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贬斥

    御书房里沉默蔓延,皇帝拿着手里的口供证据一张一张慢慢看着,二十多年前和季诗韵短暂的相会慢慢翻涌清晰,等翻看到刘丽香拿出来的画像时,甚至还愣了一下。

    刘丽香的记性真的很好,绘画上不讲究什么意境美感,她只重写实,专注细节,季诗韵的画像中,脖子上的痕迹都一比一还原,而自己的画像中,腰带上的开线,衣襟的裂口都栩栩如生。

    一把年纪了,皇帝难得有些脸红。

    等翻到那一女两男的时候,皇帝虽然在口供中已经知道了这三人的存在,但是真的看到这三人的容貌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好,好,好,真好啊……”皇帝的声音不大,与其是说给别人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下头的几个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都有些头皮发麻之感。

    邵程几人更是连彼此之间眼神交流都不敢,但是大家心里都有默契,看来不但是他们见过的邓宫令陛下认识,可能另外两个男人陛下也认识。

    “此事暂时到此为止,你们三人也准备准备,十日后启程去海南。”皇帝很是不愉快,感觉自己在和未曾蒙面的嫡长子博弈时输了一样。

    原本13岁上的皇子他就有八个,怎么调教总也能调教出个合适的吧。就算嫡长子也定然是要拿出自己的本事,他这个做老子的才能认可他的能力,所以一开始他真的是打算只给一道密令,海南这一块就让这个还没有认回来的嫡长子凭自己本事收拾,也是给他这个老子的投名状。

    便是袁氏进了冷宫,她生的两个皇子大打折扣,他还有六个皇子,结果好了,丽妃这手长的可以,刘家肯定是不能留了,丽妃所出的皇子就在身份上有了天然的政治污点,特别是他觉得资质还算可以的大皇子。

    皇帝手里八个皇子,这短短时日就有四个坐上了冷板凳,剩下的四个儿子中,三个是一母同胞,事实上就可能变成二选一。

    这样一来他想苛刻一番嫡长子的想法就不行了,想调教儿子是一回事儿,但是把本就不富裕的儿子折腾坏了那就不行了。

    所以他想了想,计划不变,他依然需要外头的嫡长子亮一亮自己的本事,但该给的帮手还是要给的。

    于是就有了将下头这个三个小子送过去当帮手的命令。

    正好也让朝堂里有些人紧一紧皮子,别给脸不要脸,他这个皇帝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唔……正好把陆悟和于成洲也送过去,给他的嫡长子加点保险,也方便他让人查一查刘存浩。

    刘存浩,丽妃的亲弟弟,禁军副都统,从四品,他很早就跟着皇帝了,不知当年季诗韵的事情是否有他的推波助澜,还有丽妃的亲哥,正四品兵部郎中刘存清。

    皇帝脑中铺开一张刘家的关系网:嗯,很可以,刘家有了大皇子和六皇子之后,也是很努力了。

    晋阳伯府刘家,他会给多少体面,就看他们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了。

    “刘夫人这绘人像的手法倒是很适合三司,现命你将此绘人像之法授予三司,你可愿意?”皇帝低头看向跪着的刘丽香,对于这位懂得知恩图报又很识时务,而且坚韧有恒心的妇人,他心中很有好感。但凡他的朝堂上多几个这样的人物,他何须顾虑这顾虑那,四万禁军,两万五的五城兵马司,再有京郊两营六十万兵马难不成是他白养的吗?

    皇帝没上过战场,但是他也很想大干一场,直接调兵挥师南下,什么玩意儿全砍了推平!

    但是快意之后呢?

    海南港口不是敌人的领土,怎么撒欢都可以,那可是朝廷的大钱袋子之一,商道海运繁荣茂盛,牵扯大周数万万百姓的衣食住行,是大周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冲过去打坏了算谁的?

    而且大军开拔打得是人吗?那打的都是钱!

    他整顿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国库转亏为盈,还减轻了百姓的赋税,他还打算养精蓄锐,后面要收复西域重新打通商道。

    钱,钱,钱,都是钱!

    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

    “民妇愿意。”刘丽香立刻同意。

    皇帝点头:“刘氏忠义,又献技有功,册封县君,让礼部给拟个封号,然后就去宣旨吧,娘家夫家各走一趟。”

    德海公公立刻应是安排下去传令。

    刘丽香立刻俯身下拜谢恩,在场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得封县君的根本原因,是她拿出了证明季诗韵和她所出嫡长子身份的最关键证据。

    为以后皇帝迎皇后和嫡长子入宫扫清了障碍,堵住了可能出现的质疑和留言。

    一行人出宫,邵程和谢迁在后面讨论,不然这次出门前往海南,半路去一趟老君村,就把婚给成了吧,到时候正好作为连襟去投奔妹夫,合情合理。

    也省的他们入海南还要另外找什么隐藏身份,毕竟清查的大臣哪还有拖家带口的?

    回京后已经快速成了婚的肖玉书抬手摸摸鼻子:那他就去找舅舅吧。

    肖玉书不知道,回到家还有一场大戏等着他呢。

    和邵程谢迁告别后肖玉书回到家,还没有踏进门口就有小厮跑过来给他通风报信:说是少夫人在外出上香的时候被一个可怜的姑娘所救,那姑娘无处可去,少夫人就做主把人带回来了,还认作了干妹妹,安置在自己院子里。

    肖玉书抬头望天:诸莲这臭丫头真是连做戏都不走心,搞什么东西?她出行带这么多人还能被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所救?

    还没进门,肖玉书就听到花园里针锋相对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诸莲和继母的娘家侄女。

    听了几句,肖玉书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诸莲这蠢货和小情人商量让他纳她进门,结果被继母家的侄女听到了,就跳出来说她真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院子里弄。

    肖玉书其实知道父亲和继母的意思,这个继母家的表妹今年不过十五,在他们家养个三五年正好可以给他收进房,可能也私下里允诺了什么。

    时隔三五年纳妾也是父亲和继母不敢惹怒太傅府,但是没想到他们这边小心翼翼,花了大心思讨好诸莲,就怕给她添一点堵,结果人家转头自己给丈夫纳妾了,还是个不知什么来路的野丫头。

    自然就要炸了。

    不过长辈不好直接出面,所以才让小姑娘冲在前面。

    “吵什么?都没事干了是吧?”肖玉书上前制止双方互相指着,听到继母家的表妹告状,瞪了一脸无所畏惧的诸莲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表嫂是我的妻子,我的后院自然是她做主,她说纳谁就纳谁,想什么时候纳就什么时候纳,表妹一个外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哇……”小姑娘破防哭着跑开了,肖玉书转头看着得意的诸莲:“这下满意了?”

    “嘿嘿嘿,多谢小师哥,您的大恩大德,我和清月都会铭记于心的。”诸莲装模作样行了个礼,身边的庄清月也跟着行了一礼:“多谢肖大人。”

    “哎呀,生分了生分了,你以后啊跟我一起喊他小师哥就行。”诸莲抱着庄清月的手臂,庄清月脸红看向肖玉书小声的喊了一声:“小师哥。”

    “不用客套,你以后就和小师妹照顾好彼此就行了。”肖玉书才不想看两个女孩子贴在一起腻歪,摆摆手让两人自己会后院,他则留在了前院。

    这样过了三日,肖玉书被御史台参上一本,理由是年轻官员立了点功就飘了,沉溺女色不修内帏,实在难堪大用。

    成了婚纳了妾也还是单身汉的肖玉书:……他倒是想沉迷来着!

    “朕听闻海南岛上有神医,肖爱卿就帮朕去寻访这位神医吧,朕特许你带上家眷。”皇帝一看也没给肖玉书什么上诉的机会,直接一竿子将人插到了海外,寻什么传说中的神医,还让他带家眷?

    这不就是流放嘛!

    肖玉书可是太傅大人的徒弟兼宝贝女婿,怎么皇帝会对肖玉书出手呢?难不成是太傅和皇帝对上了?

    下朝后太傅诸淳就病倒了,并且闭门谢客。

    邵程叮嘱家人小心行事之后,带着队伍请假娶老婆去了,谢迁和东临侯府没啥好说的,只是暗示舅舅最近风声有些紧,要小心行事,就紧跟着邵程一起走了,腿还没完全好,没关系,等老婆娶到手正好跟上肖大人一家子去找神医。

    此后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被贬出京都,往南往北都有,大家都在猜测皇帝最近不知为了什么那么暴躁,是不是上了年纪雄风不再,所以有气没地撒啊?

    不然是真琢磨不出是为什么了。

    至于为何大家都相信皇帝是因为身体问题发脾气呢?

    主要是前脚珍妃御前失仪被禁足,转头一向守规矩的丽妃娘娘也被御前失仪禁足了,就连几位皇子都缩了起来,就怕因为自己进御书房迈错了脚被一顿臭骂。

    一直到进入五月,禁军副统领刘存浩因喝酒误事失手打死同僚,压抑了一个多月的大周朝堂突然就沸腾起来了。

    禁军指挥使陆悟因失察自请海南剿匪,刘存浩的直属上司,都统于成洲被休息在家一年,失魂落魄带着家眷回了老家。

    而作为刘家的长子,兵部郎中刘存清也被勒令在家中反省整顿家务,回到家再三逼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便觉得家中父母偏向弟弟,如今弟弟闯了那么大的祸,他都被波及了,父母居然还咬死了不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大周朝堂一下子风声鹤唳起来。

    怎么回事儿,一个刘存浩直接让皇帝把自己的心腹都贬出去了?还有于成洲这个都统,这特么也太冤了,难不成里头还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皇帝可不是那么小题大做的人!难道之前皇帝那么暴躁就是因为发现了晋阳伯府做了大妖?

    不然就算看在丽妃娘娘所出的两子一女的面子上,皇帝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的。

    就连大皇子和六皇子都埋怨上了外祖家,还觉得外祖家心机太深沉,居然私底下作妖都不告诉他们,现在搞得他们兄弟这么被动,后宫母妃更是无辜被牵连。

    紧接着,皇帝就下令彻查晋阳伯府上上下下,包括刘家在京都和在老家的族人。

    朝堂上所有人:果然如此,一定是做了大妖,不然哪里会如此大动干戈?

    这是彻查吗?这就是要整个刘家去死了!

    这种勋贵大家族,哪里能经得住细查,大辫子小辫子谁家不是一抓一大把。

    刘家要完喽!

    晋阳伯府上上下下:马勒戈壁的!这皇帝有病啊!他们干什么了?!

