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婚洞房1“专用来伺候贵妃娘娘。”……
五月十八日,宜嫁娶。
天色尚且晦暗,院中晨露未消,婢女便鱼贯而入,把她从床上扶起,按着流程给她熏水沐浴,配以百合,沉香,寓意涤去尘俗,迎新入宫。
乌发绞干,由宫中来的女官亲手给她绾了个朝云髻,胭脂轻抹脸颊,唇点朱红。
待一切妆容完备,宫人双手捧上沉重的九翟钿钗冠,凤翎以点翠嵌金,冠后垂落珠玉步摇随着走动,叮咚轻响。
贵妃的册封服饰极为繁琐,一身穿上,外头的天已然大亮。
时辰紧张,她临行前忽然想起放在匣子里的图册,又匆匆回去拿上,随手塞入宽袖中。
接下来便是和家人话别。
正厅内,一家人早已齐聚,主子仆妇今日都或多或少身着赤色衣饰,意在喜庆。连带着朝朝都披了红绸在身,被婢女抱着,作为她的嫁妆随行入宫。
钟夫人眼眶微红,牵着钟薏的手:“我女儿今日真是好看只是,此去宫中,当万事小心,宫里不比得外头。”
钟薏看她好像又哭过的样子,心头一酸,也忍不住红了眼睛,转头看向钟进之:“孩儿还能回来看你们吗”
陛下待她极好,若她到时求一求,应该也会应允吧?
李清荟轻叹:“傻孩子,宫里和寻常夫家不同,规矩森严,岂容随意出入。”
钟志尔走上前,张开手掌递给她两个布偶小人:“阿姐,这是我亲手做的,祝你和姐夫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柳姨娘吓得捂住他的嘴,轻叱:“不得无礼,那是圣上!”
钟薏接过那两个同样穿着赤红嫁衣的小人,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发顶:“志尔,好好读书,将来和哥哥一样,做景朝栋梁。”
看着弟弟坚定点头,小脸满是认真,她嘴角上扬,站起看向钟以礼。
“哥”
钟以礼今日身着绯红锦衣,褪去一身煞气,透着几分文雅。他望着面前眼前明艳动人的妹妹,心绪复杂。
相处两月,他从刚开始不自觉的疏远,到如今每每见着什么新奇玩意儿便想着她。
他已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钟以礼不想气氛过于凝重,便故意道:“我若进宫述职,应是可以去看望你的,娘娘到时可别嫌我烦。”
钟薏“噗呲”一笑,眼角隐有泪光:“这是自然。”
韩玉堂在一旁低声提醒:“娘娘,时辰快到了。”
旁边的婢女上前,替她轻拭眼角泪痕,细细整理仪容。
仪辇已停在门前,禁军阵列,宫女太监端站两侧,琼花街上队伍浩荡,远远望去绵延无尽。
司礼监掌印太监手持圣印,高声宣道:
“吉时已到,请娘娘登上凤辇,即刻入宫——”
钟薏深吸口气,终是没有再回头,裙摆曳地步步生辉,走上玉踏,直直消失在描金云凤帘中。
两道站着看热闹的百姓不知凡几,行过时,甚至可以听到隐隐议论声。
“里头便是贵妃娘娘?这般浩大的阵仗,不知的还以为是皇后入宫了呢!”
“嘘,兄台却是不知,钦天监测算,说她有凤命之像,若进宫可保皇室绵延。不然区区一个三品嫡女,如何做得上贵妃之位?”
钟薏听着,眼睫低垂。
原来卫昭是这么说服他们的么?
凤辇一路穿过承乾门,直至御乾殿。所经之处,禁军列阵两道,乐声悠扬。
女官将她扶出,殿
前高阙巍峨,红毯自玉阶蔓延而上,直入大殿。
她屏息凝神,裙摆扫过台阶,心跳在每一次迈步中急促起来。
——踏入殿门,正式册封后,她就真的成了贵妃
临近玄关,她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迟疑。
准备好为了一个人,然后把余生都困在这座冷宫朱墙之间了吗?
女官在旁察觉到她步伐微滞,低声提醒:“娘娘?”
殿堂视野空阔,她好似看到了御座之上的熟悉身影,等着自己走进。
钟薏垂眸,掩去眼底那一点细碎不安,指尖捻紧了裙摆。
“无事。”她勾起一抹笑。
御乾殿内,群臣已到,文武百官肃立,礼部侍郎孙坚站在上首,手持圣旨神色肃然。
看着深红色身影缓步走进殿内,身姿绰约,他眼底划过惊艳,好似明白此次册封大典如此隆重的缘故。
陛下处处规制细节要求极尽完美,可堪与皇后比肩,却让人拿不出丝毫错处。
感受到上首视线压在身上,他心头一凛,匆忙垂下眼帘。
钟薏在玉阶前屈膝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钟氏端庄贤淑,柔顺婉贞,深蒙朕眷,今册封为贵妃,赐金册金印,居长乐宫,
钦此!”
钟薏听着诏书字字清晰入耳,端正地行完三跪九叩,殿内肃穆寂静,只闻她动作间的步摇清脆晃动。额心贴地,朱砂花钿映出微光。
“臣妾谢陛下隆恩。”
视线中一双描金足靴停在自己身前,下一刻,温热有力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扶起。
她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
钟薏看不懂那双漆黑深眸里的情绪,只看到他高高弯起的唇角和眼尾,便也笑起来,和他对视。
孙坚在旁忙依流程道:“请贵妃娘娘接金册金印!”
旁边立刻有宫女端着托盘上前,盘中折扇状的金册躺在锦垫之上,旁边是篆刻她名讳的贵妃印。
她正要再次跪拜谢恩,手臂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动作不轻不重:“贵妃已行过大礼,便免了罢。”
孙坚在旁冷汗兢兢,这册封大典何有“免礼”一说?
圣上怎么如此不按常理
可事已至此,他不敢多言。转过头对着钟薏,高声叩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话音一顿,他又深深伏首:“恭贺陛下,得贤妃佐侍凤扆,宫闱安和,万寿无疆!”
所有大臣一同高呼,大殿回荡着隆隆贺喜声,只他二人并肩立于金殿中央。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温柔,耳边传来熟悉嗓音,透着几分笑意:
“众卿平身。”
*
一系列册封大礼繁杂,等她与皇帝从皇宫家庙中走出,回到长乐宫,已近黄昏,日暮西垂。
身上的绣服极重,头顶的九翟钿钗冠更是压的脖子酸疼,虽中午时歇了一会儿,一天下来还是让她疲倦。
卫昭进了宫门便一直牵着钟薏的手,见她步伐缓慢,直接俯身,一手过膝,一手揽腰将她抱了起来。
钟薏乐得轻松,手臂自然而然地缠绕住他脖颈,只不过长乐宫里宫人极多,时不时就有宫女路过低声行礼,她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埋在他胸口。
直到进了寝殿,卫昭才松开手,把她放在小桌旁的凳几上。
宫女早已颇有眼色地呈上一道道精致晚膳,卫昭温声:“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上还有的熬。”
钟薏疑惑。嬷嬷教习的步骤已经结束了,晚上还有什么?
她抬眸,正巧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里。
于是她突然便懂了,看周围无人注意,悄悄瞪了他一眼。
卫昭笑得更温柔,支着下颌,看着她小口小口吃饭。
两腮微鼓,唇瓣一张一合,舌尖时不时探出,舔过被热气濡湿的唇角。
他呼吸慢慢沉了下去,眼神里有火在烧。
洁白的牙齿,颤动的喉咙。
唇角沾着一滴晶亮的汤水,没擦干净。
他的指尖动了动,想伸手替她擦,可又死死绷住。
隔着小小一张桌,他几乎能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好可爱。好想吃掉。
钟薏察觉到他神色不太对劲:“陛下今日也累了,为何不吃?”
卫昭笑意不变:“看着薏薏吃,我便饱了。”
她顿时面颊发热,自从那夜与她互通心意后,卫昭便像换了个人,卸下往昔东宫太子的矜持端方,言行间藏着压抑不住的缠意。
钟薏把他面前的玉箸塞在他手里,正色:“快吃。”
他今日和她一同忙着,一下午也是滴水未进。
他蓦地轻笑出声,手指悠悠转了转玉箸:“好。”
钟薏还饿着,闷着头吃饭,可很快她发现不对劲——
她夹过的糕点,他也夹;她舀过的羹,他也舀。
就像故意要把她的味道全部吃进身体里似的。
钟薏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卫昭动作顿了顿,也放下筷子。
下一瞬,他慢条斯理地把她吃剩的小碟子拿到自己面前,动作安静又执拗。
“卫昭!”她按住他手腕。
他慢慢抬眼看她,声音依旧温和:“我还没饱。”
“这里这么多菜,你非要——”
“嗯。”卫昭理所当然。
他注意着她的神色,看她面上没有露出嫌恶,才继续。
低下头,将她吃剩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神情专注得近乎病态。
他讨厌被她碰过的碗、筷、勺。
从前还在外头时,钟薏初次见到每顿有那么多道菜齐齐摆上桌,一个人吃不完浪费,心疼极了。
他还记得她那时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眸子极为认真:“卫昭,你是太子,自然一切都是最好,可我与你不同,也不习惯这样,你不需要对我如此。”
然后他笑:“你吃不完,我可以替你吃。”
她那时不喜欢他,也没有多少和男人相处的经验,听卫昭这么说,也未多想,只想着节省一点,便随他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对于卫昭来说,实在是天大的恩赐。
她触碰过的、用过的、吃过的——哪怕只是余温残留的一点点,他都想据为己有。
如对她本人。
钟薏看着他吃得认真到有些奇怪,起了些鸡皮疙瘩,又觉得他可能是……节约吧?
