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就像是之前苏文娴猜测的那样, 何添伟明显是被殖民地政府当成了最合适的替罪羊。
下午,何家与陆家一起为这件事斡旋,但是形势并不是很乐观。
因为何添伟并没有被关在普通差馆里, 而是被关进了政治部——一个独立于普通差馆的执法机构, 它虽然还归警察系统管理, 但是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被关进去之后, 外人的势力伸不进去。
就算是像何家这样的大华商, 触角也伸不进政治部里。
何老太爷更是亲自去求见总督, 而平日里对他客气有佳的总督却让他坐了一下午的冷板凳。
但是为了长孙的安危,也为了何家, 何老太爷必须吃下这个羞辱。
等他从总督办公室出来, 何宽寿赶紧上来搀着他的胳膊,“爹,怎么样?”
何老太爷沉着脸拄着拐杖往外走, 一直到车里之后,他才开口对大儿子吐出了几个字:“三百万。”
“总督要三百万。”
“否则他就要把阿伟当做纵火事件的始作俑者写在他提交给女王的报告里。”
何宽寿道:“他们这是把白的说成黑的啊!阿伟明明是在家里睡觉, 怎么可能去放火?”
何老太爷靠在座位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缓缓地说:“警署那边已经查清楚了,因为阿伟盖的安置房数量太少, 大量的难民没有得到安置引起了不满,所以才点起了火,难民是希望闹起来得到重视。”
“而且这一次火灾跟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难民都期望着将来能住进崭新的安置房里, 烧了旧的,就有新的了。”
何老太爷说完这么多话似乎很累,缓了缓又说:“我听说, 那块地一开始的方案是盖七层高的安置房,但是阿伟为了赶时间只盖了两层就封顶。”
“这才导致大多数难民都没有分到房。”
“他太急功近利了。”
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督能说出个数字来,这件事就能救。”
“三百万,我们何家还是拿得起的。”
何宽寿道:“钱可以再挣,但是阿伟是我的儿子,必须得救。”
何老太爷只说了一句:“这件事之后,让阿伟继续在报社里从最底层做起吧。”
连去搞最稳妥的房地产都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放他出去做别的生意岂不是要把何家都搭进去吗?
甚至这话里透着对何添伟的失望,也几乎宣判了他的命运。
何宽寿当然听明白了,但是他是长房,何家的家业必须得传给他的儿子才对,他立刻提议道:“那就让阿健也一起去报社里做事吧?”
之前因为顾及何添伟一直没有让庶子何添健去报社,如今也不得不让何添健去了。
何老太爷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何宽寿,应了一声:“让阿健去锻炼一下也可以。”
三言两语之间,就对家族的第三代重新进行了安排。
而苏文娴白天去工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去消防署迁过来一条消防水喉,卖油仔一听光是上下打点的费用就得两万多,啧了啧舌:“老板,非得花这么多钱去扯一条消防水喉吗?”
苏文娴道:“必须得扯,我们厂里都是易燃的货品,万一发生火灾的话损失太惨重了。”
而且根据上辈子的历史,像劳森道木屋区这样的火灾今后会时不时发生的,一开始是真的意外,但是后来渐渐的就是人为了。
有木屋区难民想住进新的安置房里自己故意放火烧掉的,也有□□为了得到木屋区的地皮故意烧的,等烧光了地面的建筑物之后,将难民迁到别的地方去安置,□□再从政府手里拍到这块地皮,至于为了得到这块地烧死多少人,他们毫不在乎。
而殖民政府也不会在乎是不是人为的,反正卖地他们有钱拿,死一些难民又怎样?
那么多难民,死不绝的。
*
苏文娴是晚上到家之后才知道何家要拿三百万赎回何添伟,这次轮到她来咋舌了,三百万呐,救那么一个只会画裸女的家伙。
何家第二天就凑齐了三百万,转到会风银行的总督夫人账户里,但是何添伟仍然没有被立刻放出来。
因为总督还是有顾虑,他可以将起火的原因描述成是木屋房子易燃,再加上老百姓夜里照明用的是蜡烛和火油灯,所以很容易着火。
但问题是,女王要的不是原因,她要的是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要怎么平息国际社会对这件事的问责?
不能丢了叶伦国和女王的脸面,这才是重点。
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他这个总督的位置恐怕坐一届就到头了。
他可不想提前退休,在这个远东的殖民地,他还没捞够呢,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前途,都得好好处理这件事。
而处理好这件事的关键点还是要安抚难民。
否则又像前两天那样,他前脚离开难民区,后脚就着大火。
此时,总督将地政工务署的两位处长叫到自己办公室里,向他们商讨应该如何解决安置房问题。
副处长看向了抢功劳时很积极,但是解决问题时就往后缩的处长王乘龙,内心对这个老狐狸是不屑地,他又重新提起了当初苏文娴给的安置方案。
总督问:“这个方案很好,我记得当初我是同意了的,但是为什么没有执行呢?”
副处长道:“因为买到地的人不是她。”
处长心头一跳,不想让副处长再说下去,接了话:“是那个何添伟为了省钱,本来应该盖七层的楼房却只盖了两层。”
再说下去,就要说出何添伟盖两层是为了早点竣工拍总督马屁了。
总督也明白不用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问下去了,转而问道:“现在去找到这个提方案的人问一问有没有兴趣将两块地一起买下?”
“只要她能给我解决安置难民的问题,价格都好商量。”
很显然,何添伟买的那块地会被政府收回来重新处理,至于他已经花出去的钱和买地的钱,在女王的问责之下,这都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何家也不会以为这点小事继续找总督的不痛快,反正三百万都掏了,也不差再损失三十万买地钱。
等副处长的电话直接打给苏文娴的时候,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能峰回路转。
她很快就到了地政工务署,这次接待她的仍然是有些交情的副处长,这位洋人高官竟然跟她先寒暄拉关系,“我太太最近很开心,她最近总是夸赞你带给她的惊喜。”
副处长笑得像是没有情人的居家好男人一样,他说:“她高兴,我们整个家庭就充满了欢声笑语,这都得感谢你。”
苏文娴也跟着客套地夸赞了宁太太两句,但是就像总督在外面有情妇一样,这位副处长在外面也有露水鸳鸯,只不过宁太太已经有孩子了,所以不太在乎。
俩人以宁太太为开局寒暄了几句之后,副处长就直接进入正题了,“现在被你大哥拍走的那块地已经收回来了,再加上新增这块刚烧出来的地,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苏文娴直白道:“以前只盖八栋安置楼的时候,盖完安置楼还能剩一半的地皮留给我自己去开发,我勉强能接受。”
“但是现在这么多难民盯着安置房呢,就算是地的面积扩大了,可是盖楼的投资也变大了,尤其是还需要垫付这么一大笔资金,这很明显是一个赔本生意啊。”
“您还是另外找别人问问吧?”
副处长心想,要是别人能收的话,他还用特意来找她吗?
现在星城所有搞房地产的商人都知道拿下这块地的风险有多么大!就算是免费送给他们都不愿意要!
因为他们需要给政府免费建安置房!
能容纳一万多人的安置房!
并且政府不会给出一分钱,需要商人自己垫付盖楼钱!
明显是赔本生意,这谁愿意做?
被副处长找上的人都直白道:“不好意思,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垫资,您还是问问更有实力的吧。”
其实未必不是没有资金,只不过是不想沾这个烫手山芋罢了。
接了这个还要担着给总督顶住压力的风险,星城有那么多挣钱的项目,何必火中取栗呢?
副处长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被苏文娴拒绝了也没有立刻放弃,而是继续劝说:“若是你愿意接手的话,地皮的钱都好商量。”
苏文娴道:“您也知道,这块地不是地皮价格的问题,而是要盖那么多楼去安置一万多难民的问题,垫付几百万楼资,还未必能回本。”
“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这明显是赔本生意,让我怎么做呢?”
副处长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是目前让他们唯一感觉到可行的方案就只有她曾经提起的方案。
“如果你愿意接手的话,地皮免费送你都可以,只要你肯接手。”
副处长说着软话:“看在你跟我太太是好朋友的份上,想办法帮帮我好不好?”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苏文娴也觉得压价的火候差不多了,又开始把话转了回来,她先说的是:“我听说那位王处长明年退休?”
“是啊。”
“其实我觉得您更有能力坐上处长这个位置。”
副处长不吱声,她这话忽然放出来是什么意思?
苏文娴道:“其实我有个方法,既能解决难民安置问题,还能帮您立刻就坐上处长的位置。”
这话真的是让副处长挑了挑眉,也不装了,直接问:“什么方法?”
她说:“让我接手这块地也行,我能妥善安置这么多难民,让你和总督都能在女王那里交上一个完美的答案,但是这件事需要我们双方合作。”
他看向她,意思是继续说下去。
“政府掏不出盖安置楼的钱,我也可以垫资,可是这块地最后留给我自己开发的面积太小了,是亏本生意,但是如果你们把安置房日后的租金作为我盖楼的费用后期付款给我的话,我和政府双方可以五五分成,五分政府拿着,五分给我当做盖楼的费用。”
“我不仅会盖好安置房,将一万多难民都装进去,让他们不再去总督府聚众闹事,我还会每个月收好租金,您和总督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每个月收到这么一大笔钱。”
“这样的话,我们双方共赢。”
“而且,如果您促成这件事,我愿意为您出五十万去游说总督把那位处长提前退休。”
“我个人觉得,他收受了何添伟的贿赂,导致总督在女王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应该为这件事负责任才对,怎么还能继续当您的上司呢?”
这时,她才缓缓地说出真正的目的!
安置房的租金,可以收到子子孙孙!
第112章
副处长听了苏文娴说要把处长给搞下去的话, 恨不得立刻叫声好。
却听苏文娴又道:“当然,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
他还是有些戒备的,生怕她说出什么他难以承受的条件。
苏文娴自然看得出他的想法, 笑着道:“您不用担心, 我并不是要从您身上割下利益。”
“相反, 我们是共赢的。”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 以后所有木屋区改造安置房的项目都跟劳森道木屋区这样, 地皮低价卖我, 然后我为政府免费盖安置房,帮总督阁下排忧解难, 解决那些让他声誉受损的难民, 但我仍然要安置房一半的租金。”
未来所有的木屋区?
苏文娴道:“虽然这些木屋区要很久之后才开发,但我吃了这么大的亏,政府总得给我点甜头, 是不是?”
说得好像是她吃亏,但按照上辈子的历史, 接下来星城的木屋区会陆续发生大火, 总督被迫在十年内全都盖上了安置房。
安置房的租金很便宜, 10元一个月,只一处劳森道木屋区改造的安置房也不过是三千多户, 一个月租金三万多,还得跟总督平分一半到手才一万多,看起来很少。
但是全星城180万难民,需要盖出三十多万户安置房才能容纳下这么多难民, 那么每个月租金就是三百多万,就算跟总督平分也一百多万呢。
这是一笔巨大的利益。
只不过现在的人不知道,而她因为知道历史, 所以早早知道未来星城的廉租房有多么的挣钱,她要在这个项目一开始的时候就分到蛋糕!
*
从布政司署离开之后,她没有回何家,而是让卖油仔开车去了陆家。
陆家刚刚吃过晚饭,陆沛雲也在家,看到苏文娴来登门拜访他高兴地露出了笑脸,“阿娴,你来找我?”
没想到苏文娴却对陆老爷说:“陆伯伯,我找你有些事情要谈。”
陆老爷道:“去书房吧。”
苏文娴看到旁边的大姐夫陆沛霖,说:“这件事姐夫也一起来听一下吧。”省得她再说第二遍,毕竟这么大的事,一定得陆家现任和继任话事人拍板才能定下。
陆沛霖还以为她又是来提退亲的事,说了句:“阿雲也来吧。”
进了书房,她没着急立刻就说出来意,而是等陆老爷沏好了茶,端起茶杯品了品才说道:“是有点生意上的事来找您。”
“哦?阿娴找我做生意?”
陆老爷看着眼前的女仔,心里还想着她是他未来儿媳妇,面上已经带了笑,“什么生意啊?”
苏文娴先问道:“陆伯伯,您知道现在星城最大的新闻是什么吗?”
陆老爷这种生意人自然每天都要看星城和国际新闻,他们对这些大事都很敏感,“劳森道的大火咯。”
苏文娴道:“没错,今天我跟地政工务署谈了个生意,他们想让我接受劳森道那块被大火烧光的地皮,几乎是白送的地价,条件是要盖安置房去安抚躁动的难民。”
她说:“我同意了。”
“但我提的条件是我要星城所有木屋区将来翻盖成安置房后一半的租金!”
本来还对她口里的生意不太当回事的陆老爷倒茶水的手忽然顿住了,抬头看了苏文娴一眼,这个五十多岁的大豪商几乎一下子就能算明白其中的经济账,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深深的赞许。
但他说:“这个生意听起来很好,但是难民的事处理不好就容易当替罪羊的,太危险了。”
何添伟不就是这么进去的吗?
