, 就没怎么去了。

    有这时间天不亮就起床参加大朝会, 还不如在家多睡一会儿。

    只是今天必须得参加。

    名次是在传胪大典上公布的。

    赵淩虽然对自己有信心, 但也不能说有百分百的把握。

    昨天晚上明明想着早点睡, 今天的精神面貌好一些,但精神得不行, 压根睡不着,导致他今天的眼神比较死, 瞧着倒是很严肃的样子。

    身为兄弟的赵辰一看就知道这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也差不多。

    他感觉自己殿试表现不错,不知道名次能不能往上提一提。

    他们这种还能想东想西的, 在新科进士中还是少数。

    前面是皇帝,两旁是文武百官, 气场惊人。

    新科进士们一边心怀忐忑, 一边畅享未来,脑子里乱哄哄的。

    连赵淩这种老油条听到自己考中状元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激动。

    太好了,不用被打手板了!

    顾潥看他听到名次后, 左手抖了抖,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名次宣读完毕,按惯例赐下冠带袍服。

    一众新科进士拜谢皇恩, 然后换上衣服,在众人的簇拥下准备开始骑马游街。

    马匹是宫里面的,牵马过来的宫人给赵淩牵了两匹马过来, 笑问:“小状元,你是骑点点还是慢慢?”

    点点性格稳定,但慢慢的卖相更好。

    “点点吧。”瞧慢慢这会儿瞅着别的不认识的马,就想上去干架的样子,哪能跟别的马待在一起?

    祝阳见慢慢神俊,心痒痒:“你的马?你不骑,给我骑。”

    赵淩赶紧把祝阳拉开:“慢慢脾气不好,小心它打你。”

    慢慢已经做好准备,呲牙想咬人了。

    宫人只能把慢慢拉开。

    新科进士里有人不会骑马,得临时教。

    好在宫里头的马都很温驯,性格稳定。

    骑马游街也就是骑着马慢慢走,新科进士们只要坐到马背上别乱动就行。

    赵辰的名次往前提了一名,心情愉快,这会儿也放松了下来,过来笑道:“祝兄别想了。我跟慢慢这么熟了,它都不让我骑。”

    还是点点和雪莹脾气好,他能骑着小跑。

    祝阳原先在文华殿里也有马,但他的马岁数大了,离开京城的时候没带上,如今已经不在了。

    有人不知道情况,以为慢慢也是给新科进士们随便骑的马,见赵淩他们都没去选,就上来询问能不能骑。

    慢慢差点一口把新科进士的发髻给咬了。

    赵淩赶紧道歉。

    一番兵荒马乱,新科进士们终于整肃好队伍,开始游街。

    赵辰在后面一排,叮嘱骑在赵淩身边的沈兰和祝阳:“你们帮我看着点赵淩,别让他乱走。”

    让一个路痴带路,心里头慌啊。

    赵淩打了个哈欠,回头看向赵辰,很不满:“瞧不起谁呢?我就沿着大街笔直走!”

    赵辰不相信他,吐槽:“你就不该骑点点,应该骑大毛。”

    旁边的罗翰池好奇,小声询问:“大毛是?”

    “大毛是我家的驴子,特别会认路。”赵辰解释,又小声补充,“我四弟特别不认路。你看着吧,他一会儿就会走歪。”

    罗翰池不太相信,但:“神都的路都横平竖直的,能走歪到哪里去?”

    赵辰用一种“你还太年轻”的眼神看着罗翰池,虚空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罗翰池就见识了神都还有那么多犄角旮旯弯弯绕绕的地方。

    所以,他们明明不是在大街上走着的吗?

    怎么到的这里?

    他现在在哪里?

    赵辰也不知道,不过今天这阵仗,总不能找不回家。

    一些住在小巷弄里的人家也没想到会迎来新科进士们游街的队伍,推开窗户或者走出门来,不管男女老少,都往他们身上扔东西。

    手头有什么就扔什么,热情得很。

    赵淩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护住自己,还要护住点点,接住了手帕荷包发簪,被一个核桃砸中了脑门:“哎哟!”

    沈兰忍着笑:“砸疼了?”

    赵淩放下捂住脑门的手,露出一点红痕,开始不高兴了:“刚才就是躲这些暗器才拐进的小巷子,怎么这里也有暗器?”

    赵辰看过几次游街,作为围观的人还觉得很开心,但实际自己挨扔的时候,感觉不是太好。

    祝阳在边上笑:“你们还是跟着我走。”

    于是他调转方向,把一干新科进士引到了花街柳巷。

    姑娘们扔下的全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帕子香囊荷包,全都香喷喷的。

    祝阳又带着他们往热闹的街市逛了一圈,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再把人带回宫里:“怎么样?还是得跟着哥哥走吧?”

    赵淩不以为意,把手上的香囊帕子什么的全都塞给祝阳:“不怎么样。”

    带着那么多脂粉味回家,他都不敢想会被豆豆怎么制裁。

    咦?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赵淩小脸通黄,翻身下马,活动了一下四肢,准备去参加琼林宴。

    宫人领着新科进士们进入琼林苑,文武百官全都在列。

    祝阳刚才还跟赵淩勾肩搭背呢,这会儿就想把自己胖胖的身躯往赵淩身后藏。

    老油条赵淩随便他,一点都不拘束,像是参加家宴似的,先拜谢了陛下,然后挨个跟大臣们招呼。

    祝阳顺势躲到自己祖父背后装鹌鹑。

    其余进士们也分别往自己看好的大臣身边靠拢示好。

    赵骅对赵淩招招手:“过来我看看,你脑门怎么了?”

    “爹。”赵淩不明所以摸了摸,“被核桃砸了。瞧得出?”

    “明天得青一块。”赵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祝尚书走过来,拍了拍赵淩的肩膀:“水灵上一科被你溜了,这一科可算是考完了,明天来户部报道,给你爹分分忧。”

    工部尚书跟他前后脚,直接把赵淩拉到自己身边:“水灵肯定是来我们工部。之前你考试不打扰你,你现在跟我说说水库的事情。”

    顾潥本来还坐在高台上,笑呵呵地沉浸在自己学生考中了状元的喜悦中,见两个尚书围在赵淩身边,顿觉不妙,吩咐李公公:“李伴伴,给朕把水灵叫来。”

    李公公倒是把赵淩叫了过去,只是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拖油瓶。

    顾潥不太理解地看着兵部和刑部的两个尚书:“你们也来抢人?”

    兵部尚书很耿直:“是的,陛下。水灵编写的兵书很好。”

    刑部尚书保持微笑:“水灵对律法很熟悉,在此一途上大有可为。”

    顾潥更加不理解:“水灵是状元,要待在朕的御书房里。”

    工部尚书不给皇帝面子:“陛下此言差矣。水灵已经在御书房待了好几年了,如今又有功名在身,原先的功绩应该算上,哪能真从七品开始做起?”不等顾潥回答,他把已经走过来的吏部侍郎叫过来,“景侍郎,你说说是这个道理吗?”

    景侍郎刚才就在周围晃荡,也想着把赵淩挖到他们吏部,只是别人家都是尚书,他这个侍郎感觉没多少分量,现在被工部尚书一说,立刻附和:“是。赵水灵现在领的就是五品的俸禄。如今既然考上了状元,品级也该名正言顺。”

    景侍郎也是少年成名,一向瞧不上那些熬资历的。

    他跟赵骅不对付,也是因为觉得明明可以恃才傲物,赵骅却总有些奴颜谄媚的样子,不成体统,绝对不是因为赵骅比自己帅。

    他对赵淩倒是不会有什么看法,毕竟差了一辈。

    再说赵淩把棉花搅机弄了出来,极大降低了棉花的加工难度,让更多的百姓能够穿暖;推广了玉米的种植,让更多的百姓能够吃饱。

    只这两样,但凡脑子正常的官员都不会对赵淩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更别说赵淩还弄出了琉璃,极大的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压力;更有水泥那种逆天的东西,不仅能够加固城防,后续还能降低大量维护的人力物力。

    他感觉赵淩这样的全方位人才,就该在他们吏部。

    他们吏部才是最厉害的。

    五品,他还是看在赵淩年纪小,往少了算的。

    顾朻在边上说道:“水灵是我伴读,应该来我太子府。”

    没人理他。

    顾朻去看亦步亦趋跟在户部尚书背后的祝阳。

    没关系,他还有一个伴读。

    祝阳看天看地不去看他。

    他已经想好了,要在翰林院编书编到天荒地老。

    顾朻:“……”

    他看看跟他父皇据理力争的一众大臣,心态就平衡了。

    这些大臣连他父皇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他这个太子了,正常。

    赵淩感觉眼下这个场面,自己应付不来,见边上工部侍郎在,想到他准备搞蒸馏酒精的实验器材,过去跟人说话。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酒精的作用。

    赵淩见工部侍郎不信酒精能祛除外邪,就拉着他去找太医令:“我才不是为了喝酒。你不信,找赵太医问问。”

    “你小小年纪就酿酒,还说不是为了喝酒?你家柿子酒还有没有,给我匀两瓶。”

    “应该还有,我回去问问我娘。真不是为了喝酒,那我还磨豆腐呢。”

    “你不是为了吃豆腐?”

    “哦,这么说也是。”豆制品好吃,还是普通百姓能够用相对比较低廉的价格补充蛋白质的手段。

    植物蛋白也是蛋白。

    以前豆制品价格一点都不便宜,现在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一点了。

    而且豆制品花样繁多,做成腐乳方便长时间保存,还能补充盐分。

    豆腐衣这种产品搁他上辈子属于减肥之敌的热量炸弹,搁现在是补充热量的好帮手。

    他很粗糙地计算过热量摄入。

    他自己大概是一天两千左右大卡,家里的下人一天大概只有一千大卡,再底层的譬如他之前学农的孟家,不是农忙时期,一天大概就七百大卡左右,接近轻断食。

    就这,孟家这样的普通农户,盐分摄入不足,更别说是其它微量元素了。

    食物品种多样化更是无从谈起。

    有些真正穷苦的人家,还在用陶锅做饭,家里连口铁锅都用不上。

    赵淩说着说着,又说起晒盐的事情。

    工部侍郎扒拉他一下:“先把酒精说完了。”

    “盐……”

    “先说酒!”

    “噫!您这么凶,我告诉我爹。”

    “告诉你爹也没用。”工部侍郎让宫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喏,快画,你要什么东西,自己画出来。不然你明天跟我去作坊自己做。”

    琼林宴上,新科进士们写诗是一项重头戏。

    别人看到赵淩在这儿挥笔泼墨,还以为已经开始写诗了,就凑过来看,结果是一堆看不明白的图画。

    祝阳感觉跟着他爷爷“围攻”皇帝有点危险,凑到赵淩身边,倒是看出几分来:“加热蒸馏之后就能提高酒液的浓度?你要多少原料酒?原料酒是用粮食酒还是果酒,还是都行?加热用柴火还是别的?要是用在战场上的话,数量不小,烧柴火恐怕不行。可不可以用煤炭?你以前研究过的速生林,我在老家这两年种了一些树种做记录,忘了给你看。哦,我还做了一些别的记录,你明天来我家……”

    赵淩乱七八糟的研究很多,并不是每一样都会写成小论文,挖坑不填的更多。

    比起枯燥的四书五经,赵淩的那些小实验更有趣,而且能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祝阳、米希他们都很感兴趣。

    工部尚书忍不住敲敲桌子:“酒精!”别又拐话题。

    这群小子是怎么回事?

    状元榜眼就了不起?谁还不是个状元了?

    哦,他不是。

    他以前也是二甲靠前的排名,没差好嘛,尊重点好嘛!

    “哦。您别生气。”赵淩敷衍地拍拍工部侍郎的后背,像是在安抚暴躁的慢慢,对祝阳说道,“先在实验室里把酒精搓出来再考虑别的。等等再试试酒精和烈酒对祛除外邪的效果哪个更好。后续再考虑量产的工艺和消耗。”

    祝阳表示赞同:“主要还是粮食消耗的问题。”

    “梁州那边玉米一年三熟,还产甘蔗。不过那边山地多平地少,大规模种植还得看海州。不过我海州没去过,不知道那里究竟怎么样。”

    “要是梁州、海州的话,酒精生产出来,还得考虑长途运输的问题。太子殿下在梁州修了一条水泥路,能把水泥路直接从梁州海州修到西面和北面的边境吗?现在水泥产量够不够?能增设作坊吗?”

    “海州还是更适合种植水稻。缺粮的话,海州边上其实不错。”说话的是顾朻,他说着,还拿过笔,扯了一张空白的纸,画上一段大虞南部的简略舆图。

    赵淩看他蘸完墨水,就把砚台放到另外一边,怕他碰翻了,顺着顾朻的舆图看过去,和祝阳一起沉默了。

    海州西面是儋州,但顾朻画的图是海州的南面,是一个叫宁吴的国家,不是他们大虞的地盘。

    一名武将凑过来:“打下来吗?”

    赵淩抬头一看,叫了一声:“程伯伯。”

    来人是程德本,金吾卫中郎将,太子妃余姝的大舅。

    顾朻拱手行礼。

    程德本赶紧还礼。

    顾朻先前清理过梁州边境,但是对海州所知也不多,想了想吩咐身边的燕公公:“燕伴伴,去请吏部的韦郎中和礼部的黄侍郎过来。”

    两位出身海州的官员被叫了过来。

    赵淩觉得能不打仗还是不用打仗得好:“在那边开个互市,交易就好。”

    韦郎中表示赞同,提了个建议:“除了互市之外,我们还可以派人过去指点。宁吴虽然水热条件好,粮食一年三熟,但是当地人对耕种不太擅长,缺乏铁器农具。我们不仅可以派人过去指点,也可以购买租赁他们的土地……”

    至于租着租着,变成谁家的了,就不一定了。

    黄侍郎也很赞同:“宁吴少教化,直接打下来,后续恐要花费大精力。如韦郎中所说,宁吴人对我大虞倾慕已久……”

    赵淩劝他们:“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顾朻把他往外面一扒拉:“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一边玩去。”

    太子殿下手劲贼大,赵淩一下就被推到了一边,越听越头皮发麻,完全不敢直视这些一脸正直的官员,小声问祝阳:“我们不是在说酒精吗?”

