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临时工 得加钱……
咪咪怎么有腹肌?
他家咪咪软嘟嘟的原始袋呢?
丸辣, 他不在家,家里的咪咪都被饿瘦了!
赵淩一下惊醒,然后就又躺平了。
哦, 是他的豆豆咪啊, 那没事了。
赵小虎轻轻敲了一下门, 进来小声问:“四郎起了?”
“嗯, 起了起了。”说是这么说, 赵淩是一点都没动弹,看向走进来的赵小虎问, “豆豆呢?”
“窦六郎在招呼客人呢。”赵小虎看他躺着不动也不奇怪,把衣服拿过来放床头, 出去给他准备洗漱的热水。
等赵小虎准备好热水过来再叫他,赵淩才慢吞吞起床穿衣服, 问:“抹布和咪咪呢?”
赵小虎说道:“十五姑娘带着在院子里转悠呢。”
“小蝶来这么早?”听到心目中的好闺女,赵淩洗漱的动作都加快了。
赵婉蝶今年十六, 年初刚成的亲, 夫家是象州同知家的小儿子,这次是小夫妻俩一起来的。
赵淩洗漱完,简单喝了一碗粥就去找妹妹去了。
婚前他忙得团团转,昨天大婚当天男女分席, 再说他很快就醉倒了, 都没怎么看看自己的好闺女,更没怎么跟他“女婿”打招呼。
赵小虎赶紧拉住他:“那边夫人在招待呢,你先去看看窦六郎那边吧。”
“怎么了?豆豆还能被人给吃了?”赵淩想着他家大老虎的腹肌……不是, 是他的豆豆咪,还是跟着赵小虎去看窦荣。
嗯,脚步慢一点, 扯着腰疼。
喝酒误事,洞房的印象模模糊糊的,亏大发了。
男人们不在正堂不在偏厅,全都挤在书房里。
看到赵淩过来,窦荣马上过去拉住他的手,一手放在他后腰,小声问:“怎么不多躺一会儿?家里有我呢,你放心休息。”
“没事。”赵淩觉得自己很行,说完,突然用一种怀疑的小眼神瞅着窦荣。
窦荣瞬间领悟他的意思:“你等着。”
昨天晚上就不该因为太担心,浅尝辄止。
绝对不承认是因为手生。
手生没关系,熟能生巧!
赵淩哼哼两声,过去挨个叫人,叫完一圈才跟着窦荣一起坐下:“怎么都待在这儿?书房现在都光秃秃的,可没家里的书多。”
书这种东西,属于知识垄断体系中的重要一环。
窦荣和赵淩这算是分家出去,什么书能带什么书不能带,都得斟酌。
平时窦荣自己单独用一个藏书不少的书房,那是以前窦家就他一个人在神都。
赵淩就更不用说了,赵家的书籍资料都放在大书房里。
他的东西还贼多,还有各种图纸,抄书也难抄。
家里事情忙,哪怕平时家里人得空了都会抄一点,也没抄多少。
现在新家这边的大书房里真没几本书。
王延隔空点了点赵淩:“你这叫没书?你还弄了个藏书室!”
一排六间,两层的!
谁不想家里有个图书馆呢?
新家地方大,改建费用还是陛下全包,他花点先生的钱怎么了?
赵淩理直气壮:“都是些市面上的书,离摆满还差得远呢。”他突然注意到王延背后露出来一角书,“外祖父,你背后藏着什么?”
王延抬手往身后的桌子上拢了拢:“什么藏不藏的?”
赵淩不用示意,窦荣一伸手就从王延背后把一沓书拿了过来,递到他跟前。
王延都惊呆了,这外孙媳妇的手这么长的吗?
他坐得还隔着个人呢!
赵淩一翻,顿时气炸了:“这是我娘给我抄的!”
王延顿时也跟着生气了:“你娘是我姑娘!”
他一个当爹的,看看自己姑娘抄的书怎么了?
赵骅刚在跟自己兄弟和姐夫们说话呢,一听声音,赶紧过来问:“怎么了这是?淩儿你又惹你外祖父生气了?”
赵淩告状:“他又抢我娘给我抄的书!”
王延是有前科的。
以前就好几次拿了书,看着看着就变成他自己的了。
关键是他也不跟别人说,等别人想起来要看的时候,才发现书不见了。
市面上印刷的书,王延不稀罕。
主要是这手抄的书,绝大部分都是赵淩从宫里面抄回来的。
赵淩到了翰林院之后,还摘抄了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内容,订制成了合集。
像是他在御书房里记录的大臣们为了什么事情吵架,怎么吵架的,大臣们怎么争取自己的提案通过的,为什么要这么提,甚至皇帝为什么会通过,为什么又不通过等等。
这些内容不仅有趣,而且是一般人没法接触到的部分。
有些后面还会写赵家人怎么讨论的,主要是从经济角度来分析。
赵淩断断续续记录了好几年,攒了好多册子。
他之前还摘抄了大理寺和刑部的案例、一些写得很好的奏折、考试资料等等。
历届科举的卷子批改完成定好名次后,都是会被放到翰林院的书库去的。
这些卷子理论上不会公开,但赵淩可以抄啊。
他可以给自家人搞一个优秀作文大选。
不过他摘抄得比较粗糙,赵王氏有空会给他重新编排一下。
赵骅都无语了,他还能教训自己的老丈人不成?
“他什么他,那是你外祖父!”赵骅只能教训自己儿子。
他这个老丈人又不是只偷……不不不,只借赵淩的书,他自己摘抄的一些户部的相关案例,不也被拿走了?还得他让丈母娘帮忙把书找出来,他自己再抄一份,再把原来的还回去。
唉……但是老丈人对他帮助良多,现在老丈人日子过得开心,他也高兴。
窦荣见不得赵淩受委屈:“没事。外祖父爱看就看,外祖父又不会看了不还。”
打算看了不还的王延:“……”
窦荣继续说道:“早就听说外祖父对各种外语非常精通。我和水灵对这方面特别感兴趣,外祖父有空多跟我们讲讲,要是能编成书就更好了。”
王延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嘴上哼哼:“怎么你们一两个的,把编书都说得那么轻飘飘的?我这辈子要是能出一本书,那……”
“想出就出呗,有什么不能出的?我常二哥都在编食谱呢。”赵淩不理解,“您那么多文稿,还天天出去吟诗作对的,随便搂一搂就能出好几本了。”
王延有些心动:“出书哪有那么容易的。”
“您就说您想不想出。”赶紧找点事情干,别老盯着他的手稿。
幸亏他爹把炸药的小论文给埋了,不然肯定得被这老头翻出来。
“出!”
“行。那您就先编一本外国语词典。哦,您懂几门外语?”
“六门。”
“那就六本。有啥吃不准的,就去鸿胪寺,反正您跟那边也熟悉,他们有时候还找您帮忙呢。诗集、文集都是现成的,以前写的让舅舅们整理了送来,您再选选,加上您这段时间做的稿子,家里都有,差不多能出个三五本的不是问题。您还可以写一本在象州和各地看到的各种风物手札……”
嗯,这些够写到老头子握不动笔为止了。
王延:“……”怎么感觉他致仕了跟没致仕一样?
不,比当官的时候活还多。
老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还管起我来了?”
赵淩:“……那我去跟外祖母说,让她管你。”他现在跟外祖母可亲了。
“你外祖母还能管我?”他才是一家之主。
赵淩用一种“你不听话”的表情看着老小孩儿:“外祖母怎么不能管?我家都是我娘管着我爹。”
赵骅帮腔:“对。薇薇管得很好。”
老头很双标地觉得,自家姑娘管女婿是理所应当,但自己不能给自己妻子管。
见老丈人这样,赵骅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追着说了。
赵淩见好就收,正好看到大黄狗摇头摆尾地进来,就把宇树抱到桌子上。
自从宇树在沙暴中救了赵淩之后,它的家庭地位直线上升,赵王氏都给它按照家里的孩子们做四季衣裳,只差没请先生教它念书。
慢慢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就鼻孔瞪人一脸谁都瞧不起的样子,现在更是专门有一个马夫伺候着。
新宅这里,它有一间单独宽敞的马厩,赵淩给专门设计的采暖和通风,牧草全是他想法子偷换的空间版本,吃得已经快帅到另外一个次元去了。
赵淩不想跟这群讨厌的大人一起,抱起大黄狗,拉着窦荣去小孩儿那桌,去了就给小孩儿们出考题。
原本嘻嘻哈哈开开心心的小孩儿们瞬间安静了。
笑容就从小孩儿们的脸上转移到了赵淩的脸上:“哈哈哈,你们不是得考试嘛。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写文章你们听我的没错。”
话是这么说,但赵淩这样子怎么就那么让人讨厌呢?
赵茂到底是亲兄弟:“四哥,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们了。”这窝里横的四哥。
“谁说的?等你们生了小孩,我还能欺负你们家小孩。”赵淩突然注意到赵茂身边的一个小圆脸,瞧着跟个身高一米八的小学生似的,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谁家的小孩儿?
窦荣一下就看出他的疑惑,介绍:“这是十五妹夫,苏嘉珍,祖父是大理寺卿。这次回神都是要进学。”对苏嘉珍说道,“以后有空多过来坐坐。”
赵淩先告了一声罪:“昨天怪我。”他看了看妹夫的小圆脸,忍不住问,“几岁了?”
“十六。”苏嘉珍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长得显小。”
赵辰从外面走进来,招呼了一声:“饿了没?饿了去餐厅吃甜汤。”走过来看赵淩他们,“跟十五妹夫聊着呢。正好你要什么文章书本的,跟他说。瑞……”他叫了一下赵淩的字,感觉不顺口,还是改叫名字,“赵淩在翰林院,什么书都能找到。”
“嗯。等销假回去,我就把书都整理一遍,到时候雇点临时工做些晒书、清理、修补、抄书的活,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提前报名。俸禄不高,活比较细致,好处是可以随便在翰林院里看书。”赵淩给自家小朋友们发福利。
能够在翰林院里看书,单着一条就能让人贴钱去干活!
几个少年郎想都不想:“去!”
只有赵茂说道:“家里给带饭吗?”他吃不惯外面的菜,不管是同窗家做的,还是书院里做的,还是酒楼里的,口味都不对。
“带。”
赵茂又问他:“一个月给多少钱?”
“一贯。每旬干两天。现在九月份,能干到年底。”想了想翰林院的藏书室,他觉得年底不太可能,“明年年底。”
他预算每天十个人干活,每人每月干六天,这样就需要五十个临时工。
人数看着多,但他们翰林院里谁家没几个正在进学的学子?只是不好把人带进来罢了。
一个月干六天,一贯钱的收入不算多,也不算少。
翰林院里好多小官小吏都两袖清风的,家中晚辈能有一份不耽误学习还能赚钱的工作非常难得,要是因此入了某位大官的眼,那后续更是获益无穷。
窦荣还没听他说过这个:“怎么想到整理翰林院的藏书室了?”
“早就想了。那里面跟垃圾堆似的,每次找书都难得很。我先前没事干的时候,让工部做了一些带琉璃门的书柜,现在都做好了,正好一边清理一边规整。”赵淩指了指家里的书柜,“现在这种都是开放的,放着容易落灰、发霉、虫蛀。”
他家这个也做好了背板,只等工部的作坊空出来时间给他安装琉璃门。
铰链比较难弄,只能装移门,还得是小块的。
他们自家的书还好不是很多,翰林院的那堆书山书海是真的难绷。
几个对翰林院充满向往的读书郎听到赵淩这么说,都感到不可思议。
连赵茂都说:“不至于吧?”
赵辰也没去过翰林院:“夸张了吧?”
听到一耳朵这里的声音,赵骅问:“说翰林院什么呢?”
赵辰回答:“四弟说要让兄弟们去翰林院帮忙整理书。”
赵骅一听,顿时就皱起眉头:“那种活,你让兄弟们去干?给多少钱?”
“一个月干六天,一贯钱,包一顿饭。”赵淩说道。
赵骅不乐意:“别干了,就给那么一点钱,又脏又累的。”又说赵淩,“你当编修的时候都不愿意待在里面,现在还让你兄弟们去?”
书房里立刻就分成了三派人。
赵淩和窦荣一派,觉得这个临时工的工作很好,待遇也过得去。
赵骅一派,觉得这个工作又脏又累还没钱,绝对不能去。
其他没进过翰林院的读书人成为另外一派,觉得可以去,但既然赵骅反对成这样,得加钱。
赵淩觉得自己给的待遇很可以了,坚决不加钱。
月薪三千为什么不能雇个大学生?还只是一周干六天!
也对,他就说错了对象。
家里这些都是不差钱的。
哪怕赵茂,一个月也有五贯钱的零花。
赵辰看他们吵得不像样:“行了行了,先去喝甜汤,一会儿凉了。愿意去的,好好想想,考虑清楚了再过来找赵淩报名。”
昨天晚上住在这边的都是赵家这边的亲戚。
镇国公府离得近,窦家人昨天婚宴结束后就回去了。
赵家老家的人不必说,过来远,肯定是要留宿的。
赵骅和赵王氏也就顺势留下来帮忙招待亲戚。
等赵淩他们去喝甜汤,在饭厅里也没看到女眷,问:“我娘呢?”
赵骅没好气:“你都成亲的人了,还天天找你娘。”
来福笑道:“夫人她们在花房里待着,甜汤已经送过去了。常妈妈还做了许多点心。”
提起花房,几个老中青男人都不是很高兴。
他们也想家里有个花房,但家里不给盖,只盖了个种菜的。
虽然冬日里能够吃上许多品种的新鲜蔬菜很不错,但他们也想种多一点的花。
那个花房他们去看过,女人们在里面画画弹琴打牌,坐在有着厚厚软垫子的躺椅上喝茶吃点心看书聊天,惬意的不得了。
现在早晚已经有些凉了,花房里却暖融融的,还开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花。
羡慕!
亲戚们不管怎么羡慕,用过午膳之后,就都道别离开了。
他们大部分人会跟着住在赵家,像是老家来的赵家人,在神都玩上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回去。
游玩的话,住在桃溪巷这里不方便。
毕竟现在皇宫还不是旅游景点,无论是景点还是买东西,都是住在赵家比较方便。
三姑姑赵英娘一家是暂住在赵家。
老公公周知府这次赈灾有功,大考的时候成绩会非常好看。
他在吏部有关系,已经提前去信隐晦地说了会调任到神都。
正好周家的几个孙子要读书,原先在梁州还有米老爷子帮忙教导,现在米家人都去了凉州团聚,周知府就决定举家搬到神都。
所以,周家是要在神都购置房产的。
另外就是有住处的,像苏嘉珍和赵婉蝶小夫妻俩。
苏嘉珍的父亲是象州同知,母亲苏氏是如今大理寺卿的独生女,成亲的时候说好的要有个儿子过继给苏家。
所以苏嘉珍的父亲虽然是海州人姓林,苏嘉珍却是随母姓,籍贯也是神都。
他要考试得回到神都来,来了自然住在苏家,距离桃溪巷倒是很近,就在隔壁街道。
赵淩看着等比例长大显得异常乖巧软糯的赵婉蝶,想着小小年纪就已经嫁为人妇,感觉一万个不放心:“小蝶妹妹,有空多过来玩。”
赵婉蝶一个人嫁到神都,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的,听到赵淩这么说,顿时感觉有个能商量的人:“好,往后还要麻烦十三哥哥。”
“小蝶以后淩儿你多照顾着点。”赵继这次过来,不仅仅是参加赵淩的婚礼,也想看看苏家的情况。
温情时刻,赵淩被赵王氏一把拍开:“有你什么事?”她拉住赵婉蝶的手,对赵继说道,“四哥你放心,以后小蝶就是我姑娘。小蝶啊,有事情来找小婶婶,不方便跟小婶婶说的,跟你婉清、婉蓉姐姐们说。你们这会儿要回去了是不?你娘这次没来,正好我这个小婶婶过去瞧瞧。本来早两天你们来的时候就该去的,这不是你十三哥哥的婚事给耽误了……”
赵淩看赵王氏把赵婉蝶带走了,松了一口气。
窦荣看得好笑:“这么不放心你姑娘?”他家水灵明明年纪小,偏偏还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怎么可能放心?”赵淩看客人们都走了,他就往窦荣背上一趴,“走不动了。”
窦荣就背着他走:“回去躺一会儿?”
“不行,我得趴着,腰酸。”刚起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感觉越来越明显。
听到窦荣轻笑一声,抬手就……舍不得打,低头在他脖子上就啃了一口,感觉窦荣的身体一下变得紧绷,心里面得意地摇头晃脑,面上却一本正经,小声说道:“我估摸着小蝶那个婆家不怎么靠谱。两人今年六月份刚成的亲,这会儿就把他们夫妻俩送到苏家来。要不是苏家爷爷是大理寺卿,他们就跟我三姑姑和三姑父一样。林夫人要是多为两个孩子考虑,就该跟过来,带着两个晚辈多认识一些人。”
赵英娘夫妻当初被留在县城,确实锦衣玉食仆佣成群,但不提子女得到的教育资源的差距,就是跟在当官的父亲/祖父身边,他们能够接触到人事物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嘉珍跟在祖父身边,当然不愁资源,但赵婉蝶呢?
原先常年待在赵家村里的小姑娘,虽说赵家村里的教育相对不错,可也不能跟象州同知家比。
赵婉蝶才刚成亲没多久,对林家的事情估计都还没熟悉,小夫妻俩就被丢到了苏家。
苏家虽说人口简单,就老夫妻两个,但苏家老太太是不是有耐心有精力来教导赵婉蝶,谁知道?
窦荣能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觉得还好:“苏家至少人口简单,有娘帮衬,十五妹妹肯定差不了。”顿了顿,他更小声说道,“总比嫁进我家来要好。”
窦家镇守边关,常年作战,男丁随时面临死亡。
为此,窦家男人几乎都是妻妾成群,就一个目的,多生儿子。
妻妾多子女多,家宅没一刻安宁的。
窦荣从小养在宫中,年纪大了点就几乎独自住在神都的镇国公府,身边关系清清静静,回到凉州的镇国公府之后,最不适应的就是家里一堆事情。
想到自家的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窦荣对赵淩保证:“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管家,咱们自己家绝对没有那些事情。”
赵淩:嗯?赵四夫人这么主动?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赵瑞瑞 真的恋爱脑,……
送走了客人, 新家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称呼。
原先两人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直到今天家里的仆佣看到他们依旧一个口一个赵四郎、窦六郎的称呼,把小夫夫叫得宛如两家人。
刚才家里长辈们在, 倒是违和感不强。
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股子别扭劲就冒了上来。
外头下人们正在收拾宾客们留下来的各种琐事。
两人直接回到卧室。
窦荣先把赵淩放到靠窗边的榻上, 给他脱了鞋子让他趴着, 自己又折回去关了房门再进来, 拎了一张凳子坐到赵淩身边,一边给他按腰, 一边问:“咱们算是分家单过了,不能按照原先在家里的叫法了。”
像赵骅和赵王氏这种分家单过的, 在家里自然称呼老爷夫人;而不是按照赵骅在家里的排行叫赵五郎和赵五夫人。
要是两人娶妻分家,那称呼很简单, 还是老爷夫人这么来就成。
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且也没有什么真正谁主内谁主外的讲究, 两人私底下说说是情趣, 公开称呼其中一方为夫人,并不妥当。
窦荣这种级别的高手,精通人体结构,能够精准把握自己的力度, 把赵淩按得浑身松散。
听到他的话, 赵淩打了个哈欠才说道:“叫你大爷,我二爷?”想到那句“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他就忍不住闷笑起来,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窦荣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但看他笑成这样就知道这称呼不行:“改一个。听起来像兄弟。”
“豆豆耶?水灵耶?”被一下按到一个特别酸爽的点,赵淩一下闷哼了一声, 笑不出来了,“哎,就那里,特别酸。”
“你昨天晚上还叫我相公呢。”窦荣干咽了一下,想着特意了解过的婚前教育,勉强忍住。
赵淩趴着,看不到窦荣的表情,表示不信:“真的吗?我都不记得。你帮我回忆回忆?”
帮!
一定帮!
话出口却变成:“改天再帮。太医说了,我们这种情况,刚开始不能太频繁。”
赵淩有些失望,也知道是对自己好,只能把跑出颜色的思绪拉回正题:“叫窦爷,赵爷?听起来还是像两家人。”
“叫字?”窦荣提议,“翊老爷,瑞老爷?”
赵淩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叫法:“就叫这个吧。总觉得我们这年纪被叫老爷有点怪怪的。”
“翻个身?”窦荣问他。
“嗯。”赵淩在榻上慢吞吞翻了个身,然后伸长手勾住窦荣的脖子,拉过来亲。
洞房花烛夜记忆模糊,越想越亏。
赵淩决定补过。
他的豆豆咪,他的豆豆肌……嗷,不是,是豆豆的腹肌。
窦荣的自制力在赵淩面前不堪一击。
他原来就不太能抵挡赵淩,临近婚期都不敢见面,昨天晚上更是吃到了肉,面对赵淩的主动,瞬间溃不成军。
赵淩这次很清醒。
窦荣这次也有了一点熟练度。
赵淩充分暴露了自己纸上谈兵的本质。
窦荣则是贯彻一直以来的实干。
赵淩鼻尖都哭红了,收拾完躲被窝里不出去:“我不出去用晚膳。”
“嗯,我让人送进来。”窦荣一点都不想让人看到赵淩现在的模样,手上拿着一盒药膏,给赵淩翻了个身,“我先给你抹个药。”
赵淩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体质身上的痕迹是不是很难消?
难道窦荣还专门为了这个,找太医配了药?
这么有心的吗?
然后他就扭头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调:“你抹哪里?!”