何家花了三百万赎他,钱已经打进总督夫人账户里,但人还没有出来呢,他好心提醒了苏文娴这一点。
苏文娴将当初画规划图纸的复写件拿了出来,给他看了图纸,指着上面的规划,“按照我的规划,在这块地的北角盖16栋安置楼,每栋楼180户,可以容纳下一万四千人,能将把劳森道的难民都都装进去。”
“只要难民看到自己的房子每天都在盖,并且告诉他们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就不会生乱。”
“这次生乱的原因就是阿伟哥盖的安置房太少造成的。”
“如果我设计的安置房盖一栋就给难民分配一栋的话,每一次有900人分到新房,让难民有指望,他们就不会闹。”
陆沛雲在旁边都听呆了,没想到苏文娴跟他爹谈的竟然是这样的大生意!
他问道:“那怎么保证谁先分房,谁后分房呢?”
不用苏文娴回答,大姐夫陆沛霖已经说道:“很简单,抓阄。”
苏文娴道:“没错,只要是他们都参与了,就会越来越期待,人有了期待就更不会闹了。”
“把自己的利益闹没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再说难民们无非想要的是安身之所,只要好好盖楼,早点让他们住进去,他们也就安稳了。”
说到这里,陆家几人都觉得这生意大有可为,鬼佬政府把那些难民当成阴沟里的蟑螂,但是做生意的商人却知道人就是金钱,星城这么多人口,人们对房子的需求量是巨大的,这个生意的潜力也是巨大的。
陆沛霖说道:“那么你来陆家的目的是什么?”
苏文娴没有卖关子,直接说:“这个项目,我从总督那里得到的是五五分,总督代表政府拿走一半,剩一半归我。”
“我来的目的你们其实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想陆家与何家合作。”
“我的五分再分成十份,陆家与何家各占4份,我自己占2份。”
她已经为他们算起了经济账:“现在星城有180万难民,把全部十几处木屋区都改造的话,安置房有三十多万户。"
“那么每个月光是收租金就有三百多万,就算是分到你手里也有六七十万,一年就有七八百万。”
说到这里,陆家几个男人都沉默了。
陆沛霖道:“给了我们这么大的利益,你想从陆家得到什么?”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还是这么大的馅饼,没有条件怎么可能?
苏文娴先看向了陆沛雲一眼,歉意地笑了笑,接着看向了陆老爷直接说道:“我要退亲。”
陆沛雲本来还以为听到个大生意而兴奋的脸上忽然凝住了表情,看向了苏文娴,可是下一刻又自嘲地笑了,“跟我退亲竟然这么值钱?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但他毕竟还是有点风度的,知道自己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很多好处,而且退亲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他在外面找情人以及陆大太太给她难堪造成的。
“既然你这么想退亲,那就退了吧。”陆沛雲看向自己老爹,“爹,退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陆老爷却没想到苏文娴绕了这么大一圈只为了退亲这么一件小事,将里面的利害关系想了想,说:“盖楼房这种事最麻烦的就是需要垫资,回本周期长,虽然你说得天花乱坠,但是现在却只有劳森道木屋区一处安置地,十六栋七层楼房起码需要垫资一百万。”
他说:“这一百万无论是你这个塑胶大王还是何家都能掏得起,你根本不必非得找陆家合作的,谁也不傻乎乎的把钱往外推的。”
“既然要合作,就得互相交底。”
“你找陆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苏文娴心道姜不愧是老的辣,她说:“不错,如果只是劳森道这一处的话收益太少,回本时间需要七八年,但是陆伯伯,这个生意赌得就是未来几年星城会把所有木屋区都陆续改造成安置房。”
“而我认为,将木屋区改造成安置房这件事是大趋势,十年代一定会都改造完。”
“劳森道第二场大火的原因就是当地老百姓看到难民被烧了房子之后就能分到新房,他们把心一横,也烧了自己的破木房。”
“你猜这种事将来随着我的安置房一栋栋盖起来,其他木屋区会不会有样学样呢?”
“毕竟破木屋变水泥房,这巨大的便利谁不喜欢呢?”
“如果我赌对了,这么这个生意在短短几年之后就会利润巨大。”
“而这么大的生意,单凭我自己保不住。”
“若是想做这种政府生意的话,最好的合作对象当然是陆家,只有陆家才能让我保住这份生意。”
这全是实话,整个星城,只有陆家这种政商皆通的背景才能守住这份利润巨大的生意。
陆老爷在心里赞叹,一个十八岁的女仔弄到这么大的生意知道自己守不住就立刻分了蛋糕,又聪明又果决。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跟阿娴谈生意,从她刚才侃侃而谈的状态就知道她的脑子转得有多快,阿雲必然是压不住这样的老婆的。
只有阿霖……
陆老爷看向了陆沛霖,大儿子正好也喜欢。
但是他们之前所有人都忽略了阿娴喜不喜欢。
很明显,阿娴这样星城最顶尖的女仔怎么会给大儿子阿霖当一个填房呢?
可惜了。
终究是陆家没能引来这只金凤凰。
而且这样的女仔,何家又怎么会嫁出去呢?
如果他有个这么优秀的女儿,他是不会把他嫁出去,嫁给任何人家里都是给自己增加敌人,自然得留在家里才好。
这时候还管什么儿子女儿?能帮助家族才是最有用的。
他遗憾道:“好,既然你坚持的话,那么我同意你和阿雲退亲了。”
“明天就会登报。”
苏文娴露出了满意地笑容,“好,具体的合作就让我大伯或者我爹来跟您谈。”
她反正是当个甩手掌柜的。
要不然做这种生意会累死的。
等她离开,陆沛霖若有所思道:“爹,就这么同意了阿娴来退亲?”
陆老爷道:“要不然呢?阿娴有多犀利你也看到了,能拦得了她一时能拦得了一世吗?”
“人家拿着大生意来给你,客气话也说到位了,你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
“她能跟总督谈下这么大的生意证明她的能量和人脉,跟我们谈生意是一方面,另一面是如果我们不同意退亲的话,她将来也可以给陆家下绊子。”
“听说最近她成了驻军司令夫人的座上宾,和地政工务署的副处长太太也一样处得很好。”
“你看,这才多久就能顺着藤弄到这样大的生意。”
“不退亲,真的要等她跟我们撕破脸吗?”
“就像她说的,共赢吧。”
又感叹道:“之前我还觉得何家这一代的孩子没有特别强的,如今跟阿娴谈过生意才知道这孩子有多强,十个阿雲绑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难怪何宽福那个家伙一提到这个女儿就笑得合不拢嘴,满脸得意。”
“如果我有这样的女儿,我也笑,甚至夜里都能笑醒!”
“不过何家二房笑,何家的大房可笑不出来。”
“这么犀利的女仔,大房何宽寿大概夜里都睡不着觉,尤其是这次她这个生意处理得这么漂亮。”
陆老爷道:“今后,何家一定有好戏看的。”
*
苏文娴回到何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何家人已经吃完了饭,她直接敲开了何老太爷的书房,神色郑重道:“爷爷,我有些事要说,你让人把大伯和我爹都叫来吧。”
等何家做主的三个男人都到了,苏文娴就把跟总督谈的这个生意以及跟陆家合伙做生意这件事说了出来。
大伯何宽寿皱眉道:“你怎么不先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呢?”
苏文娴瞥了他一眼,说:“首先这种跟政府打交道的生意找陆家分摊成本是最合适的,他家的人脉能让我们省很多事。”
“其次,这个生意是我谈的,我想给跟谁合作是我的自由,如果家族不满意的话,那么我也可以选择不与家族合作,再去选择一家有实力的合作好了。”
“最主要还是这个生意在将来会变得很庞大,不找陆家合作难道要找洋人家族合作吗?被尤族人吃干抹净吗?”
“而且,我顺便把婚事也退了。”
她看向何老太爷,抱怨道:“爷爷太慢了,我找到机会就自己去退亲了,陆家已经同意了。”
老太爷也是无奈,孙女太有能力自己就把事情办妥了。
不过跟安置房这桩大生意相比,退亲只是个顺便一提的小事罢了。
大伯被当面这么怼,有点下不来台,旁边的何宽福赶紧安慰道:“大哥,阿娴说话有点鲁莽,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别动气啊。”
“等一会我会好好教育她的,你别理她,我们先算一算安置房这个生意我们何家能得到多少利润好了?”
三人都是生意场的老手,脑子里过一下就能算出利润。
何老太爷却道:“恐怕你找陆家还有第二层原因吧?”
苏文娴跟何家人还是不像跟陆家人那样藏着掖着的,说:“对,盖楼的周期太长了,我不耐烦管这个,交给我们家与陆家一起管理是最好的,我当个甩手掌柜只拿钱不好吗?”
何老太爷道:“不,还有一点,你其实并没有百分百拿下这桩生意,如果总督不同意你的条件的话,你还可以通过共同利益让陆家去游说总督,他们家在政界的能量更大,比你更容易成功。”
苏文娴点了点头,“是有这一层考量,所以我才说陆家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选择何家就是因为自己不想做这么繁琐的工作而已,再说由大家族在前面顶着,她在后面美美地收钱,不是更好?
何老太爷难得当面夸奖孙辈的孩子,但对苏文娴这次的出手也还是忍不住夸奖她:“阿娴做事总是一箭双雕,钱和退亲,你都得到了。”
“这次救你阿伟哥掏了三百万,但是阿娴这桩生意为家族挣到更多钱,很好。”
这句话让何宽寿的内心有些苦涩。
为什么刚才他想发难她,就是怕她的功劳太大把阿伟衬得太差。
可是事实摆在那,她如今是塑胶大王,还为家族弄到这样大的生意,就算她是他的侄女,也不是他能随意呵斥的人。
若是他的话说重了,阿娴那句‘那我就不当何家人’又会搬出来,万一真的将这个项目一气之下给其他家族,老太爷估计会不顾他的年龄对他请一顿家法伺候。
阿娴的起势,他阻挡不了。
第二天,地政工务署副处长给苏文娴回了电话,“总督同意了。”
她立刻去他办公室递给他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处长的位置,您应该得到。”
几天之后,就在政府的律师跟何家与陆家具体敲定安置房合同细节的时候,地政工务署的处长王乘龙被提早退休了。
总督给他留了体面,对外宣布身体不适提早退休。
只有内部高官才知道总督这是怪他当初收了何添伟的贿赂,将地皮卖给他却还没监管好,导致这场让总督丢脸丢到女王面前的事件,总督心里埋怨他。
正好他明年也要退休了,让他提早退休算了,是给他最后的体面。
就这样,副处长借着这场大火做上了地政工务署处长的位置。
而何家几乎在新闻署对外公布这条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大伯猜到处长的早退大概是被何添伟伟牵连了。
而老太爷则是看向了正在高高兴兴吃晚饭的苏文娴,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阿娴,原来不是一箭双雕,是一箭三雕。”
这一句话说完,何宽福没明白,但是大伯何宽寿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原来背后是阿娴在动手!
苏文娴笑了笑,拿餐巾擦了擦嘴,笑嘻嘻的:“什么三雕我不懂?”
“我只知道这位副处长太太跟我关系不错,她丈夫当处长的话,今后我买地皮会比较方便。”
之前何添伟不是能借着处长的关系抢她的地皮、拿她的图纸吗?
好,那她就砍了他这层关系!
看他以后还怎么抢她的地!
不错,她就是一箭三雕!
第113章
不过总督这个老狐狸就算是之前在电话里口头答应了苏文娴提的条件, 但是在两边签合同的时候,还是来回扯皮,尤其是在未来购买地皮的价格上, 总督有不承认给低价了, 而是要求未来买地的时候按照市场价格购买。
这一点就算是总督并不知道后来星城的房价会涨成天价, 也能从现在星城的地价比三十年前高了很多推测出来, 随着星城人口越来越多, 地价一定会涨, 就算将来这块土地不再归叶伦国统治,星城的地价也会日益水涨船高。
所以总督反悔了。
但是苏文娴还是同意签订了合同。
因为她已经从安置房这个生意上拿到了太多, 人不能太贪心把好处都占了, 否则就容易被别人当成蛋糕给分掉。
这一点何家与陆家也同意。
所以合同最后还是签了。
签完合同从布政司署大楼走出来,苏文娴走在何老老太爷身边,俩人走到布政司署那个有阿三保安站岗的雕花大门的时候, 何老太爷忽然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布政司署的大楼, 这里代表着叶伦国对星城的最高统治权威。
即使何家在星城扎根多年, 他也想不到有天他会和殖民政府合作这种项目。
他忽然对苏文娴说:“阿娴,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能签下这桩生意吗?”
“因为总督迫于舆论压力和想快速给女王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才不得不得同意的?”
老太爷摇了摇头, “对,也不对。”
“因为我们华国人在外东北战场上打了胜仗。”
“开战一年以来,虽然战况时常焦灼,华国推进得也很慢, 但是跟米国、叶伦国这些西方联军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可以说,我们取得了胜利。”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说:“华国人打败了这些西方国家,让叶伦国害怕华国会不会一鼓作气把星城也收复。”
“你看口岸那边驻守的华国军人,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冲过来,随时都能收复星城。”
“为什么这次的生意,你把条件谈到这么优厚,总督会答应呢?那是因为那些洋鬼子害怕星城被收回之后,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与其这样,不如先持币观望,让华国人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哪怕允许我们多挣了一些钱。”
“华国在战场上赢了,连我们这些在星城的华人话语权都变大了。”
“你看,这就是祖国的意义吧。”
苏文娴想到上辈子穿越前在网上看到了一句话,说:“在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判桌上也拿不到。”
她说:“所以一会儿我再去《华明公报》捐一百万好了。”
“这次我可以直接捐出一整架战斗机了。”
以前没钱的时候捐了半架战斗力都高兴很久,现在有钱了,直接捐一整架。
老太爷笑了笑,“这么多钱都捐了,不心疼吗?”
