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感染了名为人类的病毒……
二号回家后将彩凤的情况告诉了一号。
他现在说话仍然硬邦邦的:“如你所愿,问题解决了。”
一号点点头:“她并不是个没用的人类。”
下午,彩凤带着两个小崽子回家后,将自己和乔老师商议好的事情说了说,她也说了乔老师的经历。
“你们很像。”一号说。
“对,”彩凤充满了感恩:“所以乔老师愿意帮我。”
“乔老师已经和学校沟通好了,她能帮忙看孩子一段时间。大哥,二哥,你们有事就去忙吧。”
一号也说了他们的安排:“那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
“这么快。”彩凤颇为意外,她意识到他们真的很急,她再次觉得愧疚起来。
但这股情绪并没有延续很久,她开始帮一号和二号收拾行李。
二号已经收拾出了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简单放了几件衣服,装模做样的,扮演人类的正常出行。
但彩凤看了一眼,就立刻判定:“不行,东西太少了。”
她跑来跑去,又装了一个小包裹,这个包裹比二号装得更大一些,牙刷牙膏之类的都在里面,甚至还有一打卫生纸,相当齐全,相当多余。
彩凤在每个房间都走了一圈,过一会儿,便想起来又该带点什么东西,那个行囊在变得庞大。
二号看着她,很新鲜地从人类的视角体验外出的感觉。
一号知道二号心情不好,他觉得自己没错,但他愿意当个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领导,所以现在他坐在地上,冷漠地陪着两个小崽子。
每次他主动去陪小崽子的时候,二号都会开心一点。
土崽趴在一号的后背上,粗粗的小胳膊努力想抓住一号的脖子,嘴里乌拉乌拉地说着谁都听不懂的东西。
但胖花似乎能听懂一些,当土崽乌拉完几句后,胖花便噌噌噌地爬到了土崽身后,用力地用头抵住他的小屁股。
两个孩子达成了一副相当令人困惑的造型。
“如果地球的人类都说你们这种语言的话,”一号面无表情地对胖花说:“没有任何外星球能破译你们的语言体系。”
“当然了,如果地球的人类
都像你们两个的行为一样神秘的话,地球也将是很可怕的邪恶星球。”
邪恶的胖花听不懂一号的嘲讽,但她知道一号看着自己。
她是个相当活泼的小婴儿,除了刚出生被抛弃,之后她一直被好好照料着,她比土崽安全感要更足一些。
别人的关注让她很开心。
于是,她放弃了抵住土崽的屁股,转而爬到了一号的脚边。
她揪了揪一号的袜子,一号没有反应,她胆子更大了一些,将一号的袜子揪得更长了。
她实在太过用力,小嘴不自觉地咧起来,几颗参差不齐的小牙齿露了出来,脸都有些发红了。
胖花的两个小拳头紧紧地抓着一号的袜子,简直揪出了袜子本身两倍的长度。即使不经过计算,一号也能判断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手松了的话,后脑勺一定会重重磕在地上。
一个脑损伤的人类幼崽更难照顾。
一号只能伸出手,护在胖花的后面。
二号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的心情微微好了一些,他也有了愿意和一号沟通的想法。
“看呢,”二号悄悄对一号指了指彩凤:“她装了好多东西。”
“按照她这种方式,”二号说:“我们当时从母星出发,至少应该带一个行星的行李。”
事实上,他们经过2000多光年的星际穿梭,没有带任何行李,现在地球上区区几百公里,他们却有了一个巨大的行囊。
“大哥,二哥,你们啥时候回来啊?”彩凤问。
“不确定。”一号说,这得看当地资料收集的难度。
彩凤叹了口气:“你们不在吧,这里就不像个家了。”
“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带孩子们去饭店住。”
“好,”一号同意了:“把土崽的小被子带过去。”
“还有胖花的。”彩凤说。
“不,胖花和我们一起出去。”
彩凤瞪大了眼睛:“她还小。”
一号解释不了胖花是他们伪装的一部分,于是选择了沉默。
彩凤没有办法,只能又往行李里放了不少胖花的东西,放着放着,她停下,提心吊胆起来:“你们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一号说,他想说这里是他选定的据点,暂时不会放弃。但这样说很明显不好,于是他用了彩凤的话:“这是家。”
“家”这个词很明显安抚了彩凤的心,她不再询问,收拾好行李之后,她抱了会儿胖花,觉得有些舍不得。
胖花在她看来,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她喂养了胖花,见证了胖花的全部成长。
忽然分别,彩凤心里有些难受。
土崽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抱着胖花,等胖花被放下来的时候,他立刻扶着墙走过去,学着妈妈的样子抱住了胖花。
满是口水的小嘴胡乱地亲在胖花的小脸上,胖花咯咯地笑着,伸出小舌头,探向土崽的额头,想给土崽一个婴儿式的回礼。
这太恶心了,一号立刻将土崽拎起来,分开了他们。
第二天一早,在彩凤还没起床的时候,一号和二号便已经离开了。
一号背着那个巨大的行囊,二号抱着胖花。
出门后,胖花玩了一会儿,便又睡着了,她口水有点多,滴滴答答的掉落在自己的衣服上,一号只能替她擦拭。
“这个东西真的太没用了。”一号抱怨。
二号瞥了他一眼,虽然他也觉得胖花没用,但他并不爱听这种话。
他们向前走了一段路,他们并不打算买车票前往江城,这太慢了,他们准备选择来海市时的办法。
但这要在人少的时候才可以。
他们向海市外走去,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他们离彩凤越来越远,二号开始了自己的变化。他想当女性人类很久了,碍于彩凤的存在,他的变化只能是一点点的。
他现在身高一米七,头发柔软,脸庞线条柔和。
彩凤粗心大意,能注意到二号的不同,但全都归功于“伙食好,二哥变胖了”。
他们走向了一条没有人的小巷,等他们走出小巷的时候,二号又矮了两厘米。
他们走向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再度转弯出来的时候,二号的头发已经到了肩部。
他们走向了安静的湖面小桥,走到另一头的时候,二号的眼睛已经变大了一些,嘴唇也变得红润了。
“怎么样?”他问一号。
一号不关心这事,但仍然敷衍地给了评价:“很像彩凤。”
二号点点头,他确实是以彩凤的骨骼基础搭建的。
人体结构太复杂,他和一号并没有凭空设计一个人出来的能力,他们编织出来的人型总是存在各种各样的违和之处。
但他在彩凤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变化。
“我的眼睛,”二号和一号介绍,同时使劲眨了眨,想让一号看出来不同:“是以彩凤饭铺的一个顾客的眼睛为模板。”
那个女孩不是最漂亮的,但她眼睛是最有神的,她来的时候,二号总是被吸引,情不自禁想多看她两眼。
还有嘴唇,是以另一个寡言的阿姨为模板,她看起来有些呆板,但嘴唇却像是带着笑意。
在发掘自己创作理念的时候,二号观察了很多人类。
人类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但二号慢慢发现了很多不同,每个人都不一样,他们眼睛的形状,眼中的光,微笑时嘴唇的形状,手指关节处的褶皱,指甲上的纹路。
这和母星不一样。
母星的生物形态并不一致,差距很大,但都为了长生,放弃了很多细节,以人类的眼光看来,它们太过抽象和惊悚。
二号几乎对观察人类这种行为着了迷,他精心地设计了新的自己。
二号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的创作理念,一号刚开始还敷衍两句,后来,他便越来越沉默了。
天慢慢亮了,周围的店铺陆续开业。
忽然,二号的脚步停了,他看向了一家刚刚开了门的店铺,然后小步跑了过去。
“我要买双鞋。”他说:“我想要很久了。”
一号只能陪他进了那家店铺,二号细细地试了很久,最后买了一双带着蝴蝶结的小皮鞋。
二号出门的时候,脚上已经是那双漂亮的小皮鞋了。
一号以为终于结束了,但是没过一会儿,二号又停在了另一家店铺门口。
这次他买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披肩发垂在耳畔,轻轻抚在肩膀上。
它随机成为了他,现在又精心变成了她。
现在,二号的脚步轻盈,她一边赶路,一边不停地端详自己的新皮鞋、新裙子,太阳升起来,从他们背后投下日光,影子走在他们前面。
二号转了个圈,她的影子也转了个圈,裙摆飞起来。
一号沉默地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很像彩凤,但她又很明显不是彩凤。
彩凤喜欢亮色的衣服,而她喜欢黑色的裙子。
一号所参考的人类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二号设计出来的这个人类,地球上只有她一个。
“你好像,”一号想了想:“太像个人类了。”
二号随口回答:“我们不就是想假装人类吗。”她再次轻盈地转了个圈:“这说明我很成功。”
好像有道理,一号不再说话。
但他仍然觉得不对劲。
他想起了刚降落的时候,二号作为外壳,其实有些损伤。
也许是那个损伤导致的,二号被人类的病毒感染了。
第22章 第22章捏屁股
他们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海市的边缘。
这里没有人了,他们检查过周围的情况,准备向江市出发。
“很好。”一号说:“我们终于开始干正事了。”
一号眼中闪光,为了
即将征服地球而感到高兴。
不过在出发前,他们还有些事情要做。
一号用自己的手臂加热了白开水,然后给胖花冲了奶粉,在胖花喝奶的时候,二号给她换了尿不湿。
胖花的小屁股有点红,最近天气太潮湿了,二号让一号从包里拿出来一盒小药膏。
等这一系列的事情做完之后,一号眼中的光已经熄灭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没有了刚刚的雄心壮志。
他们终于升了空,向着江市出发,在空中风很大,温度也低,二号温柔地用毯子包裹住了胖花。
胖花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她理解不了现在是什么状态,她盯着二号:“啊!啊!”
二号摸了摸她的脸:“飞飞,我们在飞飞。”
胖花点点头,她肯定没有听懂,但她装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
无云的天空是一片无际又乏味的蓝,胖花看了一会儿之后,她渐渐觉得困乏,小脑袋偎在二号的肩膀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带着热度的呼吸有规律地扑在二号的脖子上,二号脖颈上的血管其实是数据线路,跟着她的呼吸,二号体内的数据链也微微地振动。
小心脏很有力,二号想到了刚捡到她的时候,她的小心脏几乎没有跳动,二号给她提供了很久的能量。
也许是当时的后遗症,胖花的心脏节奏其实和二号核心的能量源的波动有些相像。
遗传。
二号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她知道胖花不是她生的,但她仍然坚持认为这是一种基因的传承。
她很执拗地想当个女性,她说自己想穿漂亮的衣服和小皮鞋,说自己喜欢女性的特质,但其实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她不敢说出来。
胖花是个女孩子。
二号现在已经理解到很多男女的不同。
女孩子以后会有月经,对很多女性来说,这是一件比较隐私的事情,即使是大大咧咧的彩凤,在固定的日子里,上卫生间时都会尽力避开他们。
一号和二号并不在意这件事,这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是千万年来地球的历史和进化引起的必然结果。
月经是全体人类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指甲会生长,牙齿会脱落一样正常。
但二号也知道,胖花毕竟是个人类。
以后她会经历惶恐的、不知所措的初潮,也会在每个月都感到不适,甚至会感到痛苦。
二号想在她不舒服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想在她惶恐的时候,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这并不值得害怕。
想在她不适的时候,和她一起躺在被窝里,用手轻柔地按摩她的小肚子,再和她说说悄悄话。
这些事情,父亲不能做。
只有妈妈。
所以二号想成为一个女性人类。
但这个想法,二号无法告诉一号,他理解不了,甚至会觉得二号有病,也许还会和母星汇报这些事情。
二号看向了一号,一号在认真定位方向,并没有注意到二号的视线。
二号悄悄将胖花抱得更紧了,头发轻轻飘浮在胖花的周围。她的长相变了一些,胖花能看出来,但她的气息没有变,胖花睡得很安稳。
二号是从零件组装而来,母星的生物是永生的,它们只有活着这一个状态,并没有生长的过程。
胖花的生长在二号看来是相当神奇的事情。
她情不自禁地想象着以后,胖花长大了,到底是什么样?