    就在京都热闹的时候,珍珠沙这里周谨言已经和张神医顺利汇合了。

    在周谨言这里真诚就是必杀技,尽管张神医张秋山觉得梦中渡过一世实在匪夷所思,但是这个梦里自己收的徒弟真的……太好了。

    张秋山不但提早数年解决了困扰了自己好些年的问题,还买一送一收到了一个天资卓绝的徒弟,另外还有两个一起中了孟婆汤的人。

    这可真是他的医生狂欢。

    此后张秋山带着两个新徒弟,和两个送上门的病例开始了沉浸式医学钻研。

    鸿远镖局的船留下了明季和他的一个随从,就打道回府了,约定了明季要回去,只要送信到港口那边就会有船派过来接他。

    接着就是无所事事的君柒,她已经和岛上的原住民搞出了实心橡胶轮胎的独轮车啦,原住民还送了她一块相对干净的天然橡胶垫子,被她套上绣花的套子整成了坐垫。

    最重要的是,这一年甚至可以四熟的开挂之地,来都来了,不培育点什么好像说不过去呢。

    咬了咬牙开了一个高产粮食的盲盒,然后收获了一颗小小的发芽土豆,一团团在一起的有些干巴的红薯藤蔓,还有十几粒玉米种子,三五颗水稻种子。

    穿越高产三巨头,玉米土豆和红薯,就连签到系统都很懂。

    当然还有水稻种子是她没想到的。

    说干就干,哦,她不会下地呢,不过没关系,这点东西,她送两块手帕就有原住民姐姐妹妹婶婶婆婆乐意帮忙,根本不用她动手。

    等把东西种下去,她除了每天固定早中晚查看做记录之外,还干了另外两件事情,一个是尝试做罐头,不但是水果罐头,还有海鲜罐头,另外就是在岛屿的另外一边尝试晒盐提纯。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岛上自己煮的盐实在太苦了,而去内陆采购物资或者有商船送过来,那些精盐简直贵到离谱,君柒掌着家中财政大权,自然不好意思吃用都要张神医这个当师父的来补贴,所以她琢磨来琢磨去,决定开源节流。

    罐头是开源的准备,晒盐则是节流的手段,买卖私盐确实是犯法的,但她不买卖自个儿吃点总没什么吧。

    至于提纯那就更好解释了,还不兴老百姓自己想点法子吃好点了?

    所以等张神医师徒和两个病患研究出一些解孟婆汤苗头的时候,君柒晒的盐不但成功了,还提纯成功了,都用来跟原住民们换水果和海鲜了。

    然后用纱布砂石一层层叠加制作的过滤器被张神医给摸了去。

    君柒:就当孝敬长辈了,反正这东西并不复杂。

    纯白的精盐,除了咸味几乎没有一丝异味,看着就非常贵,明季和周元娘都惊住了。

    只有周谨言捻着精盐小小的晶体,想起上一世妻子每次嫌弃盐缸里青盐不干净有味。

    君柒对于盐的提纯那是相当的得意,毕竟穿越九年,她仅剩的那点子化学知识储备量全部都用来上供精盐提纯了,为了在这个时代精盐的基础上再提纯,小苏打,烧碱,草木灰她挨个混合尝试,总算搞出了相对还算不错的精盐。

    当然了和现在精盐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但日常使用已经完全可以胜任了。

    但给周谨言震惊的还不止精盐的纯度,而是君柒在珍珠沙海岸边开的两小块盐田。

    现在的盐之所以贵,就是因为还在煮盐,开井取盐卤和开采矿盐的阶段。

    矿盐常伴有毒,海盐煮来费薪,所以大周最好的盐都是井盐。

    那如果海盐不用煮呢?

    周谨言面上还算冷静,但心中振动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齐聚

    孟婆汤这种蛊既然能代替宿主死去,让宿主捡回一条命,本质上就是一种伤害转嫁,或者说这种蛊虫就是一种促进身体细胞在濒死情况下打破本能,疯狂复制然后修复身体的存在。

    但是这种疯狂复制会随着蛊虫的彻底死亡而结束,不会变成类似于癌细胞一样,单一细胞失序繁殖并且将这种失序变异传染给其他健康细胞。

    孟婆汤是可控的,只针对受伤严重的人体器官进行维修式的特定繁殖修复。

    但是呢,不管怎么说孟婆汤这种蛊的能力都是违反身体本身秩序的,也违反大脑控制的身体规则的,是一串会激活防火墙和杀毒软件的入侵代码。

    为了让这串代码在关键时刻能修复整个系统,这串代码开了一个小挂,那就是格式掉,或者说屏蔽掉大脑原本的资料库,让大脑忘记自己被入侵这件事情,这样大脑就可丝滑的接管修复好的身体。

    那么现在如何让大脑重新回想起自己的资料库,并且在打开被封住的资料库时,不让防火墙出现本能的排异和其他后遗症,从而影响现在健康的身体就是最主要的。

    这就是目前张神医带着两个徒弟需要研究的方向。

    旁听了好几天的病情研究讨论,君柒用自己的逻辑理解了孟婆汤的替死原理,忍不住就在心里想,要是这种蛊能量产该多好。

    但是根据师徒三人列出来的前期培养蛊虫需要的药材,君柒知道后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用宿主的精血培养?

    嗐,那点子精血只是让蛊虫习惯呆在宿主体内不乱跑而已,可不是真的就靠这点子精血喂养就成了,养成一只,所需要的名贵药材都得成筐,最重要的是里头有一味叫厌炎的材料,它并不是普通的药材,而是一种矿石,这种矿石只在地动时裂开的深沟内有可能出现。

    君柒:难不成是溢出来的地心岩浆?等等地震根本震不到地幔和地心岩浆吧?那是火山附近的情况?

    总之张神医的话打破了君柒的妄想,云蓝夫人能整出两只孟婆汤,那纯粹是人家得上天眷顾,别人能顺利弄出来都不太可能,更别说像君柒想的那样量产了。

    师徒三个搞的治疗方案,分了一二三四个,第一原则是求稳不冒进,然后用各种直接的间接的方式来一点点刺激大脑,让它在尽量平和的状态下打开遗忘的记忆。

    正好有两个人,仔细把脉检查了身体后,张神医给周元娘和明季各用一套治疗方案,每天都详细记录身体的变化。

    当婆婆周元娘有一天早上醒来,说前一晚做了一个差点被淹死的梦,特别的真实,大家就知道,治疗有效果了。

    而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五月末。

    这个时候尽管山谷里,依然比海岛外头凉爽很多,但君柒已经拒绝出门了,特别是去沙滩上晒盐。

    然后周谨言和明季,就雇佣山里的原住民一起帮忙晒盐,原住民甚至都不要钱,也不要东西,只要他们愿意分他们一些盐就行。

    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加上自己后来挖的,一共四个小盐田,都是周谨言用来实验海水晒盐法的,他并不在乎产出的盐最后去哪里,他只在乎怎么让盐田快速产盐,还要尽量减少后续蒸煮的步骤和消耗。

    多快好省,是周谨言的主要课题。

    然后大家发现,在珍珠沙上晒盐很不容易,因为珍珠沙这里热太阳晒是不错,但是雨水也格外充足,很多时候晒得好好的,一场大雨下来全都白干了,为此专门给四个小盐田盖上了遮雨棚,天晴就拆了,下雨就装上,但进入夏天的雨季后,晒盐效率还真不咋地。

    “这样说来我们那里倒是挺合适。”冯宣有了张神医帮着保养调理,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出去晒太阳晒不起,但是帮着整理整理记录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我们那里离海近,滩涂高低明显,适合改造成阶梯式盐田,而且我们那里日照时间长,雨水集中在春秋两季,夏日基本都是大晴天。”

    冯宣徒手画海南港口那一圈的地图,还给周谨言他们指点了合适的沿海滩涂。

    两人从讨论合适的滩涂,一直说到港口现在的势力交错,以及冯鹤一些私底下的勾当。

    “你就这样告诉我了?”周谨言没记得自家这个老师弟这么容易被人哄骗啊。

    冯宣对着周谨言微微一笑:“小师兄知道吗?我父亲是当今陛下的护卫出身,我出生时当今陛下也还在稚龄,十岁以前我都在陛下的书房里当小厮。”

    “……”周谨言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知道自己和陛下的关系,所以关注点只能放在别处,“师弟十岁前能当小厮?”

    “小师兄不知道吗?”冯宣嘴角弯起,“因为早产才让我从小体弱多病是假的,事实上十岁前我是习武的,身体壮的能打死一头牛,我是被当做陛下的贴身侍卫从小培养的,后来是因为吃了陛下的吃食才中毒缠绵病榻的。”

    可以说,冯家这父子俩对皇帝那是一个忠心耿耿,两代人的命都快全垫给皇帝了,所以皇帝忍让着冯鹤那蠢货,除了各种现实问题,冯宣也是一个原因。

    “对,师父说你的体内毒很深。”周谨言自然是知道冯宣的身体是中了毒,但那是上一世的他,这一世的他不该知道。

    “我虽然跟着父亲来到海南十多年了,但是前面将近二十年我都是在京都生活的,时不时的还能见到陛下。”冯宣看周谨言眼中的茫然,有些微微的不解,“师弟说的还不明白吗?所以小师哥您是陛下的大皇子,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这三位皇子都是是十七岁,和眼前这个与陛下年轻时有九分神似的少年郎能对上。

    “……”周谨言没想到他的老师弟还给他来了这么一下,真是措不及防,但还是立刻否认道,“师弟莫要妄言,我不过寰延的一个小秀才,我出生在老君村长在老君村,怎么能和皇室扯上关系?”

    “啊?”冯宣第一眼看见周谨言就猜到他的身份,不然哪会那么容易就跟他走。

    虽然他在海南的存在感不强,但是他堂哥还需要他活着,所以生活也算养尊处优,而且随着这几年堂哥行事越来越没有顾忌,家族中的族人也好,原本跟着他父亲的下属也好,都在慢慢倒向他。

    毕竟一个病弱的主事,总比一个作死的主事来的好吧。

    他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偷走的。

    结果闹半天不是吗?

    他不信!

    然后这事儿就被明季听见了,主要是这地方实在太小,真藏不住什么秘密。

    “冯公子是如何认定慎之是当今的皇子的?”明季也想知道冯宣有什么特殊的确认皇室血脉的技巧,恰好也帮他印证心中猜想,“我周家妹子和慎之的媳妇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周家妹子是宫里的哪位娘娘不成?”