等他终于吃完,漱过口,宫女把桌案清空,纷纷退了下去,一声轻响,殿门阖上,只余殿中二人。
卫昭牵着她坐在梳妆台前。
梨木雕成的台面宽阔数倍,镜面是西域进贡的琉璃,光可鉴人,连鬓间飞落的细发都照得清清楚楚。
镜中映着两道身影。
卫昭站在她身后,手指探入她发间,一件件地将繁复的珠翠发饰小心卸下。
凤冠被随手搁在一旁,青丝倾泻下来,沿着雪白纤细的肩颈铺散。
钟薏望着镜中人,眉眼温柔得仿佛一幅旧画,像在专心对待什么珍宝。
……等等。
她忽然警觉。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还未及细想,卫昭已经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别动。”
她僵着肩膀,看着他手指探到自己腰间,解下系带。
指腹从侧腰拂过,温度滚烫。
红裙无声滑落,铺泻到绣着缠枝莲花的锦毯上。钟薏只觉得浑身一松,肩膀也悄悄垮下来,才刚松懈,便被一双手臂从椅上抱起。
卫昭步履稳沉,抱着她走向内殿。
下一刻,他将她压在榻上,整个人埋进她颈边,呼吸急促滚烫。
有些像小狗,又不全是,蹭着,嗅着,缠着,带着近乎本能的贪恋。
他身上的气息灼人,身体也是坚硬的,隔着一层单薄的水红绸衣也能把她烫到。
钟薏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心脏砰砰乱跳,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还来不及紧张,她猛然想起——
糟了。
册子还在外袍的内袋里!她还没学呢
脸烫得厉害,耳根发红,钟薏咬着唇瓣,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他一眼。
“卫昭……”她嗫嚅着开口。
他应一声,鼻尖埋在她锁骨浅凹处,贪婪地嗅着那股缠在他梦里的香气。
这么久
,隔了这么久,终于又将她捕获。
“你……有没有经验?”她攥着绣被,语气飞快而紧张,“我、我是说……那个的经验……”
他俯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发,声音温柔:“怎么了?”
“我听说第一次会痛”
钟薏开始纠结,如果他不是第一次,那她也不会高兴。
“不会疼。”他含住她耳垂,声音含糊黏腻,“我学了很多,薏薏乖,不会疼的。”
粗算起来他们也就半年多未做过,怎么会痛?
钟薏被他轻轻地摸着,嗓音柔和地哄,,像是漂浮在一团软云之上头脑开始晕沉。
思绪混乱中,她忽然想起:“……朝朝呢?”
卫昭动作一顿,眸子一瞬冷得骇人。
可再抬眸时,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笑得无害,语气甚至有些可怜:“薏薏好偏心……今晚是我们的新婚夜,怎么还能想着那只猫?”
不是的,她只是突然想起,上回朝朝蹲在榻上瞧着他们二人如此陌生的环境下,若是有朝朝,她或许也能放松一点。
卫昭唇压下来,堵住她未来得及出口的解释,像要把她的魂也一并吞下。
唇瓣碾压着唇瓣,力道大到近乎暴力。那细软的、湿润的唇肉很快被磨得发红发烫。
他喘着气,舌尖撬开她的齿缝,挤进温热湿滑的口腔里。
每一次舔舐都带着故意的缓慢,细致地勾着她的舌尖、软腭,像毒蛇缠绕猎物,紧紧地,不给她任何逃开的机会。
钟薏眼眶泛红,被吻得指尖失力,只能大张着唇任他施为。
他像是无比熟悉她的唇齿,知道哪一处会舒服,哪一处碰到了会颤抖。
胸口闷热得快要炸开,她下巴开始发酸,下意识偏头想躲,可他扣着她的后脑,死死缠住。
炙热的唇瓣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吻到耳后,舌尖扫过细腻的耳骨,啃咬着,吮得耳垂湿漉漉地挂着水痕。
床帐晃动,帐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和水声。
钟薏轻喘着,捏他耳垂:“想要上回那个。”
“哪个?”
他俯身,鼻尖贴着她的,和她对视,“说清楚,薏薏。”
她指尖颤着攀上他的手,主动将他宽大的掌心引向胸前:“想要卫昭……”
石榴红长儒和罩衣自肩头滑落,松垮摊开,只剩贴身的小衣掩着雪白的肉。
卫昭忽然笑了。
笑得眼里滚着泪,唇角像撕裂一般,一边想要勾起,一边又因剧痛而下撇,整张脸带着一种扭曲又脆弱的诡异感。
眼前开始模糊,他眨了眨眼,把自己埋起来,遮掉异样。
她泪光潋滟,看向他的目光如梦中一般,爱意绵绵,乖巧顺从。
他曾经求而不得夜夜缠身的心魔,以为再也醒不过来的爱人,以为不会再爱上自己的雀儿。
终于心甘情愿重新落回他掌中。
钟薏在他的目光下,全身都开始发烫,佝偻着身子想把自己藏起,终究还是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卫昭想到还在青溪时,同她一道上山。
山中细雨霏霏,春笋破土而出,一层一层剥开外壳,留下的便是最为娇嫩的里芯,洁白无瑕,轻轻一拨就会颤巍巍地摇曳,脆弱而柔韧。
嫩笋入口,软滑弹腻,满齿满是清香。
“好了好了”
她的手太小,腕骨太细,陡然落下反倒欲盖弥彰。
指尖的大红蔻丹映着白皙,春日挂雪的枝头生起了的几束寒梅。
卫昭被她挡住,顺理成章地倾身咬住她的手指。
钟薏突然想起什么,抽回十指,捧住他的脸,和他对视:“你知不知,为何朝朝叫做朝朝?”
他下颌绷紧:又提那只丑猫!
面上却不动声色,耐着性子问:“为何?”
她柔柔笑开,嗓音含蜜,轻飘飘落下:
“因为朝朝,昭昭呀。”
卫昭猛然愣住,心头一震。
那只丑猫多大?
他估算着它的年纪。
卫昭嗓音开始发抖:“你你何时看上我的”
钟薏被他的话逗笑了,弯了弯眉眼,故作沉思地皱着鼻尖,声音软绵绵地:“唔……我也忘了。”
她故意停顿片刻,看着他唇角一点点垂下去,才学着他的语气,慢吞吞地补上:“不过,第一眼见到陛下……其实也是一见倾心。”
话音一落,她凑过去,鼻尖蹭着他滚烫的耳廓,小小声又摔下一声惊雷——
“我爱你哦。”
说完,她满意地回身观察他的神色,却陡然僵住:“你你怎么哭了!”
男人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沾湿了她捧着他脸的指尖。
钟薏愣了,手足无措地想松开他去拿巾帕,可还没来得及动,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他声音哽咽,语气却陡然寒下:“你去哪里?”
钟薏一阵慌乱,只能顺手把旁边的小衣拿起。
手指软软地、温温地擦过他滚烫的脸颊,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哄骗:“不哭不哭陛下这么大的人了,史官若是知道,给你记上一笔。
“日后纵使你再英明盖世,也要被后人嘲笑的”
卫昭被她哄孩子的语气弄得一滞。
史官如何?后人如何?
史官给他亲吗?
史官能让他睡在怀里吗?
小衣带着她的香气,甜腻、温热、裹着一点隐约的肉香,薄薄一层贴在他脸上,仿佛已经被她整个人盖了进去。
他从前手段低劣,因此为她不息,夜深人静也碰不到她半分,只能偷偷摸些贴身之物蜷在角落舔咬□□。
被她发现了还要挨几句咒骂。
而如今,她竟是亲手把这些递到他怀里。
卫昭喉咙滚了滚,唇角缓慢弯起,眼底那点病态的喜悦浓得快要滴出墨来。
幼时过得再苦,他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面对她时,眼泪除了情之所至,更多也只是工具,为了得她心软。
不过他面上还是一副快哭晕过去的样子,可怜地让她擦拭,勉强提起一抹笑:“我只是太高兴了”
第26章 大婚洞房2“心肝怎的这般乖”……
他抬起红红的眼尾,晶莹的泪挂在直挺的睫上,寂寞的语气里出口的话几乎让她立刻心碎。
“从前,从未有人说过爱我。”她看着卫昭假装坚强地对她挤出一抹笑,“我其实早已习惯了。”
他小心翼翼请求,仿佛靠在柔软云朵上,听着她的心跳:“可我现在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薏薏可以再说一遍吗?”
说什么?