苏文娴道:“钱可以再挣,但是人命没了就是没了。”
“再说,也许多我这一架战斗机能多炸死几个米国士兵、叶伦国士兵呢?”她小声地说着。
老太爷说:“怎么,你就这么看好国内会赢吗?”
苏文娴毫不迟疑地语气:“爷爷,从我的行动还看不出来的态度吗?”
是啊,别人都在卖地皮和房产往国外逃,只有她不仅不卖还买地皮,态度还不明显吗?
老太爷“嗯”了一声,说:“去捐吧,不过注意低调。”
“拿到捐赠感谢信也要收好,不要摆出来。”
“我知道的,”苏文娴应道。
*
当苏文娴再次把一百万支票递给《华明公报》社长的时候,社长又被她震惊到了。
抗战开始已经快一年了,这期间有很多华人来捐款捐物,但是像何小姐捐得这么多的还是很少见。
他接过支票,忍不住对她说:“有了这笔钱,我们就可以再买一架战斗机了。”
“何小姐,我代表祖国人民感谢你。”
苏文娴拿到感谢信之后仔细地装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里,一百万支票之前很随意的从司机的手里接过来,但是捐赠感谢信则是自己仔细拿着。
这在将来的意义可不是一百万能比的。
她又小声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其实我还弄到了一批棉花,不过得过一阵到货了才能捐给国内。”
这些棉花是借着给驻军做棉服的名义从国外买的,反正签合同的时候驻军司令也没规定每件棉服用多少棉花,她就买了很多,早就准备捐给国内。
社长一听到有棉花,激动地差点要握住她的手表示感激!
因为棉花现在是禁运品!
是被米国禁止卖到国内的违禁品之一,是能帮助到外东北战士的重要物资!
“太好了!”他说:“我们很多战士是南方人,赶到战场上的时候没有准备好棉衣,很多人在外东北被冻死或者冻伤……”
“何小姐,你这批棉花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这时候捐这种重要物资比捐钱更有用啊!
苏文娴觉得再说下去的话,这位社长可能就要哭出来了,因为提到战士被冻死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想到战争的惨烈,他俩一下子都沉默了。
苏文娴轻声的说:“这批棉花我怎么给你呢?”
社长说:“等过日子棉花到货后,我派人过去拿,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暴露你的。”
苏文娴点了点头,拿着感谢信离开了。
*
在何家与总督签下合同的当天下午,何添伟就被放出来了。
何添伟走出政治部的大门,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臭味,跟何宽寿抱怨道:“爹,你怎么才来啊,我在里面吃不饱睡不好,连澡都没得洗。”
饶是何宽寿多年养气功夫都差点破功,但他还是忍了一路。
进到家门口,何老太太亲自拿柚子叶沾水往何添伟身上拍打,为他去霉运。
祖孙俩就差抱头痛哭了。
何老太爷只说了句:“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好好做事。”就转身回了书房。
何添伟知道爷爷一向话不多,再加上这次为家族损失了三百万确实是心虚,也不敢说什么,乖得像一只鹌鹑。
等上楼进到他爹的书房时,才关上书房门,何宽寿就狠狠甩了他一个大嘴巴!
扇得何添伟都懵了,脸一下就肿了。
他捂着脸,不可置信道:“爹?你打我?”
“没错!我打的就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家里为了捞你花了三百万贿赂总督才将你捞出来?”
“而且你能顺利脱身还不只因为这三百万!”
“还有阿娴帮你啊!”
何添伟道:“她?能好心帮我?”
“你留下的烂摊子没人肯接,总督后来找到她,人家是勉为其难地跟总督提了一堆要求,总督都答应了,她才接下来的!”
“她接了之后总督才放过你啊!”
“什么?”何添伟惊道,“她接手了我的地皮?那我当初买地还花了几十万呢!”
何宽寿气道:“买地的钱?你向总督要去啊?”
“你还在乎那点钱?你知不知道她为家里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她要到了全星城所有木屋区未来安置房一半的租金啊!”
何添伟毕竟也做过劳森道安置房的项目,很快就把里面的利益想明白了:“听起来像是很多,但是现在只有劳森道木屋区这一处,要等全部木屋区都改成安置房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了,她这是带着家族一起被总督骗了。”
“骗了?”何宽寿道:“你当她傻还是跟着一起签了合同的何家与陆家是傻子?”
“等劳森道这边的工程竣工,其他木屋就算是不想被烧,也会被烧的!”
老百姓想住上更好的水泥安置房,陆家与何家也想收到更多租金,两边都有利益,烧还是不烧?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这其中的道理只一句话,何添伟就想明白了,一下子他的脸色就白了,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件事做成之后对何家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赔掉的300万,阿娴能帮家族挣回来?”
“岂止三百万?拿到这个项目,何家势必要往地政工务署安插更多的人,以保证何家与政府的合作要继续下去。”
“通过这个项目,何家今后就不仅仅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了。”
跟百姓的廉价住房捆绑在一起,还能是普通商人了吗?
何家日后会慢慢晋升一个新的台阶的。
而这些是苏文娴给带来的。
她甚至还不是家族话事人,并且还时常把‘不当何家人’这种话挂在嘴边。
“所以你看她反应多快啊,知道这种生意必须得在政府关键部门有她的人,地政工务署王乘龙处长已经被总督提前退休了。”
“也许是用钱,也许是总督迁怒王处长办事不力,总而言之让更有能力的副处长顶了他的职务。”
“而副处长的太太跟阿娴的关系很好。”
一听到自己在地政工务署最大的人脉被阿娴给拔了,何添伟咬着牙,“爹,你还说不让我对她下手,还让我跟她搞好关系?你看看,我还要怎么跟她搞关系?”
“她一出手就抢我的地皮和毁我的人脉啊!”
但是何宽寿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前几天,你爷爷同意了让你弟弟阿健去报社做事。”
“阿健昨天已经进报社工作了。”
之前因为顾及着何添伟一直压着没让何添健进入报社,如今在何添伟出事之后,何添健就进去了。
而报业集团才是何家最核心的生意。
外面的生意有苏文娴这个对手,对内的报社里何添健也进来了。
何添伟这才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竟然是前狼后虎!
腹背受敌!
“你爷爷让你今后在报社从基层开始好好做起,不要想去做乱七八糟的投资了。”
这话简直是何家老太爷把失望露在了明面上,就差指着他的脸说了。
失去了地皮可以再买,钱也可以再挣,可是从何家话事人那里失去了地位,要怎么补救呢?
跟这些一个接一个的竞争者相比,被他爹迎头甩一巴掌已经是最轻的了。
他终于不再嘴硬,服软地对他爹说:“爹,你别放弃我……”
何宽寿看着与自己妻子那么相似的儿子,想到了当初他在叶伦国留学的时候,何家已经发达了,但是老太爷仍旧让他像个穷学生一样,需要自己打工挣钱才能攒够生活费。
他的同学都以为他是一个来自于落后国度的穷小子。
只有那时的妻子,知道他很穷却义无反顾地与他相恋,还不顾家人反对地嫁给了他。
三十多年前跟一个华国穷小子结婚的叶伦国女人在外人来看就是自甘堕落,她父母为此跟她断了关系。
她为他牺牲了那么多。
他仍然还记得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在他们狭窄的叶伦国公寓里,他和妻子共同期盼着肚子里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就是眼前的何添伟。
因为妻子,他对这个嫡子一直是偏爱和寄予厚望的。
何宽寿叹了一口气,“你先听你爷爷的话,好好做事吧。”
“别的事再徐徐图之。”
“总之,你先老实一段时间。”
何添伟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他真的像他爹吩咐的那样去报社老老实实上班,对何添健也是兄友弟恭的样子。
而对苏文娴更是每次见面都笑出了一口白牙,还跟她说:“阿娴,谢谢你这次帮了我。”
如果苏文娴不是知道这人是多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话,还真容易被他的外表骗了。
甚至周末的时候,何添伟还会抽空去陪何老太太一起去戏院里看戏。
有嫡长孙的陪伴,老太太当然很高兴。
走了一个整天哄着她开心的何添占,回来一个真正的嫡孙何添伟,当然很好了。
而何添占自从真实身份被苏文娴找人当庭揭露出来之后,就已经在何家销声匿迹了,从来没有人提起他了,
只有何老太太会想起他,但也不会当着外人提起他了。
因为就算连她都知道,何添占永远也回不来了。
只敢私底下派人去看看他。
佣人每次去看望何添占都能带回他的亲笔信,每一封都在求奶奶救救他……
第114章
何老太太看何添占给她写的信时要先戴上老花镜, 旁边的何添伟状若不经意地:“奶奶,我来帮你读吧?”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读吧, 反正阿占每次给我写信都是让我救他, 或者给他送点钱。”
“我已经让你二叔找监狱里的人打点过了, 他应该不会挨打了才对。”
何添占这个曾经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以前读书时虽然不爱学习, 但是一笔字写得还是不错的, 写信的文笔也非常好,把他在监狱的生活写得很惨, 听得老太太都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唉, 这孩子做了错事,你爷爷和你二叔都不管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每次也都给你二叔和你爷爷写信的, 但是他俩从来不看。”
老太太道:“这男人绝情起来才真的叫绝情呢,捧在手心里养了十七年, 说抛弃就抛弃了。”
“就算阿占做了错事, 可毕竟还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呢。”
“可是你看, 现在家里谁还记得阿占?”
“现在大家都在夸二房虎父无犬女的阿娴,阿占简直就像是一个黑污点一样, 成了忌讳。”
“我就算是想帮他,他被那个米国公司起诉要赔偿五十多万呢,这么多钱我若是动了的话,你爷爷会知道的。”
对于何家而言, 何添占此时已经是个废人,既与何家没有血缘关系,又去蹲了监狱身败名裂, 花钱再把他捞出来纯是浪费钱。
何家就算有钱也不会把钱浪费在一个废人身上。
何添伟忽然道:“其实,我倒是有个方法能把阿占救出来还不花钱。”
“什么方法?”
何添伟小声地在老太太耳边说:“让阿占装病,监狱看在我们家的面子上一定会带他去医院看病,在去医院的路上候制造一起车祸,到时候趁乱让阿占逃走,然后再把他送去偷渡到其他国家的船上,不就好了吗?”
老太太迟疑道:“这能行吗?不会有什么散失吧?”
何添伟道:“奶奶,我们家养福永盛那些烂仔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我们卖命的吗?”
“等到警署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占已经在偷渡船上了,警署再厉害能到国外去抓人吗?”
“再给他弄个假护照,换个名字,将来就是新的人生了。”
“只不过就是可能你永远都不会见到他了。”
老太太道:“如果真能帮他的话,永远见不到也行啊,只要他能好好活着。”
何添伟又道:“不过您真的想做这件事的话,那就不能让爷爷和我爹、二伯他们知道,否则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你说得对。”老太太道:“这件事你也不要说出去。”
“奶奶你放心,我跟阿占当年感情最好了,能帮到他的事我怎么会说出去呢?”
很快,何添占就接到了何老太太的人对他的通知。
当天傍晚,他在饭后就装肚子疼,从饭碗里翻出了半条大蜈蚣,何添占为了能逃离这个鬼地方,对自己也比较狠,真的将巴掌长的大蜈蚣吃了一半,一副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狱警一看这样也吓到了,赶紧向上级汇报,很快他就被扣上了手铐抬到警车上送往医院。
可是今天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警车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被一辆小汽车从另外一条道上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撞上了警车上!
撞得车上的人人仰马翻,何添占翻滚到地上,发出了“啊哟”的叫声。
警车上的四个差佬下去了三个去找看那辆车的蹊跷,结果他们刚下车,车里仅剩的那个差佬就把手铐钥匙偷偷塞进了何添占手里,小声说:“何先生,你把我打倒然后再逃跑。”
何添占早就从何老太太的人那里知道了流程,立刻毫不犹豫地拿头去狠狠地顶上那人的鼻子,那人立刻就血流如注,然后捂着鼻子忍着痛也还不敢大声叫,直到见何添占从旁边偷偷溜走之后才叫了起来:“哎哟,犯人逃跑了!”
但是何添占已经没影了,跑过一个拐角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多时的小汽车。
等差佬赶到的时候,小汽车已经没影了。
这年代没有监控,他逃得很顺利。
何添占解开了手铐,揉了揉手腕,问前面开车司机:“我们要去哪?”
“码头,准备送你去偷渡到泰国的船上。”
何添占皱了皱眉头,“泰国?为什么不是米国?”
泰国那么穷,米国才是享受生活呢。
司机说:“何先生,你还欠着米国公司五十万呢,逃到米国去万一被认出来向你要钱怎么办?”
“只有在泰国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你这种持有假护照的人才好活下去。”
司机又将驾驶座上放着的证件包给他,何添占打开一看都是新办好的□□,但还少了一样东西,“怎么一分钱都没有?”