    “……也可能是为身份做的掩饰。”冯宣也确实就是这么想的,甚至他觉得三人看着很熟悉的样子,那么有没有可能周家娘子是皇子的乳母,而胆子很大的小嫂子说不定是乳母的女儿,而且是已经被皇子收房了的那一种。

    毕竟就他观察,周娘子确实待儿媳更加亲密,而儿媳一口一个娘的,也热乎的一点不像刚进门半年的新妇。

    倒是这位小师哥开口称呼用的是更加生疏一些的母亲,一点不像乡下长出来的,谁家山沟村子里出来的孩子唤亲娘称母亲的?

    这些难道还不可疑吗?

    “当然我知道你们可能会反驳我,但是我说过我少时一直在陛下身边,所以是见过陛下年轻时的模样,小师哥与陛下年轻时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说十成十的相像,起码也有九分。”冯宣说的很肯定,他都记得第一眼看到周谨言时的震惊,还以为是幻觉。

    明季很震惊的看着周谨言:真的有这么像吗?

    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很惊讶的周谨言:居然这么像吗?

    难怪上辈子要被人一直追杀了,如果当真像老师弟说的那么像,那么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对于已经站在朝堂上的一众皇子们来说,流落在外二十年的嫡长子是什么份量?特别是当他们的好父皇一直不立太子,甚至还为了这位嫡长子的母亲空悬后位二十多年。

    还有他国公府的母家,和桃李满天下的太外祖家。

    他只要一出现,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都会有无数的势力为正统大义站在他身后。

    他不存在,下头的兄弟没有谁比谁更高贵,都可以争一争,但若是他出现了,他甚至不用多出色,也不需要超越他们,只要人品道德能力勉强达到标准,就能让他们从小到大的努力化为乌有。

    换做是他,也不会放任这样一个人存在的。

    事情到了这里就告了一个段落,因为双方都拿不出什么实证来证明周谨言的身份,是或不是都缺乏说服力。

    后面冯宣见周元娘和明季多了,也慢慢有了猜想,但是比起周谨言这张脸摆在那里,周元娘和明季的身份猜测更加玄乎,所以冯宣只放在心底没有吭声。

    在周元娘做了差点被溺死的梦之后大概五天,明季也做了差点被溺死的梦。

    君柒:她也做过这个噩梦,所以他们一家子是不是和水相克?

    你还别说,还真不一定。

    家人们谁懂啊,皇帝儿子没认就先差遣人干活了,还是整顿海南这么大的事情,真不是在闹着玩吗?

    时间往前推,最炎热的六月中旬,肖玉书带着一大帮子人坐着船,让之前走过航道的镖师们领航,冒着被晒干的风险来到了珍珠沙。

    好家伙,肖玉书自己带着一妻一妾,邵程和谢迁带着新婚的君倪和君瑠,这还算在合理的范围内,一个来找老舅,另外两个来投奔妹夫,虽然不知道他们为啥要这时候过来投奔。

    但是怎么还带着一位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夫人,难不成是他们谁家的亲戚长辈?

    这也就算了,禁卫军的都指挥使陆悟和八个都统之一的于成洲也来了?他们来干啥?

    “陛下有密旨,周谨言接旨吧。”陆悟清了清喉咙,提醒扒拉着周谨言抹眼泪的王宫令。

    君柒和周元娘婆媳俩站在边上都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就刚见面,这下船的一半多人都对着周谨言双眼放光。

    特别是这位下船的时候都要两个丫头扶着,脸色苍白看着马上要晕过去的夫人,一见周谨言立刻就支棱起来,也不用人扶了,冲过来就握住周谨言的双臂一个劲儿的打量。

    周谨言有些拘谨地任那妇人扒拉,然后对方就握着他的手臂哭了起来。

    周谨言微微后仰,环顾四周,都没人敢上前,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母亲和妻子,然后他的母亲和妻子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周谨言:……

    最后还是陆悟挥挥手让人扶开王宫令,拿出皇帝的密旨让周谨言听宣。

    周谨言松了一口气,撩起下摆跪下接旨,一群人哗啦啦全跪了。

    周元娘慢了半拍,君柒直接慢了一整拍,跪之前还观察了一下四周,找了一个平整的地方才跪下,还不是直挺挺跪下,而是先蹲下,然后在膝盖距离地面极低的时候,才放下膝盖,也没有像别人一样支起大腿,而是下意识就屁股往小腿上一坐。

    站着宣旨的陆悟都不好意思说她,那是跪吗?那明明是坐。

    其他人跪的直挺挺的,只有这位陛下嫡长子的新妇跪坐着,不时往上瞄一眼自己,好奇又无辜。

    陆悟来之前和于成洲已经了解过这位出身乡野的皇子妃,虽然身份有各种瑕疵,现在看来礼仪啥的也不用指望了,但是她和陛下的嫡长子共患过难,是于微末之时的结发妻子,还陪着躲过围杀……最重要的是相貌好。

    天知道他们看到陛下这位嫡长子已经在乡下娶妻时的震惊。

    这位新妇还是在陛下嫡长子伤了腿断了仕途时,代替家世更好的堂姐嫁进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所有人都是眼前一黑。

    就连看过之前周家卷宗的皇帝也抬手捂住了眼睛,后来还是找了上次一起去过周家的官员细细打听,才说这位新妇也是能读会写,一手刺绣在整个西南都能排的上号。

    至于容貌就更是没得说,和那周秀才简直是天生一对,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眷侣。

    皇帝心情还算可以,陆悟和于成洲保留意见。

    后面两人到了老君家,不可否认老君家全家的颜值都在线,几个姑娘也都是清秀佳人,但神仙眷侣?有些大言不惭了。

    直到今日上岛,看到迎接的这些人,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和陛下年轻时九分神似的周谨言,第二个看到的就是他身边的年轻姑娘,尽管边上的周娘子和明季,甚至冯宣相貌都是不俗,但是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就感觉和他们这群凡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放权

    珍珠沙码头的椰子树下哗啦啦跪了一地,全都竖着耳朵听陆悟宣皇帝密旨,本来大家以为皇帝会在圣旨里给于周谨言一个身份上的确认,哪怕不是百分百的确认也要给个定心丸吧。

    皇帝没有,皇帝关于身世什么都没说,直接以上次西南袁氏大案周谨言有功为由,破格点其为海南巡察御史,特赐【代天巡狩】的御史令,整顿海南官商,追缴官员贪墨亏空,清查走私冤假错案,节制海南市舶司所有官员和海南水师营所有官兵。

    皇帝放权放得就像三峡大坝开水闸,君柒这个对古代官员职权不太懂的都懵了一下,跪坐着的她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的周谨言,却见他的神色都没有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

    君柒:不愧是重生大佬,这心理素质真牛X。

    “周御史接旨吧。”陆悟在宣读的时候可是看到了,周谨言因为震惊反射性了抬眼看了一下,不过也只一眼就又垂下眼帘,神色倒是始终很沉静,抬手起身接旨也是稳稳当当,当真是好心性。

    “微臣接旨。”巡察御史只有正七品,还是个临时的,周谨言甚至本身都没有官身,但此时此刻已经是一个能代表皇帝本人,管理整个海南军政所有人事物的官员了。

    周谨言双手接过密旨,然后还有一块铜制令牌,前面刻着【巡查御史】后面则刻着【代天巡狩】,这块令牌和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一个性质,都有【如朕亲临】的意思。

    君柒跟着周谨言站起来,有些好奇地微微探头看向周谨言手里的圣旨和令牌,主要吸引她的是这圣旨的本体是锦帛刺绣的,仔细一看,好家伙居然还是双面绣!

    周谨言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圣旨,抬手往君柒面前一递:“慢慢研究。”

    君柒下意识接过圣旨,看了面上没有表情的陆悟一眼,然后再看向周谨言压低声音问道:“真的可以吗?这难道不用供起来吗?”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圣旨是要供在祠堂里光宗耀祖的。

    “供哪儿?”上辈子的周谨言接触的是十多年后的皇帝,那时候的皇帝长时间生病,性子脾气都很不好了,这不是说现在的皇帝就脾气好,只是病了很久的人难免整个人沉静阴郁,前朝后宫处理事情也偏向于保守,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精力进行变革,应对惊涛骇浪。

    但是很显然现在身强体壮的皇帝一点不怕自己扛不住,他好像只怕没人给他搅弄风雨,什么不拘一格,胆大任性……按照星回的说辞,那就是浪到飞起。

    不过既然今生,这位未曾蒙面的亲生父亲把饭碗都放到他面前了,他哪有不端起来吃的道理?

    他不但要端起来吃,还要大吃特吃。

    “……好像还真没地方供呢。”君柒笑了笑把圣旨卷吧卷吧往身上挂着贝壳挎包里一塞,抬头见所有人都盯着她,无辜的回看了一圈,“怎么了?”

    就,就这么把圣旨一塞就完了?

    “没什么。”熟悉没有丝毫意外,不熟悉的还摸不准她的脾气也跟着摇头。

    君柒露出笑容招呼道:“诸位是第一次来这么靠南的海岛吗?快跟我进山谷歇息吧,一路上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了,对了,二姐姐和六姐姐身体可有不便?若是方便可要劳烦两位姐姐帮我一起招待客人了,师父家没那么多人手。”

    君柒问的大方,君倪和君瑠却难免有些脸红,两人走到近前不忘瞪了君柒一眼,君瑠压着声音道:“你可真是口没遮拦。”

    “我和小六能有什么不方便?自家人还用你招呼?你开口便是。”君倪一伸手就握住了君柒的手,撸了一把这一双纤细的双手,没发现除了捏针的地方还有其他的茧子,有些无语,“这漂亮话说的,我还以为你突然下厨房干家务了呢。”

    “嘴上招待不是招待吗?好姐姐,小七可就等着你们来了,不求山珍海味,只求一顿家常便饭。”君柒这个厨房苦手,遇到这里基本只炖和蒸两种烹饪方式的地方,一开始当然是如鱼得水的。

    但很快,君柒就不行了,两个多月都没有吃过炒菜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别说不会,就是会,这里大家都不用铁锅,因为湿气重金属很容易生锈,大家都是用陶锅砂锅的。

    就连菜刀,这里都不用铁的,而是用一种海鱼背脊上的鱼鳞做刀,那是相当的锋利,坏了直接扔了换一块鱼鳞,方便还不花钱。

    一行人跟着周谨言和君柒进入山谷,就见原本住着原住民的那片屋子后面,多了三处并不相连的,用树叶树枝当围墙和顶盖的房子,这是周谨言和君柒他们来之后盖的。

    不是说张神医的家就住不下,但是挤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厚实的墙壁,两个房间只隔了一张草帘子,实在没有一点隐私,于是住了没几天就请原住民帮忙,在原住民和张神医的住处中间找地方盖了房子。

    冯宣和明季住隔壁,周元娘要求独居,周谨言和君柒一起,正好坐落在张神医住处的三个方向,因为房子过于简单,所以当初盖的时候都盖了好几间,特别是周家这一家三口,来的时候可是连骡子都带来了,可想而知带了多少家当。

    哦,你问周家带过来的家当里难道没有铁锅吗?