    祝阳也是莫名其妙:“对啊。我还跟你说速生林。哦,我还种了一些果树,试了一些技术,只不过年份还浅……”

    两人悄咪咪钻出包围圈,被顾潥一招手又到了跟前。

    顾潥问他们:“你们那一圈这么热闹,是在说什么呢?”

    赵淩说:“在吹牛皮呢。”口嗨而已。

    他就不信了,这一群人还真能搞个可行性报告出来。

    朝廷哪里来那么多人才和精力搞那些事情?

    别说是宁吴了,海州都没人愿意去。

    “哈哈哈。”顾潥就喜欢赵淩跟他一点都不生分的样子。

    祥瑞当然是跟他越亲近越好。

    赵淩怕皇帝想起来要他作诗,赶紧主动表示:“学生给陛下作一副画吧?”

    顾潥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指着他跟身边的臣子们笑道:“瞧瞧,为了不作诗,也是拼了。画吧画吧。”

    主持这次科举的是礼部尚书,笑道:“水灵要是作诗能稍微好一些,本届会元也是非他莫属。可惜啊……”贴诗题太拖后腿了。

    赵骅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挽尊:“下官和夫人已经尽力了。”拼尽全力,只能让赵淩作诗工整,连灵光一闪的灵性都看不到,只能看到那硬邦邦的水泥块和通透到没一点杂质的琉璃脑子。

    赵淩就看着一群人当着他的面蛐蛐他,把他们全都画下来!

    都是坏人!

    祝阳这一下没能跑掉,被摁在边上作诗。

    沈兰倒是悠闲,抱着太子的花花坐在边上:“长毛的也太好看了,不知道能不能跟大胖小胖生一窝?”

    赵淩戳破他的幻想:“它们都是公的,生不出崽。大胖小胖不是有媳妇吗?”

    沈兰提起这个就不太高兴:“别提了,生的一只都不给我。”那几家压根不认是大胖小胖的崽。

    “大胖小胖也是我的。”无耻小贼!

    沈兰坚决不承认:“你问大胖小胖,看它们答应不?”

    “你等着,我回去告诉我姐。让我姐打你。”

    “你姐才不会打我。”

    “那我让大壮打你。”

    两人的斗嘴没维持多久,赵骅这个老丈人把女婿带走,去给他介绍礼部的官员。

    赵淩很会抓人物动态,寥寥数笔,琼林宴上的人物形象就跃然纸上。

    刚开始祝阳还在边上给他递笔,没一会儿就换成窦荣。

    窦荣直接提笔和他一起画。

    祝阳反倒是让到了一边:“你们这画得瞧不出是两个人。”难道这就是夫妻一体?

    其实窦荣画的都是一些静态的,赵淩在那儿画人物。

    祝阳最后凑了一手,把赵淩和窦荣也给画了进去,在把自己刚才作的诗写上去。

    最后赵淩画上花花,多了一只猫,整幅画都显得不那么严肃,活泼可爱起来。

    这会儿已经画了很长时间。

    画稍微晾了晾,就呈到顾潥跟前。

    顾潥看完之后,让群臣传阅,点评赵淩:“你就画狸奴最用心。”

    赵淩的画技也不算最好,但画出来的画有一种活泛劲,透着灵性,和他作的死板板的诗完全不像一个人。

    赵淩很认真地敷衍了顾潥几句,就跟窦荣一起吃饭去了。

    真是的,说是宴会,尽聊天,不给人饭吃。

    虽然饭菜都是冷的,但好歹能看看跳舞,听听乐曲。

    窦荣坐在他身边,看他靠过来,故作嫌弃地把人推开:“老实交代,你游街去了哪儿?”

    赵淩一听,顿时精神了,两眼放光地拉着窦荣:“我错了,你罚我吧!”意识到自己好像太亢奋,赶紧放软了声音,“怎么罚都行。”

    窦荣忍不住多想,经过一个冬天养白了的脸通红一片。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回老家 炸哪儿?

    按惯例, 石狮子……不是,科举前三名的去处都是没有争议的。

    他们的成绩就决定了,他们会留在翰林院, 做庶吉士, 研究学问, 给陛下讲课等一系列职责, 并且很可能在将来成为真正的天子近臣, 类似走赵骅当年的路子,直接管理皇帝小金库这样的职位。

    可是, 赵淩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立的功劳太大,以前没给官职, 不过是觉得他的年纪太小,加上没有经过考试得来的官, 将来没啥前途。

    再加上赵淩在御书房混日子的时间,比很多人当官的时间都长, 实在没必要再在皇帝面前刷脸, 还不如直接干实事去。

    可是皇帝不放人。

    大臣们都觉得皇帝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赵淩这个当事人反倒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给窦荣送行之后,又和祝阳一起捣鼓出了酒精,就把写小论文的责任交给了祝阳, 自己去找皇帝要了假, 回老家。

    在大虞,新科进士们一般会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在神都做完官员培训后, 再回老家然后就任;一种是先回老家探望之后,再回来神都进行官员培训。

    前者一般是老家比较远且将来不太可能留在神都当官的进士。

    譬如海州的官员,来一趟神都得三个月, 要是回去探亲,再回来培训,培训完了再给安排外放到一个什么地方,直接一两年就过去了。

    赵家倒是无所谓先后次序,只是赵淩考了个状元,加上兄弟几个这次考试成果非常好,回去得让老家人好好开心开心。

    葛家商队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艘客船,住宿条件比以前住在商船上要好得多。

    赵辰、赵缙和田学智,趁着这个机会,也带着自己的妻子回老家看看。

    赵淩带着抹布。

    傍晚船只泊好,赵辰见赵淩坐在船头钓鱼,感觉还挺孤单的。

    作为大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关心一下弟弟,于是走过去安慰:“四弟……”

    赵淩和抹布同时偏头看过来,两双圆眼睛中闪烁着同样的疑惑。

    不过赵淩很快就转为嘚瑟:“是不是要当官了,有点忐忑不安啊?需不需要哥哥我来开解开解?”

    赵辰抬手就给了他后背一下:“滚一边去!跟谁哥哥呢?”他盘腿在赵淩身边坐下,看周围没人,小声问道,“你真的要跟窦荣成亲,不是权宜之计?”

    “真的。”原先是有点顺水推舟,现在是真心喜欢,“唉,可惜豆豆要去凉州,不然这次带他回老家。”

    赵辰一想也是:“回去问问爷爷,窦荣应该也得上族谱。”

    这次他们回去肯定是要开祠堂的,趁着老长辈都在,有些他们小辈不确定的事情可以问。

    赵淩不太有宗族观念,上辈子是肯定没有,这辈子虽然有家族,但他们家一直是单独生活在异地。

    听赵辰这么说,赵淩不觉得有什么好问的:“那肯定要上族谱的,等成亲后的。”

    说话间,赵淩看浮漂一动,赶紧拉杆,扯起来两条小白条。

    赵辰很意外:“怎么钓这么小的鱼?”

    赵淩把白条取下来放进边上的水桶:“给抹布钓的。我还钓了几条昂刺鱼,一会儿我们吃。”

    “放点咸菜蒸着吃。”赵辰很喜欢吃昂刺鱼,去看水桶,又去看赵淩,“你的不放咸菜。真是的,你咸鱼都吃了,怎么就不爱吃咸菜?”

    “给你吃,话还这么多。”赵淩觉得赵辰就是个熊孩子。

    米氏提着钓鱼竿走过来,看水桶里许许多多的鱼,羡慕:“四弟钓鱼跟在集市买鱼似的,我怎么就钓不到?”

    赵淩知道自己钓鱼纯属开挂,饵料里用了空间里的各种牧草,但不妨碍他吹自己有技术。

    赵淩对自己的钓鱼技术,比对自己的学问还有信心。

    船家也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有那么多钓鱼竿。

    他们回家在船上大半个月,赵淩就钓了大半个月的鱼,很是过了一把瘾。

    赵辰、赵缙和田学智把几条大鱼给他腌起了咸鱼,不是吃不完,而是赵淩要带回老家炫耀。

    米氏她们在边上看着,很是稀奇:“你们还会腌咸鱼?”

    赵辰让她们站远点:“腥,小心别被甩到水。”顿了顿才解释,“这又不难。我们考试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

    腌咸鱼就是用粗盐白酒涂在宰杀好新鲜的鱼身上,再晾干即可,没什么技术含量。

    米氏想到之前常娘子给他们做的考试做饭培训内容:“你们考试做饭不就是一锅乱炖吗?”

    为了防止作弊,带进考场的食物都不能藏东西。

    饼子都得掰成碎末。

    赵辰考篮里的东西米氏是看着准备的,也就是大米小米加上一些豆子鸡蛋,另外就是一些咸菜肉干之类的东西,咸菜切得碎碎的,肉干也是碎碎的。另外还有一些生姜和糖,防止晚上受风寒。

    赵淩进考场的时候带了两盆豆芽都被没收了,后来他自己试图在号房里发豆芽,但是没有遮盖的布,温度又低,失败了。

    “考试没法讲究。”赵辰觉得自己得露一手,才能更具说服力,“等着,一会儿晚饭我给你做蒸鱼。”

    他不敢说自己做饭的手艺有多好,但那么多年看都看会了。

    至于为什么会看会,根子还在赵淩身上。

    就像赵淩小时候觉得家里条件不太好一样,赵辰的小日子能比赵淩好一点,也就一点。

    尤其是在神都的冬天,食物匮乏,哪怕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变不出一颗新鲜青菜来。

    兄弟姐妹几个人之间,赵辰的口味是最偏向于象州的,喜欢甜的,糯叽叽的,爱吃蔬菜爱吃鱼。

    以前赵淩不折腾的时候还好,自从赵淩自己有了小金库开始就折腾各种新鲜食物,并且把这些新鲜食物教给大厨房后,赵辰就喜欢往大厨房跑,最喜欢盯着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食物,也自己上手做过一些简单的。

    只不过平时课业繁忙,能够让他上手的次数不多。

    赵淩觉得赵辰不行:“别不是人家给你处理好,你就往锅里一放吧?”

    “瞧不起谁呢。我会杀鱼。等着,我去拿刀子。”

    他们这里聊得热闹,赵缙也提着钓鱼竿过来:“杀什么鱼?我也来帮忙。”然后他低头一看一桶不足巴掌大的小鱼,顿时了没兴致,“都是给抹布吃的?给抹布吃的也得杀吗?”

    赵辰说是去拿刀子,其实就是对船家喊了一声,回头见赵缙在探头探脑:“你一边去,里面有好几条昂刺鱼。”他伸手把赵缙要伸进桶里面的手给抓出来,“别乱抓,小心又要被鱼刺扎到。”

    赵缙小时候有一次在桶里面和大鱼搏斗,浑身湿透也就算了,主要是手指被鱼刺扎到,本来不以为意,结果发起了高烧,还是请了太医给看好的。

    赵缙至今对那次的事情记忆深刻,但对鱼的仇恨值(美味值)更加深刻。

    “哪儿有昂刺鱼?”赵缙差点要把脑袋探到水桶里。

    抹布觉得赵缙是在觊觎它的食物,不满:“喵呜~”

    赵缙抬手摸摸抹布的脑袋:“不吃你的,我看看。”

    抹布不相信他,继续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赵淩觉得自己两个哥哥都幼稚极了:“你们还是别杀鱼了,对人对鱼都不好。”

    赵辰和赵缙都不听他的,还叫了田学智过来一起杀鱼。

    田学智的新婚妻子魏氏脸皮比较薄,跟在田学智身后一起过来。

    不过大家岁数都差不多,倒是比在家里跟一群长辈在一起要更放得开一些。

    田学智捋起袖子,二话不说就是干:“都学着点。”他杀鱼动作不能说很利索,但也看得出来是熟手,“等回去了,来我家烧烤啊。”

    赵淩觉得不一定有空:“时间上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总共就三个月的假,路上来回就得两个月。

    瞧着还有一个月假期,但他这次中了状元,家里兄弟们也都考中了,各方面人情往来少不了。

    他们还得去给王延拉出去炫耀一番。

    田学智觉得能有什么来不及的:“说的好像咱们两家住很远似的,应该还没你每天上学远。”

    这次他去了皇宫,才算是见识到了皇宫有多大。

    他原来把皇宫想象成一个大号的赵家,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皇宫非常非常大。

    表弟每天上学,从家里到皇宫就要好长一段路,进了宫门之后,到文华殿还得走很远。

    赵淩想了想:“那我们中间隔了座小山。”

    “你翻山过来更近。”田学智下意识说了一声,赶紧摆摆手,“算了,千万别从山里面走。里面沟沟壑壑的,难走的很。我小时候不懂,一个人想翻山去外婆家,差点摔死了。”

    魏氏很乐意听他讲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一个人去?”