司机不耐烦道:“何先生,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
“你已经不是何家人了,这次救你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要钱?”
“想要的话自己到泰国那边去挣吧?”
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假少爷身份。
可是何添占敢怒不敢言。
他还没吃够苦头吗?在监狱里因为他的身份被揭发出来,那些人知道他不是何家人就开始嘲笑他,欺辱他。
现在连这些社团烂仔也敢随便瞧不起他!
就因为他不再是何家的少爷了!
何添占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车子开得很快,在路过的大戏院时,何添占外墙上看到了娴记永生花的大幅广告。
娴记两个字刺痛了他的眼。
他向司机打听道:“娴记塑胶花现在卖得怎么样?”
司机道:“还挺好的吧?我家也买到了娴记的塑胶花,确实很好看。”
又说:“你还不知道吧?娴记的老板已经成了塑胶协会的会长。”
阿娴竟然当上了会长!
他之前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阿娴竟然做到了!
若不是阿娴太无耻,他又怎么会这么惨?
做生意输了他认了,但是为什么要当庭戳穿他并非何家子的身份呢?
一点退路也不给他留!
他现在这么惨,甚至被逼无奈要偷渡到泰国去,完全被苏文娴害的!
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复仇了……
车子很快到了码头,司机还替何添占准备了一套旧衣服,“换好衣服之后就在船舱里等着,等夜里其他几个偷渡客上船之后就开船,别乱跑。”
何添占上船之后跟船老大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缩在了阴暗潮湿的船舱里。
船舱里一股腥臭味,熏得他想吐,可是他肚子里并没有食物,想吐也吐不出来。
空呕了一会儿之后,他实在难受,想把头凑到船舱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结果却闻到了烧鸡的味道。
循着味道看过去,发现是船老大和司机正在甲板上喝酒吃烧鸡。
以前他觉得那是卖苦力的码头工人才会吃的下等实物,现在却连闻起来都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羞耻,他从船舱里爬出去,走到正在吃饭的两人附近小声地:“我饿了,能给我一口吃的吗?”
船老大刚想骂“滚”,但是司机已经扯下了一个鸡腿和两个馒头递给了他,“喏,拿去吃。”
何添占千恩万谢地拿着食物回到船舱里去吃了。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鸡腿是这么美味……
许是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一时着急,有些掖着了。
使劲捶了捶胸口想让馒头顺下去,但是无济于事,他难受地赶紧往外走,想去要点水喝,却在走到舱门那一刻听见船老大抱怨道:“你干什么还浪费一个鸡腿?”
司机淡淡地说:“那是他的断头饭,就当发善心好了。”
“断头饭?”船老大立刻心领神会,“等进了公海,我就把他扔进海里。”
“都不用脏了手,直接扔进海里喂鲨鱼就好了。”
“死无对证。”
“你和我就都能完成何小姐的交代,顺利地拿到钱。”
何添占只觉得咕咚一下,卡在嗓子里的馒头终于顺了下去,但是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原来根本不是奶奶要救他,而是阿娴要杀了他!
他都已经被她弄得身败名裂、无家可归,像一条丧家之犬要偷渡去泰国了,她还不放过他吗?
明明她已经抢走了他的一切啊!
何添占恨恨地咬紧了牙关,那样子恨不得生食苏文娴的血和肉。
趁着那两个人正在吃饭,何添占偷偷溜出了船舱,然后顺着船上的绳索缓缓地滑进了海里,逃得悄无声息。
*
苏文娴那批要捐给国内的棉花到货了。
白天的时候《华明公报》的社长派人通知她,晚上八点会有人来她的仓库取货。
没想到是来的人竟是蒋希慎。
回星城之后,难得看到他穿上了牛仔裤和夹克外套。
一个多月没见,他的脸上看起来也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瘦了一圈。
蒋希慎一看见她就将她拉到角落里,由阿财指挥着工人将压缩好的棉花装上货车。
苏文娴道:“公报社长说派人来拿货,怎么是你?”
蒋希慎道:“本来只想跟国内做点生意,没想到价格太公道,东西质量又好,他们就很信任我……”
于是就总被委以重任。
蒋希慎道:“本来今天可以让手下来的,但是我知道是来见你,那就公事私事一起办吧。”
他伸手去她的手,但是却被她一把打开,低声说了句:“那么多人呢。”
那没人就可以拉手了吗?
不等她再拒绝,他就拉着她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他就将她抵在门后,低头亲了下去。
“干什么啊……”
可是声音也变得黏腻起来。
一个月没见,夜里不那么累的时候,她总会想起他。
退婚成功的那天晚上她给恩叔打过电话想找他,但是他却不在。
知道他最近开始私底下给国内做运输,没想到连人都变得神出鬼没的。
蒋希慎的想念都在炽热的吻里,掠夺着她的空气和津液。
紧紧贴合的曲线之下,能感觉到他苏醒的一部分。
“别、别亲了……”
“再亲,你还怎么出去?”
她是指他的下面。
蒋希慎懊丧地:“让我抱你一会。”
苏文娴没有反抗,只是被他紧紧抱着,“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累。”蒋希慎说:“每天晚上两三点就要押船去内地,白天再回来。”
“而我只能下午睡一个囫囵觉,天黑之后又得组织货物,准备晚上的押运。”
苏文娴道:“怎么还得你亲自押船啊?”
他这样的大老板,手底下一堆人卖命,却要自己押船?
蒋希慎道:“那边现在只信任我,而且有些物资确实特别重要,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那些物资重要到可以救很多人的命。”
“跟那些人命相比,我累一点算什么?”
不过见到她担心自己,说:“等阿财跟那边熟悉了之后,再慢慢交给他去做。”
“嗯。”
他看着她,热热地鼻息贴在她耳边,“有没有想我?”
明明说好只是抱着,但是看到她小巧的耳朵透着肉粉色,他还是忍不住啃咬着她的耳垂……
他还记得去年在米国的时候,她这里很敏感。
果然亲了那里之后,她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自在地说:“没有,才不想你。”
但说完之后又连名带姓地说:“蒋希慎,你是不是傻?”
若是不想的话,能被他亲半天,还被他搂在怀里不反抗吗?
没想到蒋希慎被她连名带姓的喊了之后竟然笑了出来,他说:“我喜欢你这么叫我,不是恭敬地喊我老板,不是气我似的管我叫姐夫。”
“只有你,这么放肆。”
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钥匙。
“给我钥匙干什么?”
“我最近买了一栋宏光大厦,顶楼的风景很好,我一看那里的景色就觉得很适合你,把那里留给了你。”
“庆祝你退亲。”
苏文娴刚想说不要他的房子,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着火了!快救火!”
第115章
火势一下子就蔓延开了。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 大火已经将在靠近外墙那边的塑胶工厂的房顶上烧了起来。
此时正是星城的枯水季,干燥的风一吹,火势一下子就窜起来了。
潮兴社的马仔立刻大声喊着救火, 工厂里正在做活的工人们纷纷逃了出来,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之极。
尖叫声, 踩踏声, 大火烧毁东西的噼啪声, 女工们争前恐后往外跑。
慌乱之际, 在二楼办公室里的苏文娴和蒋希慎一时之间也挤不出去。
而火苗已经从房顶被烧漏瓦片缝隙里掉落下来,塑胶工厂里的材料沾上火之后, 火势就呼啦一下着了起来。
并且塑胶遇到火燃烧时散发出刺鼻味和黑烟, 工厂里没有逃出去的女工不断地尖叫着。
蒋希慎赶紧使劲一把将窗帘拽下来,拧成一股绳,一边拴在屋里的桌子上, 一边甩到窗外去,直接垂到地上。
“快, 阿娴, 顺着窗帘爬下去!”
苏文娴这时候也不跟他互相推让, 赶紧抓着窗帘往下爬。
好在二楼并不是特别高,而且也知道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 她也顾不上害怕,双手拽着窗帘,双脚瞪着墙,很快就从上面逃了下来。
蒋希慎随后也下来了。
跟大多数慌乱的女工相比, 工厂里几个领头的组长还算是冷静,好歹前些日子在工厂里做过的救火演习没有白练。
潮兴社的马仔很快就打开了消防水喉,接上管子开始灭火。
等女工们都逃出来之后, 吴国栋和杨港几个人拿起灭火器上二楼塑胶花车间来灭火。
忙了一晚上,在外面的水枪和里面的灭火器一起作用的情况下,火势总算是控制住了。
地面和墙面到处都是水渍,踩在地上湿乎乎的。
苏文娴先跟蒋希慎说:“你先去把棉花送过去,这个不能耽误了。”
但是蒋希慎不放心她,她说:“我没事,现在火已经扑灭了,只剩下善后了。”
“棉花的事更重要。”
她说:“而且借着这次大火,我还可以借口棉花被烧了再买一批棉花,到时候还能再捐一次。”
今晚她的工厂受到了这么大的损失,她竟然还想着还要捐棉花。
苏文娴见他还这么担心自己,趁着没人注意他俩,伸手拉了他的手,“你快去吧。”
蒋希慎见她这么坚持,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决定先把这批棉花送走,这些物资对外东北十分重要。
“嗯,我走了。”
但临走之前还是将那把钥匙塞进了她手里,不等她在拒绝,转身就走了。
苏文娴开始跟工厂里的人收拾烂摊子,将剩下的货统计一下,发现塑胶花损失的比较多,大半个仓库都被烧光了,大概损失了十几万,军服这边因为离着火地点相对远一点,还没烧到这边的库房,火就被扑灭了。
其他别的损失加在一起大概烧坏了二十多万的东西。
三分之一个工厂烧得黑黢黢的。
但损失也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吴国栋跟在苏文娴身边清点货品,见她沉着脸不说话,劝道:“老板,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你想想劳森道木屋区的大火,一烧就烧一天,那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幸亏你当初坚持要扯消防水喉,否则我们今天只能干瞪眼等着被烧光了。”
“你也别太难过了,货烧了还可以再赶制出来,工厂的墙面刷一刷就又重新干净了,屋顶补一补就好了,我以前还干过泥瓦匠,明天我买点材料给工厂补上。”
“只要人还在,就没事。”
工厂的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劝着她,毕竟像她这么大方的工厂老板不好找。
不仅薪水按时发,还提供有肉的两餐,这附近木屋区的人谁家有媳妇在这里上班,那都是十分有脸面的事情,说出去能让周围的邻居羡慕的。
所以工人们都不希望娴记倒闭,劝苏文娴振作起来。
苏文娴见众人虽然受到了惊吓,还都一身灰,但他们都一脸殷切地劝她振作起来。
有些人穿着的布鞋踩在泥水里都湿透了,身上也都是半湿的泥水,但也还在工厂里打扫。
她说:“今天辛苦大家了,每个人月底发100元奖金。”
听到月底一下多了这么多钱,工人们都欢呼起来,“谢谢老板!”
“老板生意兴隆!”
“老板真是大好人啊!”
虽然工厂被烧得乱七八糟,但工人们情绪一下高涨起来,一扫刚才被烧时的惊慌失措,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
吴国栋还喊道:“怕什么?我们老板除了塑胶厂、制衣厂还有注塑机厂和置业公司呢,你们好好干,将来老板开更多公司需要更多的人手去帮忙!干得好的都能得到提升!”
苏文娴心道她这位厂长比她这个老板还会给员工画大饼,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以后她的公司肯定会需要更多人手的。
其实,跟今天的损失相比,她更在意的是为什么会忽然起火?
娴记塑胶厂已经是这附近最注意防火的工厂了,工厂的工人也不许抽烟,日常巡逻也很注意,怎么会忽然起火呢?
她忽然想起来,从起火到现在都没见到卖油仔,他平常一向跟在她身边的。
刚想问卖油仔在哪,忽然从工厂大门口那里传来了卖油仔的喊声,“老板!就是这个死扑街在我们工厂墙外扔火油!”
他气喘吁吁地将一个人像扛死猪一样扛了过来,那人一听见卖油仔的喊话就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被卖油仔毫不留情地往脸上打了两拳,那人的脸上立刻见了血,像个猪仔一样嗷嗷叫了出来。
“我看到这个死扑街在墙外扔火油就去追他,没想到他这么能跑,追出去快五公里才追上他。”
卖油仔气得将那人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疼得那人蜷缩成了大虾,但是卖油仔不解气地又使劲踹了两脚,“跑啊,让你跑!”
“死扑街,竟然敢来你卖油仔爷爷罩的厂子放火?你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我以前干什么的?”
苏文娴却觉得地上这个不断翻滚的人有点眼熟,对卖油仔说:“你把他的脸转过来给我看看。”
卖油仔蹲在地上一只手就薅住那人的头发,像是拎一只待宰的鸡一样,将那人的头拎了起来。
那人的脸被卖油仔打得像开了染坊,刚流出的红色鲜血叠在干涸的褐色血迹上,还被打得鼻青脸肿。
但是这张脸苏文娴过去已经看了一年多,自然是认了出来。
“是你?”
卖油仔道:“老板,你认识他?”
“何添占。”
何添占的名字卖油仔自然听过,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怎么跑了出来?”
苏文娴道:“是啊,怎么跑了出来呢?”