    当然是有的,但在君柒捣鼓提纯海盐和水果罐头之后没多久就进入雨季了,铁锅也放起来了,等到君柒像想起来要吃炒菜重新把铁锅找出来的时候,发现铁锅不知道什么底部积了水,拿起来的时候水就从锈洞里漏光了,整个锅底都是湿哒哒的。

    为此一家三口还把家当全都整理了一遍,发现不单单是铁锅,好些东西都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飘到了雨水坏掉了。

    后面索性就在空房间里搭架子把东西摊开来放,下雨就关紧门窗,晴天就敞开来通风干燥,现在来客人了,收拾收拾这些多的房间倒也足够让一行人全部住下了。

    王宫令和一起的丫头婆子住到了周元娘那边,两对新婚夫妇则住到了周谨言和君柒隔壁,单身的男子都住到了明季和冯宣这边。

    有趣的是带着一妻一妾的肖玉书跟着明季这个舅舅挤一屋,他的一妻一妾霸占了周谨言和君柒那边最后一个空屋子。

    君柒安排完这一妻一妾之后,转头就忍不住问两位堂姐:“该不会这一路上,这一妻一妾都住一起,肖玉书一个人住吧?”

    “说是两人胆子小,住一起互相照应,肖公子男子汉没问题。”君瑠说到这里咂摸了下嘴,“你别说,这肖公子人还怪好的嘞。”

    君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但总觉得肖玉书这一妻一妾有些太过亲近了,不过上辈子处成这样的闺蜜也不是没有,就是这个时代妻妾处成这样,还真挺少见的。

    “确实。”君倪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肖公子确实是个大好人,明明有妻有妾日子却还过得像苦行僧一样。”

    君柒微微扬眉看向自家二堂姐,只见君倪朝着对面空地示意,君柒跟着看过去。

    是周谨言他们这会儿都聚在一起,有的在和水手侍卫一起搭棚子,还有不知道聚在一起商量什么,二三十个男人扎堆了。

    “怎么?”君柒微微眯了眯眼睛,除了看到自家男人过于鹤立鸡群之外,没啥特别地发现,“你妹夫在人群里闪闪发光?”

    “……”君倪和君瑠都是脸一红,“快住嘴吧,一天天都在说什么呢!”

    “不是,两位好姐姐,你们是成了假亲吗?我还啥都没说呢!”君柒无语,君柒翻白眼,她一个还没圆房的嘴上夸一夸自家男人,就戳到两个堂姐什么羞耻神经了?

    这脸皮也太薄了,怎么加入已婚妇女的成人八卦频道?

    “谁能有你脸皮厚啊。”君瑠捏了捏君柒的脸,君柒也伸手捏住君瑠的脸,君倪无语拽开两个堂妹:“好了好了,几岁了,我是让你看看肖公子和他们哪一拨站在一起不显得突兀?”

    “……”是看肖玉书符合哪一堆的画风?

    君柒扬眉,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出来点子东西。

    就比如周谨言他们三个连襟和周围的男子就不是一个画风,不单纯是说容貌气质,还有很重要的穿衣打扮,三个连襟哪怕周谨言这边君柒几乎反过来被照顾着,但是这浑身上下,大到衣服鞋子,小到发带配饰,都明显看得出是有搭配过的,就透着一股子精致。

    类似画风的还有陆悟和于成洲,这两人虽然过来的时候没有带家眷,但身边也都带了专门伺候的人,衣食也是有人关照的。

    相比起来,带了一个随从却跟没带一样的明季,就是一股子老光棍的粗糙感。

    而和明季有些类似的,就是那些自己照顾自己的年轻的水手和侍卫们……再加一个肖玉书。

    君柒:?

    作为随身带着一妻一妾还有丫头婆子随行的肖玉书,整个人在三连襟的对比下肉眼可见的粗糙,要不是有那张脸撑着,都要变成灰扑扑的背景板了。

    “怎么感觉比成亲之前还不修边幅了呢?”君柒记得肖玉书住在他们家的时候,还把自己捯饬的挺好的呀,成了亲有人帮忙收拾了,怎么还越收拾越糟糕了?

    “可能是觉得成了婚就没必要收拾自己了吧。”君倪嘴里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样的。

    君柒离开老君家的这几个月,老君家可是一股脑儿将剩下的五个姑娘全都嫁了出去,邵程和君倪,谢迁和君瑠这两对的婚事是最先办的。

    姐妹俩同一天发嫁,邵程和谢迁都在嘉城买了个小院子当临时的新婚住处,就在周谨言他们原本住的那个小院子边上,肖玉书也跟着凑热闹买了一个。

    等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嫁出去后,剩下来的姐妹三个嫁的都比较远,恐怕送嫁队伍来回会耽搁,只能分成三队送嫁,这人很明显就不够了。

    这也是老君家把君瑠婚事往前提的原因,到时候多了两个做官的女婿,这送嫁的人就能安排开了嘛……主要是有牌面。

    本身送嫁这事和肖玉书这个客人没关系,结果他把一妻一妾留在了嘉城,自己跟着大房的老三一起去给君思当了送嫁的男宾。

    母亲不能送自己女儿,所以只能去送了四房的君梧,而四房的婶娘则送了老三君善,于是君倪这个刚出嫁的二房长姐就作为女方女眷的领头一起给老四送嫁。

    她扶着君思下轿的时候,正好看到肖玉书打量新妹夫的眼神……实在称不上好。

    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多想,毕竟大家看到这位新妹夫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大房三堂哥作为送嫁队伍的领队更是惊讶万分,差点就要当场掉头回去了。

    在君叔耀的印象中,新妹夫的身体是不够强健,但日常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最多就是一年多两场风寒,多花些药钱和补品钱,但绝对不能像眼前出来迎亲的人那样半死不活的,甚至还要别人在边上搀扶着才能在门口迎亲。

    这不是在闹嘛!

    后来请了大夫再三保证没有大问题,是之前冬日里病的重了所以才一时没有恢复好,再养上几个月就能好起来,如此这般这桩婚事才继续进行了下去。

    “啊?四姐夫身体这么弱吗?不能吧!”君柒记得她让周谨言帮着打听,结果确定对方是着了风寒,但已经大好,都能上街了!

    难不成还打听错人了?

    “那估计是七妹夫找的人看错了。”君倪叹口气,“四妹夫有个堂哥,两人同岁,身高长相都挺相似的,不过对方是个秀才,两年前就已经娶妻了,送嫁那天就是他搀着四妹夫的,要不是四妹夫身上挂着喜服,我还以为新郎官是身边的堂哥呢!”

    君倪这个挂字用的是相当的传神了。

    “……这家人该不是故意的吧!”君柒抬手给自己扇了扇,感觉火气有点旺,“他们肯定知道我们这边要过去打听的,所以来了个李代桃僵,这不是骗婚嘛!”

    君倪没有反驳君柒的话,若是成婚之前他们打听到对方病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好转,还是这个鬼样子,这婚事肯定不能成,但是成婚当日才发现,一来是对方骗不过了,二来恐怕也是知道婚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他们作为女方除非新郎立刻死在眼前,否则只能捏鼻子认下。

    “诸位想必也都累了,晚饭前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儿我们饭后再说。”周谨言和肖玉书陆悟几人,在树下讨论海南的情况,抬头看到君柒气得快冒烟的样子,歉意地对其他人拱了拱手,然后走了过来,“星回怎么了?”

    “在说四姐姐的婚事呢。”君柒有些无力,“算了不提了,我们这也是鞭长莫及,等腾出空来我去看望看望四姐姐。”

    “听你的,我们有空就去探望一番。”周谨言闻言点头,把这事儿放在心里,这家子把他的人都骗过去了,也是有点本事的,“姐姐姐夫们应该也累了,便让他们好好休息,星回与我一起去看看晚上的食材准备的如何可好?”

    “行吧。”君柒和两个姐姐道了别,就跟着周谨言走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沟通

    在海岛上生活,吃的最多的肉就是海鲜,各种海鲜应有尽有,至于蔬菜也是海里的水草。

    比如这时候,正好就是海带收获的季节,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从下海的原住民手里买到很多鲍鱼一类有壳的海产。

    “不然晚上就搞一个海鲜烧烤吧……来的人里应该没有海鲜过敏的吧?”君柒多问了一句,周谨言把过敏两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食物不服吗?没事的,师父这里有现成的药丸。”

    “……也行。”君柒点头,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不习惯海鲜的腥味,没关系的,处理干净用酒和葱姜蒜腌制好保证一点腥味都没有。

    傍晚十分,已经休息好的一众人坐上了露天的席位,凑成几堆围着石头搭起来的烧烤架子,炖海鲜烫的,烧烤的,石板烧的都有。

    一开始还是丫头小厮和侍卫们在动手,很快大家就都放开手脚自己拿了串好的开始烤起来。

    女眷们对海鲜烧烤的兴趣一般,大家更喜欢浸了椰汁的水果大杂烩,再配上几串海鲜烧烤,最后再来一碗海带浓汤收尾,简直是绝了。

    “这是什么菜很爽口啊。”王宫令上了点年纪,大鱼大肉的海鲜烧烤只尝了尝鲜,吃的多一些的就是水果大杂烩和海鲜浓汤,最喜欢桌子中间那一大碗凉拌野菜,茎叶又脆又嫩。

    “这是小七种的红薯的藤,好吃吧,我们都吃了快一个多月了,隔三差五割一点拌上一碗。”之前在房间里的时候王宫令给周元娘见了礼,又问了她这些年的详细生活,听说她自己打猎养活儿子,眼泪就哗啦啦的流。

    别说什么摆太后身边第一人的谱了,要不是周元娘拦着,王宫令都要替太后和皇帝给她跪下致歉了,都是他们家太后皇帝疏忽了,让好好的姑娘大着肚子走那么远的路,还独自一人拉扯孩子长大,给养了个这么好的孩子。

    身边两个丫头死死抓着王宫令的胳膊不放,王宫令跪了也就跪了,但是今日要是让她代替太后和皇帝跪了,她们觉得她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好在对面的夫人拎得清,立刻把人劝住了,不然她们都想哭了。

    谁能懂,在一对傻白甜主仆手底下干活的心惊胆战?