    田学智也有些想不起来,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有一次我爹娘带着哥哥们去外婆家,没带我。”

    等船到了象州府城外面的码头,看到赵金娘和田德耀,田学智又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赵金娘也顾不上新儿媳在,要给儿子留面子,一巴掌就拍他背上:“还说呢!你刚退烧躺着,怎么带你去?让你乖乖在家跟奶娘待着,谁知道你奶娘只是去给你倒杯水,回来你人就不见了。要不是你四舅舅刚好看到,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

    田德耀舍不得教训小儿子,笑道:“好了,先回家。咱们别堵在码头这儿。”交代儿子,“学智,扶着点你媳妇,小心地上滑。”

    说是回家,其实是先进府城歇脚,去的自然是赵淩的宅子。

    这宅子位置好,赵淩不住,平时就是曹家人过来帮忙打理。

    就像他在小湖村后来盖的房子那样,他们家人不去,魏家人就过去读书。

    赵金娘做事妥帖,已经提前过去把房子重新收拾了一遍:“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天辰儿去你们外祖父那儿一趟。学智你带着娇娇在府城好好逛逛。”

    魏娇在路上已经知道这房子是赵淩的,听婆母这么说,眼睛就先带了三分笑:“谢谢娘。娘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赵金娘赶紧把这个有些拘谨的新儿媳拉住:“说的什么话。咱们田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也用不着儿媳来做这些。你休息好了,自己想做什么新鲜吃食做一做也就罢了,平时家里又不是没厨子。”

    魏娇感觉自己在娘家学到的怎么做儿媳的那一套,被一遍又一遍刷新。

    之前住在赵家的时候,还能说赵王氏是小舅妈不是婆母,现在亲婆母竟然也是如此慈祥和蔼。

    赵淩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别在家里做了,出去吃吧。我请客。”

    赵金娘顿时就笑道:“行行行,咱们状元郎要请客,肯定得吃好的。状元郎过来,让姑姑好好稀罕稀罕。”

    “也给姑父稀罕稀罕。”

    赵辰就看赵淩没两句就把二姑姑和二姑父哄得喜笑颜开,沉稳地摇摇头,问:“咱们先去一趟曹家,不知道曹先生在不在家?”

    曹家毕竟是他们大堂哥的岳家,他们来了,作为晚辈肯定得先上门拜访。

    不能让曹家先过来,失了礼数。

    赵缙先前来考试的时候,受到了曹家的不少帮助,也整理了一下衣冠:“咱们先过去,总不是错的。”

    “等等,我也一起去!”赵淩把抹布放到屋里,出来的时候来福直接推了一辆车。

    田德耀作为长辈,也跟着一起过去。

    赵金娘就带着米氏她们先把家里门前屋后熟悉了一下,又说道:“已经在酒楼订了席面,一会儿那边送过来。这边地方小,住起来将就一些,不过离贡院和书院都很近,咱们算是占了淩儿的便宜。等回了县城,地方就宽敞了。”又说道,“茂儿他们都在县城。”

    魏娇是魏学海的族亲,父亲是个举人,家里一套传下来的院子,日子倒是不算拮据,但在京城居住生活,平日里也不算富裕。

    在她看来,赵淩的这个院子已经不算小了。

    她有些好奇婆母说的宽敞究竟怎么个宽敞法。

    好在赵辰他们在府城没多待,隔天拜访了一下王家,晚上又去逛了一下夜市,就回去泸阳县。

    哪怕早就有心理准备,没来过的米氏等人还是被颠地有些猝不及防。

    赵淩更是在车上抱怨:“回头把这段路修成水泥路!”

    赵辰吐槽:“你哪儿来的本事搞那么多水泥?”

    瞧瞧家里那么多琉璃窗,却连个水泥地坪都没有,就知道水泥有多紧俏了。

    亏得赵淩是把水泥搞出来的,赵骅还管着水泥作坊的账。

    赵淩对现在的生产效率非常无奈。

    可能怎么办呢?

    凡事不都得一步一步来的吗?

    赵淩琢磨着是不是干脆把山给炸了。

    哦,不行。

    皇帝对炸药看得太紧,他可不能私自再瞎折腾,不然把他摆进火药堆里搞研究,几个石狮子都不够炸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从山间穿梭过的河上面。

    这条河跟府城的水系相通,但河床太浅,没法通船。

    要不,把河给炸了?

    赵辰看赵淩不说话,就觉得他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别想了。回老家总共就那么点时间,哪有空给你搞事情?”

    “也对。”赵淩就心安理得地躺平了。

    车马到了泸阳县城,田家和赵家就分开了两路。

    其后赵家和田家各有各的流程要走,无非就是开宗祠,摆酒席宴请先生、亲戚乡里,和当地乡绅县令等交往。

    赵家的根在泸阳县,赵骅再怎么厉害,也不在当地,有什么事情还得当地官府照拂。

    虽说一般情况也用不着县令出面,但能够有个好交情,总不会错。

    县令也不傻,甚至摆出谦逊的态度,请教赵淩一些实务方面的问题,又没有吝啬自己的经验,带着赵家和田家子弟们学习怎么当个县令,尤其是指点了一些实际工作中会遇到的坑。

    这些事情别人可不会说。

    所有人都对县令非常感激。

    赵淩详细了解了一下泸阳县的水系,发现当地的水文记录很少。

    地方志里只有很粗略的某年月日暴雨数日,涨水如何如何这样的描述。

    他现在只知道水系相通,但对于河流的径流量之类的数据完全没概念。

    泸阳县令跟着赵淩沿着河边跑,拿起一根树枝指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想过挖河。怎么没想过挖河?不过这里的河道里都是石块,非常难挖。”

    赵淩在边上绘制地图又记录数据,忙得都没空给爷爷和大伯锻炼血压。

    拿着厚厚一沓资料,他又拜托泸阳县令帮忙记录,才赶着回神都。

    这一次他们回去的时候除了赵茂之外,还带上了赵游,以及赵大伯死活非得让带着的赵静、赵学两人。

    赵复还不放心,自己也跟着。

    本来他还想着这一趟自己作为大家长,能够好好差遣一下状元侄子和进士侄子们,没想到在码头看到了王延和林氏。

    王延致仕了,准备去京城过退休生活。

    赵辰他们刚到府城去拜访王延的时候,王延就说过了,早有准备。

    他们又一路坐船到了神都。

    王延辈分高,气场强,赵复和赵静、赵学一路倒是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是到了赵家,赵静看到赵家的宅子,嘀咕了一句:“怎么那么小?”

    赵淩就当没听见,他还想找他爹商量能不能炸河。

    他们回来的这天不是休沐日,赵骅还没下班。

    赵王氏对儿子们回来还有些想,但对同行的爹娘和大伯完全没什么期待,更别说是赵静和赵学两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她操心自家的孩子还不够,还得去操心别人家的孩子?

    这俩孩子瞧着又不是能够给他们家有助力的。

    要不是家里真的有地方住,她都想给他们另外租房子住,租远一些!

    只是她再嫌弃也没办法,扯着笑脸把一大群人安排好。

    赵淩刚准备洗澡呢,来福过来叫人:“四郎,你赶紧出去看看,十一郎和十二郎闹了起来。”

    赵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十一郎是赵静,十二郎是赵学,拿了根发绳把披散下来的头发随便绑了一下,就跟着来福出去:“他们闹什么?”

    来福快速说道:“说是要住单独的院子。他们看别人都是住单独的院子,就他们是父子三个住一个院子。”

    赵淩嘴角抽了抽,回身把自己鞭子拿上,嘟囔了一句:“下次让豆豆再给我做一根。”鞭子可太实用了。

    新宅这个两进的院子算是偏大的,但赵淩空出了一块校场,又盖了个大书房,剩下住人的建筑就不算多了。

    赵厦和田学智他们住的时候,在没有女眷前,也不是每人一个院子。

    赵家的住房一直挺紧张的。

    如同曹家在府城的宅子,能在贡院边上有个房子住就很不错了。

    赵家也是一样的,能够在京城有个房子住就很不错了。

    以前赵厦和田家兄弟们都觉得很好,可惜赵复父子三人不这么想,觉得是兄弟怠慢了,是看不起他们父子。

    正嚷嚷着呢,赵淩一鞭子抽了过去:“对,就是看不起,怎么了?想让人看得起,你倒是做点让人看得起的事情来啊?”

    鞭子的破空声像是在眼前炸开的爆竹。

    赵复顿时就想起自己被赵淩怎么用鞭子抽得下不来床的记忆,脸色煞白:“你想干嘛?我可是你大伯!”

    “那你先有个大伯的样子!”这年头长途旅行本来就很遭罪,赵淩又累又困,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吃上一碗热汤面躺床上好好睡一觉,被他们闹这么一出,心情简直糟糕透了,“爱住住,不爱住滚!你也别想着去找我爹。这宅子是御赐的,是陛下赏赐给我的,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不想让谁住就不让谁住,你找谁都没用。”

    他眼神冷厉,模样竟然有几分窦荣的样子。

    别说是赵静赵学两个少年郎,就是赵复都吓得不轻。

    赵淩吼了两句,感觉自己没控制好情绪,心情更差了,缓缓吐出一口气:“明日我会去宫里请两位公公过来,教你们规矩。神都不比泸阳县,我爹这个三品官不算什么……”

    赵学小声问:“你不是太子伴读吗?还是状元呢!”

    “太子伴读没有品级。状元?状元在神都算得了什么?朝中那些文武百官,状元还少吗?”赵淩本来还想在家里多休息两天,现在想着明天还是直接去吏部销假得了,在家里要面对这么几个玩意儿,闹心。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退休小老头 硝石矿……

    赵淩没去请宫里面的公公来教三个糟心玩意儿规矩, 王延直接接手了这份工作。

    退休老头穿着一身轻软的香云纱袍子,年迈之后因为眼皮耷拉显小的眼睛里满是精光:“捎带手的事情。孩子们不是要读书嘛,我正好教教。”

    赵家兄弟都是领教过王延教学的恐怖程度的。

    老头子学问是真的高, 但教育起来那都不能叫严厉, 应该叫魔鬼。

    别说赵家兄弟了, 就是王家自己的子孙都不愿意让他来教。

    可赵复不知道啊。

    赵复只知道王延是六品官, 还是当了许多年的官, 王延还有钱。

    当年赵骅娶妻的时候,赵王氏带来的嫁妆, 那叫一个十里红妆,更别提县城里的大宅子——两人成亲之后又造了两年才造好。

    老爷子要是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给他两个儿子, 无论是知识还是财富,都能让两个儿子受用无穷。

    他答应得很痛快, 连赵淩那凶神恶煞的态度都抛到了一边。

    赵王氏对此的评价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看着儿子们齐齐翻白眼,赶紧把人赶着出门, “行了行了, 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赶紧去吏部销假报道。出去规规矩矩的,踏实点做事,多看少说话。”

    赵骅一张脸表情严肃, 招招手让儿子女儿和外甥一起上车。

    赵婉蓉今天和女官单独坐一辆车。

    赵骅带着赵辰、赵缙和田学智, 还是坐他的马车。

    剩下赵淩骑着大毛。

    赵辰在车上坐好,掀了窗帘问:“怎么不骑马?”

    赵淩晃晃脑袋:“马在宫里头。”感觉昨天被赵复他们气了一顿,晚上都没睡好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瞪了一眼赵骅。

    赵骅最后一个坐上车,车门帘子还没放下, 就见赵淩这么一瞪,知子莫若父,顿时气坏了:“你什么眼神?那是我大哥,又不是我生出来的,我还能管?”

    赵淩双腿一夹驴腹,大毛就哒哒哒往前走:“那你现在不管不行了。你总不能把什么事情都推给娘。”

    赵骅赶紧挥手让马车走:“我什么时候把事情都推给你娘了?”

    话落的时候,小毛驴已经走远了两丈,显然赵淩压根不想听赵骅的话。

    和他同坐一辆车的赵辰和赵缙附和:“你啥时候管过家里的事情?空下来不是去泛舟就是去喝酒。”

    “那我不是还辅导你们功课?”赵骅觉得自己承担了一个家庭中最不利于健康的一项工作,“算了,不跟你们扯这些有的没的。跟你们讲一会儿到吏部的事情。”

    这是正事,三个人都认真听讲。

    出门的时候赵淩走在最前面,到吏部的时候赵淩跟在自家马车后面。

    赵婉蓉的马车已经进宫去了,不跟他们一块儿。

    因为今天赵骅要带自家孩子们上班,特意早一些出门,到的时候人还不算多,不过门口已经出现轻微拥堵的情况。

    有坐轿的,有骑马的,也有坐马车的,当然也有骑驴的,还有少数走路的,都差不多时间到达。

    不少人都是类似赵骅这样,到了之后,就有车夫或者轿夫把车马轿子拉回去,等下午下班的时候再过来接的。

    赵淩还是第一次来吏部,先找停车(驴)位。

    吏部外面的墙上有带孔的砖,还有拴马桩,都是临时停车位。

    他们到的早,空间倒是很充足。

    赵淩把大毛系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折叠食盆,往里头放了两把草料、一个玉米棒子和一个小糖块:“你慢慢吃,我一会儿就出来找你。不可以跟别人跑啊。”

    大毛“昂”了一声,弯弯的眼睛里写着“你不稳重,我还不稳重吗”的疑惑。

    在赵淩后头过来拴马的官员,本来想吐槽一句“周围都是马,谁会看中你驴子”,定睛一看人家的小毛驴。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小兄弟,你家这驴子长得可真漂亮!”