窦荣目光暗沉,发出一声明显的吞咽声。
赵淩和他四目相对,感觉自己像是面对着一头饿狼,怂怂地慢慢转过脸,趴在枕头上,装没看到。
在抹药膏的时候,他身体细微颤抖,发出细微的轻哼。
装着药膏的瓷罐放在床头,发出轻微的声响,落在赵淩耳中却像是炸雷。
他感觉到空气中的窒闷,像是他在象州的时候,夏天午后雷阵雨前。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窦荣俯身吻住,像是被埋伏已久的饿虎扑击咬住。
窦荣感觉自己饿了很久,终于把心心念念的美食吞吃入腹。
他以为自己会感觉满足,然而等事情真正发生后,他发现自己并不如曾经想象中的那样。
更饿了。
肌肤相贴,四肢交缠。
赵淩感觉窦荣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开关,仿佛说着“不宜太过频繁”的窦荣来自另外一个次元。
两人不是女子,也就没有回门一说。
本来赵淩倒是想着要去赵、窦两家走走,但最后整个婚假,赵淩几乎都没出过房门,衣服都几乎没穿过。
幸亏现在没什么度蜜月的说法,七天婚假感觉像是死了一回。
不,死了好几回。
赵淩已经顾不上脸面,婚假最后一天一定坚持出房门。
窦荣不太乐意:“你待在床上,我给你端进来就好。”
赵淩看着拉开的窗帘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不要,我好几天没见到抹布了。”
窦荣的脸瞬间就阴沉下来:“和你成亲的是我!”
赵淩被他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
窦荣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看到他瞪大的眼睛,把人揽在怀里:“对不起,我不是……我知道你说和抹布成亲是开玩笑的,可是我……”
他担心在赵淩心里,自己比不上抹布。
他嫉妒一只狸奴。
他也觉得没必要,但控制不住。
赵淩下意识回抱住窦荣。
他本来以为窦荣是演出来的恋爱脑,没想到是真的?
他没有怀疑窦荣喜欢他,只是感觉以窦荣的性格,肯定是理智更多。
窦荣半晌没听到他的回应,心都慌了:“水灵,我……”
他感觉自己一瞬间好像分成了两半。
一半忙着解释,另外一半则忍不住想着,水灵要是不听话,不把他放在第一位,就把水灵关起来。
把水灵关起来才好呢。
像这几天一样,仿佛全天下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饥饿感得到一点点满足。
“不是,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赵淩皱眉,“抹布是我的狸奴。你也知道跟我成亲的人是你。你跟抹布计较什么?”
人真的会跟宠物争宠吗?
窦荣低头,对上赵淩的眼睛,喉结滑动了一下:“我知道,我的错。”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赵淩以为自己对窦荣已经足够了解,但这会儿却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豆豆领域:“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不让人说亲,就拿抹布当借口。”
窦荣疑惑:“我以为你那时候是没开窍。为什么不让人说亲?”
“因为我喜欢男的。”虽说上流社会私底下玩得怎么花的都有,但明媒正娶的男性几乎没有。
他又不想祸害人家姑娘,反正那时候年纪还小,能拖一阵是一阵。
窦荣想:真巧,我也喜欢男的。
然后他就忍不住笑起来,被赵淩亲了一下,笑得更高兴了。
“这就开心了?”
“嗯。”窦荣拉着赵淩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再亲我一下。”
“啾~”
胡天胡地闹了好几天,赵淩出门上班就跟放风似的,到了翰林院干劲十足,直接跟聂院使说了收拾藏书室的事情。
聂院使惊叹:“你……真要搞?”
年轻人这么勇的吗?
“对。您看看您家里有没有愿意干这个活的,我这儿先登记一下。”以前他干这个事情,得跟人报备一下,现在他是直院,自己通过就行。
这会儿跟聂院使说,是为了那五十个临时工名额。
聂院使一时间还真说不出具体名字来:“这我得回去问问。”
“行。您看我给您留五个名额够吗?”
“够了。”他感觉自己用不了那么多。
赵淩见聂院使没别的需求了,就在翰林院里转悠了一圈,把这个事情说了一遍。
很快就有人报名。
翰林院这种清水衙门,品级低一些的官吏生活并不宽裕。
虽然他们知道这活不好干,但这种工作起码比给书肆抄书要强。
赵淩很快就得到了五十个临时工,排好了班,又去借了几个做事细心的宫人,过来帮忙打扫。
加上翰林院原有的校书郎等官吏,趁着秋后天气晴朗干燥,开始一点点整理起来。
藏书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先被搬了出来,匠人们对里面房屋的情况进行了测试和修缮。
房屋问题不大,顶多有一些门窗闭合方面的小问题。
匠人们三两下就解决了,又重新检修了一下屋顶。
宫人们把空荡荡的藏书室打扫干净。
牛车从工部的库房里拉来一个又一个大书柜。
书柜太大,琉璃门担心碎,是另外装的。
十来个木匠忙活了好几天才把书柜装完。
赵淩觉得他们是故意想多蹭几顿饭,才如此效率低下。
临时工们这段时间可忙坏了。
每一册书和卷宗都要打开检查,有没有发霉损坏。
如果没有,就抄写目录归档,按照赵淩教的办法放到指定位置。
除了最近几年的书籍之外,其它书籍多少有些损坏。
尤其翰林院里还有一些前朝的东西,更有前朝收藏的前前朝和不知道前前多少朝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放在箱子里,平时压根都不会去翻阅。
有些箱子打开的时候,书都已经碎掉了。
这种严重损毁的书,只能先搁置起来。
发霉的书是最多的。
临时工们在粗略地清理完成后,干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抄书。
赵淩又从在吏部门口等待补缺的同进士中,选了十个人过来校对。
等待补缺的人除了名次较低的同进士之外,还有一些因为疾病或者丁忧等原因暂时离开岗位的,现在回来想官复原职基本不可能,只能等待有合适的空缺。
这些人多半没什么关系,属于人微言轻。
赵淩给的哪怕是临时工岗位,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他们这些临时工校书郎,和那些整理书籍的学子们一个月做六天不一样,他们的工作时间是跟着翰林院来的。
待遇虽然只有银钱,没有禄米之类,但折算下来和翰林院的校书郎到手的差不多。
不算多,但够他们在神都过日子,至少比之前干等着只花钱强。
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们借由这个机会可以认识很多人,搭建起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
别看翰林院是清水衙门,但因为翰林院是实际上的皇帝秘书,各种信息集中,经常有其他各部的官员往来。
有时候说不定一个职缺,只是别人的随口一句话呢?
不说别人,就说雇佣他们的顶头上司赵直院。
他们要是表现足够好,给赵直院留下一个好印象,高的官职不去想,一个九品、八品的职缺肯定不难。
出于各种各样的考量,临时工们工作效率极高,让原先翰林院里多少有些磨洋工的老人们产生了紧迫感,跟着卷起来。
翰林院这么大动静,在神都办公的几个衙门不管宫内宫外的,几乎都找借口过来围观。
他们主要看的是带琉璃门的书柜。
别说,这么一来,书确实不容易落灰。
老鼠进不去,也不容易损毁。
顾潥都忍不住过来看了看:“这是都弄好了?”
赵淩带着他走:“还差得远呢。到明年不知道能不能弄好。”他示意顾潥看书柜里一高一低两个打了孔的暗格,打开露出里面的两个小纸包,拿出来打开,“这个放在下面的是竹炭,能够吸水防潮。用一阵之后要是受潮了,可以放太阳底下晒干再放回去,或者干脆换新的,这个便宜。放上面这个是樟脑,能够防虫防霉。我写信回去让我大堂姐帮忙从樟树里提取的。这个成本比较高,放久了会慢慢挥发。这么一块大概够用一年。”
“这么瞧着倒是干净。”顾潥对焕然一新的藏书室表示满意,然后对赵淩小声道,“瑞瑞要不要看看先生的库房?”
“看!”富先生是想让穷学生到库房里看中了什么随便挑吗?
顾潥就把赵淩带到自己的库房。
超大!
超乱!
顾潥拍拍他的肩膀:“瑞瑞顺便把朕的库房也归置一下,人手找李伴伴要。以前你爹就帮朕管库房,现在你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这种子承父业,不要也罢!
赵淩忙完一天,出来就跟如今在羽林军里当中郎将的窦荣一起回家。
现在上班早,下班也早。
除了少数需要值夜的岗位,考虑到防火等因素,基本不存在夜班。
像今天这样,两人申时下班,太阳还有点暖和,直接慢慢散步回家。
住得近就是好。
“周围的树都秃了。”赵淩指了指前几天还金灿灿的银杏树。
“常妈妈说市面上有许多卖烤白果的。”
“白果不能多吃。”微微烘烤后的白果糯叽叽,赵辰很喜欢吃,“草莓就可以多吃!”
这次赵英娘一家举家搬来,竟然带了几盆草莓。
不是赵淩上辈子吃的那种市售的经过无数人工培育的草莓,而是梁州野生白草莓,个头小,但产量不低,口味酸甜。
赵淩搁花房里专门划了一片区域种,希望草莓大量繁殖。
窦荣也喜欢吃草莓:“想多吃也没有。”
草莓总共就那么几棵,刚开始能吃没几天,一天也就能摘上十来颗,还得给慢慢和点点吃上一点。
两人都对草莓的数量稀少表示遗憾。
“等明年我们就有吃不完的草莓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培育出个头大大的草莓。”
窦荣看着走在围墙上个头大大的狸奴,对赵淩充满信心:“一定可以的。”他伸手朝大黑狸花招呼,“虎先锋,下来!”
虎先锋看了一眼窦荣,把脑袋扭向院子里,跳了进去。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发出猫猫们不可描述的声音。
“这是谁家?”
“应该是刑部赵尚书家。”
嗯,很刑。
“我们在这儿等吗?”
“那不然进去等吗?我们不能一走了之,不然以后生了小狸奴,怎么找人家要?”
“应该不会让我们进去吧?”
“不知道能生多少只?赵尚书要是不要的话,我们可以都养起来。家里地方大,抹布和咪咪的岁数大了,已经抓不动老鼠了,靠虎先锋一只抓不过来。”
“它有什么抓不过来的?它都有空出门,上老丈人家。”
“……虎先锋应该不会被打吧?”
“应该不会。”
两人正说着,一顶轿子经过他们身边,里头的人掀了帘子探头问他们:“窦翊、赵瑞瑞,你们俩个鬼鬼祟祟在老夫家墙根底下干嘛呢?”
怎么同样是单字,窦荣人家就规规矩矩叫窦翊,他就非得叫叠字?
被这些老大人们瑞瑞、瑞瑞地叫,感觉还不如水灵听着像字。
赵瑞瑞不高兴,就笑道:“哦,我家狸奴跟您家做儿女亲家。等过几个月生了小狸奴,您都给我。孙子孙女我都养。”
原本笑呵呵的赵尚书立马变脸,让轿夫把轿子放下来,掀了门帘走下来,刚想说没听到什么声响,就见一只溜光水滑的大黑狸猫蹿上墙头,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赵瑞瑞还刺激他:“亲家公,别着急。您看怎么个下聘法,咱们商量着来。”
赵尚书大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公然闯入民宅,欺辱良家女狸,依律当……”
赵瑞瑞不理他,还催促:“我看看我们家儿媳妇长啥样。”
赵尚书只能带他们去看自家特别特别可爱的黄狸花。
真的特别可爱。
猫猫的花色可能相似,但每只猫猫的气质都不一样。
黄狸花叫金桔,小夹子音,会迎接主人,来来回回撒娇,瞧着就甜美可人,和大胖小胖完全不一样。
赵尚书特别得意自家的金桔:“我家金桔好看吧?金桔还只跟我亲……”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金桔跳到赵淩身上,一点都不认生地直接躺倒,露出肚皮:“喵~”
赵尚书:叛徒!逆女!
赵瑞瑞和窦荣被赵尚书赶出了门。
赵瑞瑞表示:“肯定是抹布更加可爱。抹布是狸奴仙儿,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抹布都十六了吧?”窦荣算了算抹布的岁数,感觉是个非常夸张的数字,“我还没见过谁家狸奴能养到十六岁的。抹布瞧着还不见老。咪咪几岁了?”
“也得有十四五岁了。”赵淩笑,“抹布本来就旧旧的,生下来就只有五成新哈哈哈。我小时候刚看到它,像塞在边上的一小团抹布。”
“你还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情?”他记得当初赵淩刚进宫的时候才三岁,那会儿抹布就已经是一只大猫了。
“记得一点。”全都记得是不可能的,印象深刻的有一些。
虽说他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婴儿时期器官其实还没发育好,视力模糊,又嗜睡,天天傻吃猛涨,像是要把上辈子缺的觉给补回来一样。
“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见到我?”
“记得啊。”赵淩拉着他的手大力晃了一下,“小哥哥好高,小哥哥好棒,小哥哥举高高~”
窦荣就问他:“喜不喜欢小哥哥?”
“喜~欢~”
窦荣听得心花怒放,晚上还不停追问他喜不喜欢。
赵瑞瑞恍恍惚惚地看到蜡烛熄灭,身上的小哥哥似乎变成了白毛大老虎。
好看是好看,喜欢是喜欢,就是太凶了。
桃溪巷两边的树叶子掉光之后,似乎一瞬间就入了冬。
赵淩本来还想着休沐了回一趟赵家,结果他人还没回去呢,赵王氏就带着人过来玩了。
“还是你这儿地方大。”
赵淩给她摘了个草莓吃:“你就是看中我这个花房了。”
赵王氏吃之前皱眉:“丁点大的果子,还不够塞牙缝的。”吃完眼前一亮,“多摘一点,我带回去慢慢吃。”
赵淩就给她看可怜巴巴的几棵苗子:“我让葛家商队从梁州给我带了,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带回来。想要敞开了吃,最快也得明年三四月份了。”
赵王氏有点小失望,很快就让许娘子把带来的账本放到花房桌上:“跟你说正事。快年底了,该结的账结了……”
“好。”赵淩算赵王氏铺子的供货商,另外提供菜单还算分红,其中的账目每年结一次,“今年结账这么早?”
“不早了。对了,今年我和你爹打算回老家过年,你们要一起回去吗?”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认亲? 假期
“怎么想到要回老家?”赵淩自从有记忆以来, 都没见过爹娘回老家。
倒也不是他们不想回去,而是回家路程太远。
路上来回就两个月,一般年假就不到一个月。
赵骅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没法一走就那么长时间。
赵王氏解释:“这不是很长时间没回老家了。这次你成亲, 老家兄弟姐妹们都来了, 你爹想你爷爷奶奶了, 就跟陛下告家要回去。你大嫂最近害喜好多了, 让赵辰陪着在家安心养胎。我们过年回去一趟,回来也能看顾着她生孩子。”
赵淩觉得回老家也可以:“我问问豆豆有没有空。”正好他带新媳妇回老家。
赵王氏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窦荣忽悠了, 对这门婚事有些后悔,但现在小夫夫俩新婚燕尔的, 她也不好说什么,就说:“行, 你问问。”
问的结果是,窦荣特别愿意跟着回老家, 但皇帝不愿意。
“你们俩看看今年都请了多久的假了?还一次就请三个月, 像样吗?”
赵淩仔细想了想:“可是我事情都会安排好的啊。”
他手头没什么紧要的事情。
藏书室的整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现在做事的临时工们都已经上手了,不需要他再一直盯着。
剩下的就是一些翰林院的日常工作,一多半都是他从聂院使手上接过来的, 到时候再还回去就是了。
哦, 陛下的私库还没整理好。
但那又不是他的问题,是柜子没做好。
就陛下私库的那些量,工部那边的作坊怎么赶工也得明年才能做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在也没用。
算来算去最重要的工作反倒是当御书房石狮子。
御书房难道还差个摆件?
哦,石狮子偶尔要口吐人言……不是,是有时候君臣们会问他, 感觉跟小时候他们给他布置功课一样一样的。
赵淩看着顾潥:“学生总得带豆豆回老家啊,总得把他的名字写到族谱上去吧?”
成亲了是该带新媳妇回老家。
名字入族谱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顾潥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又觉得给赵骅四个月的假批多了,看了一眼赵淩:“你们只有三个月假。”
赵骅四个月的假期,是因为赵骅那么多年兢兢业业都没回过老家。
赵淩这种上任之后一多半时间跑在外面的,不配有那么长时间的假期。
“噫……是,先生。回来学生给您带好吃的。”赵淩高兴了,开始哄人。
顾潥嗤笑:“朕又不是小孩子,还给朕带好吃的。”
“那您给太子殿下带什么好吃的,学生给您带过去?”
顾潥哼哼:“太子过年就回来了,还用你带去什么?”
“哦,那过年的时候学生让庄上给您送一头猪来。”先生不要,学生也得送。
别的东西顾潥不缺,但红烧肉能有谁不爱吃?
顾潥不客气地点单:“才一头猪?鸡鸭鹅什么的,也多送一些来。”
“好的。”赵淩觉得无所谓,反正自从他的养殖业上了规模之后,就一直往宫里送。
皇宫一直是他庄子的重要客户。
有几个御厨还是他家常妈妈的徒弟。
不过作为年礼的东西不能算钱。
切~京城阔少有的是钱。
赵淩自己写了假期条子,让他的陛下先生盖了章,自己拿去翰林院和吏部报备。
十一月底,赵淩就带着窦荣一起,跟着赵家的队伍一起上了客船。
赵辰得留在家里陪怀孕的妻子,到码头给他们送行,对赵淩说:“放心吧。你家花房里的草莓我会替你吃掉的。”
赵淩:“……”果然熊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你得打得过慢慢才行。”
他大哥这样的,慢慢一脚能踹飞三个。
他和窦荣不在家,慢慢怕是要把草莓苗都吃掉。
葛家最近几年开始拓展客运业务。
像从神都到象州的热门水路,赵淩回乡考试那会儿,还是坐的货船,这会儿已经有几艘专门的大型客船了。
客船不是单独一艘,是跟着一支船队一起走。
船队内的船不止葛家一家,由几家关系不错的商号一起组成。
每艘船上都有许多膀大腰圆的练家子日夜巡逻。
赵淩天天在傍晚泊船后,拿着钓竿钓鱼,第三天就冻感冒了,只能老老实实躺在船舱里,等回到赵家村养了两天才算是好全,然后就又去钓鱼。
窦荣只能陪着他,把赵淩一次钓上来的两条小鳑鲏摘下来给抹布和咪咪吃:“不是说象州这边的鱼很大吗?”
“那得去外面的湖里钓。那边水深,连着河,鱼大。村子里的水太浅了。”赵淩把竿子甩出去,打了个哈欠靠在窦荣肩膀上,“明天开祠堂,让老族长把你名字写上去。”
窦荣微微一笑:“嗯。”
赵淩小声抱怨了一句:“明天大日子,你今天晚上别闹,早点休息。”
人一闲下来,就有特别多的时间娱乐。
赵淩觉得窦荣的娱乐方式太少太单一了,哪怕他把单一的娱乐方式换着花样玩也不行。
窦荣就低头在他耳边小声抱怨:“才吃了一顿饱的。”
这是实话。
之前赵淩的风寒好得断断续续。
明明不严重,可能是河上风太冷,也可能是船里面太潮湿,总之就是人一直不太精神。
一路上窦荣只担心赵淩的身体,压根没别的心思。
现在回老家身体彻底好了,就忍不住吃好一点。
赵淩耳根发烫:“那你也不能……”
两人说着私密话,村里的小孩儿们呼啦啦跑过来,呼啦啦跑过去。
赵淩干脆收了鱼竿。
窦荣把桶里的鱼挑了挑,太小的拿出来放回河里,剩下的带回去:“让常妈妈做炸小鱼吃。”
炸小鱼的食材很容易得,就是处理起来麻烦,还费油。
炸过鱼的油也不能用来炸别的。
除了过年没人愿意做。
一盘炸小鱼,几杯小酒,赵家一群老少爷们就能从中午吹到傍晚。
几名族老红着一张醉醺醺的脸,还得家中子侄过来把人接回去。
窦荣也是红着一张脸被赵淩接回去。
他倒是没喝酒,而是被村里的小孩儿们缠着学打拳。
教孩子们打拳,比自己打拳还累人。
完全不知道一群马步都没扎稳的小屁孩,怎么有胆子拿着棍子往人脑袋上敲,一个错眼又不知道上哪儿拿了一把柴刀,把窦荣硬生生吓出一身汗。
村里学堂教的一点拳脚功夫,还是当初梓萱教的几手,已经被孩子们练成了广播体操,失去了对武功的向往。
好不容易村里来了一个正正经经的将军,大人们倒是有些畏惧窦荣高大的体格,孩子们可不害怕,一天天的缠着要学这个学那个。
大人们还会嘀咕两句两个男人成亲什么的,孩子们也不关心。
不过当大人们得知窦荣和赵淩的婚事是皇帝皇后都同意的,一辈子最远就去过县城的族老们觉得:“不愧是神都啊,那里的风气就是开明,是我们小村子没见识,太大惊小怪了。”
窦荣曾经预想中的,自己的名字上赵家族谱,被全村激烈反对,自己和赵淩大过年被驱逐出村之类的场景完全没有发生。
赵淩听他说完,忍不住笑:“族老们不守旧。村里人相信多听有见识的人的话。”
什么人有见识?
谁家赚的钱多,谁就有见识。
谁读书多,谁就有见识。
谁家的官当的大,谁就有见识。
皇帝必然是全天下最有见识的人。
皇帝都认可的事情,那肯定是对的。
之前赵淩和窦荣大婚的时候,族里面也去了人,在神都深度游了一把,对两人的婚事更加肯定。
大道理他们不懂,好生活是摆在眼前的。
第二天开祠堂,村里人都很郑重,族长把窦荣的名字写上族谱。
窦荣作为赵家的一员跟着一起祭祀赵家的祖先。
祭祀完成之后,赵家村就开始正式进入过年的节奏,各种走亲访友。
不少人特意从县城甚至州府过来拜年。
赵淩和窦荣都对这种富在深山有远亲的状况习以为常。
他们在村里住了十来天,就去了泸阳县城居住。
赵老爷子和老夫人也跟着一起去,看到赵骅和赵王氏住进正房,两个老人家还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赵淩。
赵淩注意到了,对两人呲牙笑了笑。
窦荣也跟着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跟着赵淩去继续走亲访友。
两个老糊涂,还不知道自己老糊涂。
先前让自己大糊涂蛋儿子占了赵骅和赵王氏的宅子,还把小妾当夫人,放着有出息的大儿子大女儿不去亲近,反倒是娇惯两个脑子不好使的小儿子。
赵静、赵学两个他也见过,属于烂泥扶不上墙。
进学那么多年,背书都背不明白,连个最低一级的县试都考不过,白瞎了那么好的资源。
这会儿还跟赵淩说悄悄话,让赵淩在老家找个姑娘生孩子,生了之后养在老家,等孩子大一点了,认作养子。
呵。
别提赵淩压根就没这个心,就算有,也被他榨干了,有心无力。
赵淩熬不住窦荣的压榨,在泸阳县待了没几天,就带着窦荣去了象州府城,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天天不是请曹家的人过来,就是去外祖父王家做客。
王家舅舅们不像管家几个儿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对老父亲住在女儿女婿家那么长时间非常不满,进而对赵淩……不敢不满。
王家舅舅们和王延一脉相承,做学问做生意都还行,但做官是真的不怎么样。
窦荣属于武官体系,哪怕官至四品,还有个国公祖父,他们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赵淩这个翰林院直院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翰林院!