彩凤那样有力量的女性?
还是像店里那个老顾客一样的稳重优雅?
二号忍不住,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东西。
“一号,”她问:“你觉得以后胖花会长成什么样子?”
“会更高。”一号没耐心地说,他不怎么关心这件事,他在乎的是这次的任务:“母星还是没有给我们回复。”
“应该还没有搜索到我们的位置,毕竟距离太远,我们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到了这里。”
“那应该也没有收到我们的信息。”一号说:“等收到我们的信息,还需要分析,需要很久的时间。”
等母星找到了他们的位置,收到他们的信息,然后会细致地分析,确定地球到底适不适合它们移居。
母星的生物是永生的,但并不是不死的。
在身体受到致命伤害后,它们也会死亡,并且它们的死亡是永恒的。它们用后代换了永生,每一个母星生物去世,母星便永久地失去了它。
地球人类创造了宗教,他们相信灵魂的轮回。
但母星生物死了就是死了。
所以每一个母星生物都很珍贵,若是地球有能威胁到它们的存在,它们宁愿放弃。
“目前看来概率不大。”一号说:“但我们资料收集不够,无法确定地球的科技到底什么水平。”
“先搜集书籍资料,根据过往的数据来判断,再去寻找现存的高水平武器研究基地。”一号规划了之后的工作。
二号点头:“好的,一号。”
二号不想继续工作的话题,她想谈论胖花,她再次尝试:“胖花已经长高了很多,她有点想站……”
一号断然截住了她的话:“是的,关于到了江城之后,我给我们设定的身份是来这里出差。”
他们想讨论的东西不同,彼此都没了沟通的欲望。
一号觉得二号应该是出了些问题,但很遗憾,二号使用的材料是母星最好的,对地球而言太过超前,目前没有办法维修。
一号不再管二号,专心致志地思考下一步的工作。
这次他扮演的是来出差的工作人员,他再次庆幸他有一份合理的正当工作。
若是有人问起,他便说自己是为了老钱和玉兰的工厂前来江市调研,而二号和胖花是他的家属。
靠近江市附近的县城后,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不再飞行,步行向江城行进。
前面有个客车站,他们需要在那里坐大客车向江城出发。
这个县城位于江市和另外两个省的交接处,这里有火车站,还有几个客车站,是人流量很大的交通城市。
他们去的车站是这里最大的,陆续有客车开出了车站,在停车的位置还有十几辆大客车在等乘客,司机在车的旁边抽烟,大声地聊天。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大多是赶路的乘客,还有些卖东西的,穿插在人群中叫卖。
一号和二号在人群中艰难行进。
“我们去倒数第三个那辆车,那辆车十五分钟左右出发去江市。”
一号背着大包走在前面,二号小心翼翼抱着胖花走在后面。
二号已经变成了一个女性,她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眼睛和嘴唇,走路的步态也选择了另一位很文雅的女孩。
她走在人群中,像是一朵黑色的花。
忽然,“一号,”二号轻声呼唤:“一号,一号。”
一号扭头:“怎么了?”
二号有些疑惑:“刚刚有人用力捏了我的屁股。”
一号也疑惑起来:“这是什么特殊的打招呼方式吗?”他想了想:“可是没有人捏我的屁股。”
他们两个紧张起来,生怕这是什么江市特有的礼仪,他们却不知道。
二号将刚刚记录下的捏她屁股的人的画面传给了一号,让他分析。
他们到了客车旁边,然后上车付了钱,在车里找了位置坐下来。
二号抱着胖花坐在里面,一号将包放好之后,
他和二号说了一声:“我待会过来。”然后他便下车了。
二号和胖花看向窗外,看到一号下了车,向外面走去,再次融入了人群中。
车还有四分钟就出发了,一号到了司机在门口吆喝催促的时候才回来了。
一号坐下后,二号立刻问他:“你去做什么了?”
一号轻声告诉她:“我去找了刚刚捏你屁股的人。”
他们不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好事。
“但我的资料里有一句话,当你不知道别人对你做的一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时候,你就对他做同样的事情。”一号说。
他顿了顿:“不是好事。”
“你做了什么?”二号问。
“我找到了刚刚那个人。”一号给他传送了一段影像资料:“然后我捏了他的屁股。”
二号看到了画面中,那个人扭过头,看到一号的瞬间,脸上都是惊恐。
“所以我确定了,他对你做的不是什么好事情。”一号平静地说:“我跟了他一段路,隔一会儿就捏一下他的屁股。”
“直到后来我听到了司机在说车要出发了,我才回来。”
“我一共捏了他二十二下。”一号说。
二号看着那段影像资料,里面的男人不断地回头看一号,表情越来越惊恐,最后几乎濒临崩溃,颤抖着求一号放过他。
当然了,一号铁面无私,坚持捏到了上车前的最后一刻。
“临走的时候,我挺好奇的,我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捏屁股。”
“他使劲摇头,说不喜欢了。”一号摇摇头:“但我觉得他可能在撒谎。”
二号表示同意:“我也觉得。”
“过几天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再来一趟。”二号提建议:“我们来检查下他到底还喜不喜欢捏屁股。”
“可以。”一号同意了:“我记录下他的信息了,知道他的住址和近期的行程。”
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类,有着很特殊的、没有价值的癖好。
一号觉得出门果然没错,他们立刻便遇到了有研究意义的人类样本。
第23章 第23章赶时间版本的浓缩捏屁股……
一号和二号找了家旅馆住下了。
一号对住这事挺无所谓的,但是二号很在乎胖花,胖花爱爬来爬去,小手也不安宁,总是爱乱抓。因此二号坚持要住干净的旅店。
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家干净又高级的酒店。
二号抱着胖花,看着包,一号去了前台付钱。
前台的员工抬起头看向一号:“几间房?”
一号说:“一间。”
江市这边人口流动量大,经常出一些治安问题。一号话太少,又严肃,前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越看,前台越觉得他像是会搞出治安问题的那种人。
前台要多问些问题:“几个人住?”他还准备了几个问题,来江市做什么的,从哪儿来的,怎么过来的。
一号回答:“三个人。”他回头指了指二号和胖花,前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挺有气质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相当可爱的婴儿。
对胖花而言,这又是个新的地方,酒店大厅里很亮堂,天花板上是西式的大水晶灯,胖花很喜欢,吃着手指头看。
她听到了一号的声音,扭头看过去,和前台打了个照面。
胖花喜欢别人关注她,她立刻啊啊地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想表演下自己会的所有技能。
前台其他的问题全都吞回了肚子里,他低下头,麻溜地拿了张房卡:“三楼,您慢走。”
一号背着包,带着二号去了三楼。
他走着走着,反应过来刚刚前台的态度变化应该是因为胖花。
因为胖花的存在,其他人类的戒心都降低了,一号慢慢提炼出来这个事实。
他开了房间门,先走进去,然后二号抱着胖花走进去,一号看着胖花,头一次夸了她:“你也不是一个完全无用的东西。”
这是个事实。
但这话不怎么好听,二号不爱听。但胖花听不懂好赖,她感觉到自己被夸奖了,兴致勃勃地啊啊叫起来。
他们将行李放好,又伺候胖花喝了奶,换了尿布。
胖花的小屁屁还是有些红,二号就脱掉她的小裤子,给她晾一晾。
胖花九个月了,她也开始学习土崽,慢慢想站起来。但她目前没这个能力,这使她有些着急。
二号两手轻轻掐住她的胳肢窝,短暂地让她站了站。
光着腿的胖花骄傲起来,她左顾右盼,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因此而得意洋洋。
但片刻后,二号便不允许她继续站着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一号坐在沙发上,冷漠地看着她们俩。
“你越来越像好妈妈了。”一号批评二号。
“你也越来越像个坏爸爸了。”二号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他们能听懂对方话里的抨击和嘲讽,但都没觉得自己有问题。
今天时间有些晚了,他们没再行动,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那个前台看起来就比较警惕。
但晚上胖花睡了之后,一号和二号躺在床上,二号慢慢起了床。
一号没有动弹,刚刚二号已经通过信号请示过他了。
二号出了门,前台还是那个男孩,男孩看向她,二号对他笑了笑。
男孩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天黑了,请注意安全。”
男孩说话的语气温和,和白天与一号说话的公事公办完全不一样。
二号点点头:“谢谢你。”
她和彩凤一起卖早饭的经历相当有用,她收集到了足够的表情,能在各种场合露出合适的表情,光微笑,她便收集了二十四种。
二号出了门,她确实有些事情要做。
刚刚躺在床上,二号查阅了一些资料,她终于反应过来捏屁股是一件十分不友好且恶劣的行为。
她后知后觉自己被羞辱了。
出了门后,二号在一个黑暗无人的角落里,慢慢升空,她往那个捏屁股的人的地方飞去。
白天一号已经把屁股捏回去了,但那是一号捏的。
一号的手不是她的手。
二号被捏过的屁股,她要自己捏回去。
男人已经躺在了床上,他觉得今天和做梦一样,他在这里很多年了,车站里的女人令他眼花缭乱。
刚开始,他只是贪婪地看着,但慢慢的,他便生出了一些胆量来。
第一次他捏过之后,便低着头离开了,只留下女人茫然惊慌地四处张望着。
他便越来越频繁,有一次他躲闪不及,和那个女人打了个照面,他有些害怕,但那个女人似乎比他更害怕。
他们对视着,女人率先低下头,默默地走开了。
就好像是她做错了事情,而不是他。
自此之后,他便越来越猖狂。
今天是第一次,说实话,那个男人捏得他好痛。
他认真地思考着今天的事情,这事给他一个教训,以后他只能捏落单的女人,不要捏一看起来就有男人陪着的女人。
这样就没事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过了今天,歇上两天,痊愈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灵,他便又是车站捏屁股的一把好手了。
男人躺在了被窝里,舒适地闭上了眼。
忽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一点点什么声音,像是他的门锁被拧开了。但不可能,他从里面锁得好好的。
男人以为自己是幻觉,眼睛并没有睁开。
但片刻后,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他头上的头发似乎被吹动了。怎么可能呢?