    “那是!”赵淩一点都不谦虚,跟这位官员一路吹嘘怎么养驴的一直到了吏部衙门的门口。

    然后赵淩进去了,官员坐在外面冷板凳上。

    没办法,这位是来吏部办事的,身边也没有像赵骅这样的高官带着,只能“排队叫号”。

    赵骅正在门内跟吏部相熟的官员聊天,见赵淩过来,赶紧招手:“怎么拴个驴子这么久?快过来,跟着柳员外郎去办销假。”

    柳员外郎是个四十多快五十岁的白面书生,笑容和蔼地说道:“赵侍郎尽管放心,我这边一定照顾好几位。”

    这位柳员外郎也是赵骅日常吟诗作对的文人朋友之一,有着日常打下来的交情,非常好说话。

    他给赵家的几位子侄办理了销假之后,亲自带着他们去早就空下来的衙门学习,小声说道:“你们都擅长算数,哪个衙门都需要,去了之后细心一点,争取留在神都。”

    先在神都干上几年再外放去地方,和先外放去地方再回到神都,能一样嘛。

    直接外放出去的,有几个能再回来神都的?

    虽说外放有外放的好,可得先去个富庶的地方才行,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都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哪怕赵骅这样的官员,都未必能安排得上。

    还不如在京城当个小官,慢慢积攒经验和人脉,等有了机会再外放。

    这些话赵骅在家里也说过许多遍,这回一个外人这么叮嘱,他们也没不耐烦,知道这是自己能否留在神都的倚仗。

    柳员外郎见他们一点都没有少年得志的轻狂,心想不愧是赵家的儿郎。

    最后赵辰留在吏部,赵缙去了司农寺,田学智则去了工部。

    赵淩早就办完了销假手续,自己去了翰林院。

    出门的时候,那个跟他一起拴马的官员还在等。

    赵淩跟吏部的人也不熟悉,只能不痛不痒地招呼了一声。

    他到了翰林院之后,找院使报道:“下官赵淩,拜见聂院使。”

    聂院使看到赵淩,神思还恍惚了一下:“哎呀,水灵回来了啊。你这个……”

    赵淩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我的职位还没安排好吧?”

    “嘿嘿。”聂院使干笑两声,“要不你自己找陛下问问?”

    赵淩:“……那我去问问。”

    翰林院和别的衙门在宫外不一样,作为实际上担任皇帝机要秘书职责的部门,翰林院的位置在宫内,位置距离御书房很近。

    当然,也不是说翰林院里随便一个人就能见皇帝,但这不是御书房石狮子嘛。

    赵淩还真的就溜达了过去,一路上的侍卫见了他也不阻拦。

    倒是他自己在门口等了等,没等一会儿就被田公公亲自过来请了进去。

    里头小朝会正开着,今天负责记录的庶吉士是祝阳,赵淩就坐到祝阳边上。

    他的小桌子已经摆在了庶吉士的桌案边上,也只能坐那儿了。

    噫~他想要独立办公室。

    好像有点难,他爹都是跟好多人在一个厢房里办公。

    小朝会里说的是奉州、西州、景州等地有出现旱情的征兆,朝廷是否要进行提前干预,干预到什么程度,以及如何兴修水利等问题。

    赵淩也不用记录,就在那儿认真听着,发现还跟自己有点关系。

    他弄出来的温度计、量杯、试管等一系列实验工具,让很多数据记录变得精细化。

    虽然满打满算到今年为止才精确记录了三年时间,但从各地搜集到的资料来看,今年奉州等三州由于冬季降雪量比以往减少了将近三成,春季降水也没有增加,很有可能会发生干旱的情况。

    这种能够提前预知未来变化的感觉,让君臣们应对起来更加从容。

    粮食调拨,勘探水井,以及如果可能话,建造能够蓄水的水库等等。

    工部尚书看到赵淩,就笑眯眯道:“水灵来说说水库怎么修。”

    赵淩只能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先向顾潥行了一礼,才说道:“我就是设想,要能够解决农业和民生问题的水库规模不能小,只是混凝土的强度肯定不够,得使用大量的钢筋。”只是靠手工打造的螺纹钢,他感觉得百年计划,“西州等三州的降水量本来就偏少,就算修建了水库,也很难蓄到充足的水,还不如南引大江的水……”

    工部侍郎打断他的话:“大江的水怎么引?”

    一旁的户部尚书也说道:“修筑运河的话,绝非人力可为。”

    赵淩跟顾潥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大江常年水患,西川、景川本就连接着大江,只是水道淤塞。”他先前编写兵书的时候,对整个大虞的地理环境都有所了解,虚空比划了一下两边的距离,又画了一个圈,“黑龙泽的水太多了,放掉一些到奉州、景州。”

    黑龙泽是大虞版图内一个大到夸张的湖泊,由西川、景川等多条大支流汇集到大江中形成的一个泽国,面积甚至比一些州还要大。

    为什么叫黑龙泽呢?

    据说是因为里面生活着许多恶蛟恶龙。

    赵淩怀疑是鳄鱼,可能会是体型比较庞大的品种。

    从黑龙泽放水,势必会影响当地自然生态,但生态保护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类更好生存,不能本末倒置。

    他也不是想要把整个黑龙泽放干,也不可能放干。

    “空出来地可以开垦水田,种植水稻。规划好水陆交通,不必绕行黑龙泽后,对南方数州的……交通能有很大改善。”他只说了交通啊,可没说别的,别乱想。

    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皇权不下县。

    交通的便利程度几乎是朝廷统治力的辐射范围。

    譬如黑龙泽以南的南龙州,已经连续几科没有人来考取进士了。

    当然可以说是当地教化不行,没有能力培养出学识过硬的学子,但一是受阻于现实的交通问题,二是在当地想要过体面的生活和是不是进士关系不大。

    可以说多年以来,因为闭塞的交通,南龙州已经形成了一套相对比较完善且独立于大虞朝廷体系之外的治理体系。

    赵淩没去过南龙州,对南龙州的消息也没什么了解,但想也知道这样的环境会滋生出什么问题。

    原本觉得赵淩的提议异想天开的大臣们,顿时两眼放光。

    坐在龙椅上的顾潥更是目光灼灼,有些坐不住,吩咐田公公:“去取舆图来!”

    “是。”田公公很快去取来了舆图。

    几个侍卫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的。

    舆图没地方铺,赵淩不想趴在地上看,把自己的桌子贡献出来,搬到御书房中间。

    祝阳赶紧把自己的东西一收,看着赵淩把他的桌子搬走。

    两张桌子并排摆在一起。

    顾潥从龙椅上走下来,跟着一群大臣开始研究怎么搞好这项大工程。

    是的,他已经不去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了。

    伴随着铺开的舆图越来越多,他愈发觉得这个事情不难实现。

    大臣们却没有顾潥的兴奋和激动,因为按照赵淩的设想,工程量大到难以想象。

    大虞经过十几年大致安稳的发展,人口确实有显著增加,但也不能这么劳民伤财。

    这么大的工程开展起来,到时候死的人何止百万?

    几名大臣“有伤天和”四个字在嘴边,还没说出来,就见赵淩很大不敬地去扯了扯龙爪……不是,是扯了扯顾潥的袖子,小声问:“学生让您找的……找到了没?”茅厕搞硝石还是少,想要真正运用起来,还得要硝石矿。

    “找到了。开采稍微有点麻烦。”

    赵淩不解。

    正好舆图摊开着,顾潥就指了指池州、凉州以西,再以西。

    赵淩顺着看过去。

    哦,在别人家的地盘里,也不能完全说是别人家的。现在国境线划分不太明确。

    这一大片地区以沙漠为主。

    以往没法种地的地,大虞不稀得要,隔壁邻居也不稀得要,基本作为两国的战略缓冲地带。

    现在,有用。

    赵淩下意识问了一句:“能圈起来吗?”

    田公公又去搬了两箱舆图进来。

    顾潥的手指在西面画了一道线,又在黑龙泽上点了点,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先皇三十九岁就英年早逝,他一直有一种紧迫感。

    万幸的是,大虞这些年在他的统治下,恢复了先皇当年征战带来的创伤,如今可以算是国泰民安;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现在他看着大虞的版图,明白了。

    他要做的不只是守成,还有开拓!

    这一天,赵淩的午饭都是在御书房吃的,到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赵骅正站在坊门口等他,好不容易看到了赵淩骑着驴子的身影,往前迎了两步,伸手去牵驴子的缰绳:“怎么这么晚回来?第一天上班这么忙?”

    赵淩赶紧下来。

    开玩笑,平时再怎么没大没小,他做儿子也不能让他爹牵驴子。

    “没。我的官职还没定,聂院使让我去问问陛下,然后就在御书房待到现在。”赵淩打了个哈欠,“大哥他们被分到哪儿了?”

    他到吏部销假完就走了,没跟着赵辰他们。

    赵骅跟他说了一下,又问他:“那你现在是什么官?还挂在翰林院吗?”

    赵淩的脚步停住,神情略微有些茫然:“我明天再去问问陛下。”

    家里人都已经用过了晚膳,赵家好些人都等着赵淩回来。

    来福看到来人,一路小跑着去牵驴。

    赵辰抬手就拍了赵淩胳膊一下:“得亏今天是骑着大毛出去的,不然爹娘又要差人去找你。”

    大毛像是听懂了,抬头“昂”了一声。

    他们正说着,赵缙从外面跑了过来:“可算是回来了,我刚去问姐夫,姐夫都说没见过你。你以后要不跟着姐夫一起回来吧?”

    赵淩只能把刚才跟赵骅说的,再重复了一遍,解释了自己一天都不在翰林院里,以及自己还没确定职位。

    赵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道:“算了,先吃饭。饿了吧?”

    赵淩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还好。下午吃了点心,出门的时候田公公又给我拿了一些。”说着,他把背包拿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小的点心盒子,“宫里头的点心太甜了,吃不惯。”

    赵辰和赵缙都爱吃甜的,立马把点心盒子接了下来,并且赶他去吃饭。

    厨子给赵淩炒了一盘蛋炒饭,又现炒了两盘素菜,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还有焖着的一碗红烧肉。

    赵淩吃完之后,厨子问他:“明天要给你准备午膳吗?”

    赵淩感觉按照今天的架势,他明天估计午膳还得在御书房吃:“备着吧。”万一要是御书房没有,那他不是要没饭吃?

    翰林院虽然距离御书房近,但离外面远啊。

    他可不想出去吃饭,也叫不到外卖。

    “今天家里给我送饭了?”

    大厨说道:“送了。”

    赵淩好奇:“送给谁了?”

    “说是姑爷拿的。”厨子听他的意思,“四郎没吃到?”

    “没。”

    厨子觉得奇怪:“还回来的空盘子……要不明天给姑爷也准备一份午膳吧。”

    沈兰虽然住在隔壁坊,但不跟他们一起上下班,他们也不知道沈家怎么安排的。

    “行。”赵淩应下,出门问了一下,家里人都在新宅那儿乘凉聊天。

    赵淩溜达回去,看大书房里灯火通明,就知道他们在哪儿,回去先洗澡洗头,然后才穿着一身短打溜达到大书房里,果然开门就是一股凉气。

    王延抬了抬头:“快把门关上,冷气都跑了。”

    赵淩叫了一声外公,又把大书房里的人挨个叫了一遍,懒散地往自己的椅子上一坐,先把团在课桌上的几只猫团子挨个撸了一遍,瞧着四个角落里的盆子,往自己身边的那个打开往里面瞧了瞧:“哪儿搞来的那么多硝石?”

    神都夏天有卖冰的,价格很贵。

    硝石取冰的法子早有记载,但硝石更难搞。

    以前有方士拿来炼丹,也只是一点点。

    这东西要是好搞,他也不至于为了搓个火药盯上茅厕。

    咦?

    赵淩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瞧着大书房四个角落放着的大盆子,应该是四个冰鉴,只是样子不算精美,上面还摆放了一些水果和饮料。

    王延得意:“别吃得太冰,小心闹肚子。”叮嘱了一句,才说道硝石的来历,“一群红毛夷,拿硝石冒充水晶来骗我。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能被他们给骗了?他们还以为我不懂他们的话,当着我的面说要狠狠骗我一大笔钱,哼哼。”

    老头的语言天赋比做学问还厉害。

    要不是现在鸿胪寺不受重视,赵淩感觉王延更应该去鸿胪寺的。

    林氏在边上笑了笑,任由他吹嘘,并不戳穿他刚开始真当什么西洋水晶买了一大块回来,是后来拿去银楼才发现自己被骗的。

    至于当着他的面说骗人,那是王延第二次过去假装说要买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赵淩问:“那些红毛夷呢?”

    “关在象州大牢里,怎么了?”

    赵骅和赵王氏在听到硝石的时候,心里面就咯噔一声,本来以为冰鉴里放的就是冰,没想到却是硝石。

    冰虽然昂贵,但王延有钱,又从小养尊处优的,买一些冰来倒是不奇怪。

    也是家里一下来了那么多人,昨天今天都有些忙乱,没顾上。

    赵淩看了看退休小老头:“外公,你致仕早了点,不然还能再官升一级。”

    王延有些咂摸出味来:“硝石,有大用?”

    “嗯。”赵淩看着便宜外公,“外公啊,你还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因为王延打算常住,他和林氏两人的行李可没少带。

    赵淩也不可能真的去翻两人的行李,本来以为无非是一些喜欢的日用品,再带点金银细软一类,没想到啊没想到。

    王延感觉有点可惜,想了想又觉得便宜外孙在骗他,跟那几个红毛夷一样不是个好人,就爱骗他小老头。

    怎么可能因为几块破石头就能升官的?

    升官能有那么容易?