    她们是真的天真好骗且不通世故,她们心软又善良,她们眼里没有坏人,谁的话她们都能信。

    唯一的优点是她们最听皇帝的话,只要把皇帝搬出来她们就不会再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了。

    不然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可要遭大罪了。

    劝好王宫令的周元娘:这和她想的那些婆婆身边的得意人儿完全不一样,她自己也当婆婆了,她以为她就够特立独行了,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

    两个侍女有种牛马打工人活着微死的厌世感:不然你以为呢?

    总之,周元娘以为可能会出现的不好的状况一个都没出现,这让她心里对京都的抵触少了很多。

    在周元娘这里,外头的人从来不是问题,最难搞的是家里人,若是和儿子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好相处,这就很麻烦了。

    晚上吃好喝好的一众人各回各屋休息了,临到睡了周谨言对君柒道:“我们可能后日就要走了。”

    “这么匆忙吗?”君柒虽然有些惊讶,但在见到陆悟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一天早晚得来,“那我们要连夜收拾行李吗?”

    “不用,只要收拾我的行李就可以了。”周谨言见自己说完君柒愣了一下,解释道,“海南这一块水太深,慢慢查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封了陆路和水路,然后抓大放小,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会有危险吗?你会得罪很多人吧。”君柒可不信在海南横行的那些人在京都没有保护伞。

    “所以只能我来做。”周谨言在君柒的身边坐下,缓缓俯身趴在她的双腿上,“我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年,和朝廷上下一丝牵扯都没有的嫡长子,就是最好的那把刀。”

    要是换了人肯定会顾忌这顾忌那的,而且他亲爹手底下也不一定有那种骨头硬到敢硬杠的。

    若是找那种下不了狠手的过来敷衍刮个痧,反倒可能打破现在的平衡,还会打草惊蛇,那下次再派人过来就不好办了。

    “我也想干点什么,给自己加点筹码。”君柒没有一定要跟着去的意思,与其过去可能拖后腿,她更愿意呆在这里静候佳音。

    至于说什么失败,那是不可能的。

    不说周谨言本就是很妥帖的人,就说万一周谨言这次真的出了事儿,那她也要在这里看着朝廷的军队将海南这一片推平了才行。

    “好星回,你已经有很厚的筹码了。”周谨言抱着君柒的腰,微微侧头抬眼和低着头的君柒互相望着,面带微笑的道,“我敢按照我跟你说的那样做,一是因为冯宣这个地头蛇,第二就是你的海水晒盐法给的底气,因为你,会有很多人助我一臂之力的。”

    “当真?”君柒微微俯身,周谨言抬起头吻住她,含糊地道:“真的不能再真了。”

    君柒被按在竹榻上亲的时候,双手捧着周谨言的脸,面带期待地道:“我觉得今日就是黄道吉日,你觉得呢?”

    周谨言:……

    想起身的周谨言被君柒死死抱住,不让他逃走:“你说万一你要是这次出去没回来,我岂不是血亏?”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不会亏!”周谨言咬着后槽牙。

    没错,是他家说不了几句正经话的星回。

    “那万一呢?”君柒哼了一下,一点不嫌热,抱着人绝对不撒手。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周谨言无奈道。

    “……你老实讲,是不是回去当太子就不要我了?”君柒实在想不出来,周谨言情愿自己憋得难受也不动她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挑个黄道吉日,挑了几个月也没挑到,她几个堂姐都嫁了,哪里是没有好日子,分明是周谨言不愿意,他有别的想法。

    君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周谨言或许根本没有打算和她过下去,那样他以后回京都当他的太子就可以干干净净的。

    至于为什么周谨言没有和其他渣男一样,先睡了以后再扔,可能是因为上一辈子的感情,也可能重生大佬就是这样一个自我约束比较厉害的人。

    周谨言扶额的手缓缓落下,乌黑的双眸看着双眼有些发红,但是眼神带着凉意的君柒:“你不信我吗?”

    君柒没有回答和眼中渐渐翻涌出戾气的周谨言互相对视着,大概一个呼吸后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会,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虽然有些遗憾,但君柒没有强逼人的意思,松开了抱着的周谨言的腰,然后抬手拍了拍周谨言的肩膀:“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明日你不是还要和他们商量事情吗?嗯?”

    周谨言缓缓移动身体侧躺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君柒的表情,君柒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可别这样盯着我,不然我睡不着的。”

    “你当真信我?”周谨言有些狐疑。

    “信的,信的。”君柒点头,“你跟我发过誓的,也说了要让时间证明的,我都记得。”

    “嗯。”周谨言点头这才移开目光,但没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就见君柒已经闭上了眼睛,气息也平和,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

    周谨言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他还记得昨晚上的事情,但是君柒好像已经忘记了。

    事实上自然是不可能忘记的,但君柒确实比较心大,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性子,她穿越重活一辈子多不容易啊,只是在那个场景下被拒绝是真的有点伤自尊,也是真的有些怀疑周谨言对她是不是还有其他想法,但是过了那个时间脱离了那个场景她就不纠结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开解自己。

    而且她转过头想一想,万一要是她和周谨言真的成了,然后他一去不复返,又巧合她恰好怀孕了呢?

    那可有的头大了。

    所以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但是君柒不在意了,周谨言却过不去了。

    他心里确实有自己的计划不错,但是昨晚上妻子看他的眼神里头的凉意也是真的,他当时毫不夸张地说心口都是一沉,结果妻子突然笑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好像她的那句质问只是随口一说,说过就抛诸脑后了。

    正是因为周谨言一直把这事儿记挂在心上,尽管他们商量的计划一切堪称完美,但他眉头依然紧锁,在场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好像都没有熟悉到探问周谨言烦恼的地步,最后这个艰巨任务交给了冯宣。

    毕竟这师兄弟俩一天天搁在一起,都相处了快三个月了,总比他们好说话一点。

    于是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冯宣拉着周谨言去了他们师傅的药房配药,这个地方让冯宣和周谨言相处起来最自在也最好开口。

    只是他不知道从什么话题切入,目光落在自己指尖弹过的一小排抽屉,最后停在了当归的手写铭牌上,双眼一亮装模做样的开口:“说起来小师哥也成婚快大半年了,要不要师弟给你们夫妇俩配上一副八珍汤,补气养血,好早生贵子啊?”

    冯宣压根没想到自己一竿子直插中心,见周谨言看过的眼神黑沉沉的,他不自然的笑了笑:“开个玩笑,你们夫妇俩一看就身体健康得很,用不着八珍汤多此一举。”

    “星回年纪小,我们还不曾……”周谨言说到这里停了,觉得自己夫妻的事情没有必要解释给别人听,若不是在药房,对面的还是在医学上很有天赋的老师弟,他可能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原来如此……嗯?”冯宣点点头,突然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还不满二十的小师哥。

    “有事儿?”周谨言烦着呢,语气难免不太好。

    “没啊,我没事儿啊。”冯宣摇头,三十来岁的人了,因为病弱也因为一直待在屋里,所以年龄根本没有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说他刚二十出头也有人信,此时一脸无辜看起来年纪就更小了。

    周谨言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再吭声,专心对着药方子配药,细节把控到位,包出来的每一份药都跟双胞胎似的。

    “那个什么……我就是单纯好奇。”冯宣还记得那群人给他的任务呢,虽然觉得八卦小师哥夫妇俩的感情问题有些不好,但这不是话赶话就赶到这里了吗?而且他也是真的好奇。

    “什么?”周谨言看都没有冯宣一眼,手里拿着黄铜小称,重复着抓药倒药的过程。

    “你如今恢复身份在即,又是要离开的这个节骨眼上,我小嫂子就没和你闹?”冯宣印象里君柒可不是那么软弱可欺好心性的人。

    周谨言拿着小称的手一顿,转头盯着冯宣,微微眯眼:“你觉得星回她该闹?”

    “啊?不,不该吗?”冯宣被问得一懵,“小师哥你于糟糠时聘她为妻,如今你要认亲回去就是陛下的嫡长子,东宫太子的储君之位不过是应有之意,这身份天差地别,偏你还要在未圆房有子嗣的这时候离开做可能有危险的事情,小嫂子会不安不是应该的吗?”

    甚至应该是她在知道他小师哥真实身份的时候就该不安了。

    “我承诺过她必不会负她,这次离开也并不危险。”周谨言见冯宣一脸不赞同,摇了摇头,“你不懂,她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是这一世他最想弥补的遗憾,他想给她最好。

    若是按照他原来的打算,他也差不多打算和她圆房生子了,但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他的想象,若是顺利,今年可能他就能带她回京都,那么他自然想给她更加隆重的仪式。

    他想在自己荣华加身的时候亲自牵她与他并肩而立,而不是让别人觉得她不过是他糟糠时的妻子,他没有抛下她不过是碍于名声。

    他不想让她被流言所伤,他就是要告诉她,不管他是周秀才,是皇帝的嫡长子,或者是未来什么储君,她从来都是他的唯一选择。

    “小师哥的深情厚谊我自然是不懂的,只要小嫂子懂就行。”冯宣摊了摊手,这个话题压根展不开了,他尽力了,他怕再说下去,等下小夫妻俩打架,把他锤坑里,他这身子骨可遭不住。

    “她自然是……懂的。”懂吗?

    周谨言沉默了,他曾说过誓言承诺说一次就够了,说得再多也没有用,时间会证明一切,所以他的想法和安排都没有跟星回谈及过。

    所以她才……不安吗?