“我不是在翰林院里做学问,就是管一些日常杂务。”校长属于行政职务,不负责具体教学,更何况他一个校长助理?
哦,不对。
翰林院不能算是学校。
赵淩思维跑偏了一瞬,又被王家舅舅们对翰林院的各种问题给拉了回来。
赵淩给他们讲翰林院里藏书室原先的乱七八糟,给他们祛魅,他们不信。
“那让表哥表弟们考进翰林院里来,来了就知道了。”亲眼看看嘛,不都什么都知道了。
原本津津有味听着的王家兄弟们没想到话题还能转到他们身上,纷纷告饶:“我们怎么考得上一甲?”
能够考个二甲靠前的名次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淩就问他们:“那你们不想在翰林院里做学问吗?”
想!
怎么不想?
谁不想在翰林院里做学问!
“我们想有用吗?”真当一甲那么好考呢?
一甲除了自身过硬的学识,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像赵淩考的那一届,对于争夺一甲前三就很不友好。
就这,还是意外通过“非战斗减员”,减少了一个米希。
被罗侍郎看好的侄子罗翰池,连一甲都没进去,绝对不是因为他的个人实力不行。
他比沈兰就输在年纪上。
但是年长年轻哪个更有优势也不绝对,和主考官的个人意向有关。
有些考官觉得年纪大的稳重,但是像这一届的考官们都觉得年轻的更好培养,能干更多的活。
王延致仕之后脾气越来越像个小孩儿,在神都的交际圈换了之后,也不像以前那么古板了。
听到孙子们这么说,他就两眼一瞪:“想想有什么不可以?你们怎么能连想都不想呢?瑞瑞都敢想考状元呢,不是被他给想上了吗?”
赵瑞瑞小声逼逼:“……我也努力的好不好。”
王家一个表兄不明白地看向赵淩,疑惑:“你的字不是水灵吗?怎么改成瑞瑞了?听着倒像是小名。”
赵淩不得不再解释一遍:“不是,水灵是小名。瑞是我的字。”
王表兄皱眉:“你小名不是淩儿吗?”
“水灵是陛下给起的,外人……”想想窦荣也一直这么叫自己,改口道,“原先宫里面的人都这么叫我,后来别人也都跟着这么叫。”
“哦。那爷爷怎么叫你瑞瑞?”
赵淩喝茶掩饰尴尬:这不得问你爷爷,问我做什么?
王延压根不搭理他们的偏题,说道:“你们几个小子闭门造车没用,得多出去看看。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现在的学问别说比不过你们小姑父和表弟,连你们小姑姑都比不上。”
他想让赵王氏专心搞学问,什么小学堂教材的课本确实可以编,但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做大学问上面,而不是把精力放在那些家务上面。
王家男人们是知道赵王氏学问好的。
以前赵辰和赵淩回来考试的时候,赵王氏给准备了一份考前资料,就被王延给没收了,赵淩后来还是重新抄了一份带回去的。
后来赵缙和赵茂他们回来考试的时候,赵王氏为了表示一碗水端平(给赵淩开小灶的事情暴露),同样给各准备了一份考前资料。
两份资料出自同一个手,还按照孩子们不同的性格和写作习惯准备。
在神都,赵王氏还准备了孩子们参加会试和殿试的参考资料。
这些资料,王家男人们都看过。
他们还看过王延这次带回来的一些赵王氏编的书。
让他们跟赵王氏比学问,这不是欺负人么?
他们家有谁的学问比得上赵王氏?
一群王家男人们敢怒不敢言。
小孩子无理取闹,大人能打能骂。
老小孩无理取闹,他们不被打不被骂就不错了。
赵淩在王家蹭了一顿饭,就想拉着他的外公外婆一起逛街。
王延十动然据:“不行,我们得睡个午觉。你们自己去。”
林氏也笑着拒绝:“你们俩自己去玩。”又问,“你爹娘什么时候过来?来了住家里吧,我让人收拾屋子出来。”
“应该得过两天,大概会来过上元节。”过节嘛,肯定府城更热闹,“还是住家里吧。外婆您别忙了。”
自家小院虽然简单了点,房间都是现成的,短暂住一下问题不大。
王家宅院虽然大,但王家人口多,住得并不宽裕。
赵王氏和娘家的感情也不深厚。
赵骅和赵王氏过来,说不定还会带赵家的人一起过来,住王家不方便。
出了王家的门,窦荣问:“困不困?要不要也回家睡个午觉?”
中午吃得不多,赵淩感觉还好:“你困吗?”
“不困。”
冬天日头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赵淩想去逛逛街。
街上一片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两人穿得好,身边又没个下人护卫跟着,逛了一条街,抓了三个贼。
小贼当然不可能只偷他们两个。
赵淩和窦荣小时候就在上元灯会的时候抓过贼,这会儿属于重操旧业。
两人本来想把小贼交给巡街使就完了,但在巡街使的请求下,去一趟衙门作证。
巡街使还拿起铜锣吆喝:“都看看谁东西掉了?这儿抓到了小偷,丢东西的跟着去衙门看看有没有!”
铜锣敲了三遍,加上人们的传播,很快就有一群人跟着一起挤到了衙门。
三个小偷,用不着开堂审理,但劝退不了凑热闹的民众。
赵淩和窦荣跟着进到厢房。
象州知府认识赵淩,立马让人给赵淩和窦荣搬来座椅。
三个小偷先不审问,让人直接把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搜一遍,很快就搜出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有荷包、钱袋子、玉佩之类,也有糖块、糕点、帕子之类的小物件,还有一些偷东西的小道具,像是镊子、铁丝什么的。
东西先拿到一边放好,再请了丢东西的人一一进来,描述自己丢失的物品,核对无误后,登记摁手印归还。
整个过程花不了多长时间。
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遗失物品,也不一定是被这三个贼偷的,也可能是自己掉的。
没找到也没办法,他们只能在衙门这里做个登记,如果后续找到的话,会让人通知来领取。
这些失主可以走了,三个小偷却还不能走。
衙役们还得去搜查他们的住处,继续审问更多的贼赃以及销赃渠道等等。
赵淩和窦荣作为人证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和知府道别离开。
两人出衙门的时候,看到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
走过了一段路后,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往后看去。
一个脚步匆匆的青年突然停住脚步,大概没想到自己跟踪人被人当场抓包,尴尬地红了脸:“抱、抱歉。我是刚才的失主之一,多谢你们帮我抓到了小偷。我是清江县宋家村的宋燕,宋贵是我父亲。我看你跟我家人长得有几分像,我原先有个大姐,走失了,闺名巧娘,不知道、不知道……”
窦荣认真看了看青年的长相,还真的和赵淩有三分相像。
但怎么说呢?
赵淩本身就长得极好,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以及从小在富裕环境里养出来的气质,如果是一般人,压根不会把赵淩和眼前这个二十五六岁书生打扮的青年联系到一块儿。
这青年穿着像书生,但气质上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窦荣和赵淩这样从小就在宫里面长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青年头脑的苍白和眼中的算计。
赵淩倒是无所谓承认不承认的:“你要真是清江县宋家村宋贵的儿子,回去好好问问你爹和你娘干的事情,再想想是不是要找我认亲。如果你非得提醒我还有这门亲戚,我们也可以走动走动。走失?呵。”
宋燕被赵淩这么一看,顿时觉得遍体生寒,看着两人的穿着打扮,又舍不得放手,壮着胆子问:“我要如何联系你?”
“知府认得我。”赵淩有些意外他还有这胆子。
宋燕心想,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那大姐一定是嫁给了好人家。
他就说能在知府大人面前坐着的,肯定是了不得的人。
不管家里面做了什么,瞧这公子的模样,他大姐肯定嫁入了富贵人家。
那他有什么不敢认这门亲的?
再说了,错事是他爹娘做下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自己能有一个连知府都得给面子的外甥,宋燕的眼里几乎冒出绿光,脚步飞快地去车行雇车返回清江县。
赵淩依旧跟窦荣去逛街,不等他问就解释:“我娘叫碧荷。嗯,碧荷是我嫡母给重新起的名字,原名叫宋巧娘,是宋家村地主家女儿。母亲死了,被后母亲爹卖到青楼,在人牙子那儿被我嫡母看到了,就买回去当丫鬟,带着一起陪嫁做通房,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就是他生母的一生,简单、坎坷又短暂。
窦荣不理解:“地主家……养不起一个女儿吗?为什么要卖掉,还是卖给青楼?后母如此做,亲爹不管吗?外家也不管吗?”
赵淩叹息:“谁知道呢?人怎么能理解畜生的想法?”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不由己 赵水灵:我……
赵淩觉得, 只要宋家心里面有点数,就该装成小透明,起码自己在象州的这段时间里尽量装自己不存在。
这也不难。
毕竟宋家在象州府的清河县, 两地交通按照现在的水平, 骑马都得两个时辰。
所以在上元节当天, 他看到找过来的宋家人, 是真的无语。
他真的没法理解畜生的想法。
“大外甥!”宋燕看到赵淩, 简直欣喜若狂。
他回去之后,跟父母说了见到宋巧娘的儿子, 着重描述了赵淩的衣着是如何华贵,如何同知府平起平坐。
宋贵夫妻果然和宋燕一样的想法。
不管他们做了什么, 结果是好的。
甚至他们觉得,没有他们把宋巧娘卖掉, 哪来的赵淩的锦绣人生?
再说,宋贵再怎么说都是宋巧娘的亲爹, 有着生养之恩。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就算他把宋巧娘卖了又怎么样?
天底下卖儿卖女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宋家人一番打扮之后,兴冲冲就到了府城,直奔知府衙门。
通报的小吏进门来说是赵淩的外家,知府还觉得奇怪:“王长史来就来了。”
王延虽说致仕了, 但老头到底在象州多年, 进门让人通报就有些奇怪,更别说报的名号是赵淩的外家。
然后他就看到一家子不认识的。
哦,其中有个青年看着有点眼熟。
“你不是上次在街上被偷了东西的苦主?怎么说是赵直院的外家?”
别说, 还真别说,眉眼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
只不过比起赵淩那样犹如绝品瓷器的样貌,眼前这几个仿佛是什么土窑里烧制出来的劣质仿品。
宋贵赶紧说道:“长女年幼时走失, 多年寻找一直没有踪迹,如今见到了长女的儿子……”说着,他掏出帕子掩面哭泣起来,像极了一位忧心女儿的老父亲。
知府只是冷笑:“哦。你怎么知道那是你长女的儿子?你长女在何处?”
宋燕急忙说道:“我问了赵……直院,他说自己母亲是清江县宋家村人,名字也确实叫宋巧娘。”
这一下别说知府了,就是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其他府衙官吏都在内心翻起了白眼。
谁家走失还能知道具体地址的?
退一万步,当初哪怕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分别多年,现在赵淩都已经活蹦乱跳在象州府了,要是想认亲,早就自己去宋家村了,还用得着他们找过来?
知府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绝对不是对民情一无所知的人。
对这些人能干出什么事情,心里面一清二楚。
赵淩是赵家庶子,嫡母是王家女。
只看这两点,中间有多少“故事”,他都能想出八百种。
真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肯定不至于闹到他这儿来。
瞧这家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过不下去的。
知府让他们留下姓名,答应帮他们找人,随即就将人打发了,打算让人调查一下其中的原委,看看能不能卖赵淩一个人情。
好巧不巧的,今天赵家一家到王家来。
王延作为曾经的象州府长史,又不差钱,购置的宅子就在府衙附近。
宋家人出了府衙,赶巧就碰上了赵家人,自然就见到了其中的赵淩。
他们冲到赵淩面前,被窦荣一挥手就拨开了,就跟拨开一只小猫小狗似的。
宋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宋燕没脑子多想,只是一脸激动地继续冲着赵淩喊:“大外甥!我把你外公外婆带来了,我是你舅舅啊!”
赵骅小声询问:“这谁?”
赵淩的外家是王家,哪里冒出来的外家?
赵王氏倒是想明白了:“应该是碧荷的……亲人。”
她当初在王家被深深影响,一心想找个跟自己一条心的绝色美人来拉拢未来夫婿的心,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
人牙子给她带来了几个,她都不满意。
姑娘们倒不是不够漂亮,而是脑袋空空的,一看就容易被人忽悠的不知道谁是主人。
她是要培养成心腹的,可不是培养一个随时会背刺自己的傻缺。
她的价钱给的好,宋巧娘当时被卖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得出长相的出众。
人牙子当时被特意交代要把宋巧娘卖到青楼,但人既然已经被买下来,去处和卖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赵王氏给的价钱好,人牙子自然是先把人带到她这里。
要是赵王氏不满意,那到时候再卖去青楼也没什么损失。
宋巧娘当初母亲在的时候,请过女先生,在家上过几年学,人长得漂亮又懂规矩,被赵王氏就留了下来,改名叫碧荷,之后成为自己的陪嫁丫鬟,一起去了赵家。
宋巧娘被卖的时候年纪不大,但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赵王氏当初还是王家一名庶出的姑娘,听了宋巧娘的经历后虽然也感到气愤,但也没能力做什么。
后来她常年在神都生活,加上碧荷没几年就去世了,只是跟赵淩简单讲了讲她的事情。
现在她看到宋家人竟然敢腆着一张脸,声称自己是赵淩的外家:“呵。说自己是我儿的外家,当我武州王氏是死绝了吗?”
宋家人兴奋的表情顿时一滞。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陌生女人跳出来说自己是赵淩的娘。
在他们的简单思维里,赵淩有大出息,就是宋巧娘嫁给了大户人家。
至于宋巧娘一个被卖掉的没背景的小姑娘,在大户人家是什么角色,他们从来没考虑过。
想也知道这样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成为官宦人家正妻的。
赵王氏最恨别人跟她抢孩子。
以前太后跟她抢,她抢不过也就算了,现在宋家也敢跳出来。
宋家算什么东西!
赵淩眨了一下眼睛,拉住明显怒气槽已经快蓄满的赵王氏:“娘,您快回去吧,这儿我来解决就好。”
“别生气,淩儿会解决好的。”赵骅好说歹说,把赵王氏拉进王家。
这次是赵王氏许久回一次娘家。
不管赵王氏对娘家有没有感情,面子情还是要做一做的,带了许许多多的礼物。
宋家父子几人看着一车车的礼物送进门,看得眼睛发红,心口发热。
想到要是认下这门亲,自己家也能有这许多礼物,对赵王氏刚才说的话瞬间抛诸脑后。
赵王氏刚才搬出来的武州王氏,对于一直生活在清河县宋家村的小地主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赵淩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让跟在身边的常禾去府衙借了一些衙役:“走吧,去宋家村。我瞧瞧我母亲以前生活的地方。”
宋家人这时候已经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宋贵说道:“你回家去自然是好的,只是带这许多差爷做什么?”
赵淩笑了笑,并不理会他,对窦荣说道:“走吧。今天怕是回不来逛灯会了。”
“无妨,我们以后可以再来。”窦荣肯定是要跟着的。
宋家村距离府城比赵家村近得多。
清江县的位置也好,同样位于泸江边上,却是一片平原,真正的水乡。
哪怕这会儿是冬天,田里也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麦苗。
同样是县城,清江县比起泸阳县要热闹得多,县城也大。
他们到的时候是半下午,因为是上元节,街道上人声鼎沸,街市上聚集了许多摊贩在叫卖各种商品。
窦荣看了看身边的赵淩,伸手握住他的手。
赵淩像是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迷茫地看着窦荣,随即听到马车外的声音:“到了?”
窦荣伸手拉住他准备掀车帘的手,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别难过,有我在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能有什么用,有一种无力感。
“我没难过。”赵淩是真的没难过,“我没有对母亲的记忆。”
毕竟是二世为人,上辈子他父母双全,不说宠爱有加,至少他不缺爱。
这辈子生母早亡,嫡母掌家,刚开始不说多疼爱,至少也没虐待,且处事公正。
父亲对孩子们也还算可以,不像别的家庭那样属于隐形人。
若是他没有被送去太后娘娘跟前,那他这辈子的目标大概就是平安长到成年,然后分家出去当个小地主,快快乐乐的当个富家翁。
他知道他生母的经历,但从来没有想过为她做点什么。
在窦荣的眼中,现在的赵淩却像是被极大的悲怆所笼罩,显得整个人有些苍白。
窦荣感觉自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说道:“清江县衙到了。”
窦荣微微松开怀抱,拉住赵淩的手:“要不,还是我来出面处理?”
赵淩没拒绝他的关心,笑了笑:“不用,你陪我就好。”
有个人陪着,他感觉好多了。
尤其这个人是窦荣。
两人相携下车。
县令已经带领县衙中的官员等在门口相迎,看到无比年轻俊美的五品京官,感觉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把人迎进了县衙。
赵淩的来意很明确,调查宋巧娘被亲父继母发卖一事。
遵循律法,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继父母,发卖子女都属于重罪。
只是这种事情,官府很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举官不究。
有些人家真的穷苦到要饿死了,实在没办法才把子女卖去给人为奴为婢,让子女好歹有口饭吃的,也没法真正处置。
其实就算是亲告,很多也不是苦主自己来告,而是苦主的亲人来告发。
苦主被发卖的时候通常年纪还小,在这个人均没什么法律意识的年代,苦主根本没意识也没能力来告。
甚至于让父母知道卖掉子女是有罪的这件事情,都没法让人理解,更何况接受。
现在人们普遍的认知是,子女就是父母的财产,父母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哪怕是已经成年的子女也是一样。
甚至于子女要告父母,那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甚至经历社会性死亡的。
对于未成年子女,父母更是想怎么做都可以。
宋巧娘什么情况,赵淩并不清楚。
但是就如同窦荣所说,宋家一个地主人家,肯定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儿,更何况女儿已经快成年。
哪怕是最“经济”的做法,也应该是将貌美的女儿养到成年后,许配给高门大户,做妾室也好,继室也罢,这样才能给宋家争取来最长远的利益。
只是把女儿卖掉,能够换多少钱呢?
宋家真的就缺了这点钱吗?
距离宋巧娘被发卖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也就是二十多年而已,很多人都还在世。
譬如说当初从宋贵夫妻手中买下宋巧娘的人牙子,譬如说宋巧娘母亲的娘家哥哥们都还活着。
人证物证都很好找。
事情也很简单。
宋巧娘母亲姓穆,是穆家的幺女,也是唯一的女儿,上头六个哥哥。
按理来说,穆姑娘这样的娘家,绝对不会被夫家欺负,哪怕穆姑娘早死,留下的女儿也不会被苛待。
但问题是穆姑娘太受爹娘宠爱,嫁出去的时候带走了大量的嫁妆,让上面几个哥哥非常生气。
等老两口一去世,就和这个妹妹几乎断亲,妹妹去世都没到场,更别说是看顾她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宋巧娘了。
穆家人第二天被带到县衙,述说着陈年旧事,语气用词都经过了修饰,却还是能够听到其中的怨气和委屈,以及对自己出现在县衙中的惶恐。
随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张穆姑娘当年出嫁时候的嫁妆单子。
赵淩从衙役手上接过清单看了看,递给身边的窦荣。
窦荣的第一反应是:就这?
再一想,这些嫁妆来自于这么一个小地主家庭,可能已经是半数家财了。
嫁妆单上的财物,加起来大概有个三四百两。
赵淩是知道这些钱的购买力的。
想想管博澹一个三品大员的孙女出嫁,给的压箱底的银子也就二百两,其它嫁妆加起来也不足一百两。
三百多两能够在神都比较偏的位置,譬如慈幼院附近买上一座小院。
如果是用来置办田产,清江县这里的水田肥沃,价格比较贵,一亩地大概在十五至二十两之间波动,看着只能置办上二十来亩水田不算多,但这些田地一年的出息起码足够养活一个宋巧娘。
母亲去世,舅舅不管,只剩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儿,只要这个女儿没了,那么这价值三四百两银子的财物,就能归宋贵所有。
不然的话,宋巧娘出嫁的时候,可以把母亲的嫁妆全都带走。
母亲的嫁妆由自己的子女继承。
穆姑娘不在了,那么她的嫁妆就归她唯一的女儿宋巧娘继承。
哦,对了。
“当初他们把我母亲卖了多少钱?”
人牙子一听,原本跪得还算端正的姿势,瞬间无法支撑,软倒在地。
谁能想到,他竟然经手了一名五品官员的生母。
“五、五十贯。”宋巧娘貌美且识字,年纪又是不大不小,适合带回去好好教导。年纪再大一些的想法太多的,反而不好教。年纪更小的容易哭闹。
综合算下来,人牙子给了个非常高的价钱。
当然,他卖给赵王氏直接就是一百贯。
这个价格对于当初的赵王氏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事实清楚,县令很快就断了案。
宋贵和继室牛氏犯卖子孙罪,杖三十。
宋家侵占宋巧娘财产,责令即日归还。
宋家手头哪里有那么多钱?
穆姑娘的钱财,这么多年早就被用得七七八八。
本来家里的开支没那么大。
不幸的是,他们家出了一个赵大伯赵复一样的人物,就是眼前的宋燕。
宋家作为地主家庭,家中男丁肯定是会送去学堂读两年书的,不说读得多好,起码也得认字,会算账。
到宋燕这个小儿子这里,一来父母肯定更偏疼小儿子,二来宋燕小时候表现得很是机灵,让宋贵夫妻认为小儿子聪明,就一心想供他科考。
考到如今的岁数,连个县试都没摸到边,钱财倒是花出去不少。
他还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玩闹,在府城充有钱人家少爷,让原本宽裕的一家日子过得紧巴巴。
现在的宋家,三四十两能拿出来,三四百两根本拿不出来。
他们也不敢赖账。
要知道如今的官员对于百姓拥有绝对的权力,父母官不是白叫的,可不是赵淩上辈子的人民公仆。
宋家人挨了打,也不敢叫嚣什么不中听的话,只能求官府宽限几日,给他们卖田筹钱。
宋燕这时候毁得肠子都青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的事情可以说全是他折腾出来的。
到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赵淩说的“走动走动”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哥哥们打死。
穆家人也非常忐忑,出了县衙的门,腿还是软的。
赵淩没马上离开,而是对清江县令说道:“劳烦您帮忙把我母亲的……财产,捐赠给本地的慈幼院。”
清江县令已经四十多岁,看着眼前还不到二十岁的五品京官,无比客气:“敢问令堂?”