“我对你一见倾心。我爱你。
我对你一见倾心。我爱你”
她心已经被他软成一汪水,凑近他的线条锋利的侧脸,说一遍就在上面轻落下一个吻,唇脂的印记还在,她含了些坏心思,想把他半张脸抹满,足够反差。
卫昭嘴角藏在她光洁的肩窝处,越扬越高,被轻柔声音包裹着,分明没有饮酒,却迷醉得喉头发干,几乎眩晕。
“我爱你”钟薏还在呢喃哄着。
尾音未落,他重新下移。(移动身体而已)
指尖无助地蜷缩,像是怕她被这滔天欲/望吓跑似的,卫昭伸出一只青筋隐现的手,将她无力的双腕不轻不重地束起,按回枕上。整个人如同被俘虏的雪白猎物,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人品赏。
可他显然多虑。
钟薏即便快被浪潮吞没,还是乖乖地躺在绛红的绸缎间,靠在他怀中随便他动作,湿润的眉眼情意绵绵仰望着他。
其中藏着的信任几乎可以将他瞬间点燃。
“心肝怎的这般乖”
园中暴雨不忍再摧折两抹饱受折磨的梅花,终于撤走,盯着它们被雨打风吹的娇弱模样。
她还闭着眼喘息,肩头微颤,忽然一瞬间凉意席卷全身。
沉沉的笑意在她耳边,像
是夜中的风,温柔又无处可逃。
“又溺了。”
“夫君怕你受凉,这便帮你。”
钟薏吓得睁开眼,眼底清醒几分,可又立刻说服自己。夫妻之间,本是应该
于是,她只害羞地侧过头,露出的脖颈细腻柔软,耳垂上的薄红像是染了胭脂的花瓣
“不可以!”
她觉得退让太多了。
警惕地看着他,自以为这幅模样足够震慑面前不怀好意的人。
卫昭停住,心知不能将她逼太紧,于是凑到她脸边吻了一下还发红的唇瓣,轻哄:“薏薏不要,那就算了,嗯?”
实际上他的阴暗想法她却无从得知。
她只感觉到了郎君的包容,轻“嗯”一声,心中满足。
陛下真听她的话呀。
卫昭看着她,感叹自己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归处。
她眼底带着明晃晃的委屈,嗓音轻颤,轻碰到他耳边的唇像羽毛划过,带来细密痒意。
于是他不得不先收敛克制。
他最是擅长隐忍,自幼被送入冷宫,便学会何时沉默何时表态何时又该隐匿锋芒,步步经营步步忍耐,终于走到如今。
如今面对心上人,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再多等片刻又有何妨?
他低头,嘬吻她可爱小巧的唇珠。呼吸交缠,他握着她的手,脉搏震颤,灼热的温度能将手心烫伤。
“薏薏”他轻笑着,声音缱绻惑人,眉眼染上戏谑的艳色,又变成那个蛊惑人心的妖鬼。
她想起这是初次。
嬷嬷说许多女子初次都会痛,有的甚至会流血。女孩子要懂得爱惜自己身子,所以最好她自己先看上一眼,若有什么不妥,第二日再抹些膏药。
念及此处,她缩了缩身子,去看有没有血迹。
倏然僵住。
钟薏立刻移开视线,听到他一声喟叹:“薏薏这般动作,是不难受了罢?”
还没等她回答,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客人扯下伪装,露出了最为不堪的嘴脸,试图将能看到的所有地方狠狠据为己有。
热潮席卷而来,她没有招架的经验,紧紧揽住唯一的救命稻草,防止自己被波涛裹挟卷走。
夏夜忽砸下的惊雷,劈开黑沉天空。
实在无力承受,只能咬着手指哭泣。
她以为这样能得他怜惜,毕竟平日里他但凡看到自己眼眶含泪,便会立刻回到温柔的模样。
可这招失效了。
男人薄唇触碰到她眼角,舔走滚烫的泪珠。
被巨浪拍打到岸边的鱼儿得不到水。她想,这样下去会死的。
于是她开始自救。
先是用素腕轻推着他,试图拉开一些距离,给自己争取一丝的空隙。可他并未退让,反倒寸寸逼近。
她见此没效果,便想要挪动。可他却像是看透她的小动作,微微曲起她双腿,动弹不得。
猎人在山间细细探寻,步步紧逼,忽然停顿下来。
钟薏以为他终于愿意放过自己,松开一直紧绷的指尖,伸出双手,想让他抱抱她,妄图和他讨要一些早已离开的安抚与温存。
毕竟,心爱的郎君现在的表情实在陌生得让她心慌。
猎人突然敏锐发现山中隐匿的秘境。眼神一暗,透出晦涩危险的幽光。
俯身,唇贴上那个紧守秘密人的耳际,低笑,带着让人战栗的低哑。
秘境中的宝藏被毫不留恋地掠夺,撬开,守着它的人也终究失了力气。
水库的水阀被善良的手压住,溪口流水泛滥成灾,被迫将所有甘洌的清液贡献给唯一的村民。
后背甚至感到一阵冰凉潮湿。
第一次碰到如此情况,身体的本能无法承受,提醒她赶快离开。
一尾受惊的鱼儿游走,试图脱离可怕的掌控,支起身子艰难向前去。
那双手仍稳稳落在那里,手中空荡,但他并未撤回。
卫昭看着她的背影,了然勾起笑,他便知。
不管说得再天花乱坠,她骨子里就是想离开自己的。
旧梦重温,她从前便是那般花言巧语哄他骗他,把他骗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如今又是要重蹈覆辙。
便是这样了也要逃是吗。
火燎般的痛苦又袭上,心脏空落。他对她已经足够温柔,完全比不上过去那般,可她却还要离开。
他不动,目光冷静、幽暗,数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看着她肩胛微颤,苍白纤细的脚踝一点点划过血红锦被,新雪越来越远。
园中有一花瓣,一点嫣红,挂上清晨的露水,随着微风吹拂,溢出水光。
在偷偷违背主人的意愿,求他归位。
他足够温雅,当然会让它如愿。
等她千辛万苦爬到床沿,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时,他才不紧不慢地,两步跨过去。
天旋地转间,最后一丝退路彻底被斩断,钟薏张着唇叫不出来任何声音。
男人将她按回绯色软褥,含吮着她的耳尖:“薏薏舒服了,便想丢下我吗?”
他才不会将自己的怒气直接说出口,发泄在言语上未免太浅薄了些。他一向耐心十足,既然她犯了错,那便要想方设法让她一点点偿还。
卫昭分神想着,心绪沉沉。他还是得给她犯错的余地,不能太急。
她已经比之前乖巧很多,起码在这个瞬间发生之前,她一直是依赖自己的,让他颇为满意。
他必须收敛一点,就算让她补偿自己,也不能吓到她。
她被他不讲理的话有些气到了。
这哪是!他分明是存心的!
卫昭察觉到她的怨念,立马重新戴上伪善的面具:“对不住,我看书上是这么教的”
他说着,幽深目光盯着玲珑弧度的小桥,小桥上被染上晶莹,盖着乌丝摇摇欲坠。
想到从前,她也是这般背对着自己,他便用自己的颜/料,肆意挥抹,涂满这张空白画卷。
她现在什么都不懂,理应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件事他决定放在最后。
他还没有停下去来作画的打算。
钟薏被浪潮捕获,听到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
陛下也什么都不会嘛
没关系,等她明日去把那专业的册子翻出来,认真学过之后,再好好教他,他便不会这样莽撞了
她这样想着,思绪如同水波散开,放松下身体。
发丝似墨云散在肩背,殿中星星点点的琉璃宝灯中烛火通明,映着她的侧脸眉目柔和,肌肤恍若可以透光。
神女也有了凡人的喜怒嗔痴,于是下凡。
此事不同其他,方且需要爱作辅料。
惹人怜惜的美人感到和心上人的心跳逐渐同步,想扭过身,试图看清他的模样,顺着光线去寻找他的眼眸。
“薏薏好乖。”
卫昭察觉到她的意图,用食指轻轻地扭过她小巧的下颌,柔情似水地吻着她的唇。
“夫君夫君”
她呼吸不畅,小声嘤咛着用缠黏的嗓音和他撒娇、抱怨,呼出的热气打到他同样晶亮的唇上。
她欣喜地发现,夫君显然是爱她的。
他听闻她的哀求立刻放柔了,把她重新拥回床榻中间,怀抱如同潮水将她裹住,爱怜地摸着她沁湿的脸蛋,哄着她,让她看清他眼底似海的情谊,无处可逃。
沼泽会将人完全吞噬,无法挣扎直至沉溺;她也是如此,而他却甘之如饴。
卫昭摊开她蜷缩的手,细细描绘她掌心的纹路。
宫中床榻是最顶尖的工匠精细雕琢而成,沉稳厚重,可此刻也不免发出轻微的摇晃声。
绣着龙凤的锦被被她不知何时踢到床下,不断传出的水声回荡在静谧的殿中。
浪潮退下,钟薏仍被禁锢在他怀中,被他搂
抱着,任由他舔舐自己颈间细汗。
她不是没有抗拒过,可陛下好像对她的一切都抱着奇怪的执着,饭菜、手指、汗、甚至连
今日没让他吃成最后一样,他闹着,她只能由着他在别处为所欲为。
她便是这样,在这懵懵懂懂间,步步退让,底线被他越拉越低,自己都不自觉何时接受了卫昭窒息诡异的爱意。
她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睁开眼,瞧着趴在身上的男人,柔软嗓音透着倦意:“好了罢?”