    他的视线瞟向在大书房里低头认真写字的赵复父子三人。

    瞧瞧,他替他女儿女婿管教这三个糟心玩意儿,女儿给他的晚膳里也没多放一块红烧肉。

    升官还能比吃红烧肉简单?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抓壮丁 回不了的过去……

    关在象州牢房里的红毛夷被放了出来, 让带着船队去找海外的硝石矿。

    王延带来的硝石矿统统上交了,没带来的放在象州家里的硝石矿也要上缴。

    赵家夏天的冷气房倒是还在,换成了宫里头赐下来的冰。

    赵王氏又借机买了一些, 每天往管博澹家送一点。

    王延带着老妻, 跟着女儿去了一趟管家, 夏季感觉尤为闷热, 劝:“管老弟, 你就跟我住一块儿得了,夜里还有冰块, 凉快些。”

    反正他现在住的院子就他和老妻两个人,两边厢房都空着。

    “这不妥当吧?”管博澹以前倒是跟着赵家去福满庄过年, 但住到学生家里?

    王延越想越觉得合适,接着劝:“咱们俩平时说说话也方便, 你早上还能跟着我女婿一起上班,我老妻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情干, 正好弟媳带着一起出门转转。”

    嗯, 他自己是很喜欢出门逛街的。

    要他说,女婿家的位置虽然距离上班远一点,但是逛街是真方便。

    管博澹岁数上来之后,人也没那么古板了。

    神都今年夏天格外闷热, 家里狭小逼仄, 愈发难过。

    管博澹心动了:“那我跟淩儿说一声。淩儿今天在家吗?”

    “跟他说什么。我是他外祖父,你是他师公,我们说话, 他听着就是了。”王延也是知道赵淩的脾气,知道他不在乎,才会这么说, 又说道,“那小子忙得很,今天一早就进宫了。这都一旬了,连个官职都没确定,真是的。”

    王延抱怨了一句,立马叫林氏,吩咐跟来的丫鬟小厮帮忙给管博澹老两口收拾东西:“带两身换洗衣服就行,别的家里都有。”

    管博澹看他说是风就是雨的,忍不住笑骂:“我瞧着赵辰、赵缙、赵淩那急吼吼的样子,根子就出在你身上。也就赵茂性子稳一些。”

    王延摇摇头:“赵淩最稳。”做事情最是踏实。

    管博澹很是吃惊:“你没瞧见你家薇薇把淩儿打到屋顶上去?”

    王延:“……那、那是他们娘俩交流感情。”

    他还见过他女儿上屋顶呢。

    只是现在女儿大了,都是快当奶奶的人了,他不能再管教了。

    反正赵骅不介意,家里几个孩子都教养得很好,家宅也太平,他虽然觉得有些不成体统,但想管也管不动。

    他姑娘那棍子耍的鞭子舞的,他都害怕。

    王延把管博澹老夫妻俩拐回家,赵家绝大部分人都觉得很高兴。

    赵骅和赵王氏肯定是高兴的。

    他们俩当初在神都,虽说赵骅受到重用,赵王氏也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但两个年轻人在神都称得上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对神都官场上的道道更是两眼一抹黑。

    管博澹夫妻俩是十数年如一日把两人当子女来关照的。

    现在他们有能力了,当然想多帮衬着一点。

    只是管家几个儿子都在,轮不到赵骅和赵王氏来照顾生活起居。

    现在王延出面就不一样了,再说只是过夏,又不是常住。

    等过完夏,还可以有秋游,有猫冬。

    唯三不高兴的,就是赵复父子。

    家里王延、管博澹两尊大神,赵静赵学都不用去书院,两人随口教教就得了。

    至于赵复这个不用考科举的,也被压着教导,不教什么学问,先教着怎么“懂事”,懂事学不会,就先学听话。

    赵复之前哭着喊着一定要跟来神都,那是心里面一肚子花花肠子,现在这情况,真恨不得回去掐死那个一定要跟着来的自己。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一点。

    在神都,官员真的非常常见。

    街坊邻居家里几乎都有当官的。

    出门买个饼子,排队的里面都能见着两三个官吏。

    他去皇宫门外,一路过去那么多高门大户,多得是比赵家在泸阳县城里更大的宅子。

    那围墙那么高,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到底。

    赵淩一开始跟他说赵骅这个三品官不算什么他还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仗着弟弟是三品大员就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什么的,不存在的。

    现在家里又来了个三品大员,还是弟弟的先生。

    先生很严厉。

    那俩老头的小眼睛里全是青龙偃月刀!

    他埋头抄着书,回头见两个儿子抓耳挠腮,再看看赵游规规矩矩地坐着。

    学问怎么样,他是不知道,但坐一起就能看出好赖。

    他原先不承认最受自己宠爱的两个儿子不好,现在放一起对比,差距就特别明显。

    差不多的年纪,人家赵淩岁数更小的都已经当官了,他这两个儿子连县试都没考过。

    他自己肯定是没问题的,他大儿子现在是七品县令,大女儿更了不得,是五品县君。

    他自己没问题,那问题肯定是出在赵静赵学的娘身上。

    卢姨娘明明瞧着聪明,怎么……

    他觉得自己找出了问题的症结,于是晚上找上加班回来的赵骅:“小弟,你给我找个书香门第的小姐。”

    赵骅一听,下意识以为要给赵静赵学说亲,还没回答,就听他大哥继续说道:“我得纳个妾,生两个聪明儿子。”

    赵骅这几天在御书房里当人形计算机,劳心劳力地脑浆都快榨干了,听到他大哥的话,整个脑子都放空了一下,转而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完全没什么印象,手上就多了一根马鞭,兜头往赵复身上抽过去:“你一天天的想什么呢?你五十了,不是十五!还书香门第家的小姐给你当妾,你想得美!”

    当爷爷的人了,还想着娶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当妾?

    当自己是谁?

    皇帝吗?

    皇帝都养生了,好几年没小皇子小公主出生了。

    别说是赵复,就是赵静赵学都未必能有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愿意下嫁。

    赵复到底不是赵淩,被赵骅在书房里摁着抽了一顿,悲痛(物理)万分:“赵淩这样,你也这样。我是你大哥!”

    赵骅想着先前听说赵淩把赵复抽了一顿,他还觉得赵淩脾气太坏,现在他不觉得了。

    他这个大哥该抽!

    “你要不是我大哥,我早把你扔出去了。”连日劳累,赵骅气得头晕,感觉比教几个孩子功课都让人生气。

    他坐到椅子上,突然觉得扔出去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他让人叫了赵淩过来。

    赵复一听那小魔星要来,顾不得疼,赶紧跑了。

    赵淩进来还差点被撞到,疑惑地走进来:“大伯怎么了?”

    赵骅气得脑仁疼,看儿子披着一件宽松的道袍,头发披散在脑后显然是刚洗漱完:“没什么。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赵淩打了个哈欠坐到椅子上,双脚就缩到上面:“啥事?”

    他想回到一旬前,把那个提议南水北调的自己给掐死。

    炸药有什么好玩的?

    现在皇帝把炸药的小秘密给几名近臣公开了,现在都全力支持皇帝的工作。

    哪怕有炸药,他现在连个挖掘机都没有,工程量还是很大。

    现在都还不是工程不工程的,前期预算调研都快让人想死了。

    偏偏由于炸药的存在,现阶段还得保密。

    虽说现在文理不分家,只分文武,但朝中这些大臣擅长算数的真不多。

    工部、户部的几个挑了大梁,连赵淩和祝阳都被抓了壮丁。

    不,他们两个是最壮的壮丁,承担了大量的计算工作。

    祝阳原本偏胖的身材,一旬下来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

    赵骅现在也没心思说他坐没坐相:“你大伯不像样子,我想着让他住到庄上去养猪。”

    “养猪不是在家里庄上吗?”福满庄上没几头猪,都是养着自己庄上过年吃的。

    哦,家里庄上的猪,差不多也是自己吃。

    家里隔三差五就宰一头,到过年还能不能吃上?

    “不是,养猪就是个意思。让他养猪,我放心,猪还不放心呢。”赵骅笑得阴恻恻的,“你小庄那儿不都是宫里出来的嘛。我觉着你大伯那个人给他讲道理是讲不明白了,还是先让人给他教教规矩。”

    “哦~这可以。”赵淩确定没什么事情了,就回去睡觉,出门还差点被门槛绊一下。

    赵骅看到说了一声:“走路看着点。”

    然后他自己走出去的时候,也被门槛绊了一下。

    是换了新门槛吗?

    赵淩因为自己“嘴贱”,连着上了快一个月的班,感觉人都快废了,好悬今天中午出御书房门的时候脑子总算是管用了一回,重新折回去叫住皇帝:“陛下!”

    顾潥被他叫得一激灵:“干嘛?说了让你叫先生!”

    “是,先生!”赵淩问他,“学生的官职还没定。”

    顾潥愣住了,身边的李公公都愣住了。

    顾潥想了想,给了他两个选择:“你是想挖河,还是造船?”

    “造船!”

    红毛夷运来的硝石矿有,但数量不多。

    大虞的君臣一致决定得两手抓,一边去把西面的沙漠“拿回来”,一边去把海外的硝石矿也“拿回来”。

    赵淩还想去找找橡胶树。

    “行,你去造船,让祝阳去挖河。”他看赵淩眨了一下眼睛,冷哼一声,“祝阳那小子见了朕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朕都懒得收拾他,看了心烦。”

    “嘿嘿。”赵淩也不替祝阳说好话,出去挖河虽然辛苦,但对祝阳来说肯定比在翰林院里修书修到老要强得多。

    再说挖河也不是马上就挖,前期工作一大堆,考察计算个三五年都算是快的。

    赵淩想到个事情:“我去造船的话,把盐场给我。”他搞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盐价那么贵,他得把盐价打下来。

    顾潥突然大步朝赵淩走过来,曲起手指一个毛栗子敲到他脑门上。

    赵淩躲了,没躲开。

    他这个业余选手果然比不过专业的,“嗷呜”一声抱着脑门惨叫蹲地。

    这什么毛栗子,简直是铁板栗。

    赵骅站在御书房门口等儿子还没走呢,听到动静站不住了,重新迈进去,把儿子拉起来瞧瞧脑门上一块红,心疼坏了:“陛下……”不能骂。有气教训自己儿子去,干嘛打他儿子出气?

    顾潥这个假家长突然看到人家真家长,把手背到身后,三分心虚:“朕……你听听刚才这小子说什么话?张口就要盐场,盐场是能随便给的吗?”

    虽然琉璃的出现,帮助顾潥把钱从一群权贵手里掏出来了不少,但是盐铁才是朝廷的主要进项。

    赵骅到底是亲爹,更了解自己儿子,解释:“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说的是想管理盐场?您赏赐给他的钱就已经多到花不完了,还要盐场来干嘛?”

    赵淩藏在赵骅身后,透过老爹的肩膀偷偷瞪顾潥。

    就是,他一个京城阔少,要工作给皇帝分忧,还分出错了?

    切,还先生呢?

    一点默契都没有。

    顾潥犯了错,但坚决不认:“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朕?”

    “哪敢?您是先生。”赵淩快速回答。

    “哼!小油条。”顾潥想了想,觉得放赵淩这小子去造船不妥当,“你这两年还是待在翰林院里,该熬的资历得熬,再给你在工部挂个职,有什么想法也方便。”

    一次打两份工?“拿两份俸禄?”

    “对,两份。满意了?满意了赶紧去用膳!下午早点过来!”

    “是,陛下!”

    赵淩开心了,跟赵骅一起告退出了御书房。

    顾潥见父子俩走了没几步,赵淩就把赵骅背了起来,跑得飞快。

    “爹!你快跟我走,一会儿你午膳给姐夫吃了!”

    这几天赵骅一直在御书房商量事情,家里的午膳就一并送到了翰林院。

    赵骅嘴上说着:“你姐夫多大胃口,能一口气吃下三个人的饭?”心里面美滋滋,儿子大了,能背得动老子了。

    嗯,就是有点颠簸。

    赵淩直接把赵骅背到翰林院里,沈兰刚去隔壁中书省给管博澹送完饭过来。

    聂院使背着手溜达过来,问赵淩:“怎么样?”

    赵淩把赵骅放下来:“跟陛下说过了,让我待在翰林院。”

    聂院使听明白了,然后盯着他们把食盒打开,一直放在背后的手上抄着的筷子像是最精准的鱼叉,瞬间出击,夹了一个烤鸭腿,飞快跑走了。

    沈兰和赵淩已经习以为常,赵骅目瞪口呆:“那是聂院使?”

    他实在是不敢置信,刚才那个抢鸭腿的是儒雅谦逊随和的聂院使。

    “嗯。”

    赵淩无所谓:“早就知道了,特意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份烤鸭。我端过去给他。”

    赵淩不爱吃自己养的肥嘟嘟的鸭子,太肥了,吃着腻得慌。

    但周围所有人包括太后都很喜欢吃大肥鸭,尤其是烤得滋滋冒油的烤鸭。

    赵淩想把鸭子养瘦一点,竟然还被他太后先生、皇帝先生和娘亲先生一起点名批评了。

    啧。

    赵淩把一盘烤鸭端给聂院使,又端了一盘烤鸭给同一个厢房里办公的同僚们。

    翰林院里两袖清风的清流们无比羡慕沈兰能够娶到赵家女。

    赵家女管家怎么样的他们外人是不知道,但沈兰的伙食是真真切切能看到的,能够蹭到赵家的午膳!

    乍一看,其实没什么出彩的。

    样数不多,菜瞧着也寻常,并不怎么精致,甚至有一种特别家常的感觉,但怎么闻着就这么香呢?

    每天两荤两素一碗汤一份点心一种饮料一个水果,这都上班大半个月了,他们就没见重样的。

    就连主食的花样也多,白米饭黄米饭小米饭,白糯米饭紫糯米饭,馒头花卷包子饼子面条馄饨等等等等,他们都不知道吃个饭还能有那么多花样。

    可惜,赵侍郎总共就两个姑娘,一个嫁人了,一个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咦?

    赵侍郎不是还有两个儿子没定亲吗?