无论是宋家人还是穆家人,没有一个问宋巧娘如今的情况,让他一个外人都觉得齿冷。
赵淩说道:“母亲早已离世。”
“节哀。”
赵淩淡淡一笑:“母亲能够离开那样的家庭,也是一桩幸事。”
清江县令把赵淩和窦荣送出县衙。
赵淩不想回马车上,跟窦荣说道:“陪我走走吧。”
“好。”
穆家人还在腿软,没走出去多远,看到两人走过来,期期艾艾地问:“小郎君是巧娘的儿子?不知道怎么称呼?”
赵淩一双天生带笑的眼睛看过去,声音也不大:“怎么?你们也想认我这门亲戚,好方便走动?”
穆家人比宋家人显然有眼色得多,一听这话,顿时连连摆手,只差给赵淩跪下了,话都说不出一句囫囵的来。
赵淩见状,觉得心里面一片茫然,也不想在街上转转了,直接回到马车上,跟窦荣说道:“回去吧。”
窦荣肯定没二话。
只不过这会儿回去肯定赶不上进城,他们只能在客栈里再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出发回了府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赵淩随便吃了两口,就重新回房去躺着。
他这幅样子,搞得赵骅和赵王氏都没心思出去玩耍。
赵茂更是指了指赵淩的屋子,问:“我去跟四哥说说?”
窦荣拒绝:“别去,让他一个人静静。”
他把离开这两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说:“水灵说他母亲能够离开那个家是幸事。”
“幸或不幸,不过是另外一种身不由己罢了。”赵王氏感慨,摆摆手道,“我也去一个人静静。”
宋巧娘这辈子没有一次自己的选择。
她被卖掉,被变成碧荷,被成为陪嫁丫鬟,并生下一个孩子。
如果她没早逝,那么活到如今,她应该能够凭借着赵淩,做一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可惜没有如果。
没人问过她的想法。
没人知道,没人关心。
窦荣看了看,说道:“爹,你和六弟出去逛吧。我去看看水灵。”
赵茂看人走了,拍了拍他爹的肩膀:“爹,你看翊哥,说着让四哥一个人静静,自己倒是过去了。”
赵骅被他拍得一愣:“他们是夫妇……夫夫,一体同心的,去陪着才是正常。”他看了看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你这是跟谁哥俩呢?”
赵茂莫名其妙,顺着他爹的视线看过去,嘿嘿一笑,把手拿了下来,突然说道:“我不羡慕四哥了。我娘虽然脑子有时候不清楚,至少人还在。”不像他四哥,娘都不在了。
家人虽然也疼爱,嫡母也待他很好,但和亲生母亲相比还是不一样的。
他小时候被书兰灌输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思想,伴随着踏出家门开始接触越来越多的人和事,懂得了越来越多的道理,知道了对错。
有些事情哪怕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慢慢的也能想明白。
赵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官职也好,钱财也罢,都是身外物。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活着,别的都好说。”
“嗯!”赵茂重重点头,抬手又哥俩好地拍到了他爹肩膀上,“爹,您给我点身外物呗?”
这次返乡,大哥三哥都不在,四哥自己有钱,五姐姐要备嫁也没跟着,他爹的私房钱应该能分他一点?
赵骅觉得小儿子的性格变化有点大,看来又一个到了逆反期。
平时明明瞧着挺稳重的一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颠颠的。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竹笋炒肉 考状元吗?……
府城的小院总共就五间正房。
没个自己的小院什么的。
赵淩回到自己房里发了一会儿呆, 见窦荣过来就往他怀里一窝,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院子里有吵闹的声音, 疑惑抬头:“我爹在打六弟?”
窦荣还没来得及回答, 就听到赵王氏的怒吼:“说了我想静静, 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保持安静这么难?”
好了, 这回变成赵王氏撵着父子俩打。
赵继一家出门回来, 脸上都带了几分喝完酒的红。
被下人扶着下马车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家人瞬间酒醒。
赵继心里面慌得一批,面子上还要做出哥哥的样子, 站在妻儿面前,劝阻:“有话好好说, 这是怎么了?”
赵游翻了个白眼:“你这声音比蚊子嗡嗡还轻。”他现在是有见识的人,对赵王氏追杀家里任何一个人都能保持冷静, “没事, 小婶婶抽他们两下就好了。”
杨氏眼睛亮晶晶的:“能抽啊?抽多重?”说着还去看赵继。
赵游想说什么,赵继感觉不妙,拉着杨氏就往屋里走:“弟弟和弟妹的事情,我们别掺和。我们还是计较计较儿子的婚事。”
赵游今年已经二十一了, 本来早该成亲的, 也是因为女方家里想把姑娘多留两年,到十八了再完婚。
人家是和曹先生在同一座书院教书的先生,姓徐, 家里就一个独生女,倒也没想着招上门女婿,而是要求以后老夫妻俩将来若有什么需要, 女婿得当儿子一样服侍老人。
甚至都没提将来生孩子姓徐。
这个条件是相当宽容了。
赵继和赵游都不是会算计到自己亲人头上的人,两家人谈着没什么问题,自然万事好商量。
这会儿,他们就从徐家回来。
赵王氏见他们,也不好再教训男人和孩子,把刚才随手从花瓶里抽出来的一枝腊梅插回去,拍拍手笑道:“让四哥四嫂笑话了。”
赵继和杨氏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杨氏倒是真有事情跟赵王氏商量,探头看了看赵淩那屋,问:“淩儿回来了没?”
“回来了。在屋里休息呢。”赵王氏说道,“有事四嫂您跟我说。”
杨氏是个爽快人,也不扭捏,挽着赵王氏的胳膊就往堂屋走,说道:“这不是我家这小子想着这段时间,抓紧把婚事办了。家里头东西都准备好了,就是想借这边房子用一用,给游儿出门子。”
赵王氏觉得这个话听着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还是赵继坐下后说道:“什么出门子?咱家生的是个儿子,出什么门子?”
“哎,反正也差不多。咱家不是在府城没什么宅子,让新娘子一路吹吹打打到赵家村得花多长时间?我们就想着分开办。在府城就让游儿去徐家住。那边布置新房。等回到赵家村,咱们再办一场婚宴,这样两边都省事。”
人两亲家都商量好的事情,赵骅和赵王氏没什么意见。
具体借给赵游成亲也不用多做什么,无非就是宅子布置一下,婚宴当天摆几桌酒席。
这些都由赵继和杨氏来操办。
赵王氏觉得无所谓:“这边地方会不会太小了点?”
“不会。这边吃饭都是坐方桌,不像神都那样分席吃。咱们家在府城也没什么亲戚,徐家那边的亲戚也不多,主要是请一些书院的朋友,堂屋里摆上几桌就够了。”
赵王氏觉得这么办会不会太简陋了点,但人家两家都不觉得有什么,她一个婶婶自然不好多嘴。
她要做的就是给新婚的小两口准备礼物。
回来之前她不知道这茬,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问了日期就定在一旬后,她赶紧去敲赵淩房间的窗户:“淩儿,出来跟娘去逛街!”
家里女儿们都不在,逛街队友就剩下一个赵淩了。
“哦,来了。”
赵家其他人就看着赵王氏和赵淩、窦荣一起,相携逛街去了。
赵茂一脸无语:“刚才谁说要静静来着?”
赵骅把小儿子搭到他肩上的手拍开:“少管你娘和你哥的事,我看你是闲的。游儿也过来,给你们布置功课。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将来要养家糊口,总不能媳妇娶进门陪你过苦日子。”
先前卢姨娘借着赵骅的钱,在泸阳县经营着酒楼和客栈,生意还算不错。
后来赵淩收了回来,经营权交给了大伯母田氏,又提供了一些菜谱,酒楼生意十分红火,甚至有不少府城的人专门跑到泸阳县去吃的。
这些经营所得被赵淩安排为赵家公中的钱,算是赵骅不能在老人家膝下尽孝的补偿。
留在老家的赵继也能从中分到一部分钱,加上赵家本身作为地主的收入,以及赵继和杨氏经营多年的茶园,他们的钱财肯定算不上巨富,但也不缺钱。
作为价格敏感型赵家人之一,赵继觉得没必要在府城买房子,反正赵游老丈人家能住得下。
就跟以前赵厦住他老丈人家一样呗,能怎么样?
他两个女儿都嫁人了,只赵游这一个儿子,将来的钱财肯定大部分是要给儿子的。
现在赵游还不知道将来待在哪儿呢。
要是赵游跟他大堂哥赵厦一样出去当官,那买了房子没人住不是亏了?
租出去也麻烦,难道他们还得经常过来收租?
再说要是赵游在别的地方譬如神都定居,那他们家的钱也没多到可以同时买得起两地房子的地步。
无论是府城还是神都,房价都不便宜。
赵游还想再挣扎一下:“小叔,我觉得我乡试没问题。真的,刚才徐先生都夸我功课扎实。”
他学习没一刻松懈,只过年这几天能稍微放松一下,马上就要成亲了,就不能让他分分心?
不能。
“徐先生什么水平,你小叔我什么水平?你看我能教出一个状元儿子,你想不想考状元?”
赵游不吃小叔画的大饼:“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他读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差距就是差距。
他拼尽全力,应该能考个同进士,或许名次稍稍好一点。
但就算天上掉馅饼,他也考不上进士那一档,更别说状元了。
“再说了,淩儿是小婶婶教的,跟您有什么关系?”
于是,赵王氏带着赵淩、窦荣回来的时候,赵游和赵茂一人一张桌子,坐在院子里,冻得哆哆嗦嗦写功课。
身后还有个凶神恶煞的赵骅,拿着一枝腊梅花当教鞭指指点点。
“在外面写字不冷啊?”赵淩凑过去看,“写什么呢?”
窦荣把手上买的蜜饯点心交给迎过来的常禾:“屋里头暗吧?”
今天阴天,这边的窗户还没换上琉璃窗,是糊的窗户纸,屋里面不说漆黑一片,光线也确实不好。
赵茂看赵淩似乎和平时一样了,就大着胆子跟常禾说道:“常二哥,我想吃虾片!”
常禾好脾气地说道:“好,我一会儿给你炸。”
腊梅花戳到赵茂的纸上:“写不完别说吃虾片,老子请你吃竹笋炒肉。”
赵淩现在已经站在另外一个维度看待学生做作业这件事情了,心情很是愉悦:“爹,我去买竹笋。”
象州本地盛产各种笋。
赵淩很喜欢吃。
神都倒是也能种竹子,但因为气候问题,神都的竹子都是一些观赏性的竹子,文人园林里种上一丛两丛的,表现文人风骨气节,不过通常都长不好。
种竹子都难,更别说是吃竹笋了。
赵淩拉着窦荣,跟着常娘子,很快就扛回来了一根大腿粗的竹子。
赵茂一看,二话不说,丢下笔就跑。
赵游神情惊恐,反应慢了半拍,眼瞅着自己来不及跑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功课。
这一竹子下去,他可能会死。
窦荣不用人吩咐,追着赵茂出去,没一会儿就把人给带了回来。
赵茂一个翻墙都不利落的普通读书郎,蔫头耷脑地走在前面,看到自家大门已经眼泪汪汪:“翊哥,我不回去成不?”
“不成。你不回家想去哪儿?”
“外祖父家?就算外祖父会打手板,也比那么粗的竹子好多了。”赵茂想到那根竹子,就觉得腿软,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扒住了门框,准备最后再挣扎一下。
窦荣提溜着他的后衣领,跟提溜着一只小猫小狗似的,轻松把人拽进了屋:“爹,打吧。”
赵骅当然没用那根特别粗的竹子,拿了一根细竹枝,给赵茂来了一顿竹笋炒肉。
晚膳常禾做了一道竹笋炒肉,端到赵茂跟前,忍着笑道:“来,吃啥补啥。”
赵茂眼眶都是红的,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安慰,又没有被安慰到,还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对!
他补什么竹笋炒肉!
他要补被打疼的屁股!
老爹太过分了。
他都是已经可以议亲的人了,竟然还把他摁在凳子上打屁股!
还是在院子里!
他都看到隔壁围墙上有人架梯子看了!
府城太坏了,他要回赵家村!
“竹笋炒肉还有没有,再来一碗。”真好吃。
屁股太痛站着吃饭的赵茂,递出自己的空碗。
吃过饭,赵淩和窦荣在院子里把买回来的长竹子简单修了修,做成晾衣杆。
家里人多,原先的晾衣杆有点发霉,本来想着凑合住几天,没必要再添置,结果刚才正好看到,价钱几乎白送,直接就买了。
怂茂躲在自己房间里,开了一条窗户缝,看赵淩和窦荣锯竹子。
没一会儿,他就慢腾腾挪到跟前,仔细看赵淩干活。
曹家人吃过饭过来遛弯,看到了觉得惊奇:“怎么你们自己做这个?”
别说是赵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就是他们曹家人,基本也只是男人握笔杆,女人做羹汤。剩余的打扫、劈柴、洗衣等工作,不是买现成的,就是雇了人做的。
他们竟然看到状元郎拿锯子?
这合理吗?
赵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把竹子的长短锯好后,拿了一块磨石开始打磨晾衣杆的两端:“这点事情我很快就弄好了,不用劳烦别人,好歹我也是工部的嘛。”
这次他们从神都带回来的下人倒是不少,但大部分都留在了泸阳县和赵家村,陪着过来府城的下人只有四个粗使的仆妇,主要负责洗衣洒扫。
府城的院子不大,就算带来了人也住不下。
曹家人依旧表示不理解:“在工部当官,就得会这些工匠的本事吗?”
赵茂这个没当过官的很理所当然地点头:“肯定的啊。在其位谋其政。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够干好工作,领导别人干好工作呢?”
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爹是这样,他家里的所有当官的人都是这样。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但觉得自己也该想一想了。
毕竟他读书肯定比他三哥好,将来考试成绩肯定也比他三哥强。
他三哥现在在建设铁脊县,听说到处都是有着厚厚的水泥墙的房子,平整的水泥马路,还有许许多多的各式作坊。
他将来也想去看看,或者有可能的话,他也想自己建一个那样的县城。
曹家人大为震撼。
赵骅刚琢磨着带赵王氏出去买花,家里的腊梅今天派了别的用场,得买新的。
赵王氏在屋里面补妆。
赵骅在边上站着被嫌弃挡光线,被赶了出来。
听到小儿子的话,他赶紧纠正:“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都懂。”
赵茂觉得有道理,但是:“可是总得懂自己在做的事情。”
赵淩把一头磨光了,把磨石交给窦荣去磨另外一头,拍了拍手跟赵茂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别人都是通过学习,并且考试合格之后才当上官的?”
赵茂一愣:“殿试过了之后,还得再考试吗?”
“会!”赵淩补充一句,“一甲不用考。”
一向自诩聪明的赵茂认真思考。
赵骅倒是期待起来:“怎么样?你也考个状元?”
他已经开始幻想起自己有两个状元儿子,会是何等的风光。
到时候他在户部就能横着走,那什么罗侍郎背地里得嫉妒把牙都给咬碎了,面上还得跟他说恭喜,想想就开心。
赵茂思考完毕:“爹,您少做点白日梦。你还不如想想让女子也能参加科考,让娘去考个状元更快一点。”
他肯定比三哥要聪明,但不敢说比大哥聪明,更没法写出像四哥那样的文章。
状元之才,他自认没有,二甲名次靠前,再多沉淀沉淀,勉强还能拼一拼。
他懂的太少了,见识得太少。
他的学问就像是空中楼阁,甚至只是照着别人画出来的楼阁描摹出来的茅草屋,没有自己的东西,更不扎实。
赵骅又想打儿子了。
倒是赵王氏出来了,和颜悦色地跟曹家人打了招呼,又问赵茂:“茂儿怎么想?”
“娘,我想去各地多看看,去铁脊关看看三哥和智表哥,再去梁州看看四哥修的灵官道……”
赵王氏认真听着,觉得多出去看看也好,只是给了建议:“你去各地行走可以,只是家里得给你带上家丁和护卫。你也先别去那么远。等你游堂哥的婚事办完,你就去东州你大表姐那儿。”
赵英娘的大女儿周彦红的夫婿,现在就在东州一个县当教谕。
东州和象州一江之隔,有个当教谕的表姐夫,赵茂的功课也不会被耽误。
赵王氏没说的是,到时候她和赵骅一起把人送过去,正好看看外甥女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小儿子第一次离家,就想着天南海北地跑,家里人怎么可能放心?
家里其他孩子,赵淩也好,赵缙也罢,那都是跟着官府的大部队一起走的。
至于赵淩那次一个人在草原上晃荡了一个多月,纯属意外。
赵茂没深想,见赵王氏同意了,就觉得万事大吉。
嗯,四哥给他的钱,他忘记带在身上。
老爹太抠门了。
找赵王氏要,他不敢。
想了想,他晚上睡前摸到赵淩的房间外面,敲窗户。
赵淩今天心情低落,只想做一些不动脑子的事情,做好晾衣杆和曹家人聊了一阵后,就回房放空了。
窦荣抱着赵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听到有人敲窗户,下床去把窗推开看到赵茂:“你哥躺下了,什么事?”
“哦。那我明天再跟四哥说。”赵茂说完就想走。
“等等。”窦荣把人叫住,“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
赵茂虽然小时候见过不少次窦荣,但还是有些敬畏之心:“我还是跟四哥说。”不敢跟四嫂说。
窦荣微微有些不耐烦:“你四哥心情不好,你别烦他,有事跟我说。”
赵茂看着窦荣一脸“别让老子说第三遍”的表情,立刻快速说道:“我想找四哥借点钱。”
“游学用?”窦荣问。
“对。”
“等着。”窦荣回去拿钱。
赵淩靠坐在床头,问了一句:“六弟?”看窦荣拿钱,“是游学的钱吧?我来拿。”
窦荣手上拿着二百两银票:“你躺着吧,我拿好了。”
赵淩摆摆手:“银票很难花出去。”
大虞现在虽然有银票,但一般只是大型商号用于异地大宗商品结算。
能拿着银票到店里面去消费的地方很少。
大部分钱庄也是私人开设。想拿着张家钱庄的银票上李家钱庄兑换,看李家钱庄理不理就完了。
普通消费还是铜钱最多,金银一般用于制作首饰。
窦荣想起以前,眼睛里慢慢带上笑:“我以前从凉州过来看你,你给我收拾钱,里头都是铜钱和银子。”
这些东西,他平时都用不着自己来准备,确实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得多学学。
赵茂扒在窗口,床铺的位置隔着屏风,只能看到烛火的光,和两人在小声说话,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很是好奇。
有什么话是他这个弟弟不能听的?
窦荣和赵淩很快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赵淩看到半个身体趴在窗台上的赵茂,忍不住一笑,过去打开门放他进来:“进来说。”
窦荣把箱子放在窗口的书桌上,从里面拿了烛台出来。
赵淩把小箱子打开,把刚放进去的钱都拿出来:“小串的一百文,大串的一贯。你平时花用尽量用铜钱。出门在外,注意财不露白。”
赵茂点头:“我知道。”
“这个小荷包里放着的是一些金银裸子,可以做急用,也可以用做别处。这个里面是一些玉珠子、玉坠子,去了表姐家里,可以做一些人情往来。”说着,他又拿出另外两个红色绣了小猫的荷包,“这里头是两个长命锁,去了给表姐的孩子。”
赵茂知道那些。
这次回老家,赵淩和窦荣拿来分给亲戚家的孩子们的。
“底下给你放了二十两银锭,两张金叶子。金叶子是应急用的,回头你自己找个地方藏好。回头娘应该还会再给你一点,出门算着点花钱,差不多就直接返程。路上可以跟着商队走,安全第一。”
“谢谢四哥。”
“好了,快回去睡觉。明天先学着点帮你游哥准备婚事。”
赵茂郑重应下:“我将来是要当父母官的人,肯定得操持子女们的婚事。四哥放心,我会认真学的!”
窦荣就看到赵茂吃力地抱起钱箱走了,关上门问赵淩:“你是那个意思?”
“不是。我只是想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总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下午他扛那么粗一根竹子回来,赵茂竟然会觉得是用来揍他的。
窦荣有些羡慕:“你家兄弟之间感情真好。”
赵淩不以为然:“好什么?也就是现在好点。小时候我家过得也是鸡飞狗跳的,想来那时候我爹还没站稳脚跟。我娘管家特别严。你看着吧,等将来家里孩子们多了,一样得吵。”
现在明面上的进项多了,家里日子才过得舒坦点。
这两年还好,家里人的事情集中在嫁娶和读书上。
等过几年,家里孩子们陆续多起来,再由大嫂来管家,三哥赵缙一家回来。
他都不想,到时候家里得多热闹。
赵王氏都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更别说家里到时候三方混战了。
幸亏他们已经分出去了。
窦荣想到自家的情况,觉得未来的场景未免太过糟心,但要是一群丁点大的小孩儿,受了欺负哇哇哭着来找他们说委屈,好像还挺好玩的。
他跟赵淩描述了一下自己想到的场景,又说:“到时候我就让他们做早课晚课,给他们布置许多功课,让他们自己在哇哇哭着跑回去。”
赵淩跟着想象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翊叔叔也太坏了。”
窦荣把人往怀里一带:“叫我什么?”
赵淩眨眼:“翊叔叔?”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抹脖子 挑食
赵游的婚事用不着赵淩他们操心。
窦荣就带赵淩出去短途游。
其实就是去象州的水军营和海港码头。
象州沿江靠海, 河网密布,水运发达,设有专门的水军军营, 就在清江入海口附近。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脚步匆匆跑出来:“还真是你们两个, 快进来。”
窦荣和赵淩不好再坐在马车上, 下车跟着他一起走:“元舍人没在家过年吗?”