他的门窗关得好好的啊。
男人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到一个女人站在他床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
分文雅的女人,白天看到的时候,他忍不住捏了她的屁股。但这是晚上,是他的房间。
那个女人就这样平白出现,直愣愣地站在他床前,专注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怪,在夜里好像发着蓝光,不像是人,更像是什么动物尸体的眼睛。
男人惨叫起来,惊慌地想从床上爬起来。
二号点点头:“很好,屁股露出来了。”
男人刚从被窝起来翻了个身,正准备坐起来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二号按住了。
那一瞬间,他只来得及闪过一个想法:“她应该打不过我……”
但下一刻,他便被按趴在床上了。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男人尖叫着,像二号见过的饭店里即将被斩杀的鸡。
他挣扎着,手脚都在拼命地挥动,他感觉自己也许是撞到了那个女人的胳膊,但像是撞到了石头一样,他的胳膊疼得不行。
而他被她按住的肩膀,像是被钉子钉进了床里,无法动弹。
二号干脆地扯下了男人的裤子,她仔细地端详着,打算找一个位置。
从门吹进来的夜风冰冷地吹在男人的屁股上,他感受到了一种屈辱的恐惧。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
二号终于回话了,她说:“捏屁股。”
她终于找准了位置,是白天捏她的位置。
二号伸出手,两只人类的手指慢慢变成了银白色的金属,冷硬地伸向一个充满恐惧的屁股。
“你做了坏事,需要惩罚,但我时间很急,所以我只捏你一下。”
二号的手指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男人感觉像是两块大理石触碰到了自己。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男人绝望地重复着。
二号终于有了动作,发动了赶时间版本的浓缩捏屁股。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啊!!!!”
周围的街坊都被这一声诡异的惨叫惊醒了。
男人躺在床上,再没了动静,像是死了一样,他床前没有人,只有一阵阵夜风吹进来。
二号回到了酒店,她和前台又打了个照面,他们友好地点了点头。
回到了房间后,二号轻轻躺在了床上,温柔地揽住了小胖花,床上再没有了动静。
第二天一早,胖花有些闹,也许是因为新环境,她哼哼唧唧的,好像有些想家了,二号花了些时间哄她。
一号板着脸在旁边看着:“胖花太耽误时间了。”
二号为胖花说话:“你昨天刚说过她不是全然无用。”
一号不再说话,只能等着。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
前台仍然是那个男孩,他看到一号和二号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男孩的目光扫过一号,停留在二号脸上。
“您早安。”男孩对二号笑着说。
二号也和他问了好:“你也早安。”
他们经过前台男孩的时候,男孩看着他们,忍不住开了口:“最近请小心点。”
一号看过去,男孩继续说:“昨天发生了很奇怪的治安事件。”
“县城那边半夜有人听到了惨叫,但当时大家没怎么在意,第二天才发现有一个男人晕倒在自家床上,他的屁股上全是血,像是被戳了两个洞,肉都烂掉了。”
“今早被发现后,就把他送到江市的医院来了。”
“但听说治不了了,”男孩叹了口气:“他屁股上会一直有两个洞。”
一号直直地盯着他,胖花啊啊地叫着,像是在鼓励男孩。男孩继续说了下去:“您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
“他醒了,一直尖叫,说有一个女人半夜去了他的房间,捏他的屁股。”男孩笑起来:“怎么可能呢?不过这事太奇怪了,现在都传遍了。”
“反正他现在很怕女人,本来急诊的是女医生,但他一见女的就尖叫,护士也不行,谁都不能靠近他,后来只能换了男医生。”
“这事挺怪的,”男孩总结:“客人您最近小心吧。”
一号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他们走出了酒店,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他们什么都没说,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
第24章 第24章解压方式
他们去了江市图书馆,胖花现在并不是个很有素质的婴儿,并不懂得在图书馆要保持安静的道理。
幸亏在这个图书馆里有儿童读物区,用隔音玻璃和其他区域隔开。
儿童读物区里有很多小孩子,坐在地上或者趴在窗台上看绘本,他们自以为小声地讨论着。
二号带胖花去了儿童读物区。
“安静些,”二号轻声告诉胖花:“这里的小朋友在看书。”
胖花听不懂,但这里没人注意到她,她觉得没有意思,趴在二号肩膀上叹了口气,暂时保持了安静。
一号进了图书馆,他拿了一本书,装作和普通读者一样,摆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他一边看书,一边四处走动。
在走动间,他的扫描系统不停地运作着。
书籍放得太过密集,他的工作进行得比较慢。他在心里评估着工作量,上次在海市的图书馆,他用了两天时间,江市的这个图书馆没那么大,但一天半也是需要的。
书籍信息收录之后,他还要分析,查看江市还有没有需要收录的其他资料信息。
他们在图书馆呆了挺久,直到必须要假装人类出去吃饭的时候。
出门后,一号抱怨:“如果我们两个一起收录的话,会快很多。”
二号立刻明白他是在埋怨胖花,二号不着痕迹将胖花抱在另一边,不让他看一号。
然后,二号说:“我也收录了。”
“你收录了什么?”
“我收录了儿童读物区的所有资料。”
一号有些不满:“儿童读物有什么用?”
二号正色:“那也要收录之后才知道有没有用。”
听起来有些道理,一号不再说话。
二号确实收录了儿童书籍,其实她很明白这些东西大概率对母星来说是没用的。
但这些东西对胖花有用,胖花开始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了,二号想给她讲故事。
第二天,他们继续了这份工作。
资料全部收集齐后,他们回了酒店,一号闭上眼睛,他体内的数据翻腾着,整理出江市还需要收集的信息。
“我们要去趟江市博物馆,书里有些矛盾的信息,需要确认。”一号的眼睛睁开:“然后还有一个私人博物馆,有件私人藏品上的信息需要收录进来。”
江市博物馆很好找,这个任务很简单,但在这个工作中,他们又遇到了一个不好的人。
一号背了个小包,这是彩凤挣了钱之后买给他的,平常一号背这个包去上班,回家时里面会放玉兰做的包子。
现在厂里生意好了,玉兰没时间自己蒸包子,她便会出去买饭,因此,有时候包里也会装一包辣子鸡。
现在,背包里装的是胖花的尿布和奶瓶。
一号喜欢整齐的东西,因此尿布被他折得很整齐,小小的一块一块堆在一起,棱角分明,从外面看起来很像是一沓人民币。
在博物馆门口排队的时候,大家挤挤挨挨,二号护着胖花,一号还在继续他的数据分析,两个人很安静。
忽然,一号感觉到身后有人贴近了他,然后,他的包拉链被悄悄拉动了。
一号转身,迎面对上了一张惊愕的脸。
那个高个子男人没想到自己这么经验丰富的老手竟然会被发现,但惊讶过后,他脸上变成了笑嘻嘻的表情。
高个子男人挑衅一样地对着一号笑,但一号有些吃不准他表情的含义。
笑是友好。
资料里是这么说的,以往的经历也是这么证明的。
这个笑容有些怪,但一号相信了知识,于是他对着男人也露出了一个笑来。
笑容参考了男人的模式。
一号表情僵硬,他笑的幅度更大一些,因此脸上
出现了一个更挑衅的表情。
高个子男子愣住了,但立刻他生了气,咬牙切齿地小声骂:“外地佬,敢在江市这么装……”
这里人多,排队的队伍一直在向前行进,他们已经离博物馆门口很近了,门口有几个保安一边检查,一边在聊天。
男人只说了这一句,他恶毒地盯着一号:“你等着。”
然后,他便离开了队伍,走向了街角。
一号有些不明白这个“你等着”是什么意思,但他想了想,并不觉得那个男人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他们需要的信息。
于是,一号没有等他,而是跟在二号和胖花身后,走进了博物馆里。
博物馆的展品摆放比图书馆稀疏多了,一号的扫描工作进行得很快,没一会儿,他便找到了二号:“走吧。”
二号不想走。
胖花对这里很感兴趣,盯着古代的花瓶看得兴致勃勃,一边看,她一边还指指点点,啊啊地点评。
点评完了,她还看向二号,等着二号的反馈。
二号温柔地看着她:“你说得对。”
胖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完成了对这一个展品的参观,她们走向了下一个展品,开始新的一轮的鉴赏工作。
一号催促:“应该离开了,我们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二号摇头:“再等一会儿。”
一号问:“为什么?”
这次二号没找到理由,她生硬地解释:“我想再看一会儿。”
一号盯着她,片刻后,将目光移向胖花。
“是她要看。”一号说:“是不是?”
二号没有回答。
一号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感受,他摸了摸自己胸口,都是好的,可他却好像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开始失控。
“我用一号的权限命令。”一号冷硬开口:“离开这里。”
二号低下头,跟在一号身后离开了。
胖花不怎么高兴,她还没看够,奋力地从二号怀里抬起个小脑袋。她大声地啊啊叫着,想告诉二号,自己还想看。
但她抬起头,便看到二号失落的脸。
胖花再没有什么动静,她乖乖地偎在二号怀里,小屁股紧紧贴在二号的胳膊上,传递出一些柔软的热度。
二号低下头,小声地说:“小乖乖。”
一号径直走在前面,二号跟在他身后,若是以往,他们是并排前行的。但今天,一号不想这样。
他很生气。
最近二号的表现实在令他不解,并且,二号很明显地拒绝沟通。
一号甚至开始怀念刚降落的二号了,那时候的她十分蠢笨无知,一个查拉拉便能问上七十三遍。
但她很听话。
现在她会顶嘴,会质疑自己的决定,这绝不是一个好二号的表现。
一号也是第一次当一号,第一次执行任务。他和母星联系不上,不知道如何解决现在的问题。
一号体内的能源在波动,甚至泛起了小小的水波纹路,他闷头向前走,觉得头脑发热,能量四处冲撞,没有宣泄的地方。
二号能感觉到一号的躁动,但她保持了安静,并不搭理。
他们走到了拐角处,前方是人很少的街道,只四五个人坐在街边。
一号向前走着,忽然街边的那几个人走了过来。
“外地佬!”有人大声喊。
一号抬头,看到了之前排队时那个曾对他露出怪异笑容的男人。一号下意识调用了同样的表情,他脸上再次浮现了一个十分挑衅的笑容。
“巴子……”高个子男子愣住了,然后恶狠狠对地上吐了口口水:“现在还敢这个贱样!”