    周谨言放下手里的小称和药,转头就快步冲了出去。

    “哎?哎?小师哥?”冯宣跟着转身走了两步,最后被外头无情的大太阳逼回了药房。

    六月的太阳,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张神医屋子后面有一片椰子林,在林子的深处搭了一片草棚子,君柒摇着扇子看张神医给丫鬟婆子和侍卫们一一把脉。

    对于张神医来说,生活在海岛上清净是清净了,也可以专注研究了,就是没有病人给他试药练手,这群人来的正好,只要他给他们看一看,他们就愿意帮他试药,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药,这些人大多还有正事他是知道的。

    几个侍卫拿着烧过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个口子,然后张神医给他们上药,君柒作为被抓来的苦力,一边摇扇子一边拿笔记录侍卫的感受和张神医的观察。

    “嗯,不错,写得又快又清楚。”张神医点头,对君柒手里的铅笔很满意。

    君柒也觉得自己手里的铅笔按照现在这个工艺很不错了:用石墨和黏土碾碎混均匀,然后用蜂蜡调和,最后晒干煅烧,虽然因为温度不高煅烧不到位,笔芯有些软还容易断,但在外头裹上一层橡胶再装上木头杆子后,使用起来还是不错的。

    “多谢师父夸奖。”君柒刚想要转动手里的笔,一道人影就从远处刮了过来,抬头一看正是周谨言,立刻站起身,“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跑得那么急?”胸前轻薄的布料都湿了,还有额头两鬓的发丝都被汗水黏住了,脸也红彤彤的。

    “我有些事儿跟你说。”周谨言盯着君柒,见她还如往常一样,心里猛然就松了口气,慢慢平复了呼吸才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哦。”君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放下笔就跟着离开了椰树林。

    “不孝徒。”张神医哼了哼:“你们有谁会写字啊?来帮我记一笔。”

    “神医我会写字,就是没写过这种笔。”一个丫头走上前说道。

    “没事没事,你先拿张纸试试,很容易上手的。”张神医摆手,丫头见此就坐下拿起了笔开始现学。

    另外一边张神医住处的后院院墙阴影处,君柒被周谨言一把抱住,她正要嫌弃呢就听他开口道:“是我不好,星回,我该好好跟你说的。”

    “……嗯?”君柒又被抱得动也不能动:这又是闹哪一出?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深情

    君柒有些怀疑周谨言是不是往上数有哪一辈是干保密局的,嘴巴是真严啊。

    要不是今天他自己说出来,她还不知道他脑子里想那么……矫情。

    啊,没错,就是矫情。

    你要说不感动吧,那还是挺感动的。

    但感动之余也有些挺无语的,君柒都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

    没办法,你指望一只新世纪资深沙雕网友,能对古早深情有什么旗鼓相当的反馈吗?

    嗑cp的时候愿意为了cp哐哐撞大墙,但轮到自己的时候,那是撞不了一点的。

    君柒就不是一个对感情敏感细腻的人,秉持着能过过不能过拉到,惹火了带走全家的原则,她网上看小说都不愿意挑虐文,更别说放自己身上了,有多远滚多远,接受不了一点。

    她只会为了国仇家恨哭得稀里哗啦。

    这一点她早就跟周谨言说过,但想来她和周谨言之间还是有些沟通认知的区别。

    “你能这样为我想,我很高兴。”君柒回抱周谨言,“但是对我来说别人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我可以为了对外的好名声做一些妥协,但也仅限于此,在我这里,你的想法和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你能明白吗?”

    周谨言微微躬身低头,将脑袋埋在君柒的肩膀上:“嗯。”

    “我们沟通过的,做什么比说什么重要对不对?”君柒从背后腰带上拿出蒲扇,刷刷刷的扇了起来,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行动在破坏什么粉红氛围,大夏天和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抱着,谁抱谁知道,她感觉她都快要中暑了,“但不重要,不代表就不需要了,张着嘴不但可以用来吃饭,还可以用来说话。”

    “还可以亲你。”周谨言瓮声瓮气,挨着君柒的肩膀弯着腰也不嫌累,看着面上带着无奈,热得不耐烦但还耐着性子和他沟通的妻子,乌黑的双眸就像撒了星星,嘴角根本往下压不了一点。

    “……”君柒翻了个白眼,“别打岔听我说。”

    “嗯,我都听星回的。”周谨言被君柒推了推,但没推开死死粘在她身边。

    “你在开心什么?我在夸你吗?”君柒低头看到周谨言那压不住喜悦的表情无语又茫然。

    “星回你说,你只在乎我的想法和态度,也信任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周谨言直起身子,和君柒额头相抵,“是我不好,我太自以为是了,以后我不光多做,说也不会落下的。”

    “……”君柒见周谨言确实说的真心诚意,突然后知后觉,重生大佬他该不是个恋爱脑吧?

    还别说,还真别说,可能对象是自己,她又是个心大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说起来恋爱脑不就是什么事情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其他都靠后的人设吗?

    因为君柒自己本身是个正常人,所以当恋爱对象是她的时候,周谨言的对外表现就是一个情深义重,但若是她君柒是个作天作地的人或者是人渣呢?

    君柒晃了晃脑袋,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拯救了大周的未来。

    “嗯,你知道就好。”君柒原本还有一大堆话要说,还想要警告一下周谨言,她询问的时候就代表他们之间信息沟通出问题了,他得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至于什么信不信的,问的是什么废话?她要不是,信他,觉得彼此有误会,她会问吗?

    她吃饱了撑着,闲得慌吗?

    昨晚上君柒是真的差点动摇了,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要不是现实不允许,她当晚就要重新给自己的人生调转方向了。

    毕竟有子有女的正妻,和连开始都没有就要被撇开来的前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

    “我知道,我知道的,星回别气,气坏了我要心疼的。”周谨言拿过君柒手里的蒲扇替她扇风,很自觉开始小声交代之前他们商量的计划,“陆悟的人提早一个月就混了进去,已经摸清楚了水师营那边的情况,所以我们这次并没有危险,你就放心吧。”

    “这样确实保险,谁也不是傻的。”君柒眼珠子一转,“其实这个法子用在那些世仆下人身上也是可以的,只要允诺事成之后全家脱籍放良,还送他们去别的地方安顿,免他们后顾之忧,这样会不会让你们之后在查找证据时更加方便些呢?”

    君柒不否认有那种愿意为主家死的忠心奴仆,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不背叛只是背叛的代价太大,而所得到的利益太小。

    而且在没有监控可以查的时代,要更善于运用群众的力量才行。

    “星回说得对,是个好法子。”与其事后把这些奴仆全部卖了,还不如全部放良。

    有过上辈子基层县衙工作经历的他,可太知道良民交税和奴婢交税里头的猫腻了。

    “有用就行,我就是随口一说。”君柒拿出手帕抹了把汗然后给周谨言擦汗,“你的行李我早上问了娘,娘的意思按着她出门的准备,我收拾了一些,正打算你得空了问问你呢。”

    “不用收拾太多,带两身换洗的衣服鞋子就行,吃住这些都有陆悟他们安排。”周谨言现在的身份虽然没有言明,但陆悟这些人又不是傻的,皇帝放权都放成海了,他们跟着未来的储君建功立业,还能让储君饿肚子没地睡不成?

    “听你的,对了,各种药准备一些,不该讲正人君子的时候可别瞎讲。”君柒知道周谨言这个人私底下,可能远不像他长得那么风光霁月,但是对着这张脸还是忍不住怕他吃亏了。

    实话实说,自己不做恋爱脑,但是别人对她恋爱脑,这体验还是很不错,除了偶尔觉得矫情和腻歪没有缺点。

    周谨言还是很好的,君柒可不想出门一趟人回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

    “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周谨言点头,他的命不单单是自己的,也是他的星回的,他一定好好珍重。

    “我就白嘱咐一句。”君柒咧了咧嘴角,“这天热的,咱们回去弄点水洗洗吧,身上都黏糊了。”

    海南这块啥都好就是夏天太热了。

    “嗯。”周谨言自然没有反对,一路走还不忘扇扇子,等两人转过张神医的房子就看见有一堆人凑在一起,正在跟陆悟说什么,周谨言和陆悟对上视线看他脸色不对,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船上跟过来的一个水手不见了。”陆悟指了旁边的一个人,那人立刻把自己知道的又说了一遍:“昨晚上吃海鲜的时候,钱江吃了药但还是出了疹子,不过看着不严重就让他喝了药先回去睡了,晚上我们回去的时候看他睡了也没在意,早上发现他不在床上还以为出去溜达了,结果吃早饭也没见人回来,我们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在山谷里都找了一圈,结果都没找到人。”

    “你说。”陆悟让几个侍卫让开,发现后面还站着几个原住民,其中有一对姐弟有些害怕,说话磕磕绊绊,陆悟他们听得半懂不懂,但是周谨言完全听懂了:“你弟弟昨晚三更起夜的时候看到码头有人影在晃,今早上村子里发现少了船,然后我们这边找人你们就过来问问?”

    原住民村子的村长立刻点头:“是这样的,丢的是那艘今年准备用来祭海神的船,不好远航的呀!”

    祭祀海中神明祈求渔业丰收,是这附近渔民的特有习俗。

    每年都会制作一条小一些浅一些的船,虽然上头会有花纹雕刻,但是真实做工是很粗糙的,因为本来就是用来沉的,所以防水和船体的结实程度都很敷衍,只要保证祭祀的那两个时辰船别沉了,等船带着祭品随着海浪漂了出去,那就无所谓了。

    周谨言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妙瞬间变成了微妙,而听了周谨言翻译的陆悟等人也全都沉默了。

    “算算时间对方已经走了快六个时辰了,以防万一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就走。”这个钱江很明显有问题,但现在不是追究他为什么能跟到这里的时候,周谨言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钱江会沉海的可能上,尽管这种可能性极大,但是这附近是近海,来往船只非常多,万一他命大被救那他们这边就要被动了。

    “是。”陆悟等人也明白周谨言的顾虑,立刻点头开始通知下去。

    周谨言身上没有钱袋转头看向君柒,君柒取下挂在腰间的荷包放到周谨言的手里,看他拿钱赔偿给原住民们:“若是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手的,还请不用客气,我离开之后你们有事可以寻我妻子帮忙。”

    周谨言看向君柒,君柒如今能听懂大部分原住民的语言,就是说起来还有些烫嘴,听到周谨言这么说立刻点点头。

    几个原住民没想到还能拿到赔偿,对着两人一阵道谢,这才离开。

    君柒将周谨言递回来的荷包推回去:“你留在身边当零钱吧,另外我给你内衣内裤里都缝了一张银票进去,有油纸包着还浸了橡胶,你下水也不会沾湿。”

    “多谢娘子想的周到。”周谨言也没有推辞荷包,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然后就看君柒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插到了他的头上,“出门在外你带着。”银簪子拔开是一把细剑,还是过年的时候周谨言送给君柒的。

    “我有,不过和娘子交换也可以。”周谨言拔下自己头上的木簪子插到君柒脑后的垂髻上。

    君柒当然知道周谨言也有,但看他一副交换信物的兴奋期待,最后点点头:“行吧,我们交换。”

    “嗯。”周谨言牵着君柒笑着进房间,除了他们之外,另外两家也在收拾行李,很难得的是肖玉书也在,他的一妻一妾似乎也良心发现了,再给他收拾东西。

    两层麻布中间夹着极细极薄的竹篾,三层制作的护手和腰带适合大夏天藏在袖子和衣服里,透气隐形,内里藏着数十根铁针,当然救人用的银针也有。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周谨言看到君柒拿出来的两外两个装满铁针的护带。

    “穿上我放心。”君柒递过去,“脱了穿上,不然我帮你脱?”