这位中年文士名叫元航, 是太子舍人, 算是看着窦荣和赵淩长大的,彼此很是熟悉。
元航是东州人, 从象州水军营一艘渡船就能到老家。
元航笑道:“回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早就销假回来了。谁跟你们似的,假期那么长。”
“太子殿下过完年还得回来?”赵淩惊讶。
元航小声道:“肯定得回来。太子殿下重新梳理了一下这边的规矩。现在夷人的船, 只能停靠在海外的三星岛码头,再通过小船过来象州。那边在建军港, 将来咱们大虞的水军也能去往他国。现在船坞、码头什么的最难的地方都已经弄好了, 再建个两年就能完工,可不能让人摘桃子。正好你们来了,这儿有几个技术方面的难点不用等太子殿下来解决了,你们先给看看……”
赵淩和窦荣都没来得及说自己给元航带来的年礼, 就被抓去打白工。
窦荣对水军方面的心思动了不是一天两天, 赵淩也是。
两人私底下都对水军有过研究,其中自然包括各种技术问题。
元航问他们属于有枣没枣打一杆,问了人家可能会知道, 不问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再说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估计不会一无所知。
果然,等他把具体的问题一说, 再把太子留下来的一些资料给他们一看,两人直接撸袖子就上。
几个军营里的匠人本来还想着元舍人带了两个公子爷过来做什么,没想到人这么干脆,动手更是利落。
赵淩一边自己动手干活,一边带徒弟,告诉他们该怎么干,为什么这么干,比师傅带徒弟都耐心细致,技术方面半点不藏私。
别说是几个本来就在这行干了很久的匠人,就连旁观的元航等人,都觉得自己也行。
元航看赵淩和窦荣洗了手脸,就直接跟匠人们一样,坐在脏兮兮的厂房里开始吃饭,感觉十分违和:“不挑食了?”
赵淩忙着吃饭,不吭声。
送饭过来的常禾立刻吐槽:“怎么不挑?就这只鸡,我前后换了三家人,才选到合适的。以前嫌自家养的鸡太肥,现在嫌别人家的鸡不够嫩……算了,你赶紧吃饭。”
赵淩朝他看过来一眼。
常禾差点翻白眼:“行,明天给你买鸭吃。这儿的鸭子小,我看着给你炖着吃。”
象州本地的蔬菜倒是好吃。
虽然他在港口人都要被海风加上江风吹傻了,但气候到底比神都要暖和,冬天有很多蔬菜,挂了霜的蔬菜吃着甜糯甜糯的。
窦荣在军营里练出来的吃饭速度,很快就吃完了,喝着鲜甜的羊汤:“明天红烩羊肉,多放点萝卜,再放两根玉米。”
赵淩朝他看了一眼。
窦荣说道:“萝卜和玉米我吃,你不想吃别吃。”
元航看着赵淩一言不发,身边的两人竟然都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笑出声:“水灵怎么不爱吃萝卜和玉米了?”
在草原流浪一个多月,他基本就靠那点玉米过活,彻底吃伤了。
赵淩放下饭碗,解释:“以前在神都,冬天没什么蔬菜,就全是萝卜白菜。现在在象州,明明有那么多别的蔬菜,有选择的前提下,不想吃萝卜。”
窦荣喝完了羊汤,说道:“在凉州那会儿天天牛羊肉的,怎么没吃腻?”
赵淩没想过这茬,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把脸皱起来。
窦荣和常禾一看就觉得不妙。
“我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本来就挑食,再减少两样食物,饭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对!我明天给你买虾吃,买鱼吃,不吃羊肉了。”
元航听着直呲牙:“怎么就不能改改挑食的臭毛病?”
赵淩喝完羊汤,放下碗:“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把自己惯出一身臭毛病。”
元航咂摸了一下他的话,感觉还真是有道理。
想想赵淩的这点毛病,比起那些达官显贵来根本不算什么。
瞧瞧赵淩和窦荣的饭盒,里面都吃了个精光,一点儿没浪费。
鸡鸭鱼肉换着做怎么了?
比那些顿顿都要鸡鸭鱼肉上齐全,还吃不了两口的要强得多。
再说就赵淩赚的钱,只这么点开销,完全算得上简朴。
两人吃完饭,喝了一口茶,就重新回去忙碌了。
常禾下午出去采买食材,带回来几车橘子。
不同于赵淩上辈子的橘子一个赛一个的甜,这车“蜜桔”,酸得……棱角分明、左突右支、刀枪剑戟。
赵淩吃了两瓣就再也不吃了:“你们吃吧,我还是不吃了。”
常禾不理解:“挺甜的,还新鲜。你吃山楂都不嫌酸。”
常禾的厨师之魂熊熊燃烧:“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吃橘子!”
然后赵淩就吃上了橘子糖和橘子糖葫芦。
三个人加上一个粗使仆妇,在军营里待了七八天,就回去了。
赵游要成亲,他们肯定得回去。
小院已经大变样。
赵淩说不出什么来,窦荣倒是说道:“这是把房子重新整修了一遍?”他指了指瓦片,“屋瓦应该都一片片翻过了。原先还有几根枯草的。”
赵淩顺着看过去:“还真是。地上的青苔都刷干净了。”
砖头缝都干干净净,简直比院子刚收拾出来的时候还干净。
这是请了人趴地上用小刷子刷的?
“堵门口干嘛?”赵王氏从驴车上下来,让人帮忙把各种东西送进屋里,一伸手把赵淩和窦荣拨开,“回来了好好去休息,我先去找你们四伯娘说事。”
赵茂战战兢兢贴着墙根走过来,对两人招招手:“四哥、翊哥,来。”
两人跟着赵茂到他屋里:“你这是怎么了?”
赵茂小声逼逼:“游哥成亲,娘可算是找着借口买东西了。你瞧瞧我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一堆,我都快没地下脚了。”
赵淩看了看一摞摞的箱子盒子:“不是给游哥买的?”
“刚开始是这么说。这不一开始买东西,就收不住手。”赵茂继续小声逼逼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先前娘带着我去逛街,说是让我帮忙参详,结果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我喜欢的,她都不喜欢;她喜欢的,我觉得太花哨。象州的东西比神都便宜,她是恨不得把家里一整年的东西都给买了。哦,你们房里也都堆满了。一会儿进门的时候小心点。”
“赵淩!过来帮你四伯记账!”
“赵茂!你功课做完了吗?”
“窦……翊儿,刚回来,赶紧去洗个澡。”儿媳有点特殊,不敢支使。
窦荣笑道:“知道了娘,我带水灵一起去澡堂子。”拉着不让赵淩去干活,一场婚礼的账能有多少事情,赵茂都能随手给记了,又叫,“常二哥,一起去澡堂子不?”
“你们先去吧。我把东西整理一下再去。”常禾说着,急匆匆拿了一扎橘子糖葫芦递给赵王氏,“夫人,您尝尝。这儿没山楂,我瞧着橘子不错,做了一些。还做了一些橘子糖,一会儿拿来给您。”
赵王氏接过橘子糖葫芦,瞬间心情明媚:“还是常禾想着我,去忙吧。”
常禾笑着去归置行李了。
小院附近就有一个澡堂子,顾客都是一些读书人,有些个讲究。
澡堂子设计、服务各方面确实都不错,价格也贵一些。
平民一点的大澡堂子也有,就是得走远一点。
赵淩和窦荣去的自然是环境更好的澡堂子,开了个双人包间。
本来想好的多泡泡,结果两人相互搓背差点搓出火星子,赶紧收拾了回家。
在军营七八天时间,那边环境简陋,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工作忙的时候倒是还好,这会儿闲下来了就有些……饿了。
府城的院子总共就那么点大,赵淩他们屋隔壁就是赵茂的卧室,两人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赵淩有一种莫名的羞耻心,早上起床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脖子,就担心露出不该露的痕迹。
窦荣好奇地看着赵淩手上的琉璃镜:“这镜子怎么这么亮?”
“琉璃做的。”赵淩解释了一下制作工艺,“对人体伤害太大,自家用用得了。”
“行,我知道了。”窦荣伸手往赵淩衣服里伸。
赵淩斜睨他一眼:“干嘛?”昨天晚上还没吃饱?
“感觉你身上藏着好东西。”窦荣想仔细检查。
赵淩心如止水:“有好东西也不给你看。出去了,明天赵游大婚,今天就会有办席的人过来。”
“今天?”窦荣还不知道具体怎么个婚礼流程,刚想问就听到外面有人自报家门进来了,赶紧给赵淩整理了一下衣服,扶着他站起来,感觉手掌下有些僵硬的肌肉,“要不我还是把早膳端进屋里来吃?”
赵淩摆摆手:“还是出去吃吧。”
结果出去也没得吃。
好几个身形粗壮的男女,搬抬着各种东西进来。
厨房更是重地,已经被全面占领,做一些食材的预处理。
窦荣好奇地看着大木盆里的一盆盆甲鱼、黄鳝、鳗鱼,放青鱼的大盆更是大得能洗澡,还有许多他没见过海鲜。
主要都是活的,他以前只见过躺盘子里的。
象州靠江靠海,附近还有一些丘陵,四季物产都比较丰富,河海鲜更是种类繁多。
赵淩看他走不动道,很担心他被假鱼真鱼咬到:“走,我们先去吃个早饭,回来我教你怎么杀甲鱼。”
窦荣故意做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我还用得着你教怎么杀?”
“抹甲鱼脖子和抹人脖子是一回事吗?”
“甲鱼脖子更难?”
“掌握方法就不难。我告诉你,这是有技巧的……”
窦荣知道他对于吃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真动手了未必会,但也由着他说。
等两人随便吃了早点回来,一盆甲鱼已经被抹了脖子。
赵骅已经换了衣服,混入做席面的人群,见两人回来,看他们感兴趣,也让他们去换衣服:“等我偷师学上两手,过几天你们都回去了,我给你们娘做饭吃。”
赵淩用不信任的目光看向他:“务必等我们走了再做。”
赵骅听着觉得怪怪的:“你啥意思?我做饭怎么了?我跟你说我会做饭的!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也是烧过火煮过菜的。”
“真的?”赵淩不信。
赵骅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觉得要给儿子树立爹爹高大伟岸的形象:“我小时候哪有你现在的条件?我读书的时候,上头几个哥哥姐姐都读书,你大伯考了多少年你也知道,家底都快败光了,能勉强供我读书认字就不错了,哪里有什么仆佣成群。家里压根就没下人,可不得自己做饭?”
赵淩觉得这话有问题:“你读书还做一大家子的饭?”
“那倒不是。”赵骅的声音有些拖长,“我那会儿长身体,家里一天两顿根本吃不饱,可不得自己开小灶嘛。”
想想他小时候,吃的方面还不如儿子养的几只狸奴吃得好。
一提开小灶,赵淩就很能理解。
“确实得开小灶。”赵淩从小就会给自己开小灶,“小时候我的月例差不多都花在小厨房里了。”他很开心地跟窦荣分享,“我以前还在小院里养过奶山羊,是六弟淘汰的奶娘,被我喂得特别好,天天有奶喝。有时候多出来的羊奶,常妈妈还给我做奶香小馒头吃。”
赵骅哼哼:“你这个小灶比我好多了。我读书那会儿,还得靠给人抄书写信赚钱买纸笔。不过抄书费时费力,写信读信,写和读倒是不费事,就是把信的内容给人解释清楚特别费事,还是给人看风水赚钱。”
“啊?看风水?”赵淩和窦荣同时目光诧异地看向赵骅。
赵淩连手上摸到的大黄花鱼都放下了:“爹你还会给人看风水呢?所以元庆坊风水好是真的?”
“也就那样吧。主要是当时只买得起那边。当时买房的时候没怎么看风水,倒是认真看了看周围邻居,人都还不错。千金买房万金买邻,有这样的邻居少是非。”赵骅解释,看着赵淩把黄花鱼放下,手摸上了大青鱼,还没怎么看清,三尺多长的大青鱼就被拍晕剖腹取腮,动作无比利落。
赵淩还等着他爹讲故事呢,没见他吱声,一边刮鳞一边催促:“那你给人看的什么风水?不看阳宅,难道看阴宅?”
“对。我还可以给人写墓志铭,一趟没几天就能赚三五两银子。主家要是大方点,能有个十两八两。”赵骅想起少年时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赚钱的天才,“其实给人造园子更赚钱。设计是一笔,建造的时候又是一笔。可惜造园子工期太长,耽误我读书,不划算。我只能赚最后一笔。”
窦荣也好奇:“最后一笔?”
“嘿。”赵骅得意极了,“你们当那些人造园子是做什么的?真当是给自己享受的?自己享受为什么不住在那儿,还得和自己家隔上一点路?”
一说起这个,赵淩和窦荣就全都明白了。
那必然是为了交际啊。
就如同神都明明不适合种竹子,却还是有人非得种上一丛半死不活的细竹子一样,那都是为人际交往服务的。
达官显贵斥巨资造园子,享受肯定是目的之一,另外一方面是借着园子邀请一些客人,谈话做事都更具有私密性。
那么在这个信息传递相对闭塞的时代,怎么把“我有一个园子,特别特别好,欢迎大家来玩,和我交朋友”这样的消息传递出去呢?
这时候文人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好的诗词歌赋,就是最好的广告宣传。
赵骅作诗很行。
“我给人写一首诗,少则三四两,最多的一次赚了五十两。”赵骅比划出五根手指。
“嚯!”赵淩和窦荣都很给面子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么多!”
“厉害吧?”赵骅把手收回来,又摇摇头,“其实我知道,那些人是借口给我送钱呢。我那会儿刚考上举人,解元。十七岁的解元有多稀罕知道不?”
十三岁的解元看着他:“不知道。”
“啧。你爹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比的?我当初还是会元呢。要不是殿试……哼,不说了。”赵骅斜睨杀鱼郎儿子,别说,这手起刀落的怎么就这么利落,难道真的是钓鱼钓多了?
窦荣想到十三岁的赵淩,表示不赞同:“水灵十三岁的时候也是……很水灵的。”
赵骅疑惑:“淩儿十三岁的时候,你不是在凉州?”
窦荣小声:“出了米家那档子事,我在凉州听到了水灵替米家出头,担心就跑回来了。”
赵骅认真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里的重点,目光渐渐犀利:“你那会儿就惦记上我家淩儿了?”
“嗯?”赵淩表示疑惑,“这么早吗?”
他那会儿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朋友啊。
不过窦荣那会儿也才十六。
噫~黄豆。
窦荣干脆也撸起袖子,去帮人抹各种鸡鸭鹅的脖子,菜刀玩得比大厨还溜。
赵淩见窦荣跑了,横着挪了两步到赵骅身边:“爹,你教我堪舆。”
赵骅拒绝:“你连作诗都教不会,还教你堪舆?你当堪舆那么简单?”
“你不教,怎么知道我学不会呢?”赵淩不服气。
赵骅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堪舆是要有天分的,你什么天分自己不清楚?同一条路,白天走过晚上就能不认识的,你跟我说你学堪舆?往山里头一钻,还能出来不?”
“我还学了点观星……”
“我知道。跟张监丞学的对吧?然后就跟着星星一路向北,从梁州走到了凉州。”
赵淩顿时不吱声了。
赵骅倒是把自己给说生气了,决定回房写诗骂儿子!
先去看看小儿子功课做得怎么样了,要是做不好,连着小儿子一起骂。
赵骅走了没多久,赵王氏从徐家帮忙回来了,把家里不靠谱的男人们一起打包送到澡堂子里,回来试了低调一些的礼服,确定没什么问题,又交代了明天的婚礼流程,特意叮嘱窦荣:“翊儿,你多看着点淩儿,别让他碰酒。吃菜的时候也多注意,这次你们四伯娘请的大厨是武州那边的,做菜爱放酒。”
“我又不傻。”酒香XX,醉XX的菜他都不碰。
第二天大婚正日,赵游一身大红骑着租来的马,从小院出发,带着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到徐家。
徐家就在隔壁坊,住着的大多数也是书院的先生学子。
徐家的院子比曹家的还小一些,只是因为徐家人口少,住着倒是还算宽敞。
当然徐家的地方不够摆下酒席。
所以赵家人热热闹闹把新娘子迎上花轿后,徐家人也和亲朋一起跟着队伍走到小院这里,喝酒开席。
下午玩玩各种游戏,晚上再吃一顿,接着再把新郎新娘一起送到徐家就算结束。
第二天来不及休息,一大早两家人就重新返回赵家村。
在赵家村里,差不多的流程再来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全村吃席,还有赵家在别处的亲戚一同过来,比在府城的时候要热闹得多。
小曹氏的爹娘作为媒人,也一同出席。
其实严格来说,赵游和徐氏的媒人是小曹氏。
小曹氏在一众书院先生家的女儿里,算是领头的大姐姐。
小曹氏嫁给了赵厦,知道赵家的情况,也清楚徐家的情况,给两边牵了线。
只是现在小曹氏跟随赵厦外放,她的父母就代替了她这个媒人的位置。
徐家父母相信曹家,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到赵家村来,看了赵家的情况,显然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得多。
加上赵游的学问不错,朝中又有叔叔和一群当官的堂兄弟们帮衬,将来女儿的未来不用愁。
这样的人家肯定也看不上他们徐家的三瓜两枣,不用担心被吃绝户。
赵游的婚宴结束后,赵淩和窦荣就开始返程了,不过他们从爹娘手上接手了一项任务,得先把赵茂送到东州去。
赵淩二话不说,就把赵茂提溜在手上:“爹娘放心,你们在这儿安心陪爷爷奶奶,我保管把这小子送到表姐那儿。”
赵王氏不搭理他,叮嘱窦荣:“翊儿,你一个人带俩孩子,辛苦了。”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差生 一个月五贯……
赵茂在哥哥手里挣扎了两下, 被觉得小孩闹腾的窦荣接过手,彻底老实了。
等出了赵家村,赵茂才说出自己挣扎的理由:“爹娘忘记给我钱了。”
窦荣:“没事, 翊哥给你钱。”不就是钱嘛, 小事。
赵茂不好意思从四嫂手里拿钱, 用小眼神瞅了瞅四哥, 见他闭目养神, 也没说什么。
赵淩有些累,上车没多久就靠着窦荣睡着了, 倒是窦荣很精神,看赵茂无所事事, 就给他出题。
赵茂大概知道窦荣读书很好,也听过他们出去会友的时候, 遇到作诗都是窦荣出马,但窦荣的学问究竟有多好, 赵茂是不知道的。
家里也没窦荣写的文章, 他也没看过。
现在他知道了。
赵茂的水平,现在考乡试早就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想考个好名次。
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前三,最好是解元。
他现在需要学习的内容是将来会试殿试用的, 也就是涉及到一部分实务操作, 怎么解决具体问题。
他在家里跟他爹学的是怎么搞钱。
所有的问题都能归结到钱上,只要搞到钱,把钱合理使用, 就能把问题解决。
他看他四哥的文章,也是搞钱。
只是他爹是怎么从别的地方搞到钱节省出来钱,他四哥是怎么创造个法子自己赚到钱。
前者是人情世故, 后者是技术流。
他听师公管博澹的教诲,则是一路硬刚,骂死他。
现在窦荣的流派则是杀死他。
赵茂感觉自己没法博采众长,反倒脑子混乱。
赵淩在车上睡眠浅,迷迷糊糊听到一耳朵,打着哈欠醒过来,说了一句:“遇到事情,你就跟人讲道理。对方要是听不懂道理,你就跟他讲……”物理,“讲拳脚。打服了再讲道理。”
赵茂懂了:“明白。”
拳脚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拳脚,其实就是势。
以势压人,说出来不好听,但想要把事情做得顺顺利利,这是必须的。
说白了老百姓凭什么听官员的话?
难道是因为老百姓打不过当官的吗?
一个县多少人?
一个县衙多少人?
官员无非是借了朝廷的势。
考试的时候不能写的这么直白,得委婉。
赵茂明白了地基是怎么回事,剩下的就是怎么往上面添砖加瓦。
象州和东州之间有数个渡口。
他们去的是宁罗渡,上岸之后就是大表姐周彦红家所在的罗湖县。
一行人天不亮从赵家村出发,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关城门前到了罗湖县,来不及去表姐家,先找了个客栈落脚。
休息了一晚,他们才收拾妥当,把礼品都准备好,先问了路去了县学,找到了表姐夫陆凤羽,再被陆凤羽带着去家里。
陆凤羽是个身量颀长但清瘦的俊秀青年。
赵茂打量着陆凤羽,再看看自家四哥和翊哥。
赵淩其实个子也高,只不过平时站在总是高人一头的窦荣身边,显不出来。
平时赵淩看着也瘦,但陆凤羽属于清瘦,赵淩属于精瘦。
哪怕是走路,赵茂也能看出来赵淩走路有力且扎实稳当。
陆凤羽就跟随时会飘起来似的。
他自己走路的样子,大概也跟大表姐夫差不多。
这样的形象跟人讲拳脚,没什么说服力,得练!
他年纪小,走在后面,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凤羽看到他们很高兴,哪怕是头一回见,也很热情:“瑞瑞头一次去梁州的时候,不巧我和你们大表姐正好来了东州,错过了。爹娘写信来说,你大表姐念叨了很久。梁州地动的事情,爹娘也来信说过了。幸亏是虚惊一场,瑞瑞你修了新的官道,现在寄信都节省了许多时间。早知道你们回家过年,我们也回去了。”
他们不回去的理由也很现实。
周家现在一大家子还在梁州,陆凤羽也是梁州人,回去梁州路途遥远。
周家在泸阳县老家的亲人都是远亲,回去了也没个自家人。
至于赵家,赵英娘这个女儿都不回娘家过年,周彦红这个外孙女就更加不好回去。
更何况他们的孩子还小,虽然两地距离不算远,但舟车劳顿的也辛苦,干脆就待在罗湖县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赵淩听大表姐夫叫自己瑞瑞,已经能够淡然处之。
随便吧,等他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他们再叫自己瑞瑞,啧。
陆凤羽和周彦红的小家距离县学不远。
想远也远不了,毕竟整个罗湖县就那么点大。
小院一排五间房,门口有个门房,后头能看出还有一排房子,应该是厨房茅房和下房。
格局和赵淩在府城的小院相差无几,地方还宽敞一些。
赵淩看到他们的院墙就笑:“表姐夫家种着蔷薇花啊。”
“是。原先房主留下来的。本来还想着孩子还小,担心扎到,想把花给挖了,好在孩子们听话,倒是不用挖了。瑞瑞表弟也喜欢蔷薇花?”
赵淩说道:“我母亲闺名就是蔷薇,我还在神都开了个澡堂子叫蔷薇汤。哪天你们来神都,可以让表姐去泡泡。”
“那敢情好。”
他们说着话,屋里一名女子牵着个梳了羊角辫的小姑娘走了出来,看到赵淩就是眼前一亮:“是茂表弟?”