今晚上可真是把她累着了呢
不过话本子确实没有骗她,舒服确实是舒服的。
钟薏动了动身子,只想着尽快起身清理,却察觉到什么。
她愣了一下,尚未开口,便听到他低低的嗓音带着点难过的沙哑:“薏薏可知,若是一直这般是会生病的。”
她怔住,脸颊上的余热尚未褪去,目光里透着疑惑。
真有此事?
她显然被这说辞唬住了。
极容易对他心软的女郎拧着纤柔眉尖想了想,犹豫了半刻,还是道:“好吧……别太久了。”
卫昭憋着笑。
从来只闻世间女子抱怨夫君无能,哪有像她一般嫌自己男人久的。
他端正神色,也怕累着她一般,坚定地点头,郑重给出承诺:“娘子放心。”
话音落下,外面的雨势突然变了。
她不知身在何处,断断续续质问:“你你突然这样做什么?”
卫昭只委屈道:“我想着动作快些,便能尽早结束了。”
钟薏傻乎乎的,竟然又心甘情愿地落入他的陷阱之中,随着他把自己像烙饼一样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且像是永远无法消解一般,第二次结束,第三次
过多的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极限,被他细心地用方才给他擦泪的小衣擦去,直到一片狼藉不成样子。
最后钟薏实在没法,软着身子,在颠簸中咬着唇委婉劝他:
“陛下,不如明日找御医看看一直这般,也吃不消”
卫昭眉眼嗓音终于染上几分餍足,拿她安慰他时说的话堵她:“这种事情说出去,我就会被别人笑话了。”
“娘子怜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
殿中静了半刻,还是传来一道“好”。
钟薏真真是足够善良。
现在是,过去同样。
对他是,对别人同样。
在那个小村子里,时不时就有男子找上门求诊,今日是东头那家的郎君得了脑热,明日又是西边的小子说自己腹痛,甚至还有的用她养狗的名头,让她看自己家的小猫最近为何不爱吃饭。
那些男的对着她聆听的眉眼,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说起病情来磕磕巴巴,眼神也不敢落她身上。
可她竟然都来者不拒,耐心听诊,开方子,若有需要开药的,第二日还会去镇上亲自带回。
刚开始卫昭冷眼旁观这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一幕,盯着他们冷嗤。
后来心底那股积埋已久的不悦开始发酵,不断挤压着他的心口,不留一丝缝隙,直到某一日彻底爆发。
那天,又有个装病的青年登门,他把每日来去人的脸数得分明,这是他这旬来的第二回 。
虽说每次来的原因都不相同,可是卫昭就是看着他们交谈的样子不爽,于是他在那人哼着小曲离去后,偷摸地跟上去,把他拉到无人处狠狠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恶气。
从那之后,求诊的人便骤然减少了,钟薏好像听说了原因,问他是不是干了什么。
他心中生出烦躁。自己不过是帮她赶了一些碍眼的杂碎,她却反过来质问他?
他记得他当时只冷冷偏过头,未置一词。
只听她叹了口气:“这些人中,万一真的有有需要的人呢?”她神色认真,“若是把他们全部吓跑,岂不是耽误病情?”
那时他便盯着她的脸,生出持续到现在的、并且愈来愈旺的,强烈的占有欲。
她就算是个大夫,总有一天,他也偏要她只能医治他一人。
此刻,怀中的她安然睡着,毫无防备,眉眼柔和。他一寸寸抚过,动作轻柔。
殿外夜色沉沉,唯有蛙鸣阵阵。
第27章 毫不遮掩索求主人的疼爱……
今晚只来了四次。
最后一次,他本来看她实在受不住,心生怜惜想就此作罢。抱她去后殿的浴池,想帮她好好清洗,顺带安抚她因折腾过度微微颤抖的身子。
可她又想跑。便是沉入水中,也要挣扎着爬到岸边。
在他看来那分明是故意引诱。
没办法了,他只能捉住她,又一次将人困在怀中,无处可逃。
途中她溺了一回,直接昏了过去。他也只好匆匆收势,清理干净后抱着她上榻,抹药睡觉。
空落了半年的心脏重新被填满,卫昭轻轻拉开穿好的寝衣,嗅着她身上最为浓郁处的幽香,喉结滚动。
园中那两朵仅剩的娇花被饱受摧残,残留着暴雨的痕迹,叫人心悸。口腹之欲和理智挣扎,站在天枰两端拉扯,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帮她重新系紧。
来日方长。
她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属于自己,只要她一直失忆,他再稍加哄骗,便再无半分逃脱可能。
他终于不需要整日惶惶,担忧锁住她的身得不到她游离的心。他们的未来可以延长,直到他和她死去。
是的,若有哪一天他将死,他必然会带着她一起。反之,她若先行他也不会独活。
反正她已经接受了他,是她自己说的。
说好了永远不会主动离开自己。那么不管他的爱是如何模样,她都必须要接受。
卫昭毫无羞耻地想着。心安理得地揽着她入睡。
今夜五月十八,晴空万里。是天启元年以来他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
钟薏又做了那个梦,梦到自己穿梭在山间,被那条黄狗领着,走过荆棘丛林,跨过泥泞险地。
与上回不同的是,她脚步坚定,因为她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受伤的卫昭。
他就靠在石洞的墙壁上,整个人好似快被洞中的黑暗吞噬,唯独那双眸子又阴又冷地瞧着她,被照射进来的天光映得发亮,让她联想到某种负伤凶兽。
虽然暂失力气,还是有将敌人一击毙命的能力。
她心中着急,想走过去,就听见他冷冷开口:
“你若是他们的人,便直接将我了结;若不是,也不必救我。”
他说着,低头捂住胸口,嘴边又溢出一抹鲜红血迹。
“滚。”
冷漠、干脆。
他语气里全然当她是陌生人,钟薏心狠狠揪起。
怎么会这样明明晚上他们还那么亲密
她想继续上前,因实在担心他的伤势。脚步却被呜咽声拦住。
小黄狗在她脚边绕圈,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撒娇似的蹭着她的小腿,触感清晰,茸茸的,又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暖意。
她猛然睁开眼。
眼前不见山林,不见石洞。只有紧贴着她的卫昭。
原来那毛茸茸的触感不是小狗,是卫昭。
他正在亲她。路途已经走了一半,但还没真正抵达最后的目的地,只捧着她伶仃脚腕蜿蜒向上,留下一个个新鲜的粉色印记。
她猝然起身,一瞬间,身上的酸痛涌来,又跌坐回去。
卫昭见她醒了,用刚亲过她腿的嘴亲她。
钟薏分不出心神躲开,紧紧扫视触碰他的身体。
他就在她面前,毫不遮掩索求主人的疼爱,像梦里那条狗一样。可眸中全无小狗的天真。
见他无事,方才不过是大梦一场,她松了口气,软下身。
“薏薏梦见什么了?”低缓嗓音传来,他还在颈边,轻缓整理她丝滑柔软的内袍,自以为她没有察觉。
钟
薏伸出遍布青紫的柔嫩白臂,先是被吓了一跳,又毫不迟疑地环着始作俑者的肩背,声音带上委屈哽咽:“我又做那个梦了,梦里你对我好陌生”
卫昭面上没有异样,脑中思绪划过,牵扯出尘封的记忆。
他无比清晰地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一切。
雨滴砸落地面的窸窣,不知被雨还是血浸透的湿,飞虫贪图死亡气息而停留在他手背的痒。
明媚的女郎背着背篓,双手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两截莹润如玉的手臂,撑着膝盖,眨着清亮的眼睛和她脚边那只狗一起好奇地歪头盯着他。
他奄奄一息,快放弃自己。上一刻刚刚决定和土地里被雨水逼出的蚯蚓一同死去,带着不甘但又无力的念想,将这座无人的山头作为自己最后的墓地。
那日确实是阴晦不堪,乌云压得极低,他淋着雨狼狈爬到山洞。
只是之后次次回忆起来,她的出现都像是记忆中骤然撕开一道光。
但当时的他甚至都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好是坏。他就是觉得,她的神态,动作,声音,无一不往他心里钻,像那天连绵不绝的雨,顺着藤蔓缝隙洒进,让他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湿气渗入骨髓,只留经年疼痛。
这些回忆过去只是一瞬间,他动作不停,怜爱地吻上她有些干涩的唇:“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对薏薏陌生”
可是,她对自己的陌生他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漪漪现在是他的妻子,他便不追究过往,他要把温文尔雅四个字嵌在自己脸上。
只要她安分地呆在他身边,陪他一辈子,那么前尘往事便俱不作数。
钟薏安静趴在他怀中,让他将自己抱起,走到昨日的酸枝木桌边,俯身含下一大口水,低头喂给她。
昨日睡前他也喂了不少,可她失水太甚,晕过去之后也没有老实喝下。
他耐心的哺喂,她也乖顺地承受。着实渴了,小口小口吮吸着甘洌的清水,仿佛喝不够似的。
喂了两次,她依旧不满足,小舌继续在他嘴里不安分地四处探寻,意思是还要。
他眸光幽深,将自己的津液一同哺喂给她,她乖巧地招收不误。
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钟薏坐在那张看起来不甚坚固的单脚桌上,紧紧攀附着他,卫昭满意地感受她对自己的依赖,仿佛是株只能缠着他而生的菟丝花。
她突然抓住他湿润的手,轻喘着提醒:“我我还没抹药。”
她还记得的。第一夜容易受伤,口口娇嫩,因此需要抹药。
卫昭挑眉,把修长晶莹的手举在她面前,语气遗憾:“娘子可是浪费了为夫一番苦心啊。”
她视线落在他指尖,去看他骨节分明的手,其上好像除了还能依稀看见药膏的痕迹。
她脸顿时发烧。咬着下唇佯装声势:“若不是你伸它怎么会滑走!”