高个子男人身后的三个壮男人走了过来。
他们打量着一号:“你小子挺勇啊,本来我们只想拿点东西,你这个样,不揍一顿都对不起我们江市鹰帮的名气。”
他们捋起袖子,高个子男人说:“给你个机会,道个歉,待会我们考虑打轻点。”
说实话,一号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但他听懂了男人要他道歉。
一号想到了那句“你等着”,但是男人并没有说清楚要他等着做什么,这是这个男人的问题,和一号没关系。
一号诚实地摇头:“我没错。”
那几个男人猛得倒吸一口凉气,高个子男人回头对身后说:“兄弟们,往死里打吧,起码断他一条腿。”
在即将动手前,高个子男人摇头:“带着老婆孩子还敢这么勇,我第一次见。”
二号抱着胖花,淡漠地看着他们。
“不过你老婆看样子也不咋关心你。”感叹完这一句后,他们终于动手了。
等拳头即将到脸上的时候,一号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一号发出了一声感叹:“动物为了生存、繁殖、领地或者有限的资源会对其他动物采取攻击行为。”
他念出了资料里很适合现在的一句话。
于此同时,他的头扭动,避开了一个拳头。
然后,一号脚下没有一点动作,他的身体躲闪着,避开了所有的攻击。这让鹰帮的人更加生气,攻势更加激烈。
但始终,他们都没能碰到一号的衣角。
一号这种只躲闪不攻击的轻巧态度,使得鹰帮的怒气直线上升。他们愤怒起来,余光瞥到了旁边的二号和胖花。
“巴子!”高个子男人怒气冲冲跑到了二号面前,伸出手来想狠狠抽二号一个耳光,他这一巴掌下去,很明显也会抽到小婴儿的身上,但他现在毫不在乎,只想宣泄这股怒气。
二号自然能躲开,但她动作太快的话,会惊吓到胖花。
于是,二号伸出手,用手指轻巧地接住了那一个巴掌。
“你想打胖花。”二号冷漠地说,然后她手指用力,男人便被整个人掀翻到地上。
一号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他摇头:“不能打胖花。”
她比较脆弱,很容易死。
一号不再只躲闪,他伸出手,将剩下三个惊恐想躲闪的男人按倒在地上。
二号看向了一号,因为一号刚刚对胖花的关心,二号忽然原谅了刚刚他打断了胖花的参观的事情。
二号决定对一号释放一些善意。
“这样,很舒服。”二号给一号分享自己发现的小技巧。
她的手指已经放在了趴在地上的男人的屁股上,然后她用力,那个完整的好屁股便在她的手下,变成了一个有两个洞的烂屁股。
一号听从了她的建议,果然,在手指中间的肉炸开的时候,红色的血溅了出来,黄色的脂肪颗粒露出,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一号体内四处游弋的能量慢慢安稳了下来。
他捏爆了三个屁股,他也有些喜欢这个感觉了,于是,他又捏了一遍。
现在一个屁股上有四个洞了。
“好多了。”一号彬彬有礼地道谢:“你的建议很有用。”
地上躺了四个疼到昏厥、生死不明的人,一号和二号起身,继续向前走去,这次他们两个并排走在一起。
第25章 第25章屁股杀手
一号和二号没有提及在博物馆的事情,他们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下午的时候,一号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处理信息。胖花在睡觉,二号也接收了一部分信息,帮一号一起处理。
因为二号的加入,他们信息处理速度快了很多。
二号本来就不是信息型机器人,她更擅长攻击和防护,今天做了不少信息处理工作,一号觉得她很值得夸奖。
信息处理完成后,一号的睫毛变成了细细的银色金属丝,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向上生长,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它们蠕动着。
找到了信息上行的星际通道,银色的金属丝有了微微的亮光,蓝色暗芒闪烁,一号完成了近期的信息传输工作。
在母星找到他们的位置之前,这些信息会一直漂浮在太空中。
一号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睫毛还没有完全收回,现在看起来十分诡异。现在还不到四点,
胖花还在睡觉,二号忙完后,就坐在胖花身边。
一号想起了上午他们的一点小矛盾,又想到刚刚二号优秀的工作表现,他想奖励二号。
一号已经意识到一个问题,奖励二号的方法,就是对胖花好。
一号清清嗓子:“等胖花醒了,我们去博物馆吧。”
二号扭过头,用眼神表示疑问,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一号仍然秉持着身为一个一号的尊严,他不想说出自己的意图,只能说:“我想去博物馆参观研究一下。”
但他的视线落在了胖花身上。
二号缓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她笑起来:“好。”
胖花是个相当争气的婴儿,一号和二号刚刚商议好之后,她便醒来了。只要吃饱睡足,她就心情很好。
她眼睛睁开,刚看清二号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胖花的胳膊很短,她艰难地扶着床坐起来,笑嘻嘻地对着二号伸出手:“啊!”
这是要抱的意思。
二号不想立刻抱她,胖花坐得不稳,需要练练。她故意皱着眉看胖花:“这是哪头小卡索拉啊?刚起来就要抱抱。”
胖花态度很好,事事有回应,立刻又大声地:“啊!”
她坚持不懈地伸出小手,但二号总是不抱她,她便有些着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激烈地说了一串话。
没人能破译这种加密语言,母星也不行。
二号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嗯嗯,胖花花说得太对啦。”
一号皱着眉看她们两个,不知道这种幼稚的事情意义在哪里,但他不敢问。
胖花越来越着急了,她努力地从坐姿变成趴姿,双手双腿撑住圆滚滚的小身体,试图站起来,但很明显她不会成功。
胖花不开心了,她嗷呜呜地叫着,在一团混乱的语言后,她安静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发言:“木啊!”
二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再说一遍。”
胖花立刻又说了一次:“木啊!”
二号激动地将她抱起来,她的开心无处表达,转过头喊一号:“你听到了吗?她叫我妈妈!”
一号实事求是:“她叫的是两个音节,并不是妈……”
二号严肃地盯着他,一号想起了他想奖励二号的事情来,他闭了嘴,头一次说了假话:“是。”
二号心满意足,她抱着胖花,开心到有些凌乱了。
字面意义的凌乱,二号的上半身仍然是人型,下半身变成了一团形状奇异的机器,她升空,在房间里飞来飞去。
“我是妈妈。”她发出的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段母星艺术的振动频率:“我是胖花的妈妈~~”
胖花在她怀里,神气十足地重复着:“木啊!木啊!木啊木啊!”
她们飞过带起的风吹乱了床单,一号仰头看着她们,觉得有些疲惫。
等二号平静下来,他们还是打算去博物馆了,毕竟是一号主动提的,二号不打算浪费这个机会。
他们再次排了队伍,现在离闭馆比较近了,人很少,保安们聚在一起聊天。
二号记得上午胖花很喜欢的那个花瓶,现在他们又从这里开始鉴赏。
胖花又看了几个花瓶,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自己的见解。
当场馆内开始播报即将闭馆的通知时,他们才打算从博物馆出来。
出口是另外一个门,走出来后,是一片小小的花园,上午这里人很多,但当时他们心情都不好,并没有关注。
现在二号才看到,这里是一处小小的拍照留念。
背景墙只是手写的“江市博物馆”,比较劣质,但很多人都愿意在这里留个念。
这种记录方式早就被母星抛弃了,一号和二号也只是在资料中听说过而已,他们看不起这种方式。
但前面是一家三口,小女孩被爸爸妈妈牵着手,他们对着镜头露出了傻气的笑容。
二号的脚步停住了:“我想拍个照,”她告诉一号:“今天胖花会叫妈妈了,我想纪念一下。”
一号无所谓:“随便你。”
等前面一家三口拍完之后,二号抱着胖花上前。
摄影师拿着相机:“笑一下,诶诶,小宝宝看镜头啊。”
忽然,摄影师放下了相机:“爸爸怎么不来拍?”
“两个人和三个人一个价,反正都是一张。”摄影师以为他们不懂:“爸爸也过来吧。”
摄影师热情地招呼一号,二号也看向了他,她眼睛淡漠,无所谓他来不来。
迟疑片刻,一号最终还是上前了。
“你们是我今天拍的最后一张了啊,好好拍。”摄影师说,然后热情地招呼他们:“爸爸再向里面一点。”
“对对,妈妈把孩子往爸爸那里侧一下。”
“爸爸帮妈妈托住宝宝,欸,对对,就这种感觉。小宝宝,小宝宝看看叔叔哈!”
一号和二号像是僵硬了一样,他们固定在摄影师说的动作,一动不动,其实挺诡异的,但摄影师的全部注意力全被动来动去的小宝宝夺走了。
“看叔叔,看叔叔啊!”摄影师嘴里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叫声,胖花终于看了过来。
相机里留下了一张小宝宝惊讶图。
“明天来拿,九点之后都行,我今晚给你们加急洗出来。”
第二天,他们再次到了那里,从摄影师手里拿到了一张照片。
“拍得太好啦,”摄影师说:“妈妈和宝宝都好看,爸爸也睁着眼。”
“我留了底片,等以后我有钱开照相馆了,就贴出来,到时候你们来我店里,我给你们免费再拍一张。”
二号仔细地看手中的照片,确实挺好的。
她笑得很好看,胖花的表情也很可爱,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小手还向前伸着,像是要抓到镜头外的什么东西一样。
一号被摄影师摆放得也像是个好爸爸,身子微侧,托住胖花的小脚丫。
但一号并不是个好爸爸,二号对他照片里的样子并不满意。
二号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做出了评价:“不好剪。”
一号和胖花重叠了一部分,剪了一号,胖花就不完整了。
“什么?”一号问。
二号没理他。
一号拿过照片,他也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弄明白刚刚二号的话是什么意思。
摄影师开始摆放机器,准备迎接今天的客人,但现在第一波游客刚刚进博物馆,离出来还有些时间。
摄影师挺闲的,和他们聊天:“你们是外地的吧,来这个博物馆的大部分都是外地的。”
“你们最近小心点,”摄影师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江市一直都挺乱的,但最近发生了可奇怪的事情。”
“最近有个屁股杀手。”
“之前有一个人屁股烂掉了,送医院了,他说是有个女人捏烂的,但大家都不信。”
“结果,”摄影师更神秘了:“昨天又有四个人的屁股被捏烂了!还更烂了!咦,那烂的啊……”他动作夸张,就像是他亲眼看到了一样。
“我们江市可算是出名了,唉。我们这里的医院是附近最好的,这里治不好,其他地方都治不好喽。”摄影师摇摇头:“我邻居是医院的,他说那几个烂屁股的人以后都不会好了,他们都不能穿紧身裤。”
摄影师拍拍自己的裤子:“就我这种紧身牛仔裤,多好看,他们都穿不了,别人一看就看见他们屁股缺了一块。”
“所以哦,你们在我们江市可得小心,小心屁股杀手来捏屁股。”摄影师凑近胖花:“尤其是你这种屁股肥肥的小宝宝,屁股杀手最喜欢了。”
屁股肥肥的小宝宝立刻手舞足蹈地笑起来。
但除了胖花有反应,一号和二号都太过平静,摄影师觉得没意思了,他摆摆手:“好吧好吧,你们都是正经人。”
“其实没什么事。”
“派出所已经传出消息了,说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一个是偷鸡摸狗的,还有的是帮派的,估计是内斗打伤的。但他们情绪不太正常,现在怀疑他们是不是碰不该碰的药物了,正在严查呢,听说已经有苗头了。”
摄影师不再理他们,他一边摆弄机器,一边快活地唱起歌来:“啦啦啦,屁股屁股,保护屁股!”
在屁股之歌的伴奏中,一号和二号
带着胖花离开了。
他们注意到路边的人都在聊天,门口的几个保安也在兴奋地说话。
仔细一听,便能发现,屁股这个词高频地出现在他们的对话内容中。
整个江市,都被屁股包围了。
一号和二号对视一眼,以后他们不能捏屁股减压了。
二号轻轻往上托了托胖花:“我们还可以捏你这个屁股肥肥的小宝宝。”
“刚刚那个人说得没错,屁股杀手最喜欢你这个小宝宝了。”
第26章 第26章钱斯明博物馆
他们在江市的行程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我们要去钱斯明博物馆,他的家族在很久之前十分庞大,也很有名气,因此有一本比较完整的家族的记录。”
他们需要的资料就来自这本记录,那是钱斯明家族在唐朝时写下的,保存很好。钱斯明的老祖宗在唐朝时是个将领,因此有些关于武器的记录。
钱斯明住在他的博物馆里,这个房子之前曾经被收走,后来才归还给他。
一号早就定位好了,在去的路上,他和二号商议之后的行程:“待会记录一下数据,我们下午便可以出发回海市了。”
他们来这里也已经五天时间了,该回去了。
他们到了一条街上,街上很多店铺,人挺多,一号带着二号走到了一个店门口。
这条街都曾经是钱斯明家里的,现在只有这个店是他了。
但店严严地闭着门,上面只有一个“钱斯明博物馆”的牌子,一号刚想敲门,旁边的路人问:“你们找钱斯明吗?”