赵茂在他们身后探头挥手:“表姐,我才是赵茂。”
“哎呀!”周彦红顿时就笑出了声,“那这就是瑞瑞表弟和翊表弟了。快进来。”
她一边领着人往屋里走去,一边说道:“信上说小舅舅和小舅妈会送茂表弟过来,没想到是你们俩过来。家里人身体可还好?”
“都好。”赵淩说道,蹲下身对小姑娘招招手,“这是小蕊蕊吧?来,叫表舅。”
陆蕊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认真打量了一下赵淩:“瑞瑞表舅,我们的名字一样。”
然后小朋友就认定了自己和表舅是一国的,瞬间要好起来。
“猫猫表舅”给她小金锁都没法挽回她的心,绝对不是瑞瑞表舅给的更多。
周彦红把窦荣拿出来的小孩子的全套金锁、金项圈、金铃铛、金手镯、金脚环给女儿试戴了一下,就取了下来。
陆蕊叮嘱:“娘,要帮我收好哦。”
“知道了。”
“小金蝴蝶不要放起来,我要戴的哦。”
“知道了!”周彦红瞧着一套蝶恋花的金饰,自己看着都喜欢,到房间放好之后,笑道,“这样子可真精巧。”
这一套头面,可以戴到女儿出嫁都不过时。
她从小跟着爹娘在泸阳县长大,虽说穿戴什么的都不缺,自己爹娘也会画各种图样,可没有能工巧匠,做出来的首饰没那么灵动好看。
“这些还是三姑姑画的图样,娘在神都打好了带来的。本来他们想亲自给你送过来,这不是先被我们给截胡了。”赵淩跟他们寒暄了两句,说明了来意,“六弟想出来多长长见识,做做事情,想让表姐夫帮忙引荐一下罗湖县令,看看能不能给六弟安排一些事情做。”
陆凤羽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谕,当然没法让县令给赵茂安排工作,倒是可以帮忙引荐。
他也明白以赵家的本事,其实也不需要他的面子。
瞧,甚至都不用赵骅出面,赵淩就能搞定了。
其实也不需要他来引荐,赵淩让他帮忙引荐,是给他在县令面前做脸——瞧,我朝中有人。
陆凤羽当然领情,立马就说道:“那就现在去,蔡县令应该有空。”见一名五品官员,肯定有空。
一行人又转道去了县衙,周彦红等他们一走,立马安排人去附近酒楼叫了席面,让人送过来,自己又去买了些菜,亲自动手做个甜羹。
赵淩他们见罗湖县令的过程很顺利,也能看得出陆凤羽很会做人。
他一个教谕,进县衙跟回自己家似的,谁见了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陆先生”。
蔡县令听说了他们的来意,都没问赵淩他们的身份官职,考校了一番赵茂的功课,就很满意地一口答应下来:“将来你金榜题名,我也沾沾光。也不用具体做什么,你就随我,给我出出主意。我要是没空,你就问问师爷。”
他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这少年郎的学问扎实,关键是还谦逊,看得出见识也广,将来说不定还真能考个状元……怎么就不行了呢?
赵茂现在不过十五岁,踏踏实实再学上几年,状元不是不能拼一拼。
到时候他说出去就是状元的先生……咳,也不知道这么点年纪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先生教出来的,可比他那会儿读书厉害多了。
赵茂立马高兴拜谢。
蔡县令又问:“可有落脚的地方,要不就住我这儿?”
陆凤羽赶紧说道:“不用,茂表弟就住我家。”
蔡县令也不勉强:“也行,反正离得不远。”
赵淩没想到压根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只能作为普通学生家长,邀请蔡县令晚上去酒楼吃顿饭。
等人都走后,师爷才问道:“先生可知道赵茂是什么来历?”
蔡县令抿了一口茶:“不知。你知道?”
“先生都不知道,学生更不可能知道了。您不知道,竟然还把他收入门下?”
蔡县令放下茶盏,笑着捋了捋胡须:“我用得着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只用知道这少年郎将来科举成绩不会低。我敢说,他要是现在就去参加会试,也必定会有个好名次,考个进士稳稳当当。就这,他还想着了解当官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他更正,“应该是当个县令是怎么回事。我当初考试的时候,只一心读书,可不敢分心想这些事情。”
师爷一想也是:“陆教谕为人踏实,必然不会介绍不学无术的人过来。学生看那几人举止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家。”
蔡县令当然也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没细问来人身份,除了对陆凤羽的信任和赵茂的学问确实好之外,也有卖个乖的意思。
他可不是趋炎附势之人,给赵茂一些方便,完全是出于爱才之心。
反正赵茂会在他手底下待上一段时间,他只要认真教导,就有一分香火情。
他自己钻营多年,也就是能够让自己调到罗湖县这个还算富庶的县当个县令,跟东州知府都不算熟悉。
他现在给赵茂卖一分好,将来说不定就能靠赵茂提携了呢?
就赵茂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扎实学问的人家,还能想着办法给安排在县衙长见识,能是什么普通人家?
说不定将来他也能说自己朝中有人了。
他越想越高兴,觉得自己白日飞升……不是,是平步青云就在眼前!
安排完赵茂的实习工作,赵淩搞定了此行最大的目的。
陆凤羽想着家里应该还没准备好午膳,就指着前面说道:“小儿陆舟在前面私塾上学,要不要去瞧瞧?”
那就去瞧瞧。
私塾负责看门和洒扫的仆人认识陆凤羽,笑着给他们开了院门,放他们进去,指了指陆舟上课的教室。
陆凤羽小声介绍:“这私塾有三位先生,一名举人,两名秀才。一名秀才耐心好些,负责开蒙;另外一名秀才教得稍微深一些。”
几人在教室外面站定,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里面就四个学生。
陆凤羽指着坐在最前排,个子最矮的一个说道:“那就是陆舟。”
陆舟今年八岁,上的显然已经不是蒙学,而是正经开始读四书五经了。
看看同窗都是十岁以上的年纪,显然陆舟的学习进度算得上不错。
不过赵淩他们都没什么表示。
先生看到几个人的身影,微微点头示意,并没有停下来和他们寒暄。
学生们专心上课,没有注意到有客人。
院子里摆着石桌石凳,他们坐下等陆舟下课。
仆人给他们端过来茶水点心。
陆凤羽给了仆人一些赏钱。
赵茂有些忧心:“小舟舟现在才开始学四书五经?十岁之前来得及粗读一遍吗?”
赵淩抬手就拍了他后背一下:“每个人的学习进度不一样,没有一定的时间节点。知识掌握扎实,才是最重要的。”
赵茂想想也是,但觉得赵淩说这个话没什么说服力,嘀咕一句:“你当然这么说。”
陆凤羽好奇:“瑞瑞表弟是什么时候粗读过一遍的?”
“七岁?”赵淩有些疑惑地看向窦荣。
窦荣肯定:“嗯。你七岁正式进文华殿的时候,裴先生带你精读。”他不觉得七岁把四书五经粗读一遍有什么,几个太子伴读都是差不多的进度,包括巩盛也是。
陆凤羽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这、这也太……怪不得瑞瑞表弟能考状元呢。”
“啊?这倒也不是。学得快,未必学得好。”周围学神太多,导致赵淩哪怕考了个状元依旧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主要是工作状态和以前没考上的时候差不多。
最大的区别反倒是以前宫里管饭,现在他还得给别人管饭。
赵淩想想说道:“确实有人学得又快又好,咱们学习速度比不过人家没关系,正视差距,自己把学问学扎实了就好。”
他就从来不跟米希、祝阳和太子殿下比,越比越伤心,不比!
窦荣看陆凤羽的表情,看出他以为赵淩这么说是客套话,解释:“水灵在班里算差生。”
赵淩顿时对窦荣怒目而视:“那是你们年纪大,欺负人。”
赵茂嘿嘿笑着跟陆凤羽吐槽:“我四哥一个颂词写了两年都写不像样,最后还是找娘代写的。”
“赵茂,零花钱还想不想要了?”别忘记爹娘没给钱,钱还得他给呢。
赵茂立刻闭嘴,又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谁作的诗一般般,会试只考了第五。”
“你也‘只’考个第五试试?”他考第五已经拼尽全力了。
“试试就试试。爹当年是会元,我肯定也是,我怎么也不可能比爹差。”
赵家兄弟私底下向来都对自己和亲爹的实力对比迷之自信。
赵淩顿时觉得很有说服力:“也对。那你认真考。”
陆凤羽听得人都麻了。
据他所知,这两人的爹是赵骅,当年出了名的少年才子,人物风流,十七岁的解元,十八岁的会元和探花郎,后续更是官运亨通,什么叫“不可能比爹差”?
天底下有几个能比得上赵骅的?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有谁学习进度比瑞瑞表弟还快的?多快?”
窦荣说道:“米希、祝阳、巩盛都是六岁粗读完一遍,表哥是……五岁?五岁好像还不到。”
赵淩七岁以前读书主要是在长乐宫,七岁以后才是正式在文华殿。
他年纪小,对其他太子伴读和太子的学习进度不了解:“那你呢?”
“我五岁多?”窦荣印象不太深刻,“我主要学兵法之类的比较多,这些先生们随便教一教,我跟着在边上随便听听。先生们教表哥的时候我听一遍,教米希和祝阳的时候我又听一遍。粗读不费事,差不多记下来就行。反正先生们对我这方面也没什么要求。”
陆凤羽不敢问表哥是什么人。
好在这时候学生们下课了。
孩子们冲出教室,就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几人。
有冲在最前面的学生认出陆凤羽,对陆舟说道:“小舟舟,你爹来了!”对陆凤羽说道,“陆叔叔,我先回去吃饭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陆凤羽站起来,把快步走过来的陆舟牵上,跟先生远远打了个招呼,就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儿子介绍几个表舅。
他们回到陆家的时候,酒席已经摆好,连赵茂的客房都给收拾好了,用的是陆凤羽的书房,里头还给赵茂的书童安排了一张小床。
赵茂从小到大没住过这么小的地方,连在府城他四哥的小院里,起码也是单独一个大房间,书童小厮都是睡在下房的。
不过陆家就这条件,他突然感觉自己以前的日子其实过得不错。
房子窄小,吃饭也没法分餐,和在象州的时候一样,都是围坐在一张大方桌前吃饭。
吃过饭,陆凤羽送儿子去上学,上午请了假,下午还得去教书。
赵淩就拿出钱来给周彦红:“表姐,这是六弟的伙食费,你收好。”
赵茂可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书童一个小厮,就是三个人的吃喝。
除了吃喝之外,另外还有各种人力物力的添置和消耗。
周彦红一看,赶紧推拒:“自家亲戚过来住几日,怎的还好收钱?”
赵淩直接把银子放在她面前:“这钱你一定得收下,不然赵茂不成了打秋风的了嘛。他们三个人的吃喝,就算一个月十两,还有马上就要换季了,还得劳烦表姐帮忙张罗几身换季衣物。”他特意叮嘱,“料子最好耐磨耐脏一些。”不用太好。
“哪用得着一个月十两?”周彦红说道,“你们表姐夫一个月俸禄算下来也就五贯,我们一家都能过日子呢。”
哪怕是知道些物价的赵淩都愣了一下,更别说赵茂和窦荣了。
赵茂一个月的月例也是五贯,但那是他单纯自己一个人的零花钱,家里吃喝、仆佣开销、四季衣物、读书之类等等的开支都是公中出的。
就这,他还经常过得紧巴巴的,买本书都得掂量掂量。
赵淩想到收拾整齐的小院,再看看大表姐一双保养极好的手,笑道:“那必然是表姐经营有方。”
一个月五贯不是不能过日子。
哪怕在神都,一个月五贯也能养活一家五口,日子过得还也可以了,前提是家里没读书的。
光是一个孩子的读书费用,束脩加上笔墨纸砚,一个月的开支起码也得二三贯。
周彦红家里还有一房下人,虽然房子小一点,但吃穿用度上并不显得拮据。
周彦红听赵淩这么说,顿时就笑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经营了一家绣坊,底下有二十来个绣娘,生意还不错。罗湖的水很好,我养了一些鸭子,专门腌咸鸭蛋。”
赵淩顿时就跟周彦红交流起怎么养鸭来。
窦荣和赵茂听他们从饲料配比,讲到疾病防治,再讲到鸭绒收集和鸭肉烹饪,一直讲到咸鸭蛋的时候,表姐弟两人“反目成仇”。
“咸鸭蛋就是最好吃的!”
“咸鱼才是最好吃的!”
窦荣绝对赞同赵淩:“咸鱼必须是最好吃的,区区咸鸭蛋……”咸鸭蛋虽然也好吃,但怎么能比得过咸鱼呢?
周彦红一撸袖子:“赵瑞瑞你等着!我给你用咸蛋黄炒豆腐,做一盘赛螃蟹!”
赵瑞瑞也一撸袖子:“大表姐你等着!我这就去钓一条鱼过来给你腌咸鱼!”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咸鱼之交 偷草莓……
晚上是赵淩和窦荣摆宴, 请蔡县令喝酒。
周彦红不用自己做饭,但硬是吩咐酒楼多添了一道赛螃蟹。
赛螃蟹好吃。
赵淩语气还是很坚定:“还是比不上咸鱼。”
他甚至顾不上明天一早就要返程回神都,连夜去钓了几条大鱼, 一大清早就把陆家的门敲响, 二话不说就把装了鱼的大木桶, 跟窦荣一起合力搬进去:“我们走了, 有事写信!”看到赵茂, “六弟,你把鱼杀了腌起来吃!”
说完, 他就给拉鱼的牛车结了钱,跟着窦荣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往渡口而去。
陆凤羽还想去送人,衣服还没穿好就不见了人影:“这真是……”
赵家有早起打拳的习惯。
赵茂平时打得不是很认真, 昨天见了表姐夫和四哥行走步态的对比之后,倒是端正了态度, 可惜还没来得及打拳, 就被这一大桶的鱼给绊住了手脚。
那么大个桶,他一下也不好搬,就叫了自己的书童和小厮,连着陆家的家丁一起, 先把木桶抬到后院。
赵茂说道:“表姐夫, 你先去洗漱,这些鱼交给我。”
周彦红也披衣起来,看到赵茂从木桶里捞起一条三尺多长的鱼, 吓了一跳:“这么大的鱼!一大早的,上哪儿买的?”
赵茂熟练地把鱼甩晕,还用刀背往鱼脑袋上补了一下:“不是买的, 应该是四哥晚上去钓的。你们忙,我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罗湖镇因罗湖得名。
除了最大的罗湖之外,还有大大小小许多湖泊。
大鱼很多,只是不好钓。
平时有人钓起一条七八斤的鱼,都能在县城里迷路两三天。
这木桶里的鱼,每一条都不止七八斤。
周彦红站在木桶边上往里面看了看:“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四哥经常钓鱼回来,我们全家都会收拾鱼。我腌咸鱼也好吃。”
赵茂的书童和小厮也特别会收拾鱼。
尤其是小厮,一手厨艺还不错,笑道:“中午奴做一桌全鱼宴。”
陆舟和陆蕊也起来了,过来凑热闹。
夫妻俩一看两个小的衣服单薄,赶紧给两人穿衣服去了。
赵淩和窦荣已经上了码头坐船离开。
赵淩还很可惜:“罗湖真好啊,鱼超大的。要是再给我几天,一定能钓起来更大的鱼。”
窦荣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一起钓鱼,怎么你就能拉起来那么大的鱼,我连一条小鱼都钓不到?”
赵淩得意地摇头晃脑:“钓鱼是有技术的~你不行。”
窦荣看他这个样子,突然耳根发烫,凑过去跟他咬耳朵:“瑞瑞教我磨炼一下很行的技术?”
赵淩:“……你看船上有这条件吗?”
他们这次没赶上葛家的客船,虽然现在的客船收拾的也很干净,有单独的双人床的客房,但空间小了很多,干什么都不方便。窦荣这么高的个子,睡觉都不能伸直脚。
窦荣看了看,只能无奈叹息:“那就只能等中间停靠的时候了。”
由于是长途航行,客船每隔三五天会停靠一次,时间长短不一,用于清理和补给。
很多乘客都会选择去岸上逛逛,买一些土特产之类的。
窦荣见赵淩默认,想着来的时候赵淩风寒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拉着他起来:“好了,今天放风时间结束。”
赵淩被暖风吹得懒洋洋的,不想自己走,就趴他背上:“等回去了,我造一艘自己的船,我们以后自己家用着方便。”
窦荣顿时就来了精神:“造!我们可以先画图纸,这次在水军营那边我就有了一些灵感……”
赵淩给窦荣找到了事情做,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他不喜欢,就是吧……业余选手和职业选手之间的体力差距,总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回程很顺利,两人到家之后,假期还没用完。
他们倒是不着急销假,但大老板是自家亲戚就是有这点不好。
顾潥身份地位最高,拜访还得排在第一个。
他们到家了,肯定得先去拜访一下长辈,赠送一下带回来的土特产,然后就被顺理成章逮住了干活。
小夫夫俩进了一趟宫,越想越气,一个跑去太后那儿,一个跑去皇后那儿,蛐蛐顾潥不当人。
蛐蛐完了也没用,他们该上班还是得上班。
赵淩早上被窦荣送到翰林院,跟他说道:“我下午去户部,可能要晚一点,你先回去吧。”
“去户部做什么?”窦荣下意识问了一句,还是说道,“大概多晚,我们一起回去。要是太晚的话,我让家里送点吃的过来。”
赵淩叹息:“昨天碰到祝尚书,说是我爹的一些活来不及干。意思是父债子偿。”
窦荣无话可说:“户部是没人了吗?大哥不是还在吗?”
然后两人下午就在户部看到了原本应该在吏部的赵辰。
赵骅一个人究竟干多少活,他不请假的话,其他人都没什么概念。
他自从上任至今,也没请过假,顶多偶尔有个小长假,去郊外泛舟之类的,完全不耽误工作。
现在他一走就是四个月,刚开始祝尚书和罗侍郎还能帮忙处理,但时间一长,工作越积越多,还涉及到开年的一些重要开支,明明他们心里面都有数,也不是没干过,但真的接手过来做的时候,才发现真是繁琐又繁重。
赵辰被抓壮丁也是无奈之举。
户部本来以为自己能搞定,可这不是连尚书加上侍郎一起都搞不定嘛,想着赵辰作为赵骅的大儿子,肯定尽得真传。
赵辰确实上手很快,但给自己老爹打下手,听老爹讲解过其中的一些事情,和实际上手做是两码事。
再说他一个从八品,干三品的活,有人听他的吗?
他自己吏部还有一堆事情呢,家里娘子还大着肚子呢!
赵淩比赵辰好不了多少,好一点的大概在于他被抓壮丁的次数稍微多一点,也比较了解整个朝廷的决策,以及顾潥的心意。
即便如此,赵淩觉得不能够这样,于是他第二天直接在御书房,当着朻朻爹的面,就把朻咪给“绑架”了。
朻咪表示不敢置信:“我就值一把糖?”说着,他还往嘴里塞了一颗橘子奶糖。
刚才在御书房,赵淩当着他的面,就用一把糖跟他爹做了交换。
啥破爹!
他起码值两把糖!
“你就说好不好吃叭。”
顾潥和顾朻这父子俩,见不着面要念叨两句,一个年过下来,估计已经到了相看两相厌的程度,尤其是御书房的门槛似乎有点变形,显然是没被少踹。
“好吃是好吃。对了,你多给我一点。”
“没多的。用新鲜橘子做的,放不久,就做了一点。你抓紧时间吃完。回头我给你方子,你们去象州的时候自己做。”
顾朻哼哼,突然小声说道:“得亏是你,不然我还进不了户部。”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他一个太子,被自己亲爹防贼一样防着。
赵淩当然不好承认这话:“这话说的。这家业都是你们家的,出了问题肯定是你给你爹分忧。再说,你是太子,什么事情都能管,什么话都好说。我算什么?我对户部的事情又不熟。陛下只是借着我当个台阶罢了,不然你真就值一把糖啊。”
“也是。”他爹要是真不愿意,祥瑞的话也不会听。
顾朻很喜欢赵淩对自己这么不见外的态度,还跟以前一起玩的小伙伴似的,说道:“你可不能对户部不熟,你将来是要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的。”
赵瑞瑞可是他的赵招财。
“左膀右臂就一定要在户部吗?我觉得我在工部很有用。”专业对口好嘛。
顾朻小声跟他分析:“工部和户部哪个权力大,你心里没点数?再说你折腾这些东西,不得户部给钱?”
赵淩理所当然道:“我爹不会不给钱。”
“你爹也不是想批钱就批钱的。”顾朻实事求是。
赵淩也实事求是:“这不是还有你爹?”他突然想起来一件自己没办的事情,一拍手,“我还得给陛下整理私库!把你送到户部之后,我得去工部看看柜子做好了没。”
顾朻一听,就先把赵淩送到了工部,自己去户部前,还叮嘱一名工部的小吏:“一会儿赵郎中出来,务必把他送到地方。”
赵淩气得跳脚:“我还能连这点路都不认识?!”
“从工部到内库的路你认识?”顾朻一脸“我看透你”的表情。
赵淩说得超大声:“我怎么不认识了?我认识从工部到御书房的路,和从御书房到内库的路!”
小吏小声道:“从工部到内库,不用绕道御书房。”
赵淩:“……”
顾朻给了小吏一点银钱,叮嘱:“有空等等赵郎中,把他从内库带出来。”
小吏感觉责任重大:“是,殿下!”
赵淩选择把耳朵关闭,认真干自己的事情。
内库的账目以前有过一段时间是赵骅管理的,历史账目清晰。
现在的账目照着赵骅的规矩做,也很清楚。
账目和库存之间都能对得上,只有一些因为存放不妥当产生的损耗,也在情理之中。
内库平时有宫人打理,赵淩要做的,不过是大扫除一遍,把架子箱子换成柜子,再把里面的东西按照品类有序摆放。
这样以后找东西能够一目了然。
顾潥去验收了赵淩的工作成果,表示满意,并且大方表示:“换下来的那些个箱子架子,你带回去吧。”
赵淩吃惊地看着换下来的一堆都是好木头的家具:“别处还能用的啊。”
都是很好的家具,只是摆在库房里,有些因为年份长没怎么保养,一些配件有些生锈,或者漆面有些脱落。
但木箱子本身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一丝丝开裂都没有。
顾潥看他一副勤俭持家的样子:“你这点就很像你爹,特别会替朕省钱。”他很是欣慰,随手指了指一角,“那些你都带回去。”想想学生给自己做事情,他只给点破烂到底有些说不过去,又说道,“你瞧瞧还有什么喜欢的,先生赏你。”
赵瑞瑞立马内心搓手:“先生,学生想造一艘小船。”
“多小?”