卫昭又准备好了理由,已经冰凉的手掌握着她后颈,让她低头看,语气狭溺:“那若不是为夫给你把着,怕是又要汇成小溪了。”
这个“又”字用的巧妙极了。
她明明只与他相处了一夜,他的语气好像她每次都会这般似的。
她看着已经快要滴到地毯的水,眼底立刻盈泪。
怎么会这样
她惊慌起来,噩梦醒来本来就恍然,看向失去记忆后的唯一依靠,不知所措。
卫昭察觉到她情绪敏感,大抵是那场梦所致,于是立刻收敛了轻佻的意味,恢复成光风霁月的君子,郑重宣告自己的爱意:“薏薏,别怕我喜欢的”
她顿了顿,听着他平稳心跳,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夸张。
醒来的那几日,身体里莫名的自信还能勉强支撑她,挺着胸膛面对身边陌生的一切,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周遭不确定的东西越来越多,原本的自信也被逐渐剥落,漏出心底深处的迷茫。
钟薏摇摇头,想把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晃出去。
她虽然无法把握别人的心意,可是她确定陛下对自己的爱是真的。
她被他安抚,靠在怀中吸了吸鼻子,又被最后一句话逗笑,纠结地想着,下回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
卫昭给她亲手抹完药,手指蘸着冰凉的膏体,在额外可怜的地方又多偏心了一些。
她被迫在他视线里晾着身子,突然想起,今日按照宫规是要去慈和堂给皇太妃请安的。
后宫规矩向来如此,每日晨起嫔妃都需按时去皇后宫中行礼,如今宫中只有太妃,那便改为给太妃请。
她忍着身上的酸疼,盘算着日头还早,应该来得及
一动,身上刚穿上的小衣便被人扯住,纤薄的布料紧绷着,下一瞬,她已经被卫昭拽着系带扯回怀里,整个人被困在他怀抱中,半点动弹不得。
像对待小娃娃一样,他垂着眼睫,掌心覆盖肩背,重新系上结:“我和太妃说过,你不需要请安。”
钟薏咬唇:“这怎么行”
“太妃本来就是喜静的性子,不必觉得不合适。”卫昭手上动作不停,将她整个人转过身,“薏薏便只需要天天看着我就好了。”
钟薏并不觉得。她不仅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当作陛下和妃子,他既然说过只有她一人,那么他们的关系用夫妻来形容便更为确切。新妇进门怎么可能不去拜见婆婆呢?
她借口嫌热,嫌弃推开他穿完素绢黄裙还要给她穿那件翠绿外袍的手:“我要红叶。”
陛下长得如此好看,审美她却实在无法苟同。
红叶最知她平日爱穿何种花色,何种料子。
卫昭方才还温柔的眉眼乍然阴寒。她总是在他身边时问他要别人。
上回是只猫,这回又是婢女,下回是什么?
云纱料子被他用力攥在手中,几近褶皱。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一个带着香气的吻落在鼻尖。
“卫昭?你怎么了?”
“我们是夫妻,有话一定要说开哦。”她絮絮叨叨着看他一眼,回身自己穿上罗袜,动作比他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第28章 “要一件件穿。”……
戾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流窜着翻涌,几欲冲破皮肉。
可偏偏,被一个轻如羽毛般漫不经心的吻压下,如同可以摧毁天地的倾盆大雨奇异地被微风止住。
她语气温软,还带着点不明所以的疑惑。
夫妻
他们是夫妻
卫昭看着粉嫩宛如珠玉的脚趾稍纵即逝,喉结动了动。
面前的女郎穿好,抬眸想关心他,又被他脸上熟悉的神色烫到,立刻将纤细还带着红痕的小腿缩进裙底。
压抑许久的委屈怨怼终于倾泻,他倾身将头埋在她颈边。
“薏薏为什么不要我,要那个红叶?”
“呃”
钟薏眼神心虚游移,犹豫直接说出来会不会伤他的心,只好匆匆想了个借口,“我从家中带来的衣服,只有红叶知道放哪了。”
“嫁给我,为何还穿以前的衣裳?”
他不依不饶,指节扣住她下巴不让她躲,额头相抵,近得气息交缠,开口间唇瓣若即若离。
他却少见地没有立刻启唇含住,只固执地盯着她,向她索要一个答案。
女郎脸颊上刚褪下去的粉霞又悄然浮现。
谁规定嫁了人以前的东西就全都不能要啦?
“好看。”好吧,卫昭规定的。
他语气柔柔,似诱似哄:“我给你找尚服局最厉害的绣娘,做最好看的衣裳……你让我帮你穿,好不好?”
“要一件件穿。”卫昭顿了顿,补充道。
“!”钟薏耳朵尖几乎要烧起来。
陛下怎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爱好啊
但是,她仔细想了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她也很喜欢跟他腻在一起。
于是她还是在他怀中低低
“嗯”了一声,怕他听不见细若蚊蝇的回应,又点了点头。
卫昭开心了。
方才还被死攥在手中的皱巴巴的袍子终于被放过,手掌的主人开始跃跃欲试搓磨别的。
将不是他亲自穿上的罗袜随意扯下,带着几分恶劣的惩罚意味,柔嫩的脚被牵引着碰到别处。
卫昭晨起便一直伺候她,自己只草草披了件外袍,因此反应格外明显可见。
眼见他好似又有要继续的意图,钟薏难得强硬起来拒绝,聚起几分力道,把被禁锢的脚踝抽回,忙躲进锦被之中。
昭示着昨夜种种的小衣还躺在枕边,浅红深红交错凌乱,她也顾不上没嫌弃,拿起,匆匆擦干脚上罪证,防止他看到就想到要别的。
“还要去见太妃呢。”
钟薏不忍心见他脸上明显的失落,只好咬唇轻声解释。
最终,婢女还是被叫进来伺候她更衣。
钟薏换上一件桃杏色的轻纱衣,细腻织物贴肤,勾勒出温软身段,几道手在她身后轻巧动作。
卫昭当她们不存在,一双手牢牢箍在她腰间,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宫人们屏息敛目,不敢有丝毫逾越,只心里腹诽:对外英明神武、杀伐果决的陛下,在新来的贵妃面前竟是这般难舍难分。
钟薏叹了口气,揽住他靠在她小腹的脑袋,和他承诺从明天起她的一切衣着都交给他处理,才被他缓缓放开。
不远处的红叶目不斜视,昂首挺胸。
她现在有了正经的宫廷职衔,大小也是个尚官,今日走路都有了几分底气。
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意从榻边袭来,她悄悄偏过头,却正好对上陛下阴沉的长眸。
她抖了抖身子,有些不明所以。
男人神色冷峻,收回目光,转身走到屏风后自行整理衣袍,片刻后大步离开了长乐宫。
红叶微微一愣,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今日大婚第一天,陛下怎的就不太高兴?
雕刻鎏金蟠龙的沉香木门大敞开来,朝朝终于可以进入紧闭了一整晚的门,顺着气息,熟练地跳上主人的膝头趴着。
这地方实在不如原来那处,平日奴才们可都给它留了扇小窗供它出入的,昨日它想进去,绕了一大圈都没找着地方。
翠云给钟薏梳发,红叶在一旁向她介绍入侍长乐宫的宫女。
众人一一跪下请安,各个面容秀丽,仪态端正,显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钟薏扫了一眼,大致认了个脸,摆手示意她们起来。
接着部分负责打扫内殿的宫女立刻上前,准备收拾殿内杂物。
看着一名宫女伸手去拿桌案上的物品时,她脑海里蓦地划过那本册子,拽着猫毛急声开口:“等等!”
猫儿痛得低叫一声,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放柔了语调,拍着朝朝的背:“等会儿再收拾吧。”
宫女们虽不明所以,但主子既然吩咐了,自然不敢多问,纷纷行礼退下。
人都走了,红叶在旁看着娘娘比往日更加润红娇美的侧脸,肌肤莹润得仿佛沁饱了晨露,眉眼间流转一抹不经修饰的媚态。
宛如一朵精心呵护的花苞,在最合适的季节终于盛放。
她视线下移,落到那身轻薄纱衣之下,里头透出的腰肢依旧纤细,却隐隐有些僵滞。
红叶低下头,掩去自己偷偷上扬的嘴角。
昨夜他们守在外殿,即便隔着那沉重的宫门,都能听见里头的动静呢。
若是日日这般很快就能迎到小皇子了罢?她美滋滋想着。
这边钟薏去了慈和堂请安,那边正元殿的氛围冷凝。
昨日皇帝大方赏赐了一众近臣,今日殿外便格外热闹,内侍、侍卫皆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韩玉堂在门口正得意地听着徒弟们对自己的吹捧,嘴几乎咧到耳后。
见到陛下身影远远出现,周围瞬间寂静。他马上狗腿凑上去,扬起一张笑脸,谄媚地作揖:“陛下,恭喜呀!得偿所愿啦!”