何添占自己有能力跑出来吗?他也不是电影里武力值爆表的悍匪,怎么可能随便越狱呢?
她对卖油仔说:“让他开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又叮嘱了一句:“别把人打死了,我还有用。”
“好嘞!”卖油仔搓了搓手指,兴奋地应了一声。
工厂里还在打扫卫生的工人们很快就听到了后院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过了一会没声了,卖油仔恭敬地喊苏文娴过去。
结果何添占竟然吐了一口血水在她脚边,咧开嘴道:“你装什么装?不就是你假装成奶奶把我从监狱里弄出来,然后骗我偷渡去泰国,准备在公海把我扔进海里杀了吗?”
“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
“装什么无辜?”
苏文娴忍不住嗤笑一声,说了句:“你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地弄死你?”
“我想杀你的话,直接弄个杀手送他进监狱不就能直接弄死你吗?”
“为什么非要把你弄出来?”
“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
何添占竟然说:“你就是想完全将我踩在脚底下!你就是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抢走!”
苏文娴道:“你还有什么呢?钱、房产、公司?还是名声和地位?”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了。
苏文娴见他恍惚的样子:“蠢货!”
“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何添占道:“在偷渡船上,蛇头和帮我越狱的司机说等船开到公海就把我扔进去喂鲨鱼,说是你吩咐的。”
“然后我就趁着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
苏文娴道:“你觉得是你逃了出来,其实是人家故意让你逃出来啊。”
都懒得骂他蠢了。
反正事情大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吩咐卖油仔:“把他绑上,塞进我车里,我们去个地方。”
卖油仔利落地将何添占塞进后备箱里,坐上驾驶位,“老板,去哪?”
“何家。”
*
已经接近凌晨了,何家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开门的自梳女佣李姐披着衣服才从佣人房里起来,打着哈欠刚喊了一声:“五小姐。”就看到了苏文娴身后的卖油仔手里还拖着个人,再仔细一看,那个人好像是……
“二少爷?”李姐不确定地喊了声。
苏文娴疲倦地坐在沙发里跟李姐说:“麻烦你把我爷爷、奶奶、大伯、阿伟哥还有我爹都喊起来。”
说话时很客气,一脸平静,但李姐已经能感觉到平静下的波涛,不敢迟疑,立刻应了声:“您等着我。”就上楼就叫人了。
很快,这些人都到了。
何添伟刚睡着就被喊醒,一脸怨气,“干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但是看到灰头土脸的苏文娴以及地上堆着的人,那人脸上没一块好皮肉了,血滴在地上的纯手工羊毛地毯上,光是打理费就很贵,蹭上血之后一整张地毯都报废了,但是苏文娴根本不在乎。
一群人被从被窝里叫醒,第二个抱怨的是一边走一边系上睡袍带子的何老太太,“何莹娴,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可是话音刚落下,她就看到了地上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何添占。
这个被她亲手养大的孙子,她几乎看一眼就立刻认了出来,“阿占?”
赶紧跑过来蹲在地上看何添占的伤势,“阿占,你怎么了?被谁打成这样?”
她先看向站在旁边没动的卖油仔,又看向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的苏文娴,“是你把阿占打成这样?”
苏文娴看着她:“他来我工厂放火,刚才差点把我烧死!”
“我倒想问问奶奶,你把他放出来是想让他故意弄死我吗?”
“奶奶,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先发制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质问着何老太太。
第116章
她爹何宽福一听到女儿差点被烧死, 立刻关心道:“怎么回事?”
看到苏文娴头发上、身上还带着燃烧后的黑灰,赶紧让佣人送来毛巾递给她,“擦擦脸。”
坐到她身边, 仔细将她打量一番, 见她只是衣服脏了点, 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你别吓唬爹。”
现在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有多么犀利的, 出门在外所有的老友知道提到儿女必然要夸她的,何宽福每次都笑得满脸红光。
自己养过的那个不行是因为血统, 自己亲生的这个女儿才能代表自己的水平。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何添占, 皱眉问道:“阿占,你怎么从监狱出来的?”
苏文娴擦了擦手和脸,显然是没打算放过何老太太, “你问奶奶啊,安得的什么心, 非要把他放出来?”
“奶奶,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放他出来是打算杀了我吗?”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 亲人之间的拌嘴也能上升到杀人的程度吗?”
何老太太完全没想到何添占出来之后没有按照她安排的立刻偷渡去国外,怎么会跑去放火要杀了苏文娴呢?
“阿娴,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偷偷放阿占出来,让他偷渡去别的国家,不是想让他去害你啊!”
何老太太解释道:“我怎么会对自己家的孩子下手呢?”
“虽然你跟我不亲, 但你也姓何,也是我的亲孙女,我怎么对你下手?”
“再说咱俩有时候拌嘴而已, 我活这么大年纪了,根本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往心里去。”
“我真的没有让他对你下手。”
老太太很冤枉,对何添占道:“阿占,你怎么好好的逃生机会不珍惜,非要去找阿娴报仇呢?”
“逃到国外去开始新的生活,难道不比被关在监狱里好吗?”
何添占此时听到他们的对话才明白自己真的错了,真的像苏文娴说的那样,他被骗了!
“奶奶……”
悔恨的眼泪流了下来,“奶奶,救我……”
看到自己亲自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孙子在自己眼前这么惨,哭着求她,老太太的心别提有多难受了。
老太太看向了管家,“给阿占叫个医生过来看看。”
但是管家却先看向了何老太爷一眼,只见何老太爷没有点头,管家也不敢动。
而老太爷是拄着拐杖缓缓走到惯坐的沙发那里坐下,对老太太说了句:“他暂时还死不了。”
何宽福对老太太问道:“娘,真的是你派人把阿占弄出来的?”
他疑惑地问:“他在监狱里,你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啊?”
毕竟想把他弄出来之前就得先把他欠米国普拉斯公司的五十多万补上,老太太私底下动用这么一大笔钱老太爷怎么不知道呢?
难道是老太爷同意的?
何宽福看向了何老太爷。
何老太爷则是说:“想把人偷偷弄出来然后送去偷渡,这种方法并不需要光明正大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只需要让他找个理由从监狱暂时离开,比如生病或者转监狱之类的,在途中截获他,然后再弄到偷渡船上去。”
他虽然不知情,但对这其中的猫腻简直是一猜就知道,“顺利的话,可能晚上就会出海。”
“恐怕为了避开我,也许都不敢找福永盛的人。”
“我说得对吗?”
老太太有些心虚,咂了咂嘴,“我只是想让阿占出国而已,他在监狱里那么可怜……”
“毕竟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啊。”
“他出了国就不会回来了,以后跟阿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谁想到他……”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何添占:“阿占,你真是糊涂啊。”
何添占仍然被绑着身子,只能在地上扭动的,拿头和脸去蹭老太太的腿,看得老太太一阵心疼,从佣人手里拿过热毛巾给他擦脸。
一边擦,何添占一边哭,眼泪越来越多。
给老太太看得也十分伤感。
从小到大,阿占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啊?
眼睛被打肿了,牙也掉了几颗,头发也被薅得斑秃,身上更是青紫一片,还不知道内脏受没受到暗疾。
老太太心疼极了。
苏文娴见老太太默默地给何添占擦脸和身体,问道:“奶奶,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呢?”
何老太太起身,坐到她身边,用她从来没有过的柔和态度,近乎讨好地对苏文娴说:“阿娴啊,你看这个事,你的工厂受到的损失奶奶赔给你好不好?”
苏文娴痛快道:“行,三十万。”
何老太太立刻让管家去给她拿支票夹,当场签了一张三十万的支票递给苏文娴。
苏文娴收下支票之后夹在手指间弹了弹,嘲讽地笑了笑,“不愧是奶奶最爱的孙子,就算要放火杀了我,奶奶也愿意为他兜底。”
老太太赶紧解释:“我也愿意为你兜底啊,你的损失奶奶赔给你了。”
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我看,你身上也没受什么伤,这件事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吧?”
“阿占是一时糊涂,他知道错了。”
何添占立刻在地上配合道:“我错了,我也是被人骗了啊!”
苏文娴道:“那你说,你被谁骗了呢?”
她的目光在客厅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没有人的表情会告诉她答案。
何老太太已经把话接了过去:“是我没找对人!”
她说:“为了瞒着你爷爷,我找了外面的人帮我做这件事,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想弄死阿占!”
“太可恶了!”她看向老太爷,“你明天让痴佬辉帮我找人做掉那几个人!竟然敢坑我!”
苏文娴看着她表演。
脸上带着平静地笑:“所以我就差点被您与何添占弄死是吧?如果不是我命好,可能现在已经被他烧死了。”
“连着我的两个工厂一起烧个精光,人也死在里面。”
“而我若是死了,是不是也白死了,也是你口中的可以算了呢,我亲爱的奶奶?”
最后叫的奶奶嘲讽意味十足,所有人都能听明白。
何老太太当然也知道她这是气狠了,若是以平常老太太的性格 ,苏文娴敢这么跟她说话,她早就反击了,可是现在苏文娴占着理,老太太只能拉下脸求她。
“阿娴,是我的错,我糊涂。”
她试图去拉苏文娴的手,但是没拉到就被她以摸头发的小动作错开了,很明显地不想被迫跟她演什么祖孙情深的亲密戏。
“奶奶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还会补偿你的!我首饰匣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去!”
“你不是喜欢帝王绿翡翠吗?我那里还有两套,都给你,拿去戴吧。”
苏文娴只是笑着,说了句:“那我可真是谢谢奶奶了。”
老太太还以为她打算原谅她了,又接着说:“那你就放了阿占吧,他已经被你的人打成这样,我立刻连夜派人给他送到国外去。”
“你放心,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回星城了。”
“哦,原来奶奶是这样打算的。”她轻轻地说着。
“要放火烧了我的人,我也得原谅?”
“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您当然可以放走他,也可以让他偷渡让任何国家。”
“但是,我也会在江湖上拿一百万悬赏他的人头!”
“你敢前脚放他走,我的追杀令后脚就传遍整个星城!”
“我看他能不能活着走出星城!”
她的声音仍旧平静,但话里的狠让人不容置疑。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木屋区贫家女,是塑胶行业协会的会长,是涉及到星城一百八十万人口的安置房的三大股东之一,身家几千万,是星城华人女首富!
她的话已经掷地有声了!
没有人敢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她说想要弄死何添占,何添占就绝对不会活着踏出星城一步!
明明没有动怒,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威压,她说:“奶奶的翡翠首饰太贵重了,我戴不起,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扬了扬老太太给的支票,“支票我就留下了,毕竟损失也确实你和你的宝贝孙子造成的。”
站起身,“今晚打扰各位了,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
卖油仔立刻跟着要出门。
这架势谁都明白怎么回事!
今晚苏文娴只要迈出何家这个大门,她今后就不会再迈进来了!
她爹何宽福反应最快,一把拉住苏文娴,“阿娴,别意气用事!”
老太爷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缓缓地道:“这件事是你奶奶做得不对。”
他说:“何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话说完,他又转头对旁边的管家平静地说:“阿忠,动手吧。”
“别让阿娴与家里生了嫌隙。”
苏文娴一下回头了。
只见管家忠叔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一向有些驼背的老管家这时候竟然动作飞快,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匕首已经一下子就抹了何添占的脖子!
一道极细的血线沁出他的脖子。
接着噗嗤一声,鲜血像是薄纱一样喷了出来。
何添占的嘴里发出了:“嗬嗬……”
他在地上扭动着身体,想挣脱死亡的阴影,但是无济于事。
瞪大了眼睛,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看他长大的爷爷会下命令让管家动手杀了他。
老太太惊叫着:“阿占!”
跪在他身边为他捂住伤口,可是根本没用,血仍然渗过她的指缝滴落在了昂贵的波斯羊毛地毯上。
“奶、奶……”
老太太慌张地:“快叫医生啊!医生!!”
苏文娴真没想到老太爷下手这么狠,一开口直接就弄死了何添占。
养了十七年的孙子,知道没有血缘关系,说杀就杀了。
豪门生存法则,利益至上。
她重新坐回了沙发里,对面就是何老太爷。
他们就好像坐在一张大谈判桌上。
在她与何添占之间,老太爷毫不犹豫选择了她。
很显然,她能带来的利益更大。
她喝了一口此时已经温热正好入口的参茶,这才慢慢地说:“爷爷,您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吧?”
以为仅仅杀了何添占,就能让她不再继续追下去吗?
第117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何老太爷会让管家忠叔当场杀了何添占。
他的血流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无声无息地,终于就这样睁着眼睛死了。
何添伟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慢慢咽气,他也好像在跟着他一起窒息, 也那样的喘不过气。
而这个大厅里, 除了奶奶和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很冷静。
当然, 他表面上也冷静, 只是忽然瞪大的眼睛出卖了他的情绪。
爷爷、苏文娴和他爹何宽寿就像是没有看到何添占在旁边咽气一样, 仿佛那是一条路边的野狗, 他的死活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甚至会厌恶他弄脏了家里的地毯。
而何宽福看到何添占被管家杀死的时候,还是动了情绪, 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阿占!”
他想握住何添占的手,却发现他还被绑得紧紧的,想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可是着急之下根本解不开。
“阿占!”