“他现在不在,他上午经常不在,但下午会在。”
“你们找他干啥?”路人小声问:“是卖家里的古董吗?”
“不是。”一号回答:“我们来参观。”
“哦,”路人点点头:“他可凶了,不过你们是来参观的,应该还好。”
钱斯明不在,他们的行程暂时搁置。
这一上午,他们无事可做,只能在附近溜达。到了下午,一号和二号等在门口,胖花没什么耐心,不喜欢总是在一个地方。她啊啊地叫着,二号只能带她到处走一走。
一号一个人等待着,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老头走了过来。
他穿着很体面的西装,却耷拉着一张脸,走到一号面前,他凶巴巴地问:“来做什么?”
一号说:“来参观。”
钱斯明疑神疑鬼地看了他一眼,将门打开了:“五块钱。”
一号付了钱走进来,这个博物馆不大,东西摆得倒是挺多,前面是一些铁器瓷器,最后面才是古籍。
一号向着最里面走过去,钱斯明陪在他身边,两个人都不说话,在这个昏暗的博物馆里显得阴森森的。
一号看到了旁边的玻璃柜子里有些江市博物馆提到的武器,上面有锈迹,一号打开了扫描功能,想记录下铁器的工艺,研究人类的科技发展路线。
忽然,一号停住了脚步,他直直看向了身侧一个展柜。
这个展柜和其他的不一样,里面什么都有,铁器,瓷器,还有织物,每个展品下都写着来源。
“1987年购于张王村村民张翠泥手中。”
这一个展柜的展品都是收购的。
一号手指向那个从张翠泥手里买过来的瓷碗:“假的。”
他板板正正地说出自己的结论:“是现代的工艺。”
钱斯明瞪着一号。
一号继续向前,他的手指向另外一件展品:“假的。”
他一路上前,一路报出自己的结论:“假的。”
“假的。”
“假的。”
……
这一个展柜,全是假的。
钱斯明看着一号:“你是研究这个的?”
一号摇头。
钱斯明眼睛亮亮地看着一号,片刻后,他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时,他变得更加凶恶了:“你懂什么!这些都是真的!”
“不可能。”一号的探测器是母星顶尖的:“这些就是假的。”
钱斯明声音都尖利起来,小老头上年纪了,身高有些缩水,现在像个愤怒的公鸡:“你懂个屁!”
他扯着一号的衣服,把他往前赶:“去去去,去看你找的东西,看完了给我滚。”
一号不喜欢钱斯明的这个态度,但他意识到如果争执下去,钱斯明可能会把自己赶出去,他就没办法收录资料了。
一号住了嘴,他到了书籍那里,开始扫描。
钱斯明瞪着他监督他的动作,忽然门口有了敲门声。
“你好,”那个声音细细弱弱的:“请问这里是不是收古董啊?”
钱斯明一愣神,然后他叮嘱一号:“你看完了就赶紧走。”
钱斯明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他脸上挂上了更加凶恶的表情:“收收收!天天的,什么破事。”
门口的人似乎被吓到了,不敢再说话。
钱斯明走到了门口,一号听到了他在说话。
“什么东西?又是个碗?”钱斯明大大地叹了口气:“这破东西……”
细细弱弱的声音为自己争取:“我家里传下来的……”
钱斯明没再说话,过了会儿,他问:“祖传的,为什么要卖?”
那个声音小声回答:“我女儿得病了……我们从外地来的,江市治肾病厉害,药费太贵了……”
“这碗是我从家里偷出来的,他们不让我闺女治了……”
一号没再仔细听他们说话,他已经收录完资料了。
他对于钱斯明的态度十分生气。
若是钱斯明如同前几天的几个人一样,对一号挥了拳头,一号就有理由收拾小老头一顿。
但小老头只是说话难听,对一号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并且老头年纪大了,比较脆弱,很容易死。
一号只能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扭头看向钱斯明,认真地告诉他:“你好多东西都是假的,你根本不懂古董。”
一号的眼神向旁边一看,便看到了一个女人站在店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瓷碗。
“这个也是假的。”一号说。
在一号说出口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脸色变得煞白。
钱斯明震怒,他爆发出不属于这个身体的能量:“滚!你懂个屁啊!”
一号倔强地坚守真理:“就是假的。”
那个拿着瓷碗的女人抖抖索索地站在那里:“应该是真的,”她无力地重复:“我公公婆婆宝贝得很,说是祖传的,我好不容易才偷出来。”
女人这些话和古董是不是真的没关系。
一号坚持:“假的。”
钱斯明不再理他,他凶巴巴地对那个女人说:“我得综合判断,你说你带女儿来看病,现在在哪儿?我去问问她。”
女人慌忙点头:“行行行,她在江市肿瘤医院,刚做了一次手术,还在重症病房,明天就回普通病房,到时候我带你去问问她。”
“我闺女知道的,从小这碗就不让她碰,她小时候不小心碰了,她爷爷奶奶打了她一顿。”
钱斯明点点头:“行,我明天跟你去医院问问她。”
女人将那个碗包了好几层,宝贝似得抱在怀里。
女人走了,钱斯明看着她的背影,然后他抬头看到了一号,老头一瞪眼:“滚!”
一号离开了,他在街头遇到了二号和胖花。这条街挺繁华的,街上很多小摊贩,胖花看得眼花缭乱,最后被一个红色的小风车吸引得眼睛都不会转了。
二号给她买了这个小风车。
现在胖花手里紧紧握着小风车的棍子,二号教她:“呼~要这样吹气,小风车就会转起来。”
但胖花并不会,她努力模仿二号鼓起腮帮子,事实上并不理解这个动作是在做什么。
她最终没能吹出一点气流,转瞬后,她便忘记了刚吹气的事情,一心一意地看着红色的扇叶,啊啊地和它说话,但扇叶高冷地耸立着,并没有理她。
二号看着她这个傻样子,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脸蛋:“你真的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废物。”
她看到一号走过来,一号的能量不对劲。
二号问:“怎么了?任务遇到了问题吗?”
“没问题,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号说:“但我遇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坏人。”
一号将钱斯明的事讲给二号听。
二号也不理解:“他也许是真的不懂古董。”
“我也觉得。”一号说:“但他不应该不承认,也不应该对我这么坏脾气。”
二号现在只庆幸她没有带胖花过去,不然胖花看到这么凶的老头,也许会害怕。她随口安慰一号:“任务完成了就好。”
他们应该回海市了。
他们两个向车站走去,下午有车去县城那边,等到了县城后,他们使用来时的方法回去。
路上,一号很安静,身体内的能量仍然不对劲。二号并不在意,他终归是能自己调节过来的。
胖花并不关心,她被周围吸引了注意力,现在正在对着一个卖臭豆腐的小贩大叫。小贩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很馋的胖宝宝,小贩也情不自禁笑起来,拿起一串臭豆腐摇晃,逗胖花。
胖花更激动了,简直要从二号的怀里蹦出来,小贩笑着,在疲惫的工作中感到了一些快乐。
二号温柔地告诉胖花:“你还不能吃这个。”
等他们走出了街道,向着车站走去的时候,一号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行。”一号严肃地说:“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严厉地控诉:“那些古董是假的,如果这样流传下来,也许会给之后的人传递错误的信息。”
“并且他怎么可以这么固执。”一号说:“明明都是假的,我还告诉了他原因,他却只让我滚。”
“我们要尊重事实。”一号说:“他要明白这个道理。”
一号的视线看向二号:“我想再留一天,让钱斯明知道自己的错误。”
他说了最关键的一点:“他要向我道歉。”
一号以为自己义正言辞、正气凛然,但在二号眼里,他却有些可怜了。
一号脸上的表情是新的,并不来自他的资料库,也不来自于某个他们见过的人类,但一号并不知道这一点。
二号觉得这个表情有些像她曾见过的,大雨天非要出门的黄狗,被劈头盖脸地淋了一脸,夹起尾巴呜咽着回了家。
“好。”二号没有别的意见。
第27章 第27章科学与人命
他们仍然住在了之前的那个酒店里。
前台的男孩看到他们回来,十分热情:“还住之前那间,可以吗?”
胖花对这里有印象了,刚被放在床上,她就娴熟地爬到了左侧,用软嫩的手指抠被子上绣出来的酒店标志。
一号不看她,他仔仔细细地检索资料,准备明天用铁一般的证据来说服钱斯明。
第二天,一号和二号分道扬镳,一号要跟着钱斯明去医院。二号不去医院,医院并不是景点,她想带胖花去看看江市的其他景点。
一号同意了二号的申请,他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资料,从工艺到色泽,从历史到现在,他能全方位证明那个女人的碗确实是假的。
上午钱斯明果然又不在店里,一号并不着急,他安静坐在店门口等待着。
但他最先等来的是昨天那个女人。
女人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碗,她也记得一号,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又过了会儿,钱斯明来了,他看着门口的两个人,觉得一股子气涌上来了。
“我真是欠了你们的!”钱斯明大声地叹气,他相当恶劣地走过来,将他们两个推到一边,打开了店门。
女人赶紧追过去,一号也跟过去,他想开口:“关于这个碗……”
钱斯明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听这个。”
女人赶紧开口:“钱先生,我闺女已经去普通病房了,能见人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钱斯明摆摆手:“去去去,待会就去!”
他大声地叹气,似乎相当不满。
他脱下西装,顺手从兜里拿出一袋包子,然后将一个包子扔给了女人:“得先让我吃口饭吧,喏,见者有份,给你一个。”
女人千恩万谢地接过去,现在钱斯明和她的手里都有一个包子。
钱斯明咬了一口包子,他又看到了一号:“你怎么还不走。”
一号说:“我准备了很多的论据,来证明我的观点。”
“我不听!”老头暴躁地说。
一号很坚持:“这是科学,科学是人类进步的基础,我等着你愿意听的时候。”
钱斯明瞪着他,他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是无法沟通的:“你以前就这个样吗?你有没有工作?你老板能接受你这个样?”