    “我自己来。”周谨言叹口气解开腰带,将两条护带绑到自己大腿上,他要怎么跟星回解释,这一次真的没有那么危险,不用这样如临大敌。

    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若是这样能让星回安心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底也是星回担心他。

    帮周谨言武装完毕,君柒满意了,转头催着他换衣服,没时间洗澡了,也打了水擦一下,好歹没那么难受。

    周元娘知道这时候儿子儿媳肯定有话说,所以一直没有过来,一直到大家收拾好到了码头要走了,才过来叮嘱了两句,塞了一把巴掌大的小弩:“这是来了这边我无聊做的,你带上,一切小心。”

    “母亲放心,我明白。”周谨言对着周元娘行了一礼,“星回就有赖母亲照应了。”

    “放心,我会把她当亲闺女的。”周元娘拍了拍周谨言的肩膀,“你自己也注意了,受伤不可以,最好油皮都不要擦破了,万一你媳妇儿以后嫌弃你破相了我可是不管的。”

    “母亲。”周谨言哭笑不得,又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旁边的君柒,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在周围人都愕然的表情中慢慢松开手,低声道:“星回,等我回来。”

    君柒也被周谨言大庭广众的一抱弄得一愣,不过也不觉得有什么的问题,点点头回应:“好。”

    从周谨言这大庭广众下和妻子的一抱中回过神的所有人,不管是跟着上船的,还是没跟着上船的全都不由自主发出了感慨:果然是陛下一脉相承的儿子,对妻子他是真的爱啊!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杀戮

    周谨言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具体海南港口那一片发生了什么君柒这里也无从得知,但光是从路过补给商船透出来的消息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一开始是半个多月都没有一艘船过来卖货,后来过来商船也都是小船,以前常见到的路过的大船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后来听说是港口附近那一片水路陆路,都被新上任巡察御史带着附近的千卫和水师营给封住了,几个县的衙役照着名单挨个围起来,然后一个县一个县挨个审。

    这半个多月可热闹了,先是下面的县令自查,交上的东西和御史大人手里的对不上,县太爷就不用回去了,直接在市舶司衙门的大牢里蹲着,县衙那边让下面的县丞接着查,县丞要是还不行,那就各功曹捕头查。

    然而事实上就是只有三两个县令是完全糊弄的,大部分都是能力行事有限,但也足够了,本来就是一个借口,只要有这个突破口就行了。

    就算那没有问题的,这不还可以检举嘛。

    手段是缺德了点,但是案件成立后拿出来的证据却是实打实的。

    不管是贪污还是走私,你别管我怎么发现你的,那成堆的金银财宝番邦贡品总不是假的吧,那查抄出来的官银私盐铁器,总不是御史找人塞你家密室里的吧,还有大堆的账本和往来书信也总不是别人做的假账吧。

    在这个皇权之上的时代,手里捏着当地武力值的官员只要不怕得罪人,只要敢下狠手,什么东西查不出来。

    水师营也好,卫所也好,衙役捕快这些官府暴力机关,他们可没少跟着捞油水吃肥肉,但特事特办,御史大人亲自给他们写了罪减一半,钱补一半,功过可抵的条子,看着那些清楚明了的功绩条目,那还不使出浑身的劲儿给自己家脱罪啊!

    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九族的不尊重。

    什么官商勾结,什么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日常行走挎着大刀的兵爷最是知道那些送钱人的底细,也最是知道那些收钱人的底细,甚至他们比上头的大老爷们知道的还多。

    正是因为掌握了这些底层大众,这次周谨言他们出手,海南这一片可以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光是往京都运送账册银钱珠宝就运了三次,每次都是上百箱子的东西搬上船,由于运送数目过大,鸿远镖局可谓是倾巢而出,毕竟这镖要是丢了,那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至于为什么不派士兵押送,那是因为士兵没空,都在负责看守查抄呢,再说了押运有几个功劳?还是查抄的功劳大,而且御史大人允诺,完事后按照剩余功劳的大小,升官的升官,换钱换土地都可以,大家还不是甩开膀子拼命干。

    一个月的时间不但查抄出来许多的财物,同时官府还拿到了大量的土地,房屋和铺子。

    不少外乡人想要挤进来从官府手里买,但是可惜路还封着,过不来,至于本地人,牌面上的人物八成进了大牢,剩下的那些也都关起门瑟瑟发抖,哪里有这个胆子跑出来显摆家里有钱置办家当。

    所以很罕见的官府手里,囤积了大量的待处理产业,光是看着这些产业就知道这一片的那群人有多肥了。

    周谨言大手一挥,留下一部分当做这次结束后奖励,剩下的全部充入官府,快刀斩乱麻的制定了比普通地主低三成的租金,并且只允许单人名下不超过十亩地的良民租田。

    除了因为抄家放良了一大批人,官府这边还出台了借贷赎身业务,只要奴仆想要赎身,都能找官府借钱赎身,包括妾室也同样如此。

    此外仆役的买卖直接被划掉了,改成了雇佣制,雇用多少年官府不管,哪怕你雇佣对方一百年,只要双方一起在官府这边备了案就算合法。

    不过买卖奴仆和雇佣下人是有根本区别的,最起码被雇佣的人不会再生死由人,不像奴仆即便被打死了,官府知道了主家赔点钱就完事了。

    雇佣的那可都是良民,你打死一个试试?

    当然周谨言不是自己脑袋一拍就干这个事儿的,他是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皇帝就已经在琢磨这个事情了,但是这种明显切割上层阶级利益的举措,推行起来就不可能顺利。

    周谨言觉得反正自己这里已经一把子掀翻了,倒是很合适从头开始立规矩,就当给整个大周打个样,于是他洋洋洒洒写了厚厚一叠信递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可惊喜了,对于治理国家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一个国家转变政策都会侵犯到既得利益者,所以改革都是很难的。

    翻开历史课本,没有哪次改革不伴随着争斗和鲜血,而一个政策想要看到效果,真正落实确实需要一个实验的地方,好的才能一点点推广开来。

    周谨言这一票干下来,把海南这边有点势力的都干稀碎了,现在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那他现在想做什么,还不容易吗?

    那他就没遇到反抗的吗?

    当然遇到了,有一家可嚣张了,原本就是当地县里的土皇帝,县衙里除了朝廷派来的县令和县令带的师爷,整个衙门都和他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一家还带着整个家族做走私生意,生意做得非常大,周边族人得了不少好处,那是拼命拥护他们,清查令一下去,当晚县令就暴毙了。

    周谨言一群人都被惊到了,但也是真的怒了。

    他才不信什么暴毙,于是连夜带着卫所的士兵骑马赶了过去,还没等他们到场,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一群穿着各异的百姓拿着锄头镰刀挡在那户人家外头,坚决不让周谨言带来的官兵进门。

    周谨言这时候反而敛了怒气,甚至还笑了,挑了几个嗓门大的士兵,将那户人家犯的案子一一列出来,然后警告围着的百姓三次,有些人悄悄退了,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退。

    这些人不管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教唆的,他们都不知跟着干了多少年了,被走私生意喂得满嘴油流,如今要断他们的财路不亚于杀他们父母,怎么可能会让。

    县太爷堂堂朝廷命官,以前在他们跟前都跟狗似的,要他死就死了,如今这个脸嫩年轻的御史带着官兵来吓唬他们,他们才不怕。

    他们不信周谨言敢对他们举刀,但他们显然错了。

    对于周谨言而言,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是那些中小商户渔民破产难以存活的推手,只是念着法不责众,他们也不是主谋,若是识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就放过去了。

    抓大放小是他这次做事的宗旨,更何况他连卫所和水师营里头的那些玩意儿都能放他们戴罪立功,更别提这些老百姓了。

    但要是自己不长眼非要上赶着,那就怪不得他了。

    举罪喊话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但凡手里拿铁具的都是暴民,无需留情,一个不留。”周谨言并没有多余的怜悯之心给别人,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喊话之后确定这些人没有退开的意思,就直接下令,毫不犹豫。

    举着锄头镰刀的老百姓和着甲挎刀的士兵相比就是土鸡瓦狗,冲突是一面倒的,周谨言哪也没去就站在那家人占地宽阔的豪宅大门外头。

    “逃了的就不用追了。”周谨言抬手制止士兵追人,就听到背后有风声略过,身边的陆悟立刻举刀劈过来,周谨言侧身让开,一支长箭的一半扎在他脚边,另外一半被陆悟砍落:“大人没事吧?”

    周谨言看着很淡定,倒是把跟着一起来的陆悟吓了一大跳。

    “没事。”周谨言摆手,看了一眼射箭的方向,“已经跑了。”

    “要不要追?”陆悟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并不太敢分兵。

    “不用,要是想杀我,那就还会再来的。”周谨言上辈子被追杀那么多年,经验之丰富根本看不上这种放一箭就跑的,和上一世追着他们不死不休的杀手们比起来实在差远了,便是埋伏也不够隐秘,动手也不够利落。

    “……”陆悟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怎么听语气好像还很期待的样子?

    “回禀大人,整座宅子的所有门都守住了,围墙边也都看住了。”之前抄家抓人几乎没怎么见血的士兵们,这会儿看到满地的血和尸体,都觉有些头皮发麻。

    当然他们并不是怕杀人,他们怕的是周谨言。

    这群大老粗表面听从命令,干活也积极,但是私底下并没有少调侃长得跟花样一样的年轻御史,心里也有那一股子笃定,这位嘴里说着让他们功过相抵的大人,看似是在施恩于他们,但难说不是他不得不妥协。

    甚至他们觉得这个京都来的小御史,说不定杀人都不敢。

    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

    围在这儿的百姓差不多有两百多人吧,小御史下令的时候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的,他们杀人是听从命令,但是下令的人也是全程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很可怕了。

    所以以前回禀语气还有些轻慢的士兵,立刻就变得恭敬了很多,脸上也多了敬畏的表情。

    “进去抓人,如遇反抗格杀勿论。”周谨言命令一下,士兵们立刻开始撞门,里头惊慌尖叫一片,很快大门主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带着讨好的笑容走了出来:“小人钱州见过御史大……呃……”

    钱州话还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眉心赫然插着一根细细的铁针,周谨言放下手:“判吧。”

    “是。”从隔壁县被薅过来的县丞,掏出关于钱州的案子卷轴,拿着笔刷刷就开始写,写完后双手捧着递给周谨言,周谨言看了一眼最后的判词点点头:“不错,合情合理。”

    “都亏大人教导有方。”县丞见周谨言盖章立刻接回卷宗,然后朝着自己带来的衙役捕头挥挥手,“罪人钱州伏法,拖走吧。”

    衙役们立刻上前拖走尸体,捕头走过去看了一眼里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开口道:“找个没犯事的人来回御史大人的话,不然一个个都不用开口就要伏法了。”

    捕头是好意,让他们别浪费时间,但是这户人家嚣张惯了,也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们家哪里有完全清白无辜的人,这意思不就是要将他们家赶尽杀绝吗?