到底还是从小带到大的儿子,就算知道他不是亲生的, 知道他做了错事, 可前十七年, 他也是真的疼爱这个儿子的。
他只是没想到老太爷会忽然杀了阿占。
他以为他对他表现得冷漠一点,阿娴就不会那么生气。
但是阿占还是死了。
“爹……”
何添占发出了一个单音, 看着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看到他爹关心的样子,嘴角又吐了血。
心里有无数悔恨,这一生就像个笑话,前面十七年作为一个纨绔子弟的的生活就像是一场万花筒里缤纷的梦, 最后缩在让人作呕的船舱里等着偷渡才是他人生的真实写照。
如果他没有那么蠢给人去当了枪使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偷渡出国了吧?
但其实就算他没有去杀阿娴,他也活不了, 大概迎接他的结局是在偷渡船开到公海的时候被扔进海里喂鲨鱼。
不管哪条路,对他而言都是个死。
只可惜,他最后才想明白。
可也说不出话了。
就这样瞪着眼睛,看着他爹和奶奶,眼睛涣散着,生命力也消散了。
老太太就这样看着何添占死在自己眼前,受不了地站起身,指着苏文娴喊:“现在你满意了吧?阿占死了!他给你偿命了!”
她喊着:“是你害死了阿占!”
苏文娴仍旧喝着热乎乎的参茶,淡定地说:“首先,不是我杀了他。”
“其次,是他想杀我,我为什么不能让他偿命?”
“最后,你说得没错。”她笑了笑,“他死了,我满意。”
“斩草就得除根。”她轻声地说。
声音仍旧那么柔和婉转,可说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凉。
时刻提醒着在场众人,她看起来外表娇弱需要人呵护,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又硬又狠!
不狠的话是拼不出来如今的地位和资产的!
她仍旧用温柔的声音说:“至于您,我的奶奶,希望您收起您的天真。”
“您要明白,因为我是您的孙女,所以才能忍受您对我这种无礼的指责。”
“如果我不是您的亲孙女,一个行业协会的会长会坐在这里任您随便骂吗?”
“凭您年纪大,还是凭您是报业大王的夫人?”
她摇了摇头,“凭您是我的奶奶。”
“当然,您也可以替何添占向我报仇。”
“忠叔的匕首还在那里呢,我等着您来杀我。”
这话说完,旁边的卖油仔无声地挡在了苏文娴身边,隔绝了老太太能攻击的路线。
何老太太当然不会拿匕首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苏文娴,首先体力上不可能,其次何添占已经死了。
何老太爷制止道:“好了,你奶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生你的气的。”
他对管家说:“阿忠,送夫人上楼休息。”
管家刚要搀着老太太上楼,但是苏文娴却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她,真以为她听不出她话里回护的那个人吗?
“奶奶,何添占之所以会死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中了别人的计。”
“那个人把您也当枪使,利用您把何添占放了出来,然后又让何添占相信我要杀了他,这才使他跑来找我报仇……”
看到老太太变得僵硬的姿势,苏文娴道:“那个人是谁,您就别掖着藏着了,说出来吧。”
“让我们大家一起替何添占报仇!”
然而老太太却说:“你在说什么?什么那个人?从头到尾只有我想救阿占而已!”
她已经丢了一个孙子了,不能再丢更重要的嫡长孙!
即使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当枪使,也不能说。
苏文娴嘲讽地笑了笑:“您心里明明知道是谁,但是却死死咬住不说,明知道那个人才是真正害死何添占的凶手,却把气都撒我身上。”
“奶奶,既然您不说,那么就由我来说吧。”
何添伟在听到刚才苏文娴对奶奶说那些话时,心就已经提到嗓子眼里,生怕奶奶把他供出来。
但好在奶奶选择保护他,他心里庆幸,看来奶奶最爱的还是他。
却没想到苏文娴竟然手一转,指着他,“阿伟哥,别躲在后面了。”
“有这个动机想弄死我,又能在奶奶身边把她当枪使的人,只有你。”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件事的受益人是你。”
何添伟当然不能承认:“阿娴,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苏文娴道:“我是不是乱说话,你心里清楚。”
她指着地上何添占的尸体,“听说以前何添占跟你感情不错,没想到你害他也是眼睛都不眨,估计他到死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要他死吧?”
何添伟看着何添占还没有闭上的眼睛,有些心虚,但面上可不露丝毫,还义正言辞道:“你别瞎说,我可没害阿占!”
他又色荏内茬地说:“你冤枉我害了阿占,你的证据呢?”
“空口白牙就随便诬陷人?”
“现在当上塑胶行业协会会长就这么目无法纪了吗?”
“还是你把你自己当成法律了?”
他竟然还劝苏文娴说:“阿娴,你毕竟还是姓何,不要把家族所有人都得罪了。”
苏文娴拿不出来证据,但是这种事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何老太太一个整天只知道听戏打麻将的老太太,怎么会随便想出来这一套复杂地救何添占出监狱的方法?
而且还得派人去执行,身边没人帮她怎么推进得这么顺利?
再说最近这段时间,何添伟是肉眼可见地陪何老太太的时间最多,他也最有动机,现在老太太咬死了不是他,何添伟也不承认,苏文娴还真的没有办法暂时拿他怎么样。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我确实没证据。”
“但你、我、还有奶奶都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不过,无所谓,你现在不承认,早晚有一天你会承认的。”
她并没有动气,而是笑呵呵地说着。
但何添占却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透着寒气那种。
可他嘴是硬的:“反正我是清白的,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大伯何宽寿这时也说道:“好了,兄妹俩平常小打小闹就算了,这种事不要胡说。”
“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说了。”
“兄妹俩没有隔夜仇,你们都是姓何的,要好好相处。”
苏文娴笑着应下:“好的呢,大伯。”
有大伯在,何添伟就永远有靠山。
而旁边的何宽福已经说道:“阿娴,你大伯说的没错,你跟阿伟那些是兄妹的小矛盾,阿伟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做这么荒唐的事?”
他这么说着,但是手上却给死不瞑目的何添占拉下了眼皮。
大概是他这个爹亲自动手,何添占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对管家说:“忠叔,派人把他的尸体运到郊区的公募去,给他买块地吧。”
“至于法事什么的都不用做了,他死的毕竟也不光彩。”
“墓碑上,还让他姓何吧。”
最后这句话算是给何添占盖了棺,同时也透露了他对他的一点心情。
但转过头,他对苏文娴说:“阿占敢害你,死了就死了吧。”
对管家吩咐道:“今后家里上下不要提起他了。”
“好的,二老爷。”忠叔应了一声。
交待完何添占的事之后,何宽福仿佛就把地上的尸体当成了一坨死肉,看都不再看了,坐在苏文娴身边又说她:“爹理解你想报仇的心情,但是你不能那么对你奶奶说话,你奶奶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
“还有以后也要跟你阿伟哥好好相处,兄妹俩互相帮扶才对。”
苏文娴都点头应下:“爹说的对。”
何宽福道:“好了,阿占也死了,这件事就翻页了,不要再提了。”
苏文娴竟然从善如流,“好的。”
如此简单地就放过了何添伟。
何添伟自己都没想到,本以为苏文娴肯定还会掀起别的风浪。
没想到她就这样偃旗息鼓,好像真的听进去她爹的话一样。
而这一次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掀起风浪的人却是何老太爷,包括苏文娴在内都被他吓了一跳。
老太爷说:“阿娴,过些日子有空的话,去《星光日报》做事吧?”
让苏文娴去报社里做事!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有资格进入《星光日报》里做事的子孙只有何老太太这个正妻生的子孙,甚至连长房庶出的孙子何添健都是前些日子因为嫡长孙何添伟表现让人失望,老太爷才同意的。
而如今,老太爷主动提让苏文娴进报社做事!
这意味着,苏文娴也有资格入主报业集团!
跟两个何家的男丁同台竞争!
她终于被摆在了与何添伟、何添健同一个平台上!
这意味着她也有资格竞争家族未来话事人!
第118章
苏文娴当然明白老太爷让她去报社工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终于有资格跟何添伟与何添健一起竞争为未来何家话事人的位置!
但事实上真的这么简单吗?
她扫了一眼脸色不变的大伯, 这位才是现在掌管着何家大部分生意的现任家主,而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工作想的是能把家业将来传到他儿子手里,不管是嫡子何添伟还是庶子何添健, 何家的大部分家业要传给他的儿子。
都要把何家牢牢地把控在大房手里, 而不是她这个横插一脚的二房女儿手里。
可以预见的, 她就算进了报社, 孤零零的, 既没有自己的势力, 还面对大房的围攻。
到时候恐怕本来是竞争关系的何添伟与何添健都会握手言和,一致对付她这个外人。
爷爷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问题?
无非就是想把她扯进来当个磨刀石罢了。
她失败, 起码能把大房的两个孙子磨出来一个。
她赢了, 将来由她掌握何家,家族也不吃亏。
不管是哪个选择,何老太爷都是稳坐钓鱼台, 都对家族有利。
但是,她为什么要去给大房的两个儿子去当磨刀石啊?
何老太爷以为拿何家来给她当诱饵, 她会上钩吗?
她眼皮子那么浅吗?
就算何家的资产庞大, 但那又怎样?
她自己也不穷啊, 这年代遍地是黄金,又何必去浪费时间被利用?
而且去了报社肯定是从最底层开始做起, 因为这年代星城的家族继承人一向的培养套路都是这样,从最底层一点点做起,各个岗位都经历到,这样将来接手家业的时候才能对企业有全方位的了解。
这是别的家族一心一意培养家族继承人的路数, 而不是像她这样被拿去当磨刀石,还得从基层苦哈哈干起。
到时候她扔下自己价值千万工厂的工作不管,跑去给何家的报社跑新闻?
她看起来很蠢吗?
转瞬之间, 苏文娴就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笑着说:“谢谢爷爷对我的认可,不过呢,我的工厂太忙了,而且大伯家的阿伟哥和阿健哥都已经进报社帮忙了,想必人手也是够的,我就不去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天大的机会她竟然会拒绝!
何添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个阿娴是不知道进报社意味着什么吗?她知不知道她放弃了什么机会啊?
其他人虽然惊讶,但是并没有把神色外露。
何老太爷问她:“你想好了?”
这个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苏文娴:“嗯,想好了。”
她很明确地说:“我就不跟两位哥哥争了,再说我对报社也没兴趣。”
起码表面上是告诉大家:我对何家没兴趣。
但何添伟显然是不相信的,谁能舍得放下何家这么大的资产不心动?
她又说:“如果我想做报社的话,会自己收购一家小报社玩一玩的。”
言下之意就是别想让她去何家的报社里打白工!
而且报社虽然挣钱,但她还真的不是很看得上,投入的精力和时间都挺大不说,回报还有上限,对她而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以她如今的资产让她去为了别人的报社辛辛苦苦从基层干起,除非脑子进水了。
想让她给长房两个堂哥当磨刀石,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资格?
她已经不再是身无分文只能任人摆弄的木屋区贫家女了,她现在的资产几千万,主动权早就在她手里了。
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下一步并不打算开报社。”
“哦?”老太爷饶有兴趣地问:“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苏文娴道:“前几天跟爷爷从布政司署里走出来的时候,我说过的啊,我看好星城未来的发展,我准备继续做地产。”
“所以报社的事情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吧。”
说得好像是对何家的家业毫无野心一样。
就这样放下了这次机会。
一切都结束之后,何添占的尸体很快被管家派人收拾走了。
众人也都散了,各自回房间重新睡觉了。
但是大家又都睡不着了。
何添伟自然而然地跟了老爹进了他的书房,进门时特意离他爹远了一点,生怕他爹像上次那样什么话都不说上来就先打他一巴掌,上次那一巴掌两天才消肿,让他很丢脸。
不过这次他爹何宽寿并没有打他,甚至也没有问他到底是不是他把何添占从监狱里弄出来,然后促使何添占去防火烧死苏文娴。
他爹何宽寿坐在宽大的沙发里,似乎有些疲倦地靠,闭着眼睛不说话。
就在何添伟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他爹忽然说话了,“这次你这件事做得不对。”
何添伟心道果然要挨他爹训斥了。
却没想到他爹接着说:“要做就做得利索一点,想杀人就要把人彻底杀死。”
“结果人没有杀害,还让人当着面怼你的脸!”
“你设局的时候就要先计划好,第一步如果没成功的话,要有补救的方法!”
“总而言之,一定得达成你的目的才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何添伟抬头看向他爹,发现他爹一点都没有开玩笑,往日里绝对会被训斥的事情,这一次他爹竟然支持他!
“爹?”
何宽寿道:“怎么?以为我会说你?”
“那是以前,但是现在你爷爷已经提出了让她进报社,那么你们就已经正式站在对立面了。”
“对待敌人,自然要彻底碾死。”
“即使这个人是你的堂妹。”
何添伟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那么对待他的同父异母的庶弟何添健呢?是不是也要彻底碾死呢?