他殷勤地跟在后头,高高兴兴地迎他跨进殿门。
身长玉立的男人撩袍坐于龙椅上,并未翻看奏折,反而一手扶着额,眉峰微蹙,似在沉思。
韩玉堂见皇帝面色不对,立刻敛了有些凉的门牙,规矩地抱着浮尘守在一旁。
片刻后,卫昭抽回思绪,眸色微沉,嗓音低哑:“去,把陆明章叫来。”
韩玉堂一怔。
陆院判?
已有半月未听到,他一个激灵。这个名字出现,必然与贵妃娘娘有关。
贵妃大婚第一日便出事了?
他心中一紧,哪敢耽搁,连忙称是,小跑着出了殿门,只恨自己没再多长两条腿。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身影匆匆跨进来。
那人须发斑白,身形略显消瘦,颤颤巍巍地被小监扶着,显然是一路疾步赶来,连气息都未曾调匀。
陆明章心里七上八下,方才来的路上便一路追问韩公公究竟何事。不过他心中其实也有些隐约猜想。
陛下叫他来无非是钟小姐,哦不,贵妃娘娘的事。
他扶了扶脑袋上的乌纱帽,压下心底的不安,慢慢跪下:“臣陆明章,叩见陛下。”
殿内静默一瞬,随即,卫昭嗓音沉沉,冷冷地落下:“上回不是说她不会想起来?为何今晨又对朕说,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陆明章一怔,额上沁出冷汗,他咽了口唾沫,飞快斟酌答案:“回陛下,臣是说,若不让娘娘接触曾经的熟悉的东西,自然是想不起来的。可能可能是——”
卫昭眸色冷凝,回忆两次梦境的共同点。
——只有他。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他嗤笑一声,语调微扬,却透着让人发冷的森冷:
“你的意思是,只要朕离她远些,她就不会想起来?”
陆明章顿时头皮发麻,伏地叩首,声音因惶恐而微微颤抖:
“臣万万不敢有此意思!只是……贵妃娘娘的失忆本就机缘巧合,既然能忘,便也有可能恢复,梦境……恐怕正是其苗头。”
额上的汗顺着鬓角滑落,在地上晕开一个深色水渍。
海棠弯着身子,拭去不断渗出的汗珠,另一只给郡主打着伞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卫婉宁立在假山后面的阴影处,神色平静。
本来今日是去探望萧太妃的,然而路过宫婢谈话,偶然得知贵妃娘娘也去了慈和堂请安,她便立刻改了主意,带着她们折返,守在回长乐宫的必经之路上。
海棠不明白郡主究竟是何意图,但她素来不敢多问,只能陪着她,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她眼睛一亮,看着远处春夜小跑而来,对着郡主福身:“回郡主,奴婢看到娘娘了,转个弯儿便要来了。”
站得久了,今日又格外热,卫婉宁也有些受不住了,矜持点点头:“行。”
她回首示意海棠握好伞柄,深吸口气,理了理裙摆,迈步走出假山。
迎面便撞上贵妃的凤辇。
凤辇规制本是皇后的,可如今却被她毫不避讳地乘坐其上,纱帐轻垂,掩映着帘内人的身影,仅能透过微微拂开的金丝帘缝,瞥见里头那一抹嫣红的唇色,娇艳欲滴。
卫婉宁看着,眼底划过冷意,面上却一笑,礼数周全:“贵妃娘娘,好巧。”
钟薏靠在软枕上,听到陌生的声音,睁开眼,透过纱帘,外头站着一女子,姿态端庄。
她素手挑开帘帐,才见竟是郡主。
方才在慈和堂时,皇太妃才与她聊到她,说是正在给卫婉宁相看京中合适的夫婿。
钟薏眨了眨眼,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甚礼貌,仍是决定下辇相迎。
毕竟,卫婉宁是陛下的堂妹,礼数上不能失了分寸。
然而她今日疲倦,方才在辇上歇息,如今站起身腿间一阵发软,走下辇时便脚步微滞,身旁翠云立刻上前搀她。
她顺势扶了一下,脚步
缓缓落地,身姿袅娜,仿佛一枝弱柳。
卫婉宁看在眼里,目光落在她不甚稳当的步伐上,眸底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
呵,昨夜才入侍,今日便这般虚弱?
怕不是在给她下马威吧?
第29章 “你以前是不是真的有别……
钟薏并不知她心里如此揣测,否则恐怕要直呼冤枉。
“郡主。”钟薏微微颔首,向她行了个宫礼。
察觉到对方毫不掩饰地在自己身上流连,“郡主有何事?”
卫婉宁假装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本郡主只是路过,见着娘娘,便想过来打声招呼。”
丝毫不承认方才有些被她惊艳到的呆愣。
——这钟薏为何比宫宴那日还美?可是吃了什么?
原以为那日不过是盛装打扮衬出的娇艳,可如今她只是随意立在凤辇旁,素粉罗绮披身,肤色莹白胜雪,却比从前更加动人。
钟薏听着她语气里不善,不动声色:“郡主有心了。”
卫婉宁轻哼一声,扫过她眉眼,语气意味深长:“恭喜贵妃娘娘入主后宫,作为陛下的第二个女人,可真是荣幸至极。”
钟薏眸色微变。
第二个?
她看着卫婉宁嘴角的笑:“郡主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郡主语调故意拉长,欣赏她的反应,“陛下素来不近女色,可当年还是太子时却是有一小妾的。”
她摇了摇头,神色惋惜,“听说啊,那小妾极受宠爱,陛下甚至不愿让旁人见她一面,就连我这个妹妹,也无缘得见。”
钟薏心中万千思绪划过,浮现过往种种。
她和卫昭情深意笃,他许诺只爱她只有她一人,她也愿意相信他。
可卫婉宁的话,仿佛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起她从未深究的尘埃。
她回想起她们初次亲吻时,他游刃有余的神态,引导她情绪和呼吸;揭开她衣襟时,没有半分生涩,手指轨迹分毫不差;甚至在那之时,他更是步步引导,让她彻底沉溺……
细节被抽丝剥茧,如潮水漫过心绪。
可她爱他,信他,便不会因旁人的几句话就失态。
于是她只抿了抿唇,声调平稳:“郡主今日跟我说这些,是何意思?”
卫婉宁一滞,没料到她听完还是这般镇定。
但她很快又勾起抹笑,语气轻柔:“没别的意思,婉宁只是想恭贺娘娘大婚,愿陛下与娘娘,百年好合。”
最后几个字落下,钟薏莫名其妙。
她何时招惹她了?倒是这个郡主,第一日见面就和她争锋相对。
她猛然回想起,那日的宴会上,卫婉宁看向卫昭的脸庞。难道因为她也喜欢陛下,所以对自己这么大敌意吗?
凤辇继续缓缓驶向长乐宫,钟薏却再无半丝倦意。
方才卫婉宁的话像是一把极细极薄的刀,轻飘飘落下,直接见血。
卫昭平日表现的深情让她从未想过,若他真的曾有过旁人,她该如何自处。
可是爱即是欲。
她爱他,便无法克制心头那不断冒出的酸涩和嫉妒。
她忍不住去想象,他从前到底是如何和那个小妾相处的,又是何等亲密姿态。
他是不是也同她说,要日日给她穿衣
郡主说,陛下甚至不愿旁人见到她。
——他就那么喜欢吗?
钟薏睫毛微颤,眼底不自控地浮现一层水汽。
帘帐内一片静谧,红叶惴惴地瞥了眼辇上贵妃的侧脸。
她没想到这个郡主如此不老实,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挑拨离间。这件事现在估计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到了长乐宫,殿内气氛莫名沉静,婢女们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贵妃,生怕自己有丝毫逾矩让她不悦。
可娘娘表现正常,草草用完午膳,淡淡说自己要歇息一会儿,就把她们都挥退了。
红叶阖上殿门前,忍不住探头看了眼。怎么看都透着一丝不对劲。
娘娘安静得有些奇怪了,原本说好下午要在长乐宫四处走走,熟悉新居,可如今却连门都不愿踏出一步。
她皱眉,弯腰提起想偷偷溜进内殿的朝朝,暗想着:陛下平日那么在意娘娘,为何还未过来?
正元殿内。
陆明章低垂着头,还在等着高座上那人的回应。
半晌,皇帝终于开口,嗓音压抑:“便照你的法子来,不许伤贵妃半分。”
陆明章赶紧伏地:“陛下放心!此药不过是抑制娘娘的记忆,还有些避孕之效,并无其他妨害。”
卫昭阖目,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纹路。
他并不急着让她诞下子嗣。她才安稳留在他身边,除了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成为她的羁绊,在她心中占去半分位置。
陆明章小心睨着他神色:“陛下,此药须今日便服下,日日不间断,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卫昭挥手,声音淡漠:“下去吧,把方子给韩玉堂。”
陆院判刚走,一内侍匆匆步入,给皇帝低声禀报方才在小花园发生的一切。
下一瞬,卫昭眼神骤然狠戾。
长华这蠢货!
如此难登大堂日日撩拨太妃便罢,他早已懒得理睬。竟胆敢在钟薏面前搬弄是非。
若是他的漪漪真因几句话和他生分
卫昭眼睛眯起。
旁边内侍噤若寒蝉,皇帝一甩袖:“去长乐宫。”
正殿大门紧闭,静得毫无声息。
游廊上,几名宫女垂首而立。
见他来,纷纷惊慌跪地,面色多有犹豫。
“娘娘怎样?”