一号想了想玉兰和老钱:“我只有一个样子,有工作,我的老板说我是人才。”
钱斯明现在也有点拿不准他的老板说他是人才,到底是夸他,还是嘲讽。
但对于脑子直成这样的人,钱斯明终于放弃了抵抗,他认命一样从袋子里又拿出来一个包子:“见者有份……你也来一个吧。”
他们三个人坐在店铺门口的门槛上,安安静静地吃起了包子。
吃完包子后,气氛缓和了一些。
饭桌是缓和气氛最有用的地方,门槛上吃包子有一样的功效。
“你叫什么?”钱斯明问。
一号说:“郝一。”
女人紧接着跟上:“我叫陈红花。”
一号听到了她的名字,他想到了胖花的名字的来源,花代表祝福,希望像花一样美丽。
一号称赞她:“很优美的名字。”
陈红花有些懵:“啊……谢,谢谢。”
陈红花又接着说下去:“我闺女叫黄鹂。”她想到了刚刚一号对她名字的称赞,转头解释:“黄鹂的名字是我找我们村小学老师起的,老师说是从古诗里来的,很好听。”
一号并没有觉得这个名字比红花好听,但他点了点头。
审美是一件比较自我的事情,一号并不强制要求别人听从自己。
但科学不行。
钱斯明没什么耐心:“走吧,我去问问黄鹂。”
陈红花走在前面,带着他们向医院走去。
江市的医院很大,但也承载了超过负载能力的病人。毕竟江市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医疗水平最好。
甚至走廊里,都有病床。陈红花很明显对这里熟悉了,她带着他们娴熟地绕来绕去,走到了四楼。
“我闺女昨天才出重症病房,”陈红花小声说:“本来也要是要睡走廊的,但她……病情比较重,医生给她安排到了屋子里。”
陈红花打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吵吵闹闹的,里面一共四张床,小小的病房用布帘子隔开。
一张床上的病人在睡觉,有一张床的病人和爱人在哭,还有一床的病人有好几个家人陪同,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陈红花走到了倒数第二张床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了笑容,然后才掀开了布帘。
“黄鹂,”陈红花笑着说:“妈妈带着钱先生来看你了。”
十几岁的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她脸色蜡黄,瘦得可怜,透明的管子从被子里伸出来,连接到一些仪器上。
“钱先生。”黄鹂努力微笑着和钱斯明打招呼。
钱斯明向前两步,他变了个样子,不再是那副整个世界都欠他钱的凶恶模样。
“多大啦?”钱斯明温声问她。
“十四了。”黄鹂笑着说。
陈红花连连点头:“黄鹂小学毕业了,她成绩可好了,在班里一直都是第一名。”她声音小了:“不过小学毕业后,家里不让她读了。”
“我和家里吵了很久,终于同意她读初中了,结果得病了……一直没去成。”
陈红花絮絮叨叨的:“等黄鹂病好了,说什么我都让她去
读书。她爱读书,成绩又好,我这个当妈的,不能对不起她。”
黄鹂看着她的母亲,片刻后,黄鹂说:“妈,你出去一趟,我和钱先生说点事。”
陈红花看了看黄鹂,她下意识抱了抱怀里的碗:“那你和钱先生好好说。”
陈红花出去了,但一号留在了病房内,黄鹂看了看一号,又看钱先生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以为一号是钱先生的人,终于开了口。
“那碗能卖钱对不对?”她问钱斯明,还没等钱斯明说话,黄鹂又说:“但我的病不一定能好了。”
十四岁的少女发出了一声成年人的喟叹:“钱先生,我听村里人说过,我这种病就算手术成功了,以后也不能正常生活,一辈子都是家里人的负担。”
“我爸人不坏,但挺没用的,只听我爷爷奶奶的。他过继了我二叔家的男孩,以后就指望那个儿子了。以后照顾我,全是我妈的事,她太累了。”
钱斯明安静地听着。
黄鹂终于说出了她的请求:“那碗能卖钱的话,您能不能不要把全部的钱都给我妈?您偷偷留一点给我成吗?”
“我妈给我治病肯定会花完全部的钱,我怕她没钱吃饭。您给我留点钱,我藏在衣服里,到时候我妈给我换寿衣的时候,她能找到那钱,还能吃饱饭,能坐车回到家。”
钱斯明没有说话。
陈红花从外面冲进来,她紧紧抱住了黄鹂:“什么寿衣!小孩子说话不算数,快呸呸呸!”她呜咽着:“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闺女在的地方才是家。”
钱斯明和一号走出了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今天的夕阳很好。
他们两个背对夕阳,橙色的光芒照射在后背上,在他们身前留下细长的影子。
“那碗是真的假的?”钱斯明问一号。
一号说:“假的。”
“愣瓜蛋。”钱斯明惆怅地骂他,但语气不那么激烈了。
“我研究古董几十年了,我能不知道真假?”他平静地说:“但那碗只能是真的。”
一号机械地解释:“科学才是事实,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钱斯明摇摇头:“这不是科学,这是人命。”
“这碗是真的,陈红花得了钱,黄鹂也许还有救。这碗是假的,那么黄鹂就没钱手术,只能去死了。你再想想,那碗是真的假的?”钱斯明说。
一号慢慢理解了钱斯明的算法。
碗不是碗,碗是黄鹂的命。
他的科学不管用了。
对于碗的真假的问题,一号终于迟疑了,他无法再果决地说出来一个结果。
胖花玩累了,二号定位到一号的位置,已经走了过来。
二号抱着胖花走到了一号身边,她和钱斯明问了好:“钱先生好。”
钱斯明看着二号和胖花,又看了看一号:“愣瓜还挺有福……”
现在一号二号都走在钱斯明身侧了,前面的影子越来越多,钱斯明看着几条影子,忽然有了点倾诉的欲望。
“我吧,孤家寡人一个,我老婆早就去世了,我孩子也去世了。”
“退休之后,我就守着这个小店。”
“刚开始,我就是喜欢研究古董。后来有人来找我卖家里的古董,也是假的。”
“我当时气盛,说是假的,那人就哭了起来,他走了之后,怀里掉出来一张医院的催费单。”
“过两天,有件事上了新闻,一对父子烧炭自杀了,我一看照片,就是当时来找我那个。”
“我被雷劈了一样,再也缓不过来了。”
二号轻轻开口:“这事不怪您。”
钱斯明摇摇头:“安慰的话,你们能说,我却不能信。”
“从那之后,再有来卖古董的,我都问问怎么回事。”
“说实话,经过那几年运动,又有一批又一批的倒爷,现在普通人家里能有多少真古董啊。”
“但没办法啊,有些啊,只能是真的。”
他惆怅地仰起头:“但我收古董的事传出去了吧,慢慢有些人说我眼不准,就想来骗钱。”
“我只能凶巴巴的,恶狠狠的。真缺钱的,不在乎我这态度,我就希望能把贪钱的吓跑了,少来几个。”
“对不住啊。”钱斯明对一号说:“我看的出来,你是真懂,是行家。”
“我不行了,我不配看古董了。”
一号和二号将钱斯明送到了店里,他们两个才离开。
钱斯明已经道歉了,一号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二号扭头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开心起来。
第28章 第28章揪头发是一种不健康的解……
一号遇到了一些逻辑冲突。
他是母星最顶尖的一号,他体内的数据链路严丝合缝。
二号本身就不如他,再加上降落时的损伤,所以感染了奇怪的人类病毒。
但一号不会,他有信心,他永远不会被人类感染。
不过现在,他遇到了一些逻辑问题。
钱斯明知道碗是假的。
但他说是真的。
人本能是趋利避害的。
“动物为了生存、繁殖、领地或者有限的资源会对其他动物采取攻击行为。”一号呆板地念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的正确性在江市鹰帮面前得到了验证,却在钱斯明这里失效了。
二号陪着胖花睡觉了,一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体内的逻辑链路在缓慢地流淌,蓝色的光芒在闪烁,但在那蓝色光芒中,偶尔有白色的光芒闪出,但立刻,白色的光芒便被蓝色淹没了。
“很奇怪。”一号说。
钱斯明微不足道,像他这样的人类地球上还有几十亿。
一号能轻而易举把他消灭掉,但他现在却变成了一颗微不可见的坚硬颗粒,嵌入了一号的数据中。
一号并不能看到名为钱斯明的颗粒的存在,他只能感受到不舒服。
他独自在月光下坐了很久,终于做了个决定:“我要去研究他。”
一号和二号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后,便出门了。
二号侧身躺在胖花身边,刚刚一号出门的时候发出的声响有些吵到胖花了,现在她皱着眉头,哼唧了两声。
二号伸出手,轻轻地拍打在胖花的后背,胖花抽泣了一下,便又沉沉睡去了。
二号收回手,她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身体内部却高速运转。她感受到一号走远了。
二号收回了自己的感知,眼睛再次有了光,她闭上眼,像是睡下了。
她有些未曾告诉一号的秘密,在降落的时候,她确实有了损伤,不仅是外壳,还有一条数据链路断掉了,所以刚开始她笨拙又缓慢。
现在,一个名为胖花的小东西已经嵌入进去,很好地修补了她。
她甚至超越了原本的状态。
但这事,并不能讲给一号听。
他只会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汇报给母星。
一号出门的时候,还是凌晨三点,外面都是黑的。前台的男孩躺在简易折叠床上打盹,他听到了有人走路的声音,男孩稀里糊涂地坐起来:“欢迎光临……”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号那张板着的冷硬脸孔。
男孩略微有些清醒了,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他很快便回忆起来这是酒店的熟客,他有个温和漂亮的妻子,还有个超可爱的小女儿。
男孩再次躺下了,他盖好被子,含糊地提醒:“请注意安全。”
一号没有理他,他径直出了门,向外面走去。
现在去钱斯明的店有些太早了,但一号的心安定不下来,他便到处走动着。
凌晨三点的江市和白天并不一样,现在街头巷尾都很安静,偶尔有摩托车轰隆隆地开过去,空中掠过不良青年的尖笑。
路边也有倒地的酒鬼,和盖着破被的流浪汉。
几个全身酒味的青年大声地聊着天,他们聊到激动的地方,把手里的空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激烈的声响。
他们在一栋居
民楼的下方,这一声响后,楼上爆发出了小孩的哭声,然后立刻是大人哄孩子的声音。
那几个青年更大声地笑起来。
一号皱起眉头,他对这个哭声很熟悉,胖花和土崽如果受惊了,也会这么哭。
胖花好哄一些,很多时候拍一拍就能接着睡。但土崽并不好哄,他哭得声嘶力竭,有时候彩凤要抱起土崽,走上好一会儿,还得哼着歌,土崽才能安静下来,重新入睡。
楼上的孩子还在哭,大人哄得很艰难。
也许是个和土崽一样神经脆弱的小孩。
而那几个摔酒瓶的青年像是得到了奖励一样,兴高采烈地吆喝着:“哭!哭啊!小崽子就得哭!哈!”
一号摇摇头:“这样不好。”
他声音很小,但他的存在早就引起了那几个小青年的注意。
“干什么的?”抽着烟的小青年轻佻地问他:“混哪个场子的?”
一号没听懂“场子”和“厂子”的区别,他诚实地回答:“我在鑫鑫印刷厂工作。”
那几个青年大声地笑起来。
“是个傻的。”他们讨论着:“穿的倒是挺干净。”
一号脚上穿了一双很好看的皮鞋,是彩凤赚了钱之后给他买的,二号也参与了挑选工作。那几个青年也注意到了那双来自海市的漂亮皮鞋。
“欸,蠢猪,把你的皮鞋脱下来。”抽烟的小青年说:“脱了你就可以走了,小爷不为难你。”
一号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动作。经过前几天的经历,他知道自己会激怒他们。
果然,片刻后,那几个青年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什么玩意,给脸不要脸!”