    眼前这个赵淩……

    赵淩吃过饭没休息就去御书房干活了,见顾潥还没来,拿匕首在自己的桌案上刻了个猫猫玩球。

    守在御书房门外的侍卫装作没看到。

    别人当然不能在宫里面带刀子,但赵淩是个例外。

    他桌案上的那些狸奴刻了又不是一只两只了。

    别说,刻得特别好玩。

    宫人给他打扫了刻下来的木屑,得到了一张点心券。

    凭券可以在赵家的点心铺子领到一盒漂亮的点心。

    这是宫人们提议的,比起赏钱,他们更想要点心。

    只不过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出宫,所以赵淩就搞了一些点心券。

    赵淩觉得他要是有心,都能把点心券搞成上辈子的月饼票。

    赵淩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兼五品的工部郎中。

    吏部的任命文书还很贴心,把赵淩过去的功绩都写了上去,明明白白地告诉一些新晋的官员,赵淩这个五品的郎中是实实在在靠功绩得来的。

    新科和上一科的几个留在神都的官员,对同科比较关注,尤其赵淩还是状元,在有心人的散布之下,不消一天就都知道了任命文书的具体内容,想到上面的一桩桩功绩,感觉人都麻了。

    怎么可能?

    那么多事情,竟然都和赵淩有关?

    赵淩才几岁?

    他们自诩也是学有所成,能够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将来也必是国之栋梁,但……怎么比?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吗?

    短暂的沮丧之后,这群还很青春年少的官员们都振奋了起来。

    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们只要做出功绩来,就能升官,不必熬资历!

    一群在官场混了很长时间的老油条们,对这些打鸡血的年轻人们笑而不语。

    功绩,哪那么简单?

    多少官员二三十岁考中进士,从九品八品开始做起,熬到头能有个六品就不错了。

    能够留在神都的五品以上的官员能有多少?

    哪一个不是有长才的?

    赵淩有了官职之后,觉得新官上任得搞出一些名堂来,于是抓着祝阳研究晒盐法。

    其实晒盐法古已有之,现在也是主要制盐的手段,只不过晒盐法得来的盐中杂质过多。

    想要得到高品质的盐,还得靠煮和过滤。

    这么一来,效率就高不了。

    高品质盐的价格也便宜不了。

    而所谓的高品质盐,在赵淩看来也不过如此。

    祝阳陪着他搞了半天,烦了:“搞半天又回到烧开水上面。你自己玩吧,我还得研究滑轮呢。你小子悄悄摸摸搞出这么好玩的东西不带我。”

    赵淩听得满头黑线:“你可别乱搞啊。注意材料的承受力和平时的磨损,注意施工安全。”

    “知道的,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在赵淩的实验室里,反正就他们两个人,祝阳一点都不遮掩,“有这东西和火药,感觉有生之年真能把西川和奉浦挖通,把黑龙泽排干。”

    “还有生之年呢,要不了二十年你就得混上工部侍郎。”赵淩觉得要不是再往上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加上顾潥再活个二十年没什么问题,以祝阳的本事,给他二十年时间,工部尚书也不在话下。

    祝阳脸一皱:“我还是在外面挖河吧。”又目光炯炯地看向赵淩,“你不干工部?”赵淩这小子现在就已经是工部郎中了。

    赵淩突然从椅子上站直,对着一面墙眺望远方:“不,我志向高远!”他要当吏部尚书!

    吏部景侍郎面对他爹时候那副高傲的姿态,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也想跩得二五八万!

    祝阳以为他是想干户部。

    想想也是,虽说六部级别上都一样,但户部比工部肯定更受重视。

    祝阳撂挑子了,赵淩只能把无所事事的太子抓壮丁。

    顾朻:“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无所事事了?”

    赵淩把太子抓过来就丢给他一支笔一张纸:“殿下你记录数据就好。丽娘姐姐,你帮我打下手。”

    赵淩觉得把顾朻放在实验室里过分危险,想把顾朻丢出去。

    侍卫长往顾朻跟前一站,挡住赵淩的视线。

    嗯,侍卫长还是可靠的。

    赵淩收回视线,继续捣腾自己让葛家商队运回来的海水。

    葛家商队这一趟赚得不少,但从来没想过海水都能成为商品,头一回赚钱赚得莫名其妙。

    装满海水的大缸堆满了新宅的小校场。

    等这些大缸差不多都空了的时候,赵淩也算是在实验室里改进了现在晒盐法的工艺,剩下就是把方法运用到实际。

    这就不能是搞几个海水大缸的事情,得去海边。

    本来赵淩是想着自己一边造船,一边去盐场,反正晒盐仰赖太阳公公,盐场那边也不用天天去。

    他还可以回去老家待两年。

    现在自己去不成了,派谁去呢?

    皇帝把太子派了过去,理由很正当。

    作为太子,需要做出一些政绩,多去看看大虞的江山。

    顾潥:“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带孩子 掌握一项技能……

    要不是赵淩的小论文看多了, 顾朻还真当是把实验室结果搬到实际生产上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关键吧,他爹还不把赵淩给他。

    搞清楚,赵淩是他的伴读好不好?

    啥糟心爹!

    偏偏还没法吐槽。

    顾朻只能拿上赵淩的小论文, 又去赵淩的实验室里把整个流程都熟悉了一遍。

    赵淩全程胆战心惊, 抢他一作就算了, 可别把他的实验室给拆了。

    他这一屋子的琉璃器材可不容易。

    熟练的工匠和官员们都小心翼翼, 在赵淩的指点下完成一个个步骤。

    实验室条件有限, 赵淩用烧开水代替了阳光晒,大大减少了整个实验时间, 很快就送走了太子等一行人,想着自己坐在家里换个二作好像也不算亏。

    晒盐的事情交给了太子, 造船的事情自然也是太子的。

    挖河的事情预定给了祝阳。

    赵淩突然一下子没啥事情干了,就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挂名翰林院编修和挂名工部侍中。

    反正他这个工部侍中是额外的名额。

    该干的活也干了, 总得留一点给别人。

    他一个编修,也不用去当庶吉士在御书房里轮值, 修书的活……哦, 修书的活!

    赵王氏的小学生教材现在只有到二年级,他可以编写一些职业技能培训教材。

    正好他也是工部郎中。

    他先从自己熟悉的琉璃和水泥开始,编写了初中高级的职业技能手册。

    然后又找赵王氏询问丝织、棉纺等方面的技艺。

    赵王氏说道:“这个倒是不错,可以按照这套教材给人培训。回头我把刺绣、织锦之类的职业手册也给写了。接下来的什么职业技能你也别忙了, 人家匠人指着这个吃饭, 敝帚自珍,可不会拿出来公开。”

    她把赵淩编好的书册放在手边,准备找人先抄几份, 回头看需要是不是进行删改还是印刷。

    “啧,阻碍技术进步……”赵淩也就是嘀咕一句,倒也不会逼迫别人把技术交出来。

    赵王氏看他趴在课桌上撸猫, 问他:“你怎么这么闲?”家里其他人还没下班呢。

    赵淩疑惑:“我都自己找活干,现在不是活都干完了吗?”

    翰林院里院使不给他安排工作,工部那边他只是挂个名方便他多领一份工资……不是,是方便他用作坊和匠人。

    他现在找不到活干,不就可以休息了吗?

    再说他前面加了那么多班,休息两天很合理啊。

    滚地锦坐起来,抬起前爪摁住他的脑门,阻止他把脸埋在自己肚皮上。

    赵王氏分清楚了:“是小花啊。”

    抹布的话随便赵淩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小花跳下课桌,发出“嗯咪”一声,甩了甩脑袋,自己开门出去了。

    “抹布在我炕上呢。”

    赵王氏有些惊讶:“你晚上都开始睡炕了?”

    “没。隔三差五烧一烧,去去湿气。”现在还没冷到那个地步,“抹布它们已经开始冷了。”

    正好课桌空了出来,赵淩开始自己研墨,摊开信纸写信。

    赵王氏扫了一眼,吩咐:“顺便给你舅舅写一封信,报个平安。”

    “哦。”赵淩就埋头唰唰写信。

    赵王氏也不去管他,埋头忙自己的事情。

    中间有大小管事过来说各种事情,赵王氏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儿子。

    过了一会儿,一天的工作结束,赵茂、赵游、常禾从书院回来,赵王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回头看到赵淩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赵淩提早回来了,见他还在写信:“你要写多少信?怎么还没写完?”

    “嗯?”赵淩抬头,“舅舅的、三姑姑的、大堂哥的,老家爷爷奶奶和嫁出门的堂姐的、汪先生的、米希的……快写完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豆豆的。

    给豆豆的信写得细一点,半旬一封。

    剩下的差不多一个月一封。

    除了信之外,还要随信寄一些东西去,先草拟一张物品清单。

    赵王氏过去看他写的好几张纸的信,上面是王延夫妻在神都的日常生活,还抄录了王延最近比较得意的一首诗和一篇文章,和她平时写不满半页纸的家书完全不一样。

    常禾刚放下书包,洗了个手就过来给赵淩糊信封。

    赵王氏对她摆摆手:“刚回来歇口气。”

    常禾这次考过了县试和府试,院试没考过。

    赵王氏觉得是他分心的事情太多,尽量不让他干别的事情,让他起码考个秀才功名出来。

    常禾说是给赵淩当书童,但文华殿他又跟不进去,刚开始是赵淩在家里教一些,后来岁数到了就送去学堂跟着先生上课,除了各种用度比家里的赵淩他们略微差一些,但该有的都有,钱还是公中出的。

    有时候赵王氏也会指点一下他的功课。

    常禾本来觉得自己读书那么多年,赵淩都已经当官了,自己却连个院试都还没考出来,实在是太笨了,等他回乡考试见了别的考生,最近又见了赵静、赵学两个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读书水平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赵淩也对常禾说道:“炉子边温着奶茶,薄饼是下午刚烤好的。”

    他回来的时候还秋高气爽的,这会儿日头没了,风声都吹得乌拉拉的。

    他写完了信,把信纸挂在面前的细绳上晾起来,想起自己提前回来还有个事:“娘,我打算把书房扩一扩。您帮我看看。”

    赵王氏就跟着赵淩出去,听他比划怎么扩建。

    现在家里人多了,原本还算宽敞的大书房又加了两张桌子,变得有些拥挤。

    别的不说,书童都没法进去伺候。

    “我的意思是再加盖两间。”赵淩比划着书房边上原本规划的荷花池,当初心思很活络地还想着荷叶田田莲子羹,接天连碧糯米鸡,上面还像模像样地搞了个小桥。

    他甚至还想着架个水车,连接水流搞个水循环,用于夏天降温。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别说水循环了,就这一滩死水他也没法搞定。

    为了避免变成臭水沟,里面的水已经排干了,还填上了土,常娘子在上面种了点小葱什么的。

    赵王氏比划了一下长度,盖两间的地方是有的:“你能搞来多少琉璃窗?”

    “两间屋的琉璃窗不是问题。”赵淩一拍胸脯,“我可以假公济私。”

    赵王氏没好气地作势打他。

    赵骅刚好回来,进门就见这情形,两边劝。

    对赵王氏说:“孩子大了,不能打了。”

    又对赵淩说,“你那么大个人了,少惹你娘生气。”

    娘俩都不理他。

    赵辰、赵缙和田学智跟进来,听他们说建房的事情。

    家里连着几年因为子女嫁娶的事情,一直在修房子,赵王氏估算了一下时间:“盖两间房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两天就动工,淩儿把琉璃弄来。咱们弄简单点的,一个月就能完工。再晚天气冷下来就没法盖,得等来年开春了。”

    “那我抓紧。”

    家里人对加盖书房的事情都很高兴。

    动作很快,一个月时间就把两间书房盖了起来。

    其中一间变成了赵王氏的办公室,方便她日常处理家事。

    赵王氏对自己的办公室很满意,对办公室自带的地下室也很满意。

    地下室就是原来的荷花池,当初为了这个池子,特意做了防水,材料都是很好的。

    施工的时候,祝阳过来实验自己的滑轮组,把里面填进去的土又都挖了出来,计算工程时间。

    一来二去的,书房下面多了一个不算小的地下室。

    王延在地下室里转了又转:“这地方好,万一有什么天灾人祸的,能够躲在里面。”

    无论是王氏老家的武州,还是象州,都是膏腴之地。

    但水网密布导致水匪横行。

    偏偏如王家这样经营缫丝的家族,已经算得上一个季节性工厂,大量的货物进出依赖水运,通常临河而居,非常容易受到水匪的袭扰。

    只是象州武州那样的自然环境,铲子随便往下面挖就是水,很难挖地下室,所以都是想尽办法修建密室,譬如说隔墙,或者是借用假山等。

    赵淩认真听了,画上图纸,琢磨着用混凝土砌个隔墙出来。

    荷花池本来就比新盖的书房大一圈。

    他把地下室修成和上面书房一样大小,应该看不出来。

    虽说现在看不出神都会有乱起来的一天,但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赵家的年轻人们就把修建密室当个游戏来做,天天你一把石子我一把沙子地往地下室带东西。

    王延忽悠完几个小子就不去管了,又去管家把管博澹老夫妻俩请过来住。

    管家几个儿子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管博澹注意到王延打量的眼神,等上了马车才说道:“我家那几个儿子天天活得跟神仙似的,不会去管这些。赵骅小夫妻俩来京城的时候才多大?说起来赵辰小时候还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日。赵骅就跟他们自己兄弟似的,不会多想。倒是他们听说家里的大书房盖好了,肯定会经常来叨扰。”