一名年长些的宫女颤着嗓音回答:“回陛下,娘娘午膳用得不多,之后便说自己想歇息,将我们全都遣了出来……”
他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推开门,独自进去。
重重帷幕低垂,双凤戏珠的香炉静燃,殿中陈设豪奢,雕梁璀璨生辉。
黑色朝靴敲击地面,脚步不疾不徐,回荡殿内。
在听竹居他尚需克制手笔,而长乐宫不同,这里是他早已为她准备的金屋。
他将全天下的珍宝堆砌在这里,从宫殿的布局构造,到每一寸装饰,皆由他亲手绘制,精雕细琢。
卫昭走到那张特意挑选的巨大寝榻边,帷幔垂落,少女蜷卧其中。
她背对着他,纤细的腰线在呼吸起伏间隐现,纱衣紧贴,露出半截发丝交缠的细颈。
卫昭寸寸扫过她的轮廓,眸色深沉晦暗。
他没有刻意放轻步伐,若她醒着,这时应当早已欣喜地扑入他怀中,娇声唤他。
可如今她依旧安睡,不曾反应。
她可是被那卫婉宁三言两语蛊惑,连他都不愿搭理了吗?
他目光更暗几分,终于跪上榻,将她圈进怀中。
熟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掌心,柔软细腻。他沉默一会,轻唤:“薏薏”
卫昭静静等着,怀中人仍未吭声,呼吸平缓。
“你可是信了?”他声音不自觉褪下温和,带着些压迫。
她依旧没反应。
卫昭终于忍不住了,将她翻了个身,正对着自己。
罗帐轻晃,床榻微颤,他垂眸望着怀中人,却怔住了。
——她竟是真的睡着了。
这个动静才将钟薏吵醒,睁开迷蒙的眼看了他一眼,唇瓣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将头埋进他胸口。
卫昭心口骤然一紧,砰砰跳动。感受到她呼吸喷在自己胸膛上,绵软温热。
他僵着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副样子,是没有生气吗?
可他却隐隐有些怒意了。
她为何如此不在意自己?就连旁人对她说,他曾有过别人,她也毫不不在意吗?
他憋着股气,凝视着怀中人,指尖收紧,力道大得似要把她揉进骨血。
钟薏梦中感觉到不适,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又被他拦住。
两人便这样搂抱着睡了半下午。
钟薏醒来时,金红色的光影刚好透过窗棂洒到床帐,被分为两半。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卫昭怀中,对上他的眼神,立刻清醒了。
他一直睁着眼看着自己,好像一个下午都没睡。
原来下午不是梦。
她抿了抿唇,又想起中午卫婉宁的话,看到面前的俊朗眉眼,一股怨气涌上心间。
她本来是不开心的,下午躺在榻上也在回想这件事。只是昨夜实在没有睡好,不知不觉间便昏沉了过去。
“你抱这么紧做甚?”她皱着眉,伸出手推他胸口。
卫昭没有松手,低下头望着她,轻声:“薏薏,你可是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她挪开视线。
“那卫婉宁,与你说的不要信。”
钟薏呼吸一滞,转过头:“你都知道了?”
卫昭薄唇微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他忘了这茬,也不敢说他派去长乐宫守住她的人,就连她午膳吃了几口都能给他一一报上,只把脏水泼在红叶身上:
“你那圆脸婢子与我说,你回来时心情不好。”
钟薏拍开他的手臂,终于得以坐起:“是,我是不高兴。”
“你以前是不是真的有别人?”她深吸口气,手指撇开挡在胸口的发丝,望着他。
卫昭心头骤然一松,连带着嘴角都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畅快地想着,漪漪还是在乎他的。
不过他面上不显,一双黑眸诚挚地望着她:“薏薏,我同你承诺,我此生,只有过你一个人。”
声音低沉而郑重,笃定得让钟薏也犹疑起来。
“那为何长华郡主说你有?”
他眉头拢起,神情透着几分受伤:“你是信她还是信我?我与她素无深交,她随口造谣,你便当真了?”
钟薏的心被这两个卫家人一左一右地拉扯着,努力找出他话里的漏洞:“可我听说,你很喜欢她,所以才给她郡主之位。”
卫昭听出她话里的酸意,眼底划过愉悦:“我只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当年我身陷囹圄长公主对我多有照拂。”
他又提到他过去的那段时光。
钟薏瞬间哑然。
她虽然想要个答案,但也不想去揭开他的陈年伤疤,只好说:“你发誓。”
卫昭看着眼前跪坐着的女郎,发丝凌乱,胸口白皙,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可她不知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有多可爱诱人。
他慢慢靠上去,鼻尖相碰,声音清润:“我对你发誓,她说的全是无稽之谈。”
她还未反应,他又吐出一句:
“我用我卫氏族谱发誓。”
钟薏被他吓了一跳,伸手去捂他的嘴:“你你说这么严重做什么!”
卫昭目光深深,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含吻:“那薏薏可是信我了?”
钟薏想了想,在自己的亲夫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郡主之间,还是选择夫君了。
她点点头,声音也柔了几分:“信了。”又生出一些歉意,嗫嚅着:“我不该如此质疑你。”
卫昭心中软成一池春水。
他的漪漪从来都是如此善良。
若是她不信,或者因此便想离开,那么金屋也可以变成囚笼。
卫昭笑了,清风朗月温雅端方,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只高兴,高兴薏薏愿意信我”
她望着他,感受到手掌下砰砰的跳动,心底越发愧疚。
感受到她自发靠近自己,应是不再质疑,卫昭放下心,渐渐抵上。
钟薏心中有愧,看着他温润深情的脸庞,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顺从地仰起头,轻轻张开唇。
一开始他只是缓慢碾压,舌尖浅浅地舔舐,描摹她的唇形,带着隐忍已久的耐心和克制。
但很快,这个吻就不再温柔。
他突然加深,舌尖探入,毫不犹豫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卷住。
男人手掌贴在她脊背上,沿着薄薄纱衣抚摸,将她紧紧与自己拥近,近得她呼吸只能靠他渡过。
第30章 拿捏住她对孩子的憧憬……
钟薏不自觉抓住他的衣襟,感受到他的舔咬,迷迷糊糊想着:陛下大概是天赋异禀吧
最后一丝夕阳依依不舍地落下,宫人守着紧闭的殿门,寝殿内未点灯,彻底昏暗下去。
她被吻得无力,只能软软贴在他怀中,手指揪着他衣襟不放。
昨夜的青紫未褪,点点新红又重新覆盖,晕染在莹莹肌肤上,惹人怜惜。
她浑身一颤,气喘吁吁地挡住他的唇,声音还带着几分娇软,唇瓣晶亮:“还痛着呢”
眼眸湿润,水光盈盈,微微泛起些许薄怒,又像是可爱的娇嗔。
卫昭对上她快溢出水的目光,又吻了上去。
“那我就摸摸”
等陛下唤人进来,宫女们只看到隐约帷帐中人影交叠,隐约透出修长轮廓。
女子被男人困在怀中,完全被覆盖住,身体交缠,气息暧昧得让人不敢多看。
她们匆匆点上灯,躬身退下,殿内重新流光溢彩。
钟薏有些害羞,不许他继续,要用晚膳。
卫昭将她的手覆在自己腰侧,缓缓下滑,直到指尖触及滚烫,轻咬着她的耳垂:“娘子好狠的心。”
她仿佛过电一般慌忙抽回手,急急起身,却没注意自己将才被卫昭脱下的罗裙,层层叠叠绕在一起。
脚下一绊,直接跌坐他怀中,又被低笑着搂紧。
他手指缠绵,极缓慢地给她重新系上腰带,看着她逃一般离开的背影,唇边笑意沉沉。
用完晚膳,宫女端上一碗漆黑药汁。
钟薏闻不出这是什么,不明所以,看向卫昭。
卫昭伸手把她抱在腿上:“是调理身子的。”
钟薏一愣。
她学了些医术,自然清楚自己的身子是否有恙——除了这两日略有疲惫,身体向来无碍。
卫昭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她滑亮如绸缎的秀发,忽然柔声发问:
“薏薏想不想要个孩子?”
话音刚落,她的心跳蓦然加快,眼睛亮起。
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流着自己和爱人共同的血;还会软软地唤她们阿爹阿娘
她从未仔细考虑过,但当这个念头被他提起,她才发现自己是渴望的。
因此她回答得毫不犹豫:“想。”
卫昭眼帘低垂,看着她安静靠在自己肩头,唇边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想?