对面的拳头即将过来,一号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喟叹:“动物为了生存、繁殖、领地或者有限的资源会对其他动物采取攻击行为。”
他很高兴这句话再次得到了验证,人类果然是动物,并不是什么更高级的生物。
一号将他们全都按倒在地上,他的视线移到了他们的好屁股上,他的手指蠢蠢欲动,他想到了当时鲜血飞溅的感觉,十分怀念。
但他不能再这么做了,他们现在是十分有名的屁股杀手,再次作案的话,会引起注意的。
一号十分遗憾,但他想到了别的办法,一个十分无害、不会引起注意的解压方法。
他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地上多了几个光头。
“揪头发是一种不健康的解压方式。”一号说:“但揪别人的头发,就健康多了。”
他径直离开了,几个光头青年从地上抖抖索索地站起来,他们害怕极了,看向了同伴,然后发现他们的同伴丑极了。
他们想尖叫,但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刚刚那么揪头发狂魔会返回来。
最后,他们捂着嘴,悄悄地离开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近期他们都不会出来了。
揪头发的恐惧留在他们的心里,让他们这一生都不敢在天黑了出门。
五点钟了,一号走到了钱斯明的店铺门口,准备在门口等他。他在门槛上坐下,却意外地查探到店里没人,钱斯明已经出去了。
太早了,他去做什么?一号思索着,最后他应用了大范围的搜索功能,这个功能会发出比较强烈的磁场信号,他不怎么用。
片刻后,他便找到了钱斯明的痕迹。
一号向着那个位置前进。
一个穿着厚厚环卫工衣服的工人,低着头在扫地,一边扫,一边嘟嘟囔囔:“怎么会有人半夜在路边剪头发啊。”
扫帚上粘了不少头发,环卫工将扫帚拿在手里,将那团头发揪了下来,扔进了身后的垃圾箱里。
一双脚站在了环卫工前面,皮鞋很漂亮。
环卫工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一号的脸。
“钱斯明。”一号平平板板地叫他。
环卫工立刻低下头,口罩外的眼睛躲闪着:“不是我。”
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他不再吭声,低着头继续去打扫卫生,一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扫干净这条街道。
钱斯明拖着垃圾箱向垃圾站走去。
“你干完活了吗?”一号问。
钱斯明有些崩溃,但他明白和一号发脾气没有用,于是只能回答:“我还得把这个垃圾站的垃圾整理好,等到垃圾车运走才行。”
他们两个到了垃圾站里,钱斯明将垃圾桶的垃圾倒进更大的垃圾桶里,然后他将扫帚戳进去,用力地压实。
这里有六个巨大的垃圾桶,还有几个小垃圾桶。
大垃圾桶满满的,小垃圾桶都空了。
钱斯明将小垃圾桶一个个拎到水管下面,挨个冲洗着,乌黑的脏水流到了他的脚下,他下意识往旁边闪,却并没有躲开,脚泡在了脏水里。
他年纪大了,弯腰其实有些费劲,若是之前,他定会伸出一只手扶着腰,但现在一号在旁边看着,钱斯明忍着痛,尽量体面地将垃圾桶洗好了。
一号不理解,钱斯明的身体数据在强烈地抗议着面前的污糟环境,而他却违背了本能,继续做了下去。
这些活干完之后,他们两个也都没有说话,在臭烘烘的空气中沉默着,终于等来了垃圾车。
垃圾车将大垃圾桶拉走了,放下了六个空的大垃圾桶,钱斯明将垃圾桶放好,又清理了地面,他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旁边有个公用卫生间。
钱斯明拿着一个袋子走进去,他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洗了脸,又用水润了润头发,然后,他拿着袋子进了卫生间。
过了会儿,从隔间里出来的,就是穿着西装的体面的钱先生了。
一号不太理解他在做什么,他们一前一后回店里的路上,一号终于问了:“这是你的工作吗?”
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钱斯明终于愿意开口了:“对。”
“我从文化局退休之后,其实工资够用,但总有人来找我卖古董,钱就不够了。”
“我也想拒绝,但刚有拒绝的念头,我就想起来那张医院的催费单,想起来报纸上那对父子的照片。”
“我年纪大了,其他工作不要我。”
“我只能来这里,能挣一点是一点。”
“别告诉其他人好吗?”他诚恳地看着一号:“我一辈子都是个体面人。”
“我也不想让来卖古董的知道,我是这样赚钱的,我怕他们有心理压力。”
一号沉默地看着他,数据链路中那个名为钱斯明的颗粒变得越发坚硬了,他的数据流淌得更加凝滞。
蓝色的光芒颤动着,发出不属于母星的频率。
“好。”一号听见自己说。
第29章 第29章撒谎(一更)
一号和钱斯明一起吃了早饭。
他认识到一个事实:小老头并没有什么钱。因此早餐钱是一号付的。
饭后,他跟着钱斯明去银行取了钱,陪他到了医院,将钱给了陈红花。
陈红花立刻就要跪下了,钱斯明扶住了她。
陈红花高兴到要哭出来:“够了够了,够做一次手术了。”
她絮絮叨叨地:“医生说下次手术就清理病灶,如果好的话,就能稳住病情,以后黄鹂只要生活中小心点,就没什么问题。”
黄鹂躺在床上,她并不那么乐观,忍不住提醒:“妈妈,医生不是说了吗,手术成功的概率不大,得做好二次手术的准备。”
陈红花瞪了她一眼:“快呸呸呸。”
母女两个对视着,她们心知肚明,一次手术不成功的话,就算二次手术成功,此后黄鹂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她将永远是妈妈的负担。
更何况,卖碗的钱只能支持到第一次手术。
虽然被妈妈瞪着,黄鹂仍然说了自己的想法:“妈妈,不然就别治了……”
小女孩声音很
小:“你拿着这钱,回家也好,离开我爸去个新地方也好。以后你再生个女儿,还可以起名叫黄鹂。”
陈红花伸出手,很想拍黄鹂一巴掌。
但黄鹂脸色蜡黄,陈红花不舍得,她只恨恨地拍了下床边:“妈妈只有一只小鸟,没有别的黄鹂了。”
钱斯明看着她们,无法替她们做出决定。
一号的胸腹中生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感受,他的手指伸出了细不可见的丝,顺着黄鹂身上的管子探进她的被子里。
那根丝进入她的身体,迅速地收集她身体的全部信息。
一号的另一根手指也伸出了两根丝线,它们悄悄地蔓延在地板上,爬到了天花板,然后一路爬行,潜入了医院的各个角落里。
等到全部信息收集齐全之后,一号终于得到了一个数据。
黄鹂一次手术成功的概率不足10%。
只要概率不是0,陈红花便乐观地坚信一定会成功。
她的女儿,她艰难生下的女儿,乖乖长大的女儿。
只要概率不是0,陈红花便愿意倾尽一切去抓住那个奇迹。
但一号不是陈红花,他清楚地明白这个手术成功的概率确实不大,而她们确实没钱了,钱斯明也没钱了,他的退休金还没到,即使到了,也不够第二次手术的花费。
一号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是完美的一号,他的数据链路完美无瑕,不可能被人类感染。
他是来探索地球的,在母星做了决策后,他也许会执行占领地球的指令。
陈红花、黄鹂,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要旁观就可以了。
但他的手持续抖动着。
一号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海市的肿瘤医院做这个手术成功的概率更大。”他说,这是他经过演算后的结果。
陈红花猛然抬头看他:“真的吗?”她惶恐地问:“真的吗?”
她脑中盘旋过很多想法:“海市很远,住宿吃饭都很贵。”这都是客观因素,但是如果手术成功概率更大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
陈红花又问:“真的吗?”
一号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可以去问医生。”
“另外,如果你们决定去海市的话,”一号略一停顿:“可以去这个地址,是我家,有一个空房间。”
他不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钱斯明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一号走出了医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他的逻辑问题在蔓延,一号觉得眼前有些发花。
但他立刻给自己找到了借口:“是为了钱斯明。”
他点点头:“他是个很好的观察人类的特殊样本。”
“我们离开了这里,便失去了和他联系的契机。”一号对自己说:“如果陈红花和黄鹂去了海市的话,就能以此为理由,继续观察他。”
“更何况,”他继续说:“我并没有对她们提供什么帮助,我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话。”
“房间的问题,彩凤搬走了,本来就是空的。”一号把自己说服了。
他舒了口气,对自己点点头,认可自己仍然是一个优秀的好一号。
但见到二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敢说话,最终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他们和来的时候一样,坐车到了县城,然后步行到人烟稀少的地方,飞行去了海市。今天是阴天,比较凉。
二号给胖花穿得厚厚的,头上也包裹了围巾,只露出一张圆圆的肥脸蛋。
胖花已经飞过几次了,她只新奇了几分钟,便乏味地趴在了二号的肩膀上:“木啊,木啊。”
她小声地叫着,二号便应她:“小胖花,小胖花。”
小胖花心满意足。
她对天空近在咫尺的云朵司空见惯,却不知道自己是地球上唯一一个见过这副画面的小婴儿。
回到海市之后,一号回了趟厂子里,这次他们外出了一共八天,时间挺久的。
他刚一进厂子,老钱就冲了过来,他胖胖的,像个灵活的大皮球。
“来了!来了!”老钱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他对着屋里喊:“玉兰啊!我们的宝贝回来了!”
玉兰匆匆地跑出来,她出来得太着急,正在记账,没留心钢笔在她的手上划了一道长长的黑色痕迹。
玉兰看到一号的时候,满脸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但她强装镇定:“叫什么叫。”她打了老钱一巴掌:“看你那个一惊一乍的熊样,人小郝肯定回来啊。”
他们夫妻两个一人一边,将一号夹在中间。
他们进了屋,老钱迫不及待问:“你怎么去那么久?”但他立刻又响起来之前一号说过的“人才的事,你少问”。
老钱打了自己的嘴巴:“我主要是担心你。”
玉兰在旁边问:“吃点啥?辣子鸡吃不吃?还是麻婆豆腐,最近饭店出新菜了,毛血旺,听说也挺辣的,不然试试?”
他们啰里啰唆的,说的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但一号并不厌烦。
“试试新菜吧。”一号说。
老钱立刻从椅子上蹿起来,向外面跑去:“我去买。”
玉兰拿了老钱最近买的茶叶,这茶叶贵,老钱舍不得喝,每次只放一点点。玉兰给一号泡了一杯茶。
她和他说起来最近厂子里的情况:“贺卡做出来了,已经送给几家大客户看了,他们下了不少订单,已经在做了,目前完成了两个大单子,还有三个小单子。”
“还有些客户也知道了,和我们要样品,这两天我估计也得下单子。老钱可高兴了,他又被客户追着跑了。”
“然后就是咱们钱够了,最近准备买个新机器,不然你帮忙看看买哪台?”
玉兰把机器册子给了一号,一号看了看:“哪个都行。”
都是相当简单的东西,他都能改。
玉兰舒了口气:“那就行,我们看着买吧。就是你不回来,我们心里没个准。”
一号喝了口老钱的茶叶,喝不出来好坏。
玉兰在旁边记账,过了会儿,玉兰斟酌着开口:“我们给你配个手机吧。”
玉兰很怕一号多想,她立刻解释:“你以后该出去就出去,我们不管,提前说一声就行。给你配手机也不是为了监督你,就是有时候担心你,想问问你情况,问问你啥时候回来。”
“你前几天一直不回来,老钱急得差点报警。”
一号无所谓:“行。”
他一直都是这副不通人性的死样子,有些话玉兰想说,但她说不出,他也不会懂。
说了也白说。
玉兰叹了口气,他们担心他,确实是担心他跑了,以后没人改机器。但他们也是真的担心他。
他说话不好听,看不懂脸色,听不懂好坏,万一在外面惹了人,被人处理了咋办啊。
老钱这人抠搜,不如玉兰大气,但今天他难得大方,把饭店里的辣菜全买了一遍,满满地摆在桌子上。
玉兰和老钱不太能吃辣,但他们也陪着一号一起吃。
“真挺辣。”老钱辣得呼哧呼哧的,他去拿自己的茶叶,一看少了不少,杀猪一样叫起来:“我这和金子一样贵的茶叶呢?”