阻止他继承家业的都是他的敌人。
何宽寿又说:“阿伟,将来你继承了家业,也要跟你弟弟阿健互相扶持,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何添伟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听到这话都是满口答应:“我明白的爹,将来一定跟弟弟好好管理家族。”
何宽寿点了点头,又鼓励了儿子两句,就回房里睡去了。
小妾珍姨太为他特意留了一盏台灯,何宽寿脱下睡袍钻进被窝里,珍姨太自动依偎了过来,“老爷,什么事啊?去这么久。”
“阿占去放火烧阿娴的工厂,阿娴领着阿占回来问怎么处理。”何宽寿挑能说的说了。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珍姨太不可思议道:“阿占去烧阿娴的工厂?”
“天啊,阿娴没事吧?”
“没事。”
“那阿占的事,老太爷怎么处理的?”
何宽寿淡淡地:“杀了。”
珍姨太捂着嘴,何添占以前在老太太那里是如何得宠她可是一清二楚,没想到竟然杀了,“老太爷下令杀的?”
“嗯。”
她还想再问,但是睡不着的何宽寿已经拉开了她丝薄的真丝睡衣,低头埋了进去……
珍姨太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然而何宽寿却道:“叫出来。”
“老爷……”
明明知道老爷喜欢她在床上像个荡妇,可是珍姨太还是放不开,毕竟何宽寿的房间离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房间不太远,叫得太大声被听到的话,老太太会说她不知羞耻的。
她还是咬着嘴唇,呜呜咽咽的。
何宽寿见她死鱼似的没有太大的反应,本来还有点性质忽然也没了。
刚才昏黄的灯光下看她还觉得姿色尚可,但是近处吃她自然是味道不如年轻的小姑娘新鲜水嫩。
一下子,没了性趣。
翻身回到自己那边,背对着珍姨太关了台灯,“睡吧。”
然而珍姨太刚被挑起的躁动却又很难受,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这样挺着,等那躁动自己消退。
*
而这边的苏文娴跟她爹何宽福上楼之后,也被叫到书房里。
何宽福问她:“阿娴,刚才你知不知道你爷爷让你进报社做事的深意?”
苏文娴道:“我知道,想让我跟何添伟与何添健竞争嘛。”
“爹,你想一想,大伯还在那呢,我拿什么去跟大房的两位堂哥相争啊?”
“就算我争赢了,大伯会愿意把他辛苦打拼的家业交给我吗 ?”
没想到她爹竟然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你考虑得很深,你这么选择是没错的。”
以前,二房一向是默认的主要家业都给大房,二房将来继承的是大马那边的蔗糖产业,大房则是星城这边的报社和其他祖宅房产酒店之类的。
但是现在,老太爷明显把阿娴也考虑进去了。
二房有人有资格竞争家族话事人了!
但是就像阿娴说的,她赢了大房的两个侄子又能怎样?大哥挡在那里,总不会让阿娴继承家业的……
何宽福将心思掩下,关心地问道:“刚才你工厂的火灾大不大啊?你有没有受伤啊?”
苏文娴道:“还好我提前扯了一条消防水喉,烧了三分之一个工厂吧,损失还在可控。”
看了眼何宽福,斟酌地说:“爹,爷爷为了我杀了阿占,你……”
何宽福叹了一口气,“阿占太蠢了,他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我不会因为他怪你的,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你才是我亲生的女儿。”
“只不过是毕竟我还养了他那么多年,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的,终究还是有点伤感。”
“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话,可能当场就会弄死他,根本不会拉回家里来。”
“你特意把他拉回来,也是想让我亲耳听到阿占说出实情,让我知道真相。”
“爹都明白。”
他拍了拍苏文娴的肩膀,“辛苦你了阿娴。”
苏文娴心道这个爹总算不算糊涂。
他又说:“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再给你几个人,你出门时带上他们,还有你的那辆车也别坐了,开我的防弹车。”
“有一就有二。”
刚才说的什么让她跟何添伟好好相处这种话都不过是场面话,大家都明白。
从今晚之后,他们必然是不能和平共处的。
第119章
苏文娴自然没有拒绝, 保护自己的力量当然是越强越好。
她爹办事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带来了四个长相有些奇形怪状的保镖。
说是保镖,但其实都是他爹以前打仗时的旧部下, 苏文娴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伯伯好。”
这几个伯伯的年纪跟她爹差不多, 四五十岁左右, 有的瞎了一只眼睛, 有的瘸着腿, 还有个没了一只手, 总体而言看起来可没有身后跟着她的卖油仔年轻有力。
何宽福说:“别看你这几个伯伯身体缺了个零部件,但是各自的看见本领都是当初爹手下一顶一的好, 后来跟着我到星城, 一直被我安排在大马的甘蔗园里帮我守着。”
为首的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伯伯脸上戴着个黑色的眼罩,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黄牙,他似乎想让自己显得和蔼一点, 但苏文娴觉得他直接可以去《加勒比海盗》电影里演一个反派海盗,毫无违和感。
独眼伯伯道:“师座让我们守着甘蔗园, 我们知道是想给我们养老, 但是整天晒太阳和打牌, 人都要生锈了。”
“正好有这个机会跟在小姐身边,以后我们都会保护好小姐的。”
这都是跟着她爹以前的心腹, 准备给养老的那种,以前在她爹手下都当过不大不小的官职,苏文娴自然很客气,她对有能力的人一般都很客气。
赶紧先把漂亮话说出来:“今后诸位伯伯就由我来养老, 你们的家人也是,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亏待各位伯伯的。”
几人都是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位何家五小姐的威名的, 知道这位小姐做事手腕并不输给男仔,而且自己这个师座每次都跟他们夸奖她,五小姐的事他们都听了很多。
此时第一次见到本人就能感觉到她的不凡,这种话若是别的小姐少爷说出来可能是画大饼,但是这位如今的身家几千万级别,说有她一口吃的这绝对是谦虚,以她的水平哪里是‘一口吃的’这么简单。
独眼伯伯道:“既然小姐已经把话说出来了,那哥几个也给小姐露一手,省得我们有吃白饭的嫌疑。”
他说着忽然一个踏步,手似蛇形,向卖油仔攻了过去。
在他看来,卖油仔全身都是漏洞,但胜在年轻,不过也只能在他手下走个十招,就被他擒住了要害。
苏文娴感觉自己眼睛都没反应过来,这俩人出手太快了,跟看武侠电影似的,刷刷几下的功夫,卖油仔就被制服了!
在她眼里卖油仔已经很厉害了,以前跟着高细佬的时候可是潮兴社的双花红棍,
每一个双花红棍能在江湖上混都有自己的独门手艺,没想到在独眼伯伯手下没挺过十招。
卖油仔十分郁闷,你们想展示功夫拿我做什么筏子啊?
但是也没办法,还得说:“受教了。”
独眼伯伯道:“年轻人,你的反应还不错,以后有空我们多切磋。”
所谓切磋是老前辈的客气话,就是可以指点一二的意思。
卖油仔赶紧机灵地:“谢谢前辈!”
苏文娴得了几个新保镖也十分高兴,直接将一栋唐楼分给他们四家,不管有没有家属,一栋楼每人住一层,一楼的底商分成四小间,每人一间,可以选择租出去收租金,也可以选择让自己老婆开个杂货铺,卖点小东西补贴家用。
这四人看到五小姐对他们这么尽心,尤其是连家人都给安置好了,都很感动,对苏文娴更是死心塌地了。
给新来的四个保镖安置好之后,苏文娴坐上她爹给她的劳斯莱斯到了工厂,工厂已经被打扫得差不多了,吴国栋正在组织几个男工人蹲在屋顶上把昨天烧坏的地方补上瓦,顺便把整个老旧的屋顶都加固一下。
苏文娴跟吴国栋说:“趁着这个机会把工厂翻新一下吧,地上铺上水泥,墙面也都粉刷一遍。”
“对了,再写上几个大字,安全防火,人人有责。”
如此修整了三天左右,工厂开始重新开工。
塑胶厂和制衣厂两边的工人加一起有三百人了,工厂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景象。
苏文娴在他们上班当天宣布了一项新政策,让整个工厂的员工都沸腾起来了。
她买下了附近的两块地,决定给员工盖宿舍楼!
仿照安置房那种模式,不过面积要大得多,不会硬性规定一个房子里必须住五个成年人这种缺德的规定。
一般户型都是30平左右,有厕所和厨房,这种面积无论在这年代还是七十年后,对于一个星城普通老百姓而言都算是很不错的大小了,而且租金才30元。
工厂里的工人一个月的薪水普遍150元左右,一个工人完全可以负担得起房租。
除了30平米大小的,也准备了一批10平米大小的,这个跟安置房就有些像了,不过是作为单身公寓推出的。
总之她这个决定得到了工厂上下几百号工人的热烈拥戴。
这年代能给免费两餐,还给便宜的宿舍房,这样的老板简直是点着灯笼也找不到!
连潮兴社那些负责保安工作的马仔们也都有资格租到员工宿舍,其实这些人名义上还是潮兴社的人,但他们跟厂里的普通工人没什么区别,都穿着娴记的工作服,只不过他们负责保安。
其实他们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大家都是普通人,当初加入社团无非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现在在娴记工作能有更好的待遇,谁还愿意回到潮兴社里打打杀杀呢?
就连领着他们的老大卖油仔也都跟在苏文娴身边时刻想着表现好,将来等老板提携呢。
总而言之,娴记内部是一片欢腾,工厂里更有朝气了。
*
又过了两天,蒋希慎终于联系她了。
现在他神出鬼没的,白天她给恩叔打电话往往是找不到他的,听说连睡觉的地方都变得不固定了,就怕被人找到他的行踪。
他在电话那头说:“我在宏光大厦顶楼等你,用那把钥匙就能打开。”
苏文娴心道与他孤男寡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而且现在她已经跟陆沛雲解除了婚约,他俩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们了。
俩人在一个房间里干柴烈火的,很容易发生点什么。
但是她并没有准备做到最后那步,她怕怀孕。
在这个医疗水平还不是特别好的年代,怀孕在她看来是很恐怖的事情。
她在电话这头开玩笑似的语气:“我才不去呢。”
但蒋希慎很会拿捏她:“上次后背被烧伤了一块,阿财毛毛躁躁的上不好药,你来帮我涂点药膏吧?”
这个借口让她根本没法拒绝,毕竟人家也是为了救她。
但其实,她也并不排斥跟他约会。
甚至有点期待。
毕竟他是她在这年代唯一想睡的人,当初见第一面是就被他英俊的外表和摄人的气势迷住了,只不过那会儿俩人地位悬殊太大,她连那个想法都没有。
如今好像没有阻碍了,但她又有点胆怯了。
不过她还是傍晚的时候去了宏光大厦。
这是一栋离海边不太远的高楼,用他给的钥匙打开门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大落地窗外的景色。
落日余晖下,海面红彤彤的。
凉爽的海风吹进来,将白色的窗帘吹拂起来。
大落地窗下的皮沙发上,一个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男人正在安静地睡觉。
连她进来都没有发现。
在梦里,他都皱着眉头。
苏文娴看着蒋希慎英俊的脸,瘦了一圈的他看起来更加清朗和锋利了。
可是也更累了。
她刚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纹,忽然他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拉在怀里,整个人天旋地转,一下子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她说:“你不是让我给你来上药吗?我看你生龙活虎的,根本没受伤!”
蒋希慎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受伤了,在后背,给你看看。”说着就开始解开衬衫扣子。
眼睛灼灼地看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别、别解了,我信了你,别脱!”但他脱的速度很快,刷刷刷已经将白衬衫扯了下来。
露出了厚实的胸肌、腹肌……
胸肌下面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疤。
他扭过身给她看后背,上面还有以前火油厂被扔手榴弹的时候被弹片扎到的疤痕,这次又新增了两块硬币大小的烫伤。
虽然不大,也是当时他用身体给她遮挡时受的伤。
“我给你抹药。”
结果蒋希慎却说:“等一会儿再抹……”
低下头,开始亲她。
很温柔,他好像终于有时间享受他的大礼包了。
苏文娴被他亲得七荤八素的,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扯开了,他顺着她优美的曲线一路亲了下去……
“别、别……”
她说:“喂,笨蛋,你得准备好避孕套啊,否则我不会跟你做的。”
享受鱼水之欢可以,但怀孕不行。
这年代的避孕套在华人社会并不流行,国内甚至还很难买到,但是二战之后,米国军队所到之处就都有避孕套。
星城有叶伦国驻军,这东西还是很容易买到的。
没想到蒋希慎却说:“原来阿娴也很想我?我本来想把我们的第一次留到结婚呢。”
苏文娴抬起一条腿要踹他,“谁要嫁给你了?想得那么美!”
踹的力度软绵绵的,被他一只手就抓住了,顺着亲了上去……
“喂,我还没洗澡啊……”
“别亲了……”
后来,她在他的蜃舌下融化了。
*
另一边,何宽福出现在遮罗街上的一栋洋房别墅前。
开门的佣人显然是认识他的,热情地喊他:“何先生。"
他很随意地摘下帽子和外套递给佣人,问了句:“夫人在吗?”