便是她想,他也不会允许。
——在她肚子里呆上十个月,折磨她、折腾她,让她痛苦、憔悴,还要与他分走她的目光,夺走她的宠爱这样一个可恶的东西,他怎会允许出现在这个世上。
他嗓音越发低柔,仿若哄弄:“那便乖乖喝了,薏薏身子调养好了,我们自然就可以有一个”
钟薏被自己想象的场景冲昏了头,毫无防备地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进喉间,她的小脸不自觉皱成一团。
卫昭给她喂进一颗蜜饯,带着薄茧的拇指缓缓擦去她唇边的药渍,掌心贴上她的脸揉弄:“好乖”
他吻上她还泛着苦味的唇瓣,辗转舔吻,直到品出她原本的甜腻气息。
他的香气温暖,混着梅子的清甜,很快便驱散了药味,但他不肯放开,等到钟薏因缺氧而开始挣扎,他才带着笑缓缓松手。
听到卫昭同她说这个药要天天喝才有效果,钟薏把小脸皱成一团,但转念想到,喝了药可以有个孩子
那药苦些也没有什么了。
夜色深沉,寝殿内只剩床边几盏琉璃宫灯泛着微光,照亮榻边玉色珠帘晃荡。
钟薏今晨顺手藏在玉枕里的小册子在锦被翻涌间漏出,卫昭原本是没有看到的,可她宁愿让他背对着入也要把那东西藏自己身下。
卫昭眼神微动,覆上她的雪白脊背:“薏薏藏着什么好东西?”
钟薏不肯说。
他力道加大,慢条斯理去夺,一点点探寻过去。
她哪里拗得过他,被轻易拿走,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做的。
卫昭翻开,空气沉默半响。
她把头埋进衾被,屏息不动。
一片漆黑中,只感受到他动作不停,一页页翻过去,水声和书页翻动声额外清晰。
册上知识很多,不光是文字,画得也极其详尽。
卫昭没说话,终于伸手轻轻揭开罩住她上半身的锦被,见小脸已经憋的通红。
他靠上去,让她不得不正对自己,语调微扬:“没想到,娘子还会私底下研究这些。”
钟薏被他困住,扯着被角支支吾吾:“嬷嬷给我的!”
卫昭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装作求知若渴的样子:“那薏薏可以教教我吗?”
他如玉指节落在册子的图案上,点过去,语调漫长:“比如——
“这个又或者这个?”
她羞恼,展着身子想去抢,却被他灵巧地扣住手腕带回怀中。
声音描摹过滚烫的耳廓,卫昭带着她的手一寸寸划过画页:“我倒是不知,这个是否真有助于子嗣?”
于是这个晚上,卫昭拿捏住她对孩子的憧憬,带着她逐一实践。
册子随意丢在榻下,被微风吹开,若是有人瞧见,便能发现与榻上动作恰好对应。
结束后,他吻着钟薏,道貌岸然地说不要浪费,便是在睡着时也不松开分毫。
醒来时,床畔边空无一人,钟薏才迷迷糊糊想起他清晨时将她吻醒,说自己要去上朝。
全身依旧有些酸疼,却是比第一日好了不少。
宫婢服侍她起身洗漱,坐在琉璃镜前,翠云给她绾起飞仙髻,娇俏柔美。
梳完发,翠云顿了顿,少见地开口唤她一声:“小姐。”
“嗯?”钟薏正欣喜地照着镜子欣赏发式,“翠云,你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翠云沉默片刻,突然跪地:“小姐奴婢想跟您请辞。”
钟薏顿住,手还停在簪子上,转身看向她。
“发生何事了?”
翠云头磕在地上,嗓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平静,听不出情绪:“家中传信过来,家里人病重,需要照顾。奴婢实在放心不下。”
钟薏把她扶起,语气关切:“什么时候的事?”
翠云盯着白玉地板,答:“前几日。”
她牵着她坐到桌边,柔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银两可够?你家乡在哪?若是路途遥远,需不需要我派人送?”
翠云一愣,嗓音染上几分艰涩:“不必了。小姐,我此次离开,可能不会回来了。”
钟薏极缓慢地眨了眨眼:“为何?”
她垂下目光,不敢看她:“家里人想要我回去找个营生,安稳度日。”
钟薏一听,眼眶便红了。
翠云和红叶是她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虽然她有异常之处,她也怀疑过很长时间。
可和钟府的大家一样,这么久下的朝夕相处,情谊深厚,她已经告诉自己不再纠结那些事,便真的把她当作姐妹看待。
她舍不得她走。
翠云看到美人落泪,有点慌了,想抬手帮她擦,又怕自己手上的茧子磨伤她娇嫩的肌肤,一时间左右为难。
她犹豫一瞬,压低嗓音:“小姐别哭,若是您想我了,便写信给奴婢。奴婢会写一些字。”
“一定会回信。”
钟薏鼻尖发酸,哽咽着点头:“好。”
她陪着翠云收拾行囊,看着她将一个灰布包袱挎在身上,硬是顶着烈日将她送到承乾门前。
翠云跪地向她辞别,转身离去。
钟薏终是没忍住,向前追了几步,唤住她:“翠云。”
翠云转头,眉眼温和:“小姐?”
钟薏咬唇,声音有些发颤:“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就像她和赵长筠一样。
翠云愣住,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女子:“您是贵妃娘娘,若是不嫌弃奴婢,自然是可以。”
话音未落,怀中便扑来一个柔软身躯,随之而来的是小姐熟悉的馨香,紧紧抱住她肩膀。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数着时间。
“小姐,”翠云声音沙哑,但格外温柔,“奴婢该走了。”
再不走她要被暗地里的兄弟告状给陛下了。
钟薏依依不舍地松开她:“若是有需要,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翠云郑重点头:“好。”
她退开一步,朝钟薏深深行一礼,终于转身朝宫门走去。
钟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官道尽头。
红叶在旁看着,撇了撇嘴,眼底满是羡慕。
翠云太受宠了吧!也不知她走的时候,娘娘会不会也这般难过?
不过,翠云会走,是因为她在娘娘失忆前便贴身伺候。
陛下谨慎,怕她日日在身旁,成了激起娘娘记忆的导火索,这才让她离开。
她抚了抚胸口,默默想着,娘娘这里这么好,她才不会走呢。
钟薏心中恍然若失。
她以为,自己嫁入宫中,与家人分别已是此生最大的割舍,却不想,世事无常,身边的姐妹也要离去。
红叶扶着她上辇,见她神色恹恹,低声问:“娘娘,回长乐宫吗?”
钟薏坐上轿辇,看着肃静空荡的宫门,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很想见到卫昭。
她想起嬷嬷说的,陛下平日处理政务在正元殿,静修在澄心堂,还常去天熙殿
“你可知,陛下现在在哪?”
红叶一愣,仰头看看天色:“这个时辰,陛下应当在天熙殿。”
“那我们便去那。”
凤辇驶来时,韩玉堂正抱着浮尘闲晃。
看到贵妃娘娘从上下来,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娘娘失忆后这是转性了?
他可是记得清楚,之前不说主动来找陛下,便是陛下去见她不吃闭门羹都算好的。
何时有主动相寻的时候?
他忙小跑着迎上去,堆起满脸笑容:“奴才参见娘娘!”
钟薏第一次来宫中别处,有些局促:“韩公公,本宫想找陛下他可在这里?”
“哎呦!”韩玉堂一拍大腿,“回娘娘,这可巧了,半刻前孙侍郎求见,陛下眼下正在正殿见他呢。”
看她脸上露出失落神色,韩玉堂眼珠一转:“不如,娘娘在书房稍等片刻,陛下处理完公务回来,看见娘娘,定是高兴极了!”
钟薏实在很想见他,此时听他的法子,便也点头:“好。”
韩玉堂一路领着她,路过紧闭大门的正殿,来到西侧殿:“此处便是小书房。
“陛下平日会在此处看书练字,有时大臣们也会寻至此处议事。”他轻推开门。
她抬头望去,殿门高大宽敞,透着沉香木特有的香气,门楣上方悬挂“静思”二字匾额,字迹遒劲,与承乾门笔迹相同。
踏入殿中,四周书卷陈列整齐,博古架高至悬梁,藏书浩如烟海。
钟薏眼神一亮。
韩玉堂时刻注意着她神色,立刻道:“娘娘若是无聊,可在此处看看书,等陛下结束了公务,便来了。”
此地算是机密之处,平日有哑奴打扫,宫婢们皆不得入内,只能守在外面。
大门阖上,殿中空荡,剩她一人。
钟薏许久未曾好好看书,如今面对满室典籍,心中不免激动,慢慢看过去。
这里的书籍涵盖内容广泛,兵法、医术、天文历法都有。
随手抽出本医书,其上竟然还有他的批注,她便不知不觉看了进去。
直到脖子酸痛,卫昭还没回来。
她揉揉脖颈,目光游移四周,想到这里是陛下静修之地,处处都留有他的痕迹,不免生出好奇。
环顾一圈,钟薏看到架子后有一乌木长案,宽大古朴。
她走近,案上青绿砚台中的墨汁还未干透,旁边堆放着书籍奏折,甚至还有几封封起的折子,显然是还没批阅。
此处气氛冷肃,和他平日的气质格格不入,尽显帝王威仪。
钟薏无意再探寻下去,转身想回到玺椅上去看书。
今日穿着的衣裙复杂,行走时袖口裙摆丝带飘飘,她极为喜欢。
只是她一转身,不小心拉扯到桌边高高堆起的书册,一瞬间,叠摞的奏折倾泻而下,砸在柔软
的地毯上。
钟薏一惊,连忙俯身捡起。
散落的书卷多是紧封的奏折,未曾摔开,可
她目光一滞,几幅画卷意外展开些许,透出淡淡墨色轮廓。
她心跳莫名开始急速跳动,下意识缓缓展开——
“陛下。”韩玉堂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