“能容纳几十个人吧。主要是学生回老家来回坐的那些客船都不够快,想自己造一艘。”赵淩跟顾潥描述了一下现在客船的大致结构和房间布局。
顾潥都没坐过几次船,实在不能想象在船上待上将近一个月。
“要多少钱?”不就是钱嘛,给学生造一艘小船的钱,先生还是给得起的。
“不不不,学生有钱。学生想,先生能不能给拨点造船的匠人。”他不缺钱,缺人。
顾潥当然满口答应,看着时间还早,想了想对赵淩说道:“来,朕带你去户部。”
赵瑞瑞还用顾潥带路?
赵瑞瑞跟在顾潥身边小声嘀咕:“您想看看朻朻哥哥就直说,还拿学生当借口。”
顾潥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跟你朻朻哥哥要好。”
“那是。我们是一起吃咸鱼的交情。”
“停停停。别人是莫逆之交,你们这是什么?”
“咸鱼之交。”
一行人到了户部,顾潥没让人通报,特意站在门外看了看顾朻。
曾经走路平地摔的小朋友,现在已经完全是个俊朗的青年,埋头工作交代人办事的样子有条不紊,没有任何浮躁,看上去就是一副值得信赖的样子。
他的朻朻,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太子了。
他突然跟赵淩说道:“瑞瑞啊,你把你的船造大一些,到时候朕也跟着你到处看看。”
赵淩没一口答应下来:“那朝中那么多事情怎么办?”
顾潥往屋里一指:“太子监国。”
赵淩跟着看了看:“现在可不行,太子殿下三省六部都还没轮过一遍,象州那边水军营也还没建完,先生现在让他挑大梁,您就不怕他被人欺负?”
老狐狸,他要是说放心跟他出去玩,让太子监国,这疑心病成精的立马就要对自己太子有想法。
不能说太子不好,又不能说太子太好,真的是……佞臣难当。
顾潥佯装怒气:“谁敢欺负他?”
赵淩抬头挺胸:“我。”立马又改口,“臣敢!”
“赵瑞瑞你敢什么敢?有空进来帮忙!”顾朻忙得要命,听到赵淩的声音头也不抬就喊。
厢房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水灵来了?”
“赵瑞在哪儿呢?”
顾朻揉了揉太阳穴,咂摸了一下那句“臣敢”,跟谁称臣呢?
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一脚踢到桌腿,撞到桌角,被侍卫提溜了一下,快步走到门口,对顾潥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顾潥摆摆手,免了其他人的礼,“忙你们的。”
接下来一直到下班,顾潥都在看顾朻工作,还认真指导。
其他人看在眼里,部分有小心思的,瞬间掐灭了所有别的念想。
之前有传言说陛下不喜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人家父子感情好着呢。
让太子去修皇陵怎么了?
让儿子给老子修陵寝,那是因为最信任儿子。
陛下还派太子去凉州劳军,去梁州推广玉米,去象州修盐场建水军,现在还让太子直接上手暂代户部侍郎的位置,这完全是培养储君的路数。
对比其他几名皇子,也就只有二皇子去过一趟梁州赈灾,还不是挑大梁,而是给赵淩打下手,纯粹挂个名头而已。
其他几个皇子,更是连皇宫都没出过几次。
赵淩看了一眼里面的父慈子孝,功成身退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窦荣下午来接赵淩一起回家,到家就看到来福在指挥人搬几个箱子柜子,一看就认了出来:“宫里的?”
“对,内库退下来的,陛下说给我了。我拿几个回来修一修,到时候寄两个回老家去,让爷爷奶奶高兴高兴。”老人家只要一听是宫里的,保管高兴到不行。
窦荣问:“不寄两个给外祖父母?”
“他们过完年就回来了,还寄什么?”赵淩心情很好,拉着窦荣去书房,“我今天要到造船的人了,来,赶紧把图纸再细化一下,这几天抽空去和大师傅们见个面,咱们看看怎么造比较合适,要用多少材料……”
窦荣一听这话,顿时也高兴了起来,把袖子都捋了起来:“都要到了一些什么人?别是那些造画舫的。哎,说起来我们也可以造一艘画舫,我们自己家修个小码头,可以从水路到庄上。爹不是喜欢泛舟游湖吗?造一艘漂亮一点的画舫,到时候……”
“到时候就被娘拿走了,压根轮不到爹玩。”赵淩想也不想。
两人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两人回来之后事情很多,感觉日子都没怎么过,突然就接到赵骅他们回来的船期的消息。
可惜预定的船期不是休沐,最后赵婉蝶自告奋勇:“我去接叔叔婶婶!”
赵婉蝶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神都的生活。
刚到神都的时候,她还有些拘谨和到陌生地方的忐忑不安,但很快就发现神都除了地方大一点,住得大一点,吃穿好一点,好玩的多一点的之外,就没多大区别了。
祖父母人很好,祖父虽然严肃了点,但人其实很和善。
祖母也会耐心教她如何掌家。
家里没有什么叔伯妯娌,住得宽敞又清净。
十三堂哥家的狸奴有时候还会跑来找她玩。
更别说她还可以和表姐、婶婶他们一起玩耍。
她现在连骑马偷草莓都学会了。
不是,草莓是慢慢带她去摘的,不是她先动的手。
她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
漂亮帅气的大黑马凑过来,用脑袋碰碰赵婉蝶举高的手,关系显然很好。
“我可以骑慢慢去吗?”赵婉蝶申请,往慢慢嘴里也塞了一颗草莓。
赵淩惊讶:“慢慢让你骑?”
“让啊。慢慢脾气很好的。”赵婉蝶摸了摸慢慢的脖子。
慢慢歪头跟她碰了碰脸。
赵淩顿时就酸了:“臭慢慢这辈子脾气都没这么好过!”
慢慢冲他做了个咬的假动作。
窦荣立刻把赵淩抱到一边,免得一人一马又打起来。
苏嘉珍走进花房:“十三哥,翊哥,这本书我借回去看看。”
“行。”赵淩觉得苏嘉珍借书就特别好,有借有还的,跟他那便宜外祖父完全不一样。
小夫妻俩就是趁着苏嘉珍放学到晚膳的这点时间出来遛个弯(偷个草莓),这会儿就要回去了。
赵婉蝶跟苏嘉珍说了明天准备去码头接人的事情,苏嘉珍立刻说道:“我们一起去,早点出去,就当先踏青了。”
赵婉蝶很高兴:“那我让人准备春饼,明天我们带出去吃,还可以带上纸鸢……”
小夫妻俩说说笑笑,提着一篮子草莓离开了,赵淩和窦荣回到花房里,突然感觉人家那才是年轻情侣之间的甜甜蜜蜜,他和窦荣之间没那么甜。
他突然勾住窦荣的脖子,拉过来亲了一口。
窦荣回亲了一下:“草莓味?”
赵淩舔了舔:“甜的。”
甜豆~
窦荣看着他满含笑意,凑过去又亲了一下:“多甜?”
草莓冰糖葫芦那么甜~
嗯,葛家从梁州带来的野草莓苗,在他们离开的这三个月里已经在花房里茁壮成长。
豆豆给自己种的草莓也是茁壮成长。
赵淩现在每天早起必须拿镜子仔细照一照自己脖子:“天气热了,你以后注意点别啃我脖子。”
他这破体质,痕迹又难消。
窦荣啃确实不喜欢别人看到赵淩身上的这些私密的痕迹,更不想因此让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赵淩,很郑重地答应下来:“下次注意。”想想自己碰到赵淩时候的自制力,又打了个补丁,“尽量注意。”
赵淩翻了个白眼:“是一定注意。不然小心我在你脖子上也啃一个。”
窦荣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拉开衣领:“来,啃。”
赵淩立刻扑过去,只敢抱着蹭蹭脸,哀叹:“今天大朝会,走吧。”
造孽啊,外面天还没亮,偏偏他已经五品,还在神都,必须得上朝。
窦荣一个四品,就更加得上朝了。
明明大朝会其实不讲什么事情。
两人一起走进大殿,分开站两边。
赵淩躲在文官队伍的最后面靠近大门边的位置,想着今天的大朝会开到什么时候结束,没想到只一愣神,前面就打了起来。
几个加起来不知道几百岁的老头,拿着笏板哐哐砸。
别人能躲远,赵淩不行。
说起来这群老头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都是小时候抱过自己的,也没少给他指点,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帮忙拉人。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沾亲带故 杜仲酒……
赵淩从来不缺席体育课, 年纪又轻,比打架那些五六七十岁的力气要大很多。
再说他一上去,窦荣自然也跟着帮忙拉架。
顾潥也摆摆手让侍卫们上前。
几个老头很快就被扯了开来, 一个个鼻青脸肿, 有几个还见了血, 被拉去太医院了。
窦荣胳膊上挨了一下, 是替赵淩挡一记往脑袋上砸的笏板。
人家肯定不是故意冲着赵淩去的, 纯纯溅射伤害。
乱七八糟的大朝会结束后,赵淩拉着窦荣直接到翰林院自己办公的厢房, 把窦荣的袖子卷起来,看上面红了一片, 眉头就皱了起来:“会不会乌青?”
“不会。一会儿就消了。”厢房里还有聂院使和其他官吏在,窦荣也不好怎么样, 把袖子放下来,整理好, “今天跟大哥一起回家。”
“嗯。”
窦荣走了, 聂院使问他:“赵侍郎回来了?”
“说是今天能回。”不过也不一定,那么长的路,耽搁一两天也正常。
“赵侍郎回来就好。”今天大朝会上的事情,还是因为赵骅不在闹出来的。
去年刑部申请了一笔钱, 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拿走, 就挂在账上。
今年大理寺因为差不多的原因来申请,接手的罗侍郎以为是刑部的那笔,直接就把钱给人了。
然后刑部找户部要钱, 哪里还有呢?
罗侍郎管账属于铁公鸡一类,只管节流不管开源,反正他钱已经给出去了, 再找他要,没有,让刑部去找大理寺要。
刑部为了这个钱,已经奔波了快一年,先前申请的时候,是户部没钱,现在有钱了又给了别人,还踢皮球。
刑部怎么可能会干?
他们在小朝会的时候已经吵过了几架,没吵出个所以然来,这次大朝会因为一件小事又冒了火星子。
双方站得又近,直接就战了起来。
老胳膊老腿的,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还波及到了周围的人群。
有人被打了自认倒霉,有人没那么好脾气,直接就加入了战局。
要不是赵淩他们去拉架,还不知道最后会闹成什么样,毕竟刚开始陛下没打算阻止,应该是先前吵得他也不太开心。
聂院使想到刚才大殿上的场景,劝了一句:“以后遇到这个事情,你还是躲远点,刚才要不是窦翊给你挡了那一下,你不是要脑袋开花?”
赵淩无奈:“都是长辈,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一群压根没练过武的老家伙,下手没个轻重,哪里都敢打。
他一个拉架的,都惊出一身冷汗。
再说了,要是言官死谏,撞柱子死在大殿上叫名垂青史。
打群架死在大殿上叫什么?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就有小太监来叫赵淩去御书房。
聂院使问了一句:“瑞瑞啊,一会儿回来吃饭吗?不吃的话,你的饭我帮你吃了!”
“回来吃的!”赵淩看着过年明明瘦了一点的聂院使,总觉得小老头是不是尽从他这儿捞油水(物理)?
喊完,他就跟着小太监跑了。
他一到御书房看到里头的人,顿时行礼都不想了,还想掉头就跑。
刚才鼻青脸肿的几个大臣都在里面,这会儿脸上也不知道是打的还是药水涂的,看着比刚才更严重了。
太子也坐在里面,浑身散发出一种生无可恋的味道。
刑部申请的钱,其实是用于监狱管理和维护,以及囚犯管理的费用。
大理寺也有监狱,只是大理寺狱的规模和刑部监狱的规模不能比,需要花的钱自然少。
但钱进了大理寺的口袋,想再拿出来……大理寺的意思是一文钱都别想!
什么维修监狱不用那么多钱?
大理寺里关押的都是一些犯官,还有一些京畿地区的重刑犯。
监狱等级高,看守严密,花费的人力物力比刑部的大狱自然要多。
可是刑部的监狱确实有一部分年久失修,原本只能关三个人的牢房,现在得挤进去六七个人,总不能画地为牢?
赵淩不明白这种事情叫他来干嘛?
他爹都回来了。
顾先生不讲道理,吃了一颗橘子糖,支使学生:“瑞瑞想个办法?”
大理寺卿是他堂妹的婆家,跟他家沾了点亲,他不好让人把钱吐出来,而且听大理寺卿的意思是钱已经花出去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刑部赵尚书是他的猫亲家,也算是沾了亲。
小猫刚生下来没多久,他还指着抱两只回家,也不能得罪了。
赵淩把心一横,只能得罪先生了:“内库出钱。”
两千多贯,这笔钱放在整个国家的体量上来讲,不算是什么大钱,但也不算小。
这几年户部的钱不算紧巴巴,但也没富裕到一下能抠出两千多贯来。
内库就不一样了,反正钱放在内库也是放着。
感觉到头顶的低气压,赵淩加快语速:“这钱就当是陛下借给刑部的。刑部可以把收监的囚犯进行劳动改造。”现在就有把重刑犯往开山采石、晒盐采矿、挖河修路等重体力和危险系数极高的地方送,对赵淩提的劳动改造的提议倒是不难接受。
赵淩开了个头,接下来就更加好说了:“刑罚除了让罪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外,应该还要让这些罪犯在出狱后避免走上老路。让他们在狱中掌握一技之长,他们有了谋生的手段,自然就能减少他们继续犯案的可能性。”
之前一些小偷小摸的轻罪囚犯,多数只是关押在监狱。
监狱很多还是各地衙门的重要灰产。
亲人想要探监帮忙照顾的是一笔,朝廷拨给犯人的伙食费是另外一笔。
不过这种事情不能提,起码不能现在提。
赵淩的意思是,因地制宜成立一些需要大量人力的轻工业作坊,让这些囚犯发挥自己的价值,换取食宿费用,甚至是少量的银钱。
生产出的产品可以卖钱,换取刑部的一部分日常开销。
“纺织、造纸、制衣;简单的家具、陶瓷、食品加工等等都可以。”本来垦荒也行,但是垦荒容易让犯人逃跑。
赵淩举了个例子:“譬如凉州有大量的羊群,羊毛和羊绒需要大量的人力来清洗、纺线。象州、武州的缫丝也同样如此。包括适宜种植棉花的地区,都可以让囚犯从事相关的行业。儋州、景州等地有大量的竹海,可以砍伐竹子用于造纸、烧炭、制作家具等等。食品加工方面,各种耐储存和运输腌制品等等都可以。尤其是海边的各种海菜、海鱼等等,往不产盐的地区销售,会很受欢迎,也可以直接让军队采购。”
他以前年年给窦荣寄土特产,连他的亲兵营的盐分供给都不算充足,因此各种腌制品格外受欢迎。
人体缺少盐分,就会没力气。
没力气,拿什么来打仗?
“哦,水泥作坊也是其中一项。可以多建几个水泥作坊,先把整个大虞的官道修好,可以大大节省后期维护费用,节省物资在路上的时间,降低运输成本。”有了平整的路面,车辆也不容易坏。
没有橡胶,运输途中的减震和损毁,简直让人揪心。
“这些监狱开办的作坊,当地也可以兴建,吸纳更多的人去作坊里工作,赚取费用。有活干,就没时间去干坏事。”至于农民进城成为社会盲流的问题不大,毕竟现在出个远门就得要路引。
进城开销也不低,有些城池还会收进城费。
很多人是连进城费都不愿意出的,甚至都不认识进城的路。
生活在村里的农民,很多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家最近的集镇。
再说刚开始建作坊,规模肯定不大,并不会提供非常多的就业岗位。
一个作坊几百号人不太可能,初期能有个几十个人差不多了。
“等监狱赚到钱了,再把这次支取到的钱还给内库。”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以后事事都用皇帝的私房钱,然后他又硬着头皮说道,“不过这么一来,初期费用会不止两千贯。”
毕竟建造作坊,前期投入不少。
而且由于关系到监狱这个特殊机构,钱不能对外招募,不能搞成私营监狱那种畸形玩意儿,只能由皇帝来出这个钱,起码得是以皇帝的名义。
不花自己的钱,还能赚钱,赵尚书听了之后,就拱手笑道:“臣以为可行。”
顾潥坐在龙椅上差点破口大骂。
可行个屁的可行!
他神色不善地看向赵淩,感觉自己让这臭小子给自己整理私库,简直是引狼入室,铁脊县的投入还没收回来呢,这又是一大笔支出。
他有那么多钱吗?
他今年还想修一修行宫呢。
赵淩听不到顾潥的回应,也不敢抬头,声音小了点:“可以先试点。臣把肥皂的方子拿出来,先开个肥皂作坊。”
到目前为止,制作肥皂还是赵家的独门生意。
听到他要把肥皂的方子拿出来,连顾潥都没办法再保持怒火:“白给?”
“是,做洗衣服的肥皂,和普通的香皂。”高端线自己掌握,中低端产品完全可以丢出去。
肥皂的清洁力比现在市面上的大部分产品要强。
把肥皂的价格打下来,让更多的人买得起,也能改善一点老百姓的卫生条件。
不拿钱也不是白给,换取到的人情和利益,不是简单的金钱能衡量的。
其实他还想提议多开几个琉璃作坊。
琉璃不方便运输,各地富户对于琉璃窗的需求很大。
有琉璃窗户的人家,更是开始追求小琉璃宫。
现在整个大虞也就神都和铁脊县有琉璃作坊。
但琉璃作坊是顾潥的自留地,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要提也是私底下提。
其他人听他说肥皂,哪怕是洗衣服的肥皂,也知道这门生意肯定赚钱。
神都现在有钱人家,不少就用肥皂洗衣,确实好用。
普通的香皂也很好,用来洗手更干净。
问题一个是肥皂数量少,不好买。
另外一个就是采用天然染剂的衣物洗了掉色。
类似赵淩这样名正言顺不差钱的,一件颜色鲜亮的衣服通常也就穿个一两次或者两三次。
大礼服之类采用特殊工艺制作的衣服,不能洗。
当然,里面的衣服可以多洗几次。
像赵淩这样对于洗衣服要求不高的人多吗?
哪怕是在神都,也是极少。
绝大部分的人衣服脏了是要洗的。
所以,哪怕是洗衣服的肥皂,不用说,也是一门极赚钱的生意。
另外就是之前赵家制作肥皂的工艺流程完全保密,现在既然拿出来,那肯定保密不了。
他们不能在赵家和皇帝眼皮子底下制造肥皂,还不能去别的地方造吗?
顾潥哪怕只能看到几个大臣的头顶,都能知道这群老家伙心底在想什么。
他内心冷哼,真当朕的祥瑞跟他们一样小家子气?
肥皂的制作方子,他手上就有。
他学生做的各种东西的方子,他都有。
透明琉璃都拿出来了,区区一个肥皂算什么?
也就是这群人鼠目寸光,注定赚不到大钱,当不了他的祥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事情算是解决了,稍后肯定还要补充更多的细节,但跟赵淩没什么关系,他可以回去安心吃饭。
出门的时候他扶了一把大理寺卿,看着老头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腿,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平时瞧着挺严肃的老头竟然直接碰瓷,一路让赵淩扶着到翰林院,还顺理成章蹭了顿饭。
幸亏赵淩现在学乖了,每次都让家里多送一份饭菜。
吃完饭,皇帝让人用步辇把老头抬了回去,还给人赐了新的官服。
老头们身上的伤轻重不一,官服可全都遭殃了。
一件官服不便宜,有些大臣日子过得还是很紧巴的,皇帝干脆每个人都赐了,也算是不计较殿前失仪的表态。
赵淩回去路上,吩咐来福:“让人送一根拐杖到苏家。”回头跟窦荣吐槽,“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别不是把苏爷爷的腿给打折了。”
马车上,窦荣把窗帘挂起来,让光线透过琉璃窗洒进来,诧异:“你没看清?”
“看清什么?”赵淩不解。
“苏爷爷的腿不是被打的,是他去踹人,力气用得太大,又扭到了一下,崴了。”没练过的人打架的惯常伤了属于是,不知道留力、卸力,莽莽的力气用死,横冲直撞就是这样子。
赵淩一下就沉默了。
窦荣抬手戳了石狮子一下。
石狮子一下就捂住了自己的腰眼:“干嘛!袖子捋起来我看看。”
窦荣依言照做,上午被笏板砸到的一片红痕,这会儿一点痕迹都没有。
赵淩表示满意,在上面亲了一口。
铁豆!
铁豆顿时脸红了,把自己袖子拉下来,小声说道:“在外面呢。”
赵淩不再逗他,说起后面在御书房的事情。
窦荣听得笑个不停:“我听姨母说,姨父好像今年打算修行宫,秋狩已经好几年没去了,今年看来也去不成了。”又说道,“爹回来了,表哥大概马上就会去象州。”
赵淩想着回去跟赵骅说说国营厂的概念。
本来今天这事情应该先跟他爹通气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唉,老爹回来就好了。”赵淩靠坐在窦荣肩头,没一会儿就躺到他怀里。
窦荣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拿出来,咬牙:“睡觉就睡觉,手放哪儿呢?”
赵淩闭着眼睛:“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等着,晚上收拾你。”
“来来来。”
窦荣没好气:“你就这种时候嘴硬。”
马车回到赵家,赵骅和赵王氏他们显然已经睡了一觉,显得精神奕奕。
赵骅看到赵淩还嘲笑:“听说我不在,你被抓壮丁了?我看你大哥也是憔悴不少,果然没我不行吧?”
几个臭小子,天天在家里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现在知道他有多厉害了吧?
这种事情,口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赵淩哼笑:“就因为你不在,你给刑部的钱,被罗侍郎划给了大理寺。”
今天刚发生的事情,赵骅还真不知道,顿时笑不出来了:“怎么回事?那现在怎么样了?”