    赵骅坐在车厢里就跟个透明人似的,一声不吭,生怕被先生逮着了什么错处一顿好骂。

    他自己爹娘就是寻常人脾气,对他这个幺儿疼爱是有的,但比较散养。

    岳父岳母就不说了,也就最近这段时间才相处多一些。

    他是到了管博澹手里,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严父慈母。

    王延说道:“都来。思源他们几个的学问没的说,让我几个外孙都好好学学。我自己就是眼馋这大书房,尤其是天气一冷,待在里头都不愿意出来。”

    新盖的两间书房,琉璃窗不仅大,按照赵淩原本的设计得用双层。

    只不过在施工的时候,他还是根据实际需求,把外面的走廊用琉璃窗给封了起来,算是搞了个阳光房。

    这样进出的时候可以避免温差,冬天还方便晒太阳。

    书房没一点雕梁画栋的东西,瞧着很符合王延不露富的想法。

    当然,王延的不露富,不是真的不露富,得叫低调奢华。

    像是小老头今天身上穿的一件蓝布袄子,料子和染色都不打眼,但上面的刺绣都是顶好的。

    类似的袄子,他做了好几件,每件的刺绣都不一样,一件穿不了几回。

    他最近还在跟女儿、女婿和外孙、外孙女们一起琢磨怎么改进棉纺织工艺。

    新盖的其中一间书房里,现在没放什么桌椅板凳,全放着织机之类的东西。

    神都是重要的消费市场,但纺织业相对武州、象州要落后不少。

    棉花又是比较新的纺织材料,虽说棉线、丝线听上去差不多,但实际差别巨大,不能直接套用丝织工艺。

    赵淩今天休沐,特意跑了一趟宫里,去见了太后,从尚衣局请了四名大师傅。

    本来挺顺利的,他都快溜出宫了,没想到被皇帝给逮住了,于是他就带着无所事事的皇帝皇后和二皇子一起回家,和王延一行人前后脚。

    赵婉蓉正在里头摆弄几个纺锤,织机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形状。

    靠着墙壁有一排柜子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

    顾枋一进门就先冲着赵婉蓉笑,然后跟着她一起摆弄东西。

    顾潥见儿子和准儿媳在机器背后嘀嘀咕咕,压根没看见自己,倒也不生气,问赵淩各种问题。

    赵淩还真不知道现在的进度到底怎么样了。

    他是有一些机械知识,也大概知道纺织机应该是什么样,但他知道的是工业化的织机,还是从早年的影像资料里知道的纺织工厂的那种大型织机,跟现在的织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赵婉蓉听到声音,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跟皇帝皇后行礼。

    她今天未施粉黛,头发也是简单梳着一个低马尾,身上穿着耐脏耐磨的工装,还系着一个满是口袋的围裙,里面塞了各种小工具。

    不过小姑娘是真好看,这样打扮也是一副朝气蓬勃活力满满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生欢喜。

    尤其是顾潥,想到水泥就是赵淩和他一个堂姐一起弄出来的,觉得赵婉蓉这个儿媳也是可造之材,说不定将来做出什么厉害的东西来呢?

    不管是什么,是谁弄出来的,他作为大虞的皇帝,肯定是获益的一方。

    嗯,这些工具怎么摆得比他的御书房还整齐?

    嗯?

    这个钳子是这么摆的吧?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瞧着真有意思。

    顾潥一觉得有意思,在赵家逗留的时间就长了点,顺势就留在赵家用了晚膳。

    天气冷下来之后,赵家庄上的猪就更加留不住了。

    赵淩深刻怀疑过年的时候还有没有猪肉吃。

    用过晚膳,皇帝皇后和二皇子回宫了。

    二皇子还脸皮厚厚的打包走了好多咸鸭蛋。

    赵淩站在门口,见马车不见了影子,马上就跳起来往厨房跑:“是不是把我咸鸭蛋全拿走了?我要寄给豆豆的!”

    赵婉蓉跟在他后面跑:“哪有这么夸张?他就带了二十个!他自己吃的。”

    “那一大筐,怎么可能只有二十个?他手黑得很,上次他把我的猪肉脯都给带走了!”

    “你就留下那一点点……”

    “还没出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吃你两口东西,那么多话,小气鬼!”

    兄妹俩的吵闹声逐渐远去,王延的身子晃了晃。

    赵王氏赶紧扶住老爹:“怎么了?赶紧去叫大夫!”

    糟老头子虽然坏得很,但到底是自己亲爹,岁数确实大了。

    “不用不用。”王延让女儿……赵辰直接把王延背回房,在床上躺下之后,才感慨道,“原来皇帝真就长着个普通人的样子,没什么三头六臂胳膊跑马。”又说道,“我还见着皇后和二皇子了。”

    他打量了一下赵王氏,小声嘀咕,“我瞧着皇后还没有薇薇好看。”

    赵王氏听得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行了。您好好睡一觉,别瞎想。”

    赵王氏他们从王延的卧室出来,看到赵淩和赵婉蓉还在打打闹闹,训斥了一句:“你们外公身体不舒服,小声点!”

    两人立马噤声,跑去看了看王延,又出来继续去实验室里改织机。

    机械这块虽然科举不考,但赵家人都算得上是理科生,转工科也比较顺溜。

    文科生管博澹在边上看着这一家子,跟自己老妻笑道:“以前赵骅和薇薇就喜欢摆弄些小物件。”视线一扫,注意到在窗户外面探头探脑的赵游和赵茂,开门出去训斥,“你们功课都做好了?走,给我瞧瞧。”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书房里。

    赵静、赵学悄咪咪把愤怒的小眼神投向堂兄弟:怎么把大恶魔引来了?!

    管博澹视线一扫,问:“常禾呢?”

    赵静立马告状:“常禾做点心去了!”那小子最奸猾,看着在做功课,实际在写菜谱。

    管博澹没被转移注意力,训斥赵静:“常禾好歹有一技之长,你呢?你从三岁开始启蒙,到现在十几年了,连个县试都考不过!还好意思说别人。我看你爹养猪的本事都比你读书的大,再这样下去,你还不如去庄上学怎么养猪养羊。”

    赵静想着干干净净的猪圈,干干净净的猪,以及为此付出极大劳动力的爹,不由的眼睛里蓄起泪水,一张嘴就嚎啕大哭:“我爹从小到大都有人伺候着,现在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去伺候猪!我爹都没给我洗过澡,现在给猪洗澡!呜呜呜,我想吃我爹养出来的猪,我爹说轮不到我吃!”

    管博澹:这小子到底在伤心什么?

    隔音不怎么好,从隔壁过来探头的赵家人又悄悄缩回去。

    赵骅感慨:“我大哥到底没白疼这两小子。脑子是笨了点,孝心还是有的。”

    神都远比泸阳县繁华。

    赵静赵学本来就是贪玩爱闹的年纪,又不是坐得住的性子,但自从赵复被发配到庄上去养猪后,两个人只要一有空,就往庄上跑,吃的用的全都亲自往庄上送。

    也许是哥哥哭得太伤心,赵学也被感染哭了起来,从呜呜咽咽,很快也变成嚎啕大哭。

    赵游和赵茂对视一眼,继续做功课。

    读书就要心无旁骛。

    考场中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两人把吵闹的堂兄弟当做一场抗干扰演习。

    他们要是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写出漂亮的文章,那考试就不用愁了。

    赵淩的织机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也不能让别人看出他上班偷懒,就奏请皇帝,给有条件的贡院安琉璃窗。

    就目前的运输条件,有条件的贡院特指神都的贡院。

    神都的贡院规模很大,考试时间又是比较寒冷的二月份,来参加考试的学子都是整个大虞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很多还和朝中官员沾亲带故。

    这项看似需要花费极大的提案,竟然一点都没有遭到阻拦就通过了。

    受限于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到三年后的下一次科举,贡院的琉璃窗也不知道能不能安装完。

    赵淩手上捏着这个项目,感觉这三年都可以正大光明地摸鱼。

    哪怕是待在贡院里给豆豆写情书,只要上班时间不待在办公室里,在哪儿都开心,还能顺手搞点水泥。

    可能是老天爷见不得他日子过得太惬意,梁州地龙翻身,整个梁州的消息都断了。

    赵淩在御书房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主动请缨:“陛下,臣请去主持救灾工作。”

    他三姑姑一家,还有米希他们都在梁州。

    与其在后方等待消息,还不如直接过去掌握确切的一手资料。

    地龙翻身就是地震。

    在大虞,会发生这种大型灾难会被认为是上天在对皇帝表达不满。

    严重的话,皇帝是要下罪己诏的。

    这显然有违顾潥想当一代圣明君主的意愿。

    听到赵淩的话,顾潥想老天爷发怒,朕就让自己的祥瑞去镇住。

    他没多想,就同意了赵淩的请求:“朕命你为钦差……”

    沈兰在边上拟圣旨,看向赵淩的目光中含着忧虑,心想家里赵婉清不知道该怎么担心,想了想又觉得老丈人应该是最担心的。

    赵淩领了圣旨,就出门去准备,要协调带的人手和物资,三天时间非常紧。

    他出了御书房的门就开始跑。

    临到出发的时候,皇帝还给他塞了个顾枋在队伍里。

    赵淩:带孩子出去玩呢?

    顾潥拍拍他肩膀:“所有人都得听你的,顾枋要是做得不对,你是他大舅子,尽管教训。”

    队伍中真正的副手,户部郎中阎旭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真成带孩子了。

    司天监监丞张元一微笑不语。

    赵骅非常担心,却不好说什么,等顾潥说完,才上前拍了拍赵淩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走地鸡 左宇树右大疆……

    赵淩这次去梁州, 队伍行进的速度比上次跟着太子去要慢。

    上次他们全程骑行,虽说速度比不上小电驴,但并没有押运辎重。

    这次他们从神都出发的时候, 带的辎重确实也不多, 主要还是带的人手。

    但一些比较稀缺的, 譬如草药之类的物资, 是他们必须从神都带过去的。

    神都虽然不怎么产草药, 但天下的好东西都会汇集过来,除了价格贵之外, 没有别的缺点。

    另外还有大卸八块的各种工程器械。

    哪怕现在的器械结构不算复杂,受限于大都采用木材, 体积小不了,一路得用牛车拉。

    当然, 现在的情况并不怎么讲究速度,从消息传递过来, 到他们出发,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赵淩这个钦差,最大的作用并不真的是救灾,而是代表皇帝代表朝廷安抚民心,让受灾群众知道大虞没有放弃他们, 虽然经历了灾祸, 但大家可以在朝廷的帮助下把日子重新过起来。

    灾区会免税三年,朝廷会发放救济的粮食和基础的民生物资。

    这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因此朝廷也需要派遣钦差去监督赈灾银落到实处。

    以万两计的钱货, 实际到灾区还能剩下多少,真不好说。

    别说是到灾区了,按照以往惯例, 到赵淩手里就得先被刮掉一层油皮。

    不过这次朝廷中没谁准备往赈灾银伸手。

    没人敢。

    赵淩这小子别看官不大,但不是一般的皇帝心腹。

    他自己也不缺钱,年纪小,行事作风还颇有些愣头青的耿直,真要和他掰扯计较,怕是自己会先心梗。

    这次事件又那么紧,根本没可能慢慢沟通。

    本来赈灾银就比较敏感,一群连军饷都敢贪墨的人,对赈灾银还是比较克制的。

    国库里拨出来的是多少钱,到赵淩手上就是多少钱。

    采购物资的时候各种物品成本价多少钱,赵淩就花多少钱。

    阎旭看着账本上明显比市场价低许多的各种数字,内心叹了一口气。

    眼下救灾是一回事,回去神都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想了想,还是揣上账本,去驿站敲响赵淩的房门。

    常威打开门:“阎郎中请进。”

    阎旭看到赵淩的烛台外面围着个琉璃围挡。

    在这四面漏风的驿站房间里,烛火也非常稳定。

    赵淩注意到他的眼神,笑道:“喜欢等回了神都,给您送两个。”从小火炉上提起茶壶烫了个新杯子,给阎旭倒了一杯菊花茶,“阎郎中请坐,不知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那敢情好。”阎旭在常威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喝了一口茶,发现甜滋滋的,“还加了糖?”

    “嗯,加了点冰糖。”真就一点点。

    阎旭放下茶杯,说出自己的忧虑:“赵郎中不知道是否清楚朝廷以往采购物资的价格?”

    “知道。”赵淩没跟他绕弯子,“放心吧,我还能跟我爹过不去?”

    真当陛下傻,啥事都不知道呢?

    这次这么干,也是因为一些人做得越来越过分。

    市场价十文钱的东西,采购价能离谱到十五文。

    十五文还不是底线,正在不断往高了走,眼瞅着都快到二十文了。

    什么时候集采价格能高出市场价一倍的?

    真的别太离谱。

    他这次的采购价是市场价的八成,实际只有六成半,剩下的一成半是另外的账本,留出来作为备而不用的小金库,等到了梁州再看具体哪里需要钱。

    这都是他正经上了折子,在皇帝那儿有备案的。

    嗯,折子他不通过翰林院,直接放到陛下手里。

    陛下肯定有借此敲打一批人的意思,具体是谁不好说,看谁冒头,冒多高的头吧。

    阎郎中一听赵淩的话,感觉为了这种事情担心了一路的自己简直傻透了。

    对啊。

    谁不知道现在户部里办事最多的就是赵骅?

    户部真出了什么事情,赵骅的责任是怎么都开脱不了的。

    赵骅和赵淩是亲父子,两人的父子感情又没什么问题,赵淩坑谁都不可能坑亲爹。

    阎郎中解决了困扰许久的问题,开始有闲心了。

    赵淩这个人呢,就见不得别人比他闲,把他抓了壮丁给自己记账,自己去忙别的案牍工作。

    段侍卫长敲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放了奶壶的托盘。

    阎旭和赵淩赶紧站起来。

    “段师傅,怎么是您亲自过来?”