“在的,她在二楼等您呢。”
二楼的房间里,一位三十五六岁但艳光四射的白俄美人正穿着柔软的真丝吊带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穿得那么暴露,也一点都没有回避他。
何宽福走进去就一把将她抱起来,一边往床上走一边亲,俩人很快纠缠在了一起。
白俄美人的肌肤雪白,但是扯下真丝睡衣之后,她的胸前和臀上却有被鞭打过的红痕。
何宽福猴急地脱衣服,摸着她被鞭子打过的红痕,说了句:“我大哥又打你了?”
白俄美人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喜欢这一套。”
“叫得越骚他越喜欢。”
何宽福将美人拉过来,横冲直撞起来,美人的声音动听极了。
他也哑着嗓子说:“不止我哥喜欢你叫,我也喜欢。”
而且他能理解他大哥,他大哥的癖好是喜欢骑洋马。
身份越高贵的洋马他越喜欢。
洋人统治着星城,华人都得低头。
但是谁又真的愿意低头呢?
尤其是他们这些已经站在华人顶点的大华商们,哪个愿意低洋人一头呢?
所以每次操这些洋妞的时候,他心里的满足感就很大。
他大哥更是了,否则当初也就不会不顾家里反对娶个纯洋人的大嫂。
一番云雨之后,白俄女人被他搂在怀里,手指在他的肌肉上画圈圈。
何家两个兄弟,弟弟当过兵,无论是身材还是体力都让她满意,不像是老大,年纪大了只喜欢用那些手段折腾她,每次上她还都得吃药。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每次进门前都偷偷往嘴里塞一粒药丸的。
不过就算是吃药丸,老大都还是没法满足她。
但她还得装得很厉害的样子。
起码这些男人能给她钱养着她继续这种悠闲富贵的生活,可是最近,她的回头客变少了,钱也不够花了。
她说:“我在考虑,要不要养几个干女儿陪我。”
这种交际花性质的女人所谓的养几个干女儿其实就是买几个漂亮的小女孩继续卖身,她升级成老鸨。
何宽福道:“怎么,不想做了?”
白俄美人点燃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夹在手指间,淡淡的薄荷味散开,说了句:“总得为将来打算。”
“不然呢,你们又不娶我,等我年老色衰的时候,谁还来理我啊?”
说着撒娇的话,何宽福立刻乖乖将皮夹从外套里掏出来,把里面的现金都给了她。
女人摸了摸,五六千块入账,“还是你最疼我,你大哥折腾得我一身皮疼,最后才给两三千元打发我。”
“我大哥嘛喜欢嫩的。”
女人撒娇道:“好呀,你说我老了。”
接着俩人闹成一团,又滚到了一起,起起伏伏地,又一场云雨。
但是从女人家里离开之后,他亲自去那些白俄逃难者聚集的东正街上,直接找人牙子买了一个白俄小女孩,送到了女人的家里。
这女孩肌肤如雪,金发碧眼,一双眼睛怯生生的,像小鹿般纯真。
很美,很惹人怜爱。
是他大哥会喜欢的那种。
第120章
苏文娴盯着天花板, 没有想到即使没有避孕套,他们俩也还是让彼此都达到了快乐的顶峰。
衣服早就乱糟糟的了,她还想将敞开的衣襟拢上, 他却说:“你身上哪一处我没有亲过?”
她没搭理他, 但他还得寸进尺, “阿娴, 你很好吃啊……”
“闭嘴。”
他说:“下次你也用嘴帮我好吗?”
苏文娴甩了甩发酸的手, 用手都这么累了, 还让她用嘴?
“梦里什么都有。”让他去做梦吧!
结果蒋希慎说:“是,在我的梦里, 我早就这样搂着你睡过无数次了。”
所以男人, 无论多帅,脑子里都有很多那种东西。
哼。
但他真的做到了没有避孕套就真的没有做到最后。
没有因为意乱情迷就强迫她。
还让两个人都享受到了。
他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让我搂着你睡一会儿把,我太累了……”
说着话, 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几个呼吸之后他就睡着了。
苏文娴见他疲倦的样子, 大概又好几天没睡好觉吧。
如果按照他上回说的,他每天只有下午到傍晚的时候能睡四五个小时, 等天黑之后就又得起来准备运到国内的货,每天都很忙。
明明以他如今的身份不用这么辛苦的。
她就这么被他搂在怀里,本来还不困的,但他热烘烘的体温和规律的呼吸感染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正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只可惜天黑了,她必须得回何家,而他也得开始今晚的事了。
蒋希慎当然也知道必须得分开了,但是搂着她依依不舍地又亲了一会儿,挨挨蹭蹭的,他那里又抬了头。
苏文娴忍不住说他:“别再亲了……”
蒋希慎看着自己兴奋的兄弟,懊恼地说了句:“避孕套是吧?明天我就买个百八十个。”
苏文娴啐了他一口,“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还百八十个,那岂不是要做个百八十回?
谁答应了?
等他俩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半个小时了,苏文娴换了一条新连衣裙,她之前身上穿的那条裙子被他蹂躏得皱皱巴巴,穿出去谁都知道他俩刚才做了什么。
不过穿着新裙子出去,门外的两个保镖也自然明白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
但卖油仔和独眼伯则是一副鼻观眼眼观心的样子,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卖油仔还主动跟蒋希慎打招呼,“蒋先生好。”
独眼伯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蒋希慎,船王蒋家的二公子,能力和财力在星城年轻一代的富豪里都是佼佼者的人物,跟五小姐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对璧人,十分登对。
报纸上早就把苏文娴跟陆沛雲退婚的八卦写出了好几个版本,这四位半退休状态的保镖伯伯之前在大马的甘蔗园利每天除了晒太阳打牌就是看报听收音机,苏文娴写的书和她的八卦新闻是一条没落下。
那些小报上把她这个塑胶女王的感情路整理了一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怕被未婚夫抛弃,还得讨好他的情妇,结果娴记永生花上市,竟然还是情妇给她当的广告模特,这个胸襟和气魄真是一般大老婆比不上。
等到后来她用雷霆手段压得塑胶协会捧她做新会长,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位五小姐的手段。
现在更是何家与陆家一起发布了退婚声明,宣布五小姐与陆家四少正式退亲。
有的小报说陆家是觉得五小姐太强势了,陆家不需要这么强势的儿媳妇,也有人说何五小姐就算是塑胶花女王有什么用?仍然逃不脱被未婚夫甩的命运,所以女人不能太强,尤其是不能强过男人。
有这种站着男人视角谴责苏文娴的小报,也有站在苏文娴的视角说她退亲的原因是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所以才提了退亲。
独眼伯看到跟苏文娴走在一起的蒋希慎,觉得小报还是最后一个猜测有点对,五小姐真的可能是瞧不上前一任未婚夫,起码现在这个蒋家的靓仔无论从样貌还是气度上都跟五小姐更相衬。
那些胡乱说的小报等到将来就会知道的,五小姐的男朋友一个更比一个优秀!
独眼伯的老婆孩子都在战乱时死了,如今虽然才跟了苏文娴没多久,但已经将她当成自己亲近的晚辈了。
之前师座没事总跟他们炫耀五小姐多么优秀,多么给当爹的长脸,那会儿他们四个简直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但是真的跟五小姐接触之后,也能体会到师座整天恨不得炫耀的心情。
苏文娴回到何家之后,回到房间里先泡了个澡,刚才身上被蒋希慎亲得黏黏糊糊的,低头一看胸口那里被他种了一片草莓印,尤其是顶端那里被他玩弄了很久,刚才穿bra的时候布料摩擦都让她有点微微刺痛。
为这件事刚才她已经在房间里捶了他好几下,可是他身体硬邦邦的,反倒是捶得她手疼。
蒋希慎竟然还跟她说:“那你下次也咬我,让你咬回来不就好了吗?”
有够不要脸的!
苏文娴发现男人这种狗东西让他稍微吃到点肉就都变了形!
可是他今晚又让她的身体很快乐。
好吧,她承认,跟他在一起即使没有做到最后,也还是感觉很棒。
大概是身体得到了纾解,当晚她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开始投入到工作之中了,男人的事立刻被扫到角落里了。
工厂的宿舍楼这两天要开始盖了,她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
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大伯何宽寿算准了那位白俄美人身上的鞭伤应该好了,又去了遮罗街的小洋房。
这次给他开门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陌生白俄女孩,这女孩同样也不认识他,看到他时喊了一声:“老爷。”
她的华文并不十分标准,带着一种洋人的怪调子。
但她的脸却很美,一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白俄女人比华国女人看起来成熟,她的容貌很艳丽,但是眼底的单纯和懵懂又有一种让人想要蹂躏的欲望。
“你是新来的?”
“是的,老爷。”
“叫什么?”
“苏珊娜。”
“好的,苏珊娜。”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她的手里,“拿去买糖吃吧。”笑容亲切极了。
苏珊娜露出了雀跃的笑容,拿着钱恨不得在地上跳起来,“谢谢老爷!”
单纯的她如此容易满足,拿着钱蹦蹦跶跶地转身跑走的时候,何宽寿甚至还能看到她后脖颈上细细的绒毛。
真的是个孩子呢。
笑容亲切的何大老爷一转身进入了白俄美人的房间里,美人穿着新订制的旗袍,她身材比华国女人丰满,旗袍做得很贴身,显得腰细臀圆,让何宽寿一下子燥热起来。
从家里珍姨太那没有满足的欲望一下子膨胀起来,一把将美人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她的软底绣花拖鞋被她踢掉在地板上,纤细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
身上的香水味一下子充斥在他的鼻尖。
洋马就这一点不好,体味重,不过年轻时洋马的味道还是单纯的。
就像刚才的苏珊娜,转身之际身上带着淡淡的奶味花草香。
“你买了新的佣人?”
白俄美人道:“你是指苏珊娜?她可不是我的佣人,她是我侄女,我远房的表哥去世了,托我照顾侄女。”
这话也就是托词罢了,老鸨找新的雏妓总喜欢对外宣称是亲戚,何宽寿自然明白,说了句:“她长得很像年轻时的你,又美又单纯。”
白俄美人当然不会这么早就让他得手苏珊娜,她还指着拿苏珊娜吊着他多来几次呢。
“总提苏珊娜,我可要吃醋了……”
当晚,何宽寿宿在了她这里。
然而她失策了,又过了两天,何宽寿又来洋房找她的时候,她偏巧出去参加舞会不在家,苏珊娜和几个佣人在家里。
趁着她不在的时候,苏珊娜被何宽寿拉进了房间里。
紧接着一阵激烈的反抗声传来,可是这些佣人知道自己主人做的是什么行当,谁也不敢上来拦着。
后来反抗声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床嘎吱嘎吱地响。
小女孩也成了女人。
等一切都结束,何宽寿把皮夹里的钱扬在了她的身上。
纷纷洒洒地像雪花,落在了有她处子血的床单上。
他看着无动于衷地瞪大了眼睛,拿被单裹住身上布满了青紫手印的苏珊娜,伸手在她后颈那里摸了摸,像在摸一只小奶猫,“以后,你就跟了我吧。”
这一次他很满意,给钱也大方。
回来之后的白俄美人看到这一切,先是把撒在床上和地上的钱都捡了起来,攥在手心里数了数有五六千之多,本来还要骂骂咧咧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抽出一千元放在女孩手边,“回房间洗个热水澡,身上抹点药膏好得快。”
“想开点,从你进了我这个门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将来会发生了什么,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女孩嗯了一声,脸上既没有哭也没有笑。
她已经顺利地完成了那个人要求的第一步。
*
一转眼又过去一周,苏文娴她爹何宽福去上班的时候,看到车子路过的街边大楼有悬挂红色国旗的,还有粉刷在墙上的字‘热烈庆祝国庆’,他才意识到已经进入十月份了。
街面上除了有悬挂国内的红旗的,还有悬挂代表W省的青天旗的,W省那边的国庆日与国内的国庆节都是在十月份,日子离得还挺近的。
而在星城,这两个节日都有人过。
很奇妙,在叶伦国的殖民地里,支持W省和支持国内都存在,还为此偶尔发生械斗,不过总体而言在星城的各方势力还处于平衡的状态。
车子一拐弯就到了蔗糖厂,闻到工厂里传来熟悉的熬糖汁的甜味,何宽寿正在看大马那边甘蔗园上个月的报表。
忽然心腹黄叔敲他的门:“师座,有人找你。”
何宽福说他:“你又忘了,还叫我师座?我早就不是师长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再是师长了,但还是校长的学生吧?”
走进来一个梳着油头、穿西装的高个子男人,正是何宽福以前的在读军校时期的同学,“妄言兄!”
何宽福起身笑着招呼:“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听说你不是跟随校长到了W省吗?”
他已经从师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五六年了,中间一直没有联系,此时这位去了W省的老同学忽然出现在星城,只怕是有什么事情来找他。
“是有点事情来找你的,我代替校长来问问你,你还是他学生吗?”
何宽福道:“自然,我永远是他的学生!”
孙妄言道:“那好,校长有令,命你策划一起暴动事件,要使星城人知道,他们还应该归委座管辖,而不是归附国内!”
何宽福心道他如今只是个普通商人而已,手底下的士兵早就在打小鬼子的时候死的死伤的伤,再说他之前当兵是要打鬼子,枪口要对外的,怎么可能替W省在星城搞什么暴动?
这不就是枪口对着普通老百姓吗?
他何宽福确实不算是个什么聪明人,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傻很好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