玉兰瞪他一眼,老钱看了一眼一号的杯子,他自动消音,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二号抱着胖花站在了马路边,她看着马路对面的彩凤饭铺,现在是关门的状态,应该是在备菜了。
二号有点为难。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当胖花的妈妈了,以后便不会变。
但她这副模样,要怎么样和彩凤解释啊?
片刻后,她还是过了马路,她准备试一下。她先说自己是二号,看看彩凤的反应。如果彩凤不信的话,她就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自己其实是二号的姐姐。
她可以说自己是三号。
二号敲响了彩凤饭铺的门,里面有了声音:“现在不开业哈。”
二号又敲了一次,有人走了过来:“谁啊?有事吗?”
门开了,彩凤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外面。她看着二号,十分不解,胖花啊啊
地叫起来。
彩凤“哎呀”一声:“我们小胖花回来啦!”
胖花高兴得小腿直蹦,二号将胖花递给彩凤,彩凤接过去,她们动作交接得十分默契。
二号终于开了口:“我是郝二。”但在开口的瞬间,她便明白,彩凤不会信的。
彩凤只是不聪明,但也不是全然的傻。
彩凤愣住了,她仔仔细细地看二号,她长久地盯着她的眼睛。
二号以为她要骂她骗人的时候,彩凤却熟稔地开口了:“二哥,你们这次出去这么久,是去变性了吗?”
第30章 第30章神迹(二更)
二号和彩凤站在街边,有一阵风吹过,吹动了她们两个的头发。
彩凤认真地看着她:“变化挺大。”
二号忍不住盯着彩凤,但彩凤十分平静,似乎变性是个十分平常的事情。
“你不觉得奇怪吗?”二号终于忍不住问了。
彩凤摇摇头:“这很正常。”她摆摆手,表示自己真的不在意这个问题,她关心其他的事情:“以后叫你二姐?”
二号点点头。
彩凤琢磨着:“那大哥呢?也得叫大姐了吗?”
“他还是老样子。”二号说:“你和之前一样叫他就行。”
彩凤抱着胖花进了店里,二号跟在她身后。
尤牛还在忙:“彩凤姐,胡萝卜备好了……”他看到了彩凤背后的二号,有些迟疑了:“这位是……”
“是我二姐。”彩凤介绍,她态度平淡,尤牛便也没觉得异常。
上午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乔老师把土崽哄睡之后就去学校了。二号将胖花放到了床上,彩凤去处理胡萝卜了。
胖花坐在床上,盯着土崽若有所思,她有些记忆了,但并不是很清晰。她研究了土崽好一会儿,终于轻轻叫了一声“啊”。
她想起来了。
胖花手脚并用,朝着土崽爬过去。
二号拦住她:“嘘,哥哥睡觉呢。”
胖花乖乖地躺在土崽身边,二号轻柔地哼着歌。胖花意志相当薄弱,她本来不困的,但歌声轻柔,土崽呼吸声均匀,她并没有坚持多久,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彩凤中间过来看了两次,说是来看孩子们,但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放在了二号身上。
二号抬起头,和她对视着。
彩凤的眼中有很多情绪,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往常一样爽朗地笑了笑。
等到土崽醒了,看到胖花时,他兴奋地叫了起来,两个孩子玩了好一会儿。主要就是土崽走来走去,胖花跟在后面揪他的袜子。
每当胖花揪了一下,胖花就会兴奋地“啊”一声,土崽也会笑起来。
最后,土崽的袜子被揪下来一只,胖花牢牢地抓在手里,她十分骄傲地左顾右盼,然后理直气壮地将战利品塞进了嘴里。
“哎哎,不能吃,不能吃啊!”彩凤叫着。
二号动作十分灵敏,在袜子彻底进胖花嘴里之前,将它夺了出来。
彩凤看着二号笑起来:“二哥……二姐,你还是这么利索。”
二号带着胖花离开的时候,彩凤抱着土崽在门口送她们。二号回头看彩凤,有些想解释些什么。
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回头,她只看到彩凤笑着,手中握着土崽的小手:“和胖花花再见,和姨姨再见。”
二号犹豫着开口:“我们这次出去……”
彩凤打断了她:“你们是外地人嘛,这很正常。”
彩凤没有一点介意的样子,二号再说下去,倒是显得刻意了。二号彻底地放了心:“对。”
她带着胖花离开了,彩凤也带着土崽回了店里。
彩凤将土崽放在了一个铺了棉花被的大桶里,土崽在里面认真地玩拨浪鼓,他还不会摇,偶尔才会发出一点声音。
彩凤和尤牛包第二天的包子,他们说说笑笑,和往常一样。
等到忙完了,尤牛走了,彩凤和土崽在床上又玩了一会儿。
玩着玩着,彩凤有些出神。
她想到了刚刚二哥,不,现在是二姐,欺骗她时认真又苦恼的样子,彩凤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又不是个傻的,当然知道二哥出门只是八天时间就变成了二姐这事,相当不正常。
但她已经在海市很久了,她和很多顾客搭过话。
海市是个很大的城市,这里的人来自四海八方。
所以,彩凤遇到了自己的老乡,也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
那个老乡很喜欢彩凤的油饼,说有老家的味道。于是彩凤问了他,发现他就是村子附近县城的老乡。
彩凤兴高采烈,那个老乡也很高兴,为了和彩凤多说两句,本来打算打包去赶公交的老乡,坐在了店里的椅子上。
老乡感叹海市这么大,老家这么远,遇到老乡不容易。
他说当时他从老家出发,坐了半天的客车到了火车站,在车站附近住了一宿,第二天他坐上了绿皮火车,摇摇晃晃了两天的时间,才到了海市。
彩凤的笑慢慢凝固在脸上。
老乡无知无觉,高兴地吃着油饼问:“老板,你咋过来的?”
彩凤低下头,镇定地说:“和你一样。”
她很冷静,找了乔老师借了一本地理书:“我想看看我老家在海市的哪个方向。”
乔老师很欣赏彩凤的好学,第二天来的时候,便带来了一本地理书。乔老师给彩凤指着图片看:“你看,在这里。不过你们村,甚至你们市都太小了,地图上只能看到大概的位置。”
“啊,”彩凤伸出手指头放在地图上:“好近,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远。”
乔老师笑起来:“一千多公里呢,很远的,火车都得坐很久。”
“一千多公里啊,”彩凤重复:“那走路过来呢?得多久啊?”
这个问题超出了乔老师的知识范围,她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一个月?不过人总是会累的,也许得两个月吧。”
彩凤有些出神了,但乔老师并没有注意到彩凤的异常。土崽对地图很感兴趣,伸出小手指着地图。
乔老师哄着土崽:“对,这里是土崽崽的老家。”
彩凤想到了很多事情。
她之前活得混混沌沌,现在她开了店,做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开始懂得很多事情,也意识到了很多之前未曾意识到的问题。
他们不可能从老家两天走到海市。
即使是外地人,大哥二哥那样的说话方式也有有些过于奇特了。
人不可能在受了手臂那样的击打后安全无恙,就像是现在,人不可能在八天的时间内变性,并且样貌也发生了改变。
二哥改变得那么自然,就像是平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怪异的事情太多了。
但彩凤并不在意。
她已经意识到了大哥二哥的奇怪。
只有奇怪的人,才会问她要不要离开村里,离开挨打挨骂的无望生活。
只有奇怪的人,才会愿意给没有用的她买一双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皮鞋。
只有奇怪的人,才会帮她带着孩子去找工作。
只有奇怪的人,才会没有理由地给她二十多万,让她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店铺。
彩凤曾问过乔老师:“乔老师,如果有那种不敢想的好事,忽然到了自己身上,这叫什么?”
乔老师说:“那应该是奇迹。”
但彩凤觉得奇迹并不能表述清楚她的遭遇。
她所在的村子里,有村庙,逢年过节的时候,老人们就会去上香,祈求神仙的帮助和保佑。彩凤很忙,她忙着活,后来忙着土崽,她没怎么去过村庙。
但她觉得,神仙已经到了她身边。
在二号还在纠结为难的时候,彩凤已经完成了逻辑的自洽。
神仙做什
么都不奇怪。
在村里老人讲过的故事里,神仙帮助人时,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
彩凤闭上眼,并没有感到一丝恐惧,她只觉得感恩。
“彩凤啊,”她小声对自己说:“虽然你小时候就没了爹妈,又嫁了个混蛋玩意,但你的命可真不错嘞。”
“你有小土崽,还有大哥二姐小胖花,你还遇到了乔老师和乔桐,现在招个小伙计,都勤劳又嘴甜。”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二号走在路上,在见彩凤之前,她心里其实挺慌张的。
但现在,彩凤的态度很好地安抚了她。
二号说不出来,但她觉得心里十分熨帖。彩凤什么都没说,但她却感觉自己像是和彩凤达成了什么秘密的交易。
“小胖花,小胖花~~”二号忍不住唱了起来。
胖花歪着小脑瓜听着,尝试着学二号唱歌,但她只“啊啊”了两声,并没有曲调。
但二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胖花唱得可真不错啊。”
胖花便也点点头:“啊啊啊,啊啊。”
这次二号听懂了:“小胖花花是不是在说妈妈唱得也不错啊。”
胖花高兴地点头:“啊!”
她是个很善于表达的小朋友,但运动能力比较一般。这和土崽完全相反,土崽马上快会走路了,说的话还不如胖花多。
母女两个说着话往家里走。
一号现在不在家,到了家门口附近的时候,二号从兜里拿出来钥匙,忽然,从走廊的角落里蹿出来一个人影。
陈红花看着二号,提心吊胆地问:“这是郝先生的家吗?”
二号盯盯地看着她,她们两个之前并没有见过。
“你是谁?”二号问。
“我叫陈红花……”陈红花语无伦次:“我是钱先生……我是黄鹂的妈妈……”
二号明白了,她点点头:“这里是郝先生的家。”
陈红花大大地松了口气,手激动得颤抖,慌忙将手里的东西往二号手里递:“这是我从江市买的特产。”
二号开了门,让陈红花进去。
陈红花走到门口,她看了一眼干净的地板,脱了鞋子,露出了戳出脚趾的破袜子。她局促地站在门口。
二号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给她拿来了一双拖鞋。
陈红花低着头:“我不用穿鞋……”她不好意思穿这么新的拖鞋。
二号不勉强她,陈红花穿着她的破袜子走了进去。
陈红花半拉屁股坐在沙发上,她开了口:“听了郝先生的话之后,我立刻找了医生问情况。”
“医生说他也说不好海市这边手术成功概率能不能更高,但海市的医疗器械确实更高级。”
“我们没耽搁,立刻就出发了。黄鹂现在已经住进海市的医院了,医生在评估她的情况。我……我来看看郝先生……”
陈红花鼓起勇气看二号,但二号干净文雅,一看就是城市里的女人,陈红花有些不敢说。
胖花被放在了地上,到处乱爬。
她爬到了陈红花的旁边,好奇地看着她,陈红花对她笑了笑。胖花开心起来,爬到了二号身边,大声地叫着,告诉妈妈,刚刚有个阿姨对她笑了。
二号对胖花鼓掌:“哎呀,胖花花最棒啦。”
二号现在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母亲。
陈红花想到了自己小黄鹂,她终于开了口:“我想问问,就是,您家能暂时让我住一下吗?海市的住宿太贵了,钱得剩下来给黄鹂治病。”
她急切地解释:“我白天就出去,只有晚上回来睡一觉,我帮你们打扫卫生,我给你们洗衣服,我……”
二号打断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