    段侍卫长笑笑,找了张凳子坐下:“我闲着也是闲着,来你这儿蹭一杯牛奶。”

    赵淩给他们都各自倒了一杯,又倒了一碗放在边上晾着。

    段侍卫长还真是过来蹭牛奶喝的,喝完热牛奶之后,熟练地从赵淩房间的一个箱笼里拿了一盒饼干,招呼了一声就出去了。

    阎旭看着赵淩手上的两本账,又喝了一杯热牛奶:“您还真是一点都不避着我。”

    “避着您干嘛?我们不都是陛下指派的?这笔钱最后也揣不到我们自己口袋里,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得知道。”反正他是搞不懂贪墨那么多钱干嘛用。

    像他爹,有钱不敢花,连买一匹马都得计算半天。

    他爹那还是奉旨贪墨。

    那些贪了钱还那么高调的,他也是不明白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宝贵吗?当陛下提不动刀了吗?

    真不知道天下最厉害的“将门”,其实是顾家吗?

    阎旭放下笔,拿起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赵淩,突然问了一句:“赵郎中今年几岁?”

    “十七。”他八月份的生日,马上过年就虚岁十八了。

    嗨呀,成亲就在眼前了呀~

    阎旭看着喝出一圈奶胡子,突然开心起来的赵淩,怎么看都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想着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在干嘛?

    算了,他现在三十四岁,刚好是赵淩岁数的一倍,看事情还没赵淩通透。

    他笑问:“赵郎中定亲了没?”

    “定了。”赵淩回答得半点没犹豫。

    阎旭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说:“不知道是哪家千金?”

    赵淩没瞒着:“镇国公府,窦荣。”

    阎旭下意识想镇国公府的哪位姑娘,又想赵淩一个文官怎么会娶镇国公府的女子?

    镇国公府也不知道家中有多少姑娘,都在凉州,也不知道怎么不把姑娘养在神都?

    窦蓉这个名字听着倒是耳熟。

    嗯?

    窦蓉?

    窦荣?!

    赵淩就看着阎旭平时一双散发着精光微微眯起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圆。

    “窦荣是窦六郎?”

    “对。”赵淩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放下杯子擦嘴,试了试碗里牛奶的温度,把碗放到地上,对一直安静待在房间里的大黄狗下令,“吃。”

    大黄狗立刻站起来啪塔啪塔舔牛奶喝。

    阎旭的脑子被赵淩和窦荣定亲的事情震惊到,听到命令下意识跟着喝了一口牛奶,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尴尬地放下杯子,随便扯了个话题:“一直知道赵郎中养狸奴,还第一次知道您养狗。”

    赵淩拿了一条布巾给喝完牛奶凑过来的大黄狗擦嘴:“对,它叫宇树,警觉性很高,带它在队伍里放哨。”

    阎旭觉得队伍里那么多官兵,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找麻烦,见那条精壮的大黄狗擦完嘴扭头就叼了个毛绒绒的东西拖到自己窝里,还给盖上了被子:“那是……鸡?”不,鸡没那么大,“鹅?”不,鹅的脖子应该很长。

    那什么东西?

    难道赵淩出门赈灾不仅带狗,还给狗带了玩具?

    “不是,是一只金雕。”这只金雕是窦荣从凉州托了葛家商队带给他的亚成体,受了伤,给他养着玩的。

    他看着那只学着大黄狗四脚朝天睡觉的金雕,有些尴尬:“好像被我养太胖了,飞不起来。”原先还以为翅膀受伤的金雕,大概率就是只能当走地鸡了,没想到翅膀养好了,还是会飞不起来。

    其实还真不是他喂太多,是家里人都不知道除了制定好的食谱外,家里的猫和狗也会投喂它。

    狗就算了,投喂的大骨头金雕也叨不开,就是拿来磨磨爪子和喙。

    家里的猫太多,平时抓的老鼠不怎么吃,全都进金雕的肚子。

    他原先忙着挖河和晒盐的事情,对金雕疏于照顾,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胖成球,天天在家里当走地鸡,还会在厨房“捕猎”。

    反正他见过的金雕离地最高飞行距离,是从地上到灶台。

    他这次带出来,希望能给金雕减减肥。

    好歹作为一只鸟,还是他给起名叫大疆的鸟,该有的荣誉感得有。

    这次梁州交通信息阻断,他还指望着大疆发挥点作用,起码能两边带个信……两边叫一声。

    别的鸟他也没有。

    王延倒是最近养了一只画眉,但他总不能指望一只小画眉鸟干什么。

    信鸽属于单线程鸟。

    他要是想通过信鸽和梁州通信,首先起码得有一只从梁州带出来的信鸽,这样给信鸽绑上信之后,信鸽才会飞回梁州。

    他显然是没有的。

    大疆至少他能叫回来,可能是跟宇树学的。

    带上大疆也不麻烦,一只鸟也不占多大地方,狗男妈妈宇树会照顾它。

    阎旭神思恍惚地走了,见张元一走了过来,问:“张监丞这时候找赵郎中?”

    张元一笑笑:“是,明日午后会连着下两天的雨,提前问问赵郎中的打算。”

    赵淩一点都不怀疑这位大佬:“明日卯时出发,争取中午赶到下一个驿站。车上都盖好雨布……”

    司天监主要干的就是计算历法,是一群天文地理学家。

    因为赵淩搞出来的温度计等一系列简单的测量仪器,作为司天监一员的张元一对赵淩很有好感。

    要不是这一趟任务比较紧急,张元一很想和赵淩交流一下一路过来的山川地理。

    赵淩也很感兴趣。

    他现在学习的地理知识和军事强相关,甚至和民生都关系不大。

    他很想补充另外一个角度的知识,可惜没什么时间。

    倒是这次因为下雨,队伍在驿站停留,和张元一有了一些交流。

    张元一拿出了一些石头和土壤的样本,都是他每天在队伍停下来的间隙去采集的。

    赵淩跟他请教着问题,驿丞过来询问:“赵郎中,外面有一支商队,想要进驿站休息,不知道能否通融?”

    商队?这个时候?

    赵淩心里有些猜测,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张元一看赵淩这个反应,知道来的商队可能不简单。

    他脚步一顿,心想,这个时候这个时间,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商队怎么可能简单?

    能够跑长途的商队,本来就没一个简单的。

    消息可能比很多朝廷官员都要灵通一些。

    现在这个位置已经距离进入梁州的道路已经不到一百里,什么商队会在这种时候往梁州跑?

    赵淩跟着驿丞走得很快,到了驿站门口,哪怕早有预料还是有些错愕:“十二叔?!怎么是你来了?”说着,赶紧招呼人,“快进来。厨房煮了姜汤。常威,你去看看商队的情况。”

    常威应了一声,打着伞飞快跑远。

    驿丞很有眼色,说了一声:“我去帮忙安排。”

    赵淩拱了拱手:“多谢。”

    驿丞连说不敢,快步跟在常威后面。

    葛十二看到赵淩,疲惫的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我们家老三陷进去了,现在生死不知。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姐姐通知说你要去赈灾,家里就组织了一些人手和物资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口中的姐姐,就是赵家的葛姨娘。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物资和人手清单,递给赵淩:“主要带了一些药材和工具,带了一些力士和匠人。可惜能跟着走的大夫不多,只有三个。”

    赵淩赶紧吩咐人准备热水:“先别忙,泡个热水澡再说。张监丞说这场雨要下两天。”

    春熙驿扼守了从奉州进入梁州的交通要道,说是驿站,已经渐渐发展成为一个城池,拥有一定数量的驻军。

    不过春熙驿再大也只是一个驿站,并不具备城池的很多功能。

    葛家商队带了那么多辎重,想要进入驿站进行修整,主要是想蹭安保。

    赵淩带领的队伍中,各种粮食辎重更多。

    两支大队伍进入,城内已经有些拥挤。

    城外还有一些被这场意外的地震阻断了交通的商队和旅人,只能在外面搭建棚子暂住。

    他们大部分要不家就在梁州,要不就是亲人在梁州,全都想着第一时间获知亲人的消息。

    赵淩派遣他们一行人中卖相最好的一名官员跟这些担忧的百姓们解释。

    他自己不去。

    他这个年纪,完全不具备说服力。

    他要是出面说明自己是钦差,恐怕百姓会更加恐慌。

    葛家商队的人并不能分到足够的住处,一时间走廊里也坐满了人。

    这种时候没人会嫌弃任何一片遮风挡雨的瓦。

    段侍卫长、张元一、阎旭带着他们的随从都一起搬进赵淩的房间,葛十二也在其中架了个行军床。

    除了二皇子顾枋还能住得还算宽敞外,其余房间几乎全都成了通铺。

    雨停后,又过了半日,等地面不那么湿滑,队伍重新上路。

    长长的队伍在狭窄的山道上蜿蜒出几里地。

    赵淩走在队伍的前中段,骑着的是慢慢。

    漂亮的黑马哪怕身上甩了泥点子,依旧帅得离奇,就像是绝世大帅哥,穿一个麻袋都是大帅哥。

    张元一看着队伍中的赵淩,小声感慨:“真是神仙中人。”

    葛十二想跟张元一学习怎么预测天气,凭借着赵淩的关系,此刻骑马行走在张元一身边,只听见他说了一句神仙什么的,顺口问了一句:“淩儿是神仙转世?”

    张元一笑笑:“在下一介凡夫俗子,怎能窥得天机呢?”

    什么神仙不神仙的,他是没看到。

    神仙厉害,也没见神仙来拯救世人。

    赈灾队伍很快就看到了堵塞的道路。

    奉州进入梁州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他们现在走的芙蓉道,官道从奉州的芙蓉山起,耗费了历朝历代数百年才修成。

    另外还有一条在芙蓉道以东的古道,叫断魂沟,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茬。

    这条断魂沟是一条季节性道路。

    只要下雨,这就是一条河沟,无法行走。

    得旱季露出河床,才能勉强通行。

    芙蓉道口有一座曾经的关城,芙蓉关。

    伴随着梁州纳入大虞的版图,芙蓉关不能说年久失修,而是已经从一个军事重镇,演变为一个大型驿站。

    现在这座驿站有将近一小半的建筑被掩盖在山石泥土之下,还是在驻守芙蓉关的军民已经抢险了将近两个月的前提下。

    当地主事是一位姓马的七品校尉。

    他一眼就认出了赵淩,得知他是这次朝廷派来的钦差的时候,他……不是很高兴。

    得知队伍中还有二皇子的时候,他……也不是很高兴。

    两个加起来瞧着还没三十岁的小破孩子,别的地方凑凑热闹得了,现在这种时候还来,不是添乱吗?

    不过好歹也当了许多年的官,马校尉只在刚开始的时候面上有些错愕,接下来的接待完全没问题。

    赵淩就开始主持工作。

    由于能够施工的位置有限,他们先把带过来的中小型工程器械组装起来。

    同时组织匠人们用现有的工具和材料,开始修复芙蓉关。

    医疗组进行卫生消杀工作。

    派遣人员前往相邻的西州、池州和奉州调度粮草……

    所有的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效率更是出乎芙蓉关所有人的意料。

    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道路就那么窄,哪怕再多的人,能够施展的空间也有限。

    这一群人来了之后,也就是第一天速度慢了点,主要还是因为时间都浪费在组装那些看不懂的器械上。

    后续每天都以将近二十里地的速度往前推进。

    按照现在的速度,总长六百里的芙蓉道,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修通。

    其实赵淩现在让人做的只是清理掉道路上的障碍,一部分路面都没了,得重新规划修建,事情复杂得很,完全不是他在神都的实验室里捣鼓两个东西就能搞定的,很多情况都得在现场才能见到。

    而一旦进入到赈灾的节奏中,队伍中原本对赵淩的专业能力有所怀疑的人,全都迅速闭嘴。

    没办法,赵淩实在是太好用了。

    队伍中无论发生什么问题,只要去问赵淩,都能迅速找到解决办法。

    原本拥堵在春熙驿的商队和旅人看到了进入梁州的希望,也纷纷加入进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总共耗时比赵淩预想中要快几天,因为在他往这边清理道路的时候,对面也在双向奔赴。

    只不过对面的效率比他们低得多,也是人手不足,纯下死力气搬运滚落的几吨重的山石。

    赵淩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听到对面动静的时候,大疆终于像一只鸟了,连蹦跶带扑腾翻过一段滑坡的山体,站在上面很神气地咋呼了两声。

    赵淩在下面喊:“你上去干嘛?下来!”

    对面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大喊:“对面是不是有人?”

    声音通过山壁反射,乱七八糟地传到赵淩这边,其实压根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

    顾枋心里神会,长啸一声。

    别说,还真别说,顾枋叫得比大疆好听。

    这是一段将近两里地的塌方。

    赵淩试图在大疆的腿上绑上信,给对面传递过去,没成功,最后是宇树仗着灵活轻盈的身体,以及聪明的脑袋,把信带到了对面。

    信上能承载的信息很多,对面得知是朝廷赈灾的队伍,还有钦差和皇子,很快就把梁州现在的情况简单写了信过来。

    赵淩这边看到信松了一口气:“梁州几城只有少量房屋坍塌,受灾严重的是东部和南部一些山村。”

    山村如果面临这种大面积的山体滑坡和塌方,可能整个村子都掩埋在下面。

    顾枋把信拿过来看了一遍,询问:“是不是我们需要救灾的地方少了很多?”

    赵淩的脸色不太好看,让人保持现在的工程速度,转身示意顾枋跟着他走,叫了马校尉、阎旭等人到自己的临时营帐内,说道:“我们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匪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