别看是罗侍郎出的差错,但哪怕罗侍郎吃了挂落,最后还是得他来解决。
他去年为了筹这两千多贯已经用尽了办法,今年上哪儿再“变”出那么多钱来?
赵淩没着急说事情暂时解决,而是把大朝会上打群架的事情说了。
他没注意到赵婉蝶和苏嘉珍也在,说起几个老大人混战,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苏嘉珍听得脸都白了:“十三哥,我爷爷……我爷爷他……”
赵淩一看,顿感不妙,赶紧把真实情况说了。
苏嘉珍一听,也没心思留下来给赵骅他们接风洗尘,赶紧回家。
赵婉蝶自然也跟着一起。
赵王氏没好气地瞪了赵淩一眼:“让你乱说话。”
赵淩只能老老实实把大朝会小朝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赵骅疑惑:“把肥皂方子给出去?影响家里的生意吗?”
赵王氏倒是不介意:“能影响什么?洗衣肥皂和普通香皂的费工不少,赚钱也不多。他们爱偷方子就偷。”
她很清楚自家的高端香皂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就算别人拿了方子,一时间也造不出来;就算造出来,成本也压不下来。
本来基础的肥皂方子就放在大书房里。
平时大书房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人,看过的除了姓赵的,还有不少别家的,只是都没拿出去而已。
说完这些,赵淩把赵骅拉到书房里,跟他说国营厂的事情。
赵骅原本只是听着,没一会儿就让赵淩写。
赵淩只能认命,自己说,还自己记笔记。
等两人商量出个大概,客人们也陆续到了。
王延和林氏显然刚睡醒不久。
赵淩跟窦荣小声说道:“我说是吧,外公外婆肯定回来。”
王延顿时警觉:“赵瑞瑞,你说我什么?”
赵淩:“……您怎么一点儿都不耳背?”他明明说的很小声。
王延哼哼两声:“我身体比你们年轻人还好。快说!”
“这不是我给陛下整理内库,陛下赏了俩旧箱子,想说您要不要?”
“陛下给你的,你能拿来送人?”王延还是很心动的。
他不差两箱子,但那可是宫里头出来的啊。
“给我就是我的了。再说,您又不是外人。”
王延听得舒坦,傲娇:“你非得要送,那就挑个时间尽快送过来吧。”
“行。”反正箱子已经重新整好了。
赵王氏看得想骂人。
臭老头,什么毛病,惯的他!
赵淩和窦荣吃过饭就回了桃溪巷,过了两天东西该送的送完,就被赵骅塞了个魏明达到翰林院里当临时工。
魏明达作为魏学海的大儿子,和赵淩同辈,赵淩还得叫一声师兄。
只是魏明达这几年一直在小湖村寒窗苦读,终于准备明年下场会试。
他也觉得自己闭门造车不行,只是魏家显然没条件像赵家安排赵茂那样,给魏明达一个那样的机会。
魏明达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搁。
正好赵茂走了,空出一个临时工的名额,就给魏明达安排了进去,好歹也算是能稍微接触一点官场,还能实现看书自由。
不过这会儿,赵淩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苏嘉珍和赵婉蝶傍晚过来偷草莓(遛弯)的时候,给赵淩带来了一瓶药酒。
“杜仲酒,每天喝上一小杯,强健筋骨的。”苏嘉珍确定自己爷爷没什么大问题,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搜罗了各种听上去跟恢复伤情相关的东西。
他爷爷毕竟年纪大了,得多注意。
他回家之后,听爷爷说起来,要不是赵淩上来拉架,还不知道得打成什么样。
他很是感激。
赵淩盯着酒瓶子,像是能够透过酒瓶,看到泡在里面的杜仲,压根就没听清楚苏嘉珍在说什么。
他感觉过去几年自己简直白瞎了。
他还一门心思让人去找橡胶树。
可是现在显然还没人用橡胶,也不能看到一棵树就用刀子划拉一刀。
橡胶树当然很好,但本土并不是没有可以取代橡胶树的东西,特喵的杜仲啊!
杜仲确实在产量方面远远比不过橡胶树,但是杜仲胶的性状比橡胶要好。
少量生产的话,杜仲胶在手,啥密封件不能做!
“十三哥?”苏嘉珍不明白怎么赵淩突然就不吱声了。
窦荣看了看杜仲酒,小声道:“应该是想到什么事情,别打扰他。”对他招招手,带他去外面,边走边说,“杜仲哪儿来的?西州的,还是济国的?”应该是杜仲的问题。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代价 学生
“济国的。”大虞的西州南部和梁州的少部分地区有杜仲, 但大批量生产还是济国。
济国的杜仲量大便宜,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比西州杜仲要划算很多。
不过再怎么便宜, 那么大老远运到神都, 价格都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而且杜仲作为需要用到树皮的药材, 产量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苏嘉珍送来的这么一瓶杜仲酒, 价格不菲。
赵淩恨不得立刻……
“把济国打下来?”窦荣觉得既然对方的地盘上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就变成自己家的地盘。
赵淩一听,顿时就回过神来:“打济国干嘛?”
窦荣理所当然道:“不是要杜仲吗?”
赵淩瞬间就想到之前说的宁吴, 感觉:“倒也不必如此。”别动不动就打人啊,人家也没干什么。
再说他只是需要一点杜仲, 完全可以和友好邻邦正常贸易,没必要打打杀杀的。
自家人口又不多, 打仗消耗大量壮劳力,亏得慌。
杜仲只是临时替代品, 等他把杜仲胶搞出来, 可以更好的去寻找橡胶树。
赵淩让人去市面上收购杜仲,得先把杜仲胶给先弄出来,具体看看工艺流程和产量。
他相信一样东西之所以小众,肯定是有道理的。
譬如野兽为什么是野兽, 而不是家畜, 或许是因为肉不好吃,或许是因为难以驯化,总有原因。
只是他还没把杜仲收购来, 就要去给顾朻送行。
这次余姝没跟着一起去。
她怀孕了,不宜远行。
顾朻要走,也只让她送行到家门口。
赵淩他们倒是依旧把顾朻送到了码头。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紧紧守在顾朻身边。
顾朻自己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叮嘱赵淩和窦荣:“你们抓紧点把神都的事情都办完,过来接手水军营。我还想回来看我的孩子出生。”
赵淩不太理解,自己在神都的事情怎么可能办完?
他在神都的事情说有那是做都不做不完,毕竟身上的官职在这儿摆着。
但要说没有,那也没有。
身上两个官职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工部只是挂名,不负责具体事务管理,方便他调用工部的资源而已。
翰林院就更不用说了。
看他一走三个月,大家日子都过得好好的。
不像他爹一走四个月,再不回来都要乱套了。
谁是实权大佬,一眼便知。
不过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也理解,水军营肯定是要交到窦荣手上的。
窦荣接管水军营,才能够延续并且完善顾朻的设想。
换一个人来,个人能力和资源关系都不一定能成。
交代完水军的事情,顾朻叫了祝阳过来,把赵淩也留下,说起水利的事情。
窦荣就去和巩盛在一边聊天。
巩盛特意站在下风口,看了一眼那边谈得正兴起的三个人,小声问窦荣:“你就这么放弃凉州了?”
窦荣不置可否:“窦家在凉州够久了。”
巩盛一听就翻了个白眼:“少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误导我,这一套拿去骗骗水灵得了。你为他放弃凉州、放弃爵位,窝在羽林军里,往后还要去从头开始练水军,你脑子究竟在想什么?值得吗?”
今上说是窦荣的姨父,还是看着窦荣长大的,更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担任了父亲的角色,但顾潥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
顾潥对自己的亲儿子都那样,更别说窦荣了。
以窦荣在凉州的战功,明明可以升一级,结果回到神都之后,依旧是四品。
要说以后等顾朻上位之后……
那得是多久之后?
顾潥身体康健,起码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但是一个武将能打仗的年纪,也就那么几年,过了体力和脑力巅峰之后,就是走下坡路。
最该建功立业的年纪,偏在神都蹉跎。
更何况,谁知道顾朻上位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人是会变的。
窦荣看了看不远处换上了春衫的赵淩,眼中含笑:“当然值得。我也没为了他。我放弃那些,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这些不过是我强求来的代价。”
如果他不付出这些,那连和赵淩在一起的机会都不会有。
巩盛看着他的眼神,只感觉心底发寒:“强求?”难道赵水灵不是自愿的?
太子伴读中,窦荣和赵淩年纪最小。
其他人看这两个,一直都有一种哥哥的心态。
就巩盛而言,他肯定是和窦荣更加熟悉,情感上也更偏向于窦荣。
赵淩更像是半路硬塞进来的小朋友。
在刚开始的好几年里,巩盛都是把赵淩当做窦荣的挂件来看待的。
小朋友家世不行,脑子似乎也不够聪明,表现得也不够机灵,在文华殿里还会被人欺负,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嘴巴足够甜,哄起人来不要命。
他先前就说两人成亲,窦荣的损失太大,赵淩倒是看不出受什么影响,还以为是赵淩哄的窦荣。
他也明白文武官员之间默认的规则,但他一直看不懂的是,明明是两情相悦,那就什么事情都该由两个人来共同承担。
至少在他的角度,不该是窦荣为了赵淩放弃那么多,明明赵淩去凉州也可以发展得很好。
同为武将,他太明白一支千人骑兵要训练出来有多难。
窦荣说放弃就放弃了。
巩盛又看了看赵淩。
这次赵淩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巩盛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又去跟窦荣说:“水灵不是对你很好吗?你们不是两情相悦,怎么就强求了?”
“嗯,他一直对我很好。”所以,他不清楚赵淩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多少是出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友情,有多少是出于情爱。
朝夕相处,他对赵淩有了更多的了解。
赵淩看着跟谁都关系很好,待人贴心,哄人更是能把人哄到骨头缝里都暖洋洋的,但其实赵淩骨子里很独。
倒不是说赵淩性情凉薄,待人不真诚,而是赵淩其实无所谓有没有那些外部的东西,他只在乎自己过得开心。
他手上没实权,也不去争,那是因为他压根就不要那些东西。
先前赵淩说要跟抹布成亲是开玩笑,但他知道赵淩并不在意婚姻,不接受别人给他安排的成亲对象,更不接受在他不愿意成亲的阶段成亲。
他大概是在恰巧赵淩动了念的时候出现,才能有这样的缘分。
巩盛叹气:“那水灵想干嘛就干嘛?你就不管管?”
“不管。他想干嘛,我陪着他干嘛就行了。兵,我可以再练;爵位,我也可以自己挣。”只有赵淩,错过了,就没有了。
巩盛都不知道该觉得担心窦荣,还是该担心赵淩了,看了看顾朻那边,见他对他们招了招手,拍拍窦荣的肩膀:“走吧,那边聊完了。”
窦荣走过去拉住赵淩的手,和巩盛、祝阳站一起,目送顾朻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几乎夹着登船,看他安全到了甲板上,都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太子,四个人干脆趁机去踏青。
现在踏青,节气上已经有些晚了。
湖边的桃花已经几乎开败,只剩下一点点残花,叶子已经长出来了不少。
柳树更是全都已经碧绿一片。
赵淩看着许多柳树和飘飞的柳絮,微微皱了皱眉:“柳树种得太多了,应该换些别的树种。”
祝阳说道:“柳树长得快,耐涝,能种在水边,还不用怎么管。”
“倒也是。”能种在水边的树不多。
“快的话今年我应该就要去西州了,到时候看看那边适合种什么树固堤。”祝阳对于脱离神都的环境,尤其是离开顾潥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感觉全身都轻了三十斤,整个人都要飞起来。
“你那么快就把前期的工作做完了?”赵淩吃惊。
他感觉前期考察论证都得五年起步。
祝阳挑眉:“没啊。我不是刚把那些挖河的东西给整了个大概嘛?接下来当然得实地考察,起码沿着西川走上个三五遍的吧?”
巩盛听了之后,觉得有点羡慕:“真好啊,我也不想待在军营里,想到处走走。”
他是待在自己老爹的眼皮子底下,还是待在军营那种地方,别说是娱乐了,连基本的买点东西都不方便。
“那祝阳去考察水情的时候,你申请跟着带队保护嘛。”赵淩觉得问题不大。
一来,祝阳这样的官员出门在外,确实安全方面需要保障,只靠着自己带一些家丁护院,缺乏威慑力,也没法应对各种自然灾害;
二来,现在基本上天下太平,境外最大的威胁塔尔罕已经被打残,还陷入了内乱;境内,顶多有些流寇盗匪,不成气候;巩盛的父亲还很彪悍,不需要巩盛挑大梁,巩盛完全可以走得开。
巩盛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还是你脑子好使,不愧是状元。”说完,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就能考上状元了呢?你小时候读书还不如我呢。”
赵淩还没回答,祝阳先不干了:“那时候水灵几岁,你几岁。你好意思跟水灵比?你比水灵读书好,还能比我好?我都考不过水灵,你想什么呢?”
巩盛:“……”
算了,读书人的世界他不懂。
他对那些文章也不感兴趣,对赵淩写的那些小论文倒是很喜欢,稀奇古怪还很实用。
一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去了福满庄。
大小庄子沿途种了一些槐树和榆树。
他们经过的时候,看到有小孩儿爬得高高的,在摘槐花。
赵淩一看就皱眉:“太危险了。”
窦荣说道:“我去把他们抓下来。”
话刚说完,几个小孩儿一看到车队停了下来,一慌张,在细细的枝干上没保持好平衡,一个直接摔了下来,另外一个也是一脚踩断了树枝往下掉,只是延缓了一点掉落的速度。
幸亏他们这一行中,有窦荣和巩盛两个真正的高手,一人一个把两个小孩儿救了下来,没直接摔到地上。
即便如此,大人小孩儿都吓得不轻。
几个在地上的小孩儿有的吓得瘫软在地,有的扔了篮子就跑。
护卫们上前,把这一群六个小孩儿一起抓住。
小孩儿们一脸惶恐,看到赵淩走过来,全都跪倒在地,哭得稀里哗啦。
“我们再也不敢偷槐花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我们知道错了!”
这是还能说得出囫囵句子的,剩下几个只知道哭,鼻涕眼泪一大把,糊得看不出脸长啥样。
赵淩看得头疼,让人把几个小孩儿先带回小庄上:“秋慧姑姑,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
秋慧姑姑一看几个小孩儿就乐了:“又是你们几个!”她把人先带去检查,没过一会儿就回来说道,“是附近庄上的小孩儿。外头路上的槐花和榆钱能吃了后,就天天跑来摘。”
赵淩在路边种这些树,就是为了给这些吃不上饭的有一口吃的,但:“刚才他们都爬到树梢上了,也太危险了。”
秋慧姑姑无奈叹息:“能有什么办法?管也管过了,根本管不听。我们都把树梢上的那些已经先摘掉了,就怕他们爬上去。不过他们不死心,还是想看看有没有漏的。”
五六岁、六七岁的孩子,这个年纪要说干活也能干一些,但干不了多少。
现在这个时节地里面忙,大人们也顾不过来。
胆子大的孩子们,为了一口吃的,啥都敢干。
从树上掉下来摔死摔残算什么,每年因为摸鱼淹死,上山捡柴挖野菜套猎物被野兽咬死的,不知道多少。
当地庄户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为了让孩子们饿不死冻不坏,已经用尽了他们全部的精力,根本没法再顾及其它。
庄上的这条路上春天有榆钱槐花,夏天有桃子杏子,到了秋天有梨子柿子石榴,只要不去故意破坏枝条,采摘没成熟的果子,可以随便摘。
附近几个庄上的庄户人家摸清楚了规矩,都会过来摘。
一般都是大人过来摘上一些,也不敢摘多,担心被贵人责骂。
赵淩还让人沿着路边撒了一些野菜种子,好歹算是一口吃的。
福满庄上的孩子们倒是没必要去外面大路上跟别的庄上的人抢。
庄上的路边种满了这些树,比外面只多不少,就他们庄上的这些人根本摘不完。
应该说,采摘这些东西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像现在这个季节,他们每天会采摘新鲜的槐花和榆钱送到城里,除了提供家中日常所需,还有送往自家的点心铺子、合作的酒楼。
庄上的孩子们也没那么多空闲干这个,他们得上学,将来好进作坊做工。
只要进了作坊,哪怕当个学徒工,一个月也能有几百文,还是月月有银钱可以拿。
要是读书好一些,会算账会管理,那不仅干活轻松,工钱还多。
要是读书更好一些……
赵淩看着被秋慧姑姑带到自己跟前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
秋慧姑姑说道:“这就是余琪和余飞。余琪是余大家的大丫头,余飞是余二家的,读书都很好。半年时间就把小学两年和技校大部分的课程给学完了。就是他们的年龄还太小,现在跟在我身边,学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庄上姓余的,都是当年老宫人们收养的流落来的孤儿。
现在这些孤儿都长大了,娶妻生子了。
两个孩子长得都很壮实,除了皮肤黑一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差一点,看起来和城里那些养的好的小孩儿没什么差别。
“既然是姑姑您引荐的,今天就收拾东西,一会儿跟我回去吧。以后在城里读书,也是每旬休息一天。反正庄上的车每天都进城,跟着一起往返就行。”
听完赵淩的安排,两个孩子本来还想着马上要离开家,见不到亲人有些害怕,但一听就是出去读书,每旬都能回来,顿时觉得不算什么了。
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去收拾东西。
刚才六个小孩儿也被收拾干净送了过来。
赵淩看他们脸上手上的擦伤都抹了药膏,让人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煮鸡蛋和一个包子,看他们拿到手上并没有马上吃,而是往篮子里放往衣服里塞,立刻阻止:“就在这儿吃,不吃完不准走。”
有个胆子大的孩子还想挣扎一下:“我可不可以带回去吃?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不可以。不吃就放下。”赵淩打断他的话。
孩子们只能幸福又憋屈地吃下了鸡蛋和包子。
巩盛看得直乐:“让你们吃东西,像是受罚。聪明点,回去别说在外面吃了,以后也别爬那么高,万一摔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好东西了,知道吗?”
几个孩子吃完,对赵淩又是感激又是畏惧,又觉得巩盛贱嗖嗖的很想让人打一下,倒还是哼哼唧唧地表示:“知道了。”
“乖。没有榆钱和槐花,路边挖点野菜带回去。”
孩子们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礼数,对着赵淩几个快速又胡乱地磕了几个头:“谢谢叔叔们!”说完就飞快地跑了。
窦荣问巩盛:“怎么不让他们告诉家里人在外面吃了东西?”
巩盛摇头叹息:“你在凉州那儿地广人稀的可能见得少,我们那儿军营附近有村子有集镇。军营里每天会送来很多肉和菜,附近胆子大的孩子们就会过来捡军营里扔掉的烂菜叶。以前有人不忍心,看孩子们可怜给了点吃的,结果孩子回去一说,人孩子爹娘直接就不给孩子饭吃,让他天天来军营里要饭。”
窦荣皱眉:“生儿不养,妄为父母。”
赵淩只是说道:“有些是穷闹的,有些则是单纯的恶。有生之年,争取让更多的人吃饱饭吧。不说那些了,钓鱼去不去?”
“去!”
窦荣放弃钓鱼:“我去打猎。”
巩盛不想打猎,反倒是祝阳很感兴趣:“我也去打猎。”
窦荣说道:“这边山里面有狼。也不知道现在的狼群还认不认识我?”
“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狼群前几年就已经迁往了更深的山林里,今天时间有限,正常应该走不到狼群活动的区域。
野兽自然寿命短,哪怕狼群中有大灰大黄的后代,也已经经历了数代。
大灰大黄都已经不在了,连宝宝都已经是一条老狼狗。
庄上倒是有好几条宝宝的后代,承担了护卫庄子的责任。
“嗯。”
赵淩去湖边靠着大宝宝钓鱼,一边试着往自己空间里收点鱼虾,一边把自己空间里的一条大草鱼假装从河里面钓起来的,拉上了岸。
上次在罗湖镇的时候,他趁着夜色偷摸着往空间里偷渡了一点水产品,只是没机会吃。
这次正好可以试试。
草鱼到处都有,谁能知道这是罗湖的还是福满庄的?
嗯,有些鱼在不同地区生长,因为气候、食物的不同,会有一些差异。
赵淩看了看鱼鳞有点不一样,鱼钓上来就直接在岸边杀了,还片成了鱼片。
等窦荣他们猎了一串肥兔子带回来,赵淩和巩盛已经在岸边架起了锅灶,奶白的鱼汤翻滚,里面甚至已经放了切块的鸡鸭。
巩盛看到他们的人影,就拿筷子往里面烫鱼片:“快来!”
庄上还现宰了一只羊,往里面片了一条羊腿。
现在的羊肉虽然不够肥美,但胜在新鲜。
鱼肉果然异常鲜美。
四个人都能吃,最后连汤底都被煮了一把面条,一起分掉了。
四个人吃得肚子溜圆,下午慢吞吞溜达着聊了一会儿天算是消食,才各回各家。
巩盛上马,羡慕地看着三个坐马车的人。
马车虽然也颠簸,但没骑马那么颠。
他真担心一会儿颠吐了,今天真是吃太撑了,现在还觉得食物堵在嗓子眼。
余琪和余飞跟赵淩窦荣坐一辆马车,神情有些拘谨。
两人的车子是赵淩设计之后让工部的大师傅做的,并没有多少雕刻之类的元素,只是比普通马车更加宽敞。
毕竟窦荣的身高比较特殊,普通的车厢坐着比较憋屈。
现在放进来两个丁点大的小孩儿,一点都不拥挤。
赵淩这会儿有空了,跟他们简单聊了聊功课,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学习进度,又说起到家里的安排。
“家里的大管家叫来福,你们有事情可以找他。到家之后,他会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两个小孩儿乖乖点头:“嗯。”
“每天早上卯时起床,梓萱师傅会带着你们打一套拳,打完之后就去用早膳。早膳结束后,你们就跟着常二先生学习……”
听着赵淩的安排,余琪和余飞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事情,心里面更加安定。
秋慧姑姑说的没错,就是换个地方读书。
读书的时间比现在要更长。
他们竟然一整天都读书,不需要干活,真是太棒了。
等他们到了桃溪巷之后,两人更是眼睛亮晶晶的,读书的地方好大好漂亮好多书,真是太棒了!
然后上学第一天,常二先生告诉他们:“这些书不着急,慢慢看,花个三五年看完就可以了。今天先不急着上课,过来先帮我试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