    “狗官!我跟你们拼了!”几个壮年男子带着护卫家丁拿着刀剑冲了出来。

    “私藏刀兵?形同谋逆。”周谨言根本就没想放过他们家,即便没有县令暴毙的事情,这家人也是罪孽累累,多活一天都让冤死的人们不得安息。

    厮杀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除了没有抵抗的妇孺,整个钱家豪宅到处都是尸体鲜血。

    周谨言等到士兵来回禀,反抗的都死了,活着的都绑起来了,这才踏进钱家大门。

    入眼就是汉白玉和翡翠雕刻镶嵌的巨大影壁。

    一座在外头风水日晒的影壁都描金镶玉,光是一个照面这钱家的豪奢就给周谨言开了开眼。

    等看到被赶在一起,将近两百个披着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年轻男女时,周谨言都沉默了一瞬:“钱家的子嗣?”

    “回大人,是钱家搜罗来的妾室娈童。”回禀的士兵也难掩震惊。

    “这钱家是在家里开后宫呢?”陆悟也没忍住吐糟,他们陛下都只有十来个嫔妃。

    “陆大人可小看这钱家人了,这些个妾室娈童大概是最好的那一拨。”县丞就在隔壁县城,对于这边的声名赫赫的钱家也是知道的,“这些应该是他们准备养来送人的。”

    果然周谨言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士兵赶着一长串年龄各异的女眷出来,比刚才那一堆的规模可大多了。

    这谁看了不说一声钱家厉害啊。

    钱家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族,上头有七十多岁的老太爷,下头有五十来岁到三十来岁不等的八个老爷,再下头还有二十来个少爷,最下头还有五六个叫排行的哥儿。

    儿子这么多了,女儿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最下面的那一辈还多是奶娃,上头的也都嫁出去了,长成懂事还没出嫁的只剩下三个,如今正被这些老中青少四代妾室围在中间,一个个都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士兵,等听到人喊御史大人来了的时候,全都用愤恨的目光看过去。

    就见身子修长的弱冠少年踏着夕阳而来,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夕阳像是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恍若谪仙临世。

    周谨言完全没预料到,在这种杀人抄家的场景中还会遇到人要往他身上贴,所以当他路过这些被看管的妇孺女眷时,还真被一连两个扑跪到他脚边的人吓了一跳。

    “小女慧芳,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大人,还请大人绕了小女的姨娘,小女姨娘也是被强抢进府的。”最先扑过来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仰着脸抓住了周谨言袍子的下摆,双目含泪,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小女慧蓝愿和姐姐一同伺候大人,还请大人放过小女姨娘,小女姨娘都已经嫁人了还被抢进了府里,我等弱女子虽然是钱家女儿,但也不过是钱家养来送人的玩意儿,大人我们是无辜的啊!”

    第二少女扑过来的时候周谨言总算反应过来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袍子的下摆还被钱慧芳拽在手里,皱眉呵斥道:“有没有罪本官自会秉公判决,快放手,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大人我们真的是无辜的……”钱家姐妹俩跪着膝行向前,周谨言立刻后退,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转头瞪了一眼脸上带着古怪笑容的陆悟,抬手抽出陆悟腰间的长剑,退后一步挥剑割断了袍子,然后把长剑扔回给陆悟:“陆大人手下的人连两个弱女子都看不住吗?”

    “大人赎罪,实在是属下没料到她们如此大胆尽然敢攀扯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陆悟立刻对着自己带来的人挥手让人把两个姑娘拉回去,还不忘叮嘱,“都管住了嘴不许提这一茬,万一让少夫人知道了,大人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住你们。”

    “娘子那里我自会解释,陆大人还是专注自己手里的事情,不然我可不会客气。”周谨言无语的看了一眼陆悟,他还真不知道混熟了之后这位禁军都指挥使这么跳脱。

    “大人放心,属下心里有数。”陆悟拱了拱手,笑道,“这钱家好东西不少,大人挑几样给少夫人把玩把玩?”

    周谨言其实有些心动,但最后摇了摇头:“这些都是赃物,星回不会想要的,若是喜欢等以后过了明路买回来便是。”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周谨言很了解君柒,他知道他的妻子比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要有底线,还有不小的道德洁癖,很多默认的规则她都是不认同的。

    而且他若是趁着抄家贪污东西,他怕星回连他一起嫌弃,觉得他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可以爱钱拜金,但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金,你可以想尽一切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前提是这些手段不能脏。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选考

    八月上旬,经历了一整个夏天的整顿,以地主乡绅土豪官员们的鲜血和尸体为根基,周谨言拿刀,冯宣拿枣,一个相对干净的海南行省开始了重新运转。

    当然其实海运早就重开了,毕竟海上有风向洋流,错过了时间,出海就不好走了,所以海运是最早整顿完毕的,客户生意照做,只不过这一次是官府牵头,让其他中小商户按自己实力分摊货物银钱。

    水师营也整顿完毕,被周谨言扔出去巡海了,商家交钱,水师营护航,有了除俸禄外光明正大挣钱的路子,整个水师营都很振奋,至于查出来的空缺被新替补的新兵替代掉,原本吃空饷的那几个领头的也不敢吭声。

    菜市口的血都还没干呢,现在手底下这一波莽汉可没有以前听话了,他们更愿意相信免他们罪责,让他们升官,给他们挣钱路子的周谨言。

    君柒一行人也在八月中旬的时候,被周谨言派出的船接了过来,除了在码头匆匆见了一面,一直到晚上周谨言才回到市舶司衙门的后院。

    这会儿周谨言他们一行人全都住在这里,除了方便大家一起讨论办事,也是一开始的时候彼此有个照应,现在住习惯了也没有在另外寻住处。

    和未来储君住一块,多么难得的经历,这以后都是微末情谊,谁想不开要搬出去?

    不过等到周元娘和君柒来之后,黄夫人就将府里的账册银钱全都搬了过来和君柒交接。

    这位黄夫人就是冯玉山妻子的侄女,也是前市舶司提举使冯鹤的妻子,冯宣的亲表姐。

    因为黄夫人积极配合调查,并且快速和冯鹤和离,所以她的损失几乎为零,至于子嗣问题也几乎没有,她一共就一个女儿,嫁出去都快二十多年了,女儿都当祖母了,根本不怕冯鹤的事儿牵连到女儿,至于冯鹤的其他子嗣,那关她何事?

    四十多岁的黄夫人神色安然,姿态从容,身上有常年管家的精明利落,也有心性开阔的爽朗大气。

    君柒早就从周谨言那里知道,他们早晚是要走的,而这海南最后还是要交回到冯宣手里的,而冯宣没有成婚,那么在这个府邸理,黄夫人不管是作为嫂子还是作为表姐代掌中馈都是合情合理,哪里有他们暂住的客人来打理中馈的道理。

    所以对于黄夫人交接府中账册银两的举动,君柒一点没有犹豫的拒绝了,也不给黄夫人劝说的机会,直言道:“我不擅长管家理账,实在无法胜任这个责任。”

    “是,我儿媳妇确实不擅长,我也不擅长。”周元娘点头,自己家里的账她都不想沾手更别说这么多人这么多大的府邸了,还有这些账册看一眼都眼睛疼。

    黄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重新带着账册和银两回去了,晚间的时候还收到君柒那边送来的银子。

    黄夫人觉得这银子颇为烫手,抽了个空隙等在冯宣回院子的路上,把自家表弟拉着这样那样一说:“这,这我该如何?”

    “就当自家亲戚借住府上就是了。”冯宣看了看黄夫人手里的银票,“少夫人给你银票就拿着,这是她补贴你的,不用多想,我们这位少夫人不跟人玩虚的。”

    自从陆悟称呼君柒为少夫人之后,这里里外外都称呼她少夫人,至于周元娘则称一声夫人,周谨言平日里在官署或者公事出门,大家会叫他大人,等私下里,邵程和谢迁叫他七妹夫,肖玉书叫他慎之或者贤弟,至于陆悟于成洲那一帮人则直接称呼他少爷。

    这样称呼统一以后,大家就不用因为周谨言现在没有正式认亲而纠结称呼了。

    “之前不是捎信说,都弄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这么忙?”君柒见周谨言总算回院子了,立刻迎了出来,周元娘见状也扔了手里正在保养的弓箭,洗手准备吃饭。

    “事情多人少,就忙了一些。”周谨言经过这两个月的历练,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很多,少了以前那种不经意间带出来的锋利,多了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和沉稳。

    虽然和原本比起来没那么耀眼了,但是光华内敛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缺干活的人?那就找啊。”君柒无语,这是什么繁忙的理由,“衙门差那几份俸禄?”

    “自然不差的,只是这次抄底有些狠了,别说市舶司,就是下头都有两个县从上到下全都撸下来了,能代理的都代理了,但是下头人缺太多,一时半儿也补不齐。”周谨言解释了县衙里的配置,除了县令和少数县丞,大部分县衙里的属官都是当地人。

    这次杀了一片,撸了一片,下头的属官就不剩多少了,这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要是严格一些,就不是撸空两个县衙的事情了。

    “一定要用本地属官吗?”君柒倒是真不懂这个,但大概和大学生回村当村官差不多的意思,自家人有群众基础,面对基层还有家族亲戚支撑,很多工作开展起来确实要便利很多。

    “那倒没有这个法令,只是默认如此,一般都是父子相承家族传承的。”一家三口坐到桌子上开始吃饭,中途周谨言顺口解释了这种潜规则的形成原因。

    主要还是这个时代读书普及率低,而家学渊源又很重要,由长辈带着熟悉属官工作,自然而然这些小官就成了家族传承行当,不但普通县衙里是如此,就是京都很多衙门的下面也是如此。

    区别大概是京都那边可以选择的面大一点,但那里的属官势力可比县衙这边大多了。

    详情可参考二姐夫邵家及其亲眷。

    “那不能速成一批?”君柒见周谨言看她,“就是找人将属官要干的事情,需要的技能列出来,让想要做属官的人来参加培训,然后一项技能一项技能考试,把不合适的一波一波刷下去,最后剩下的不是聪明人就是运气极好的人,这样的人拉出来总能顶一顶吧,再不济分担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总不能那些父子相承的属官一家子都下了大狱,从此县衙就不用属官了吧。

    考公嘛,还怕没有人来考?

    “大部分读书人还是希望继续举业的。”对于真的读书人来说,县衙属官是不入流的,除非真的没办法,不然真不会去考虑。

    就像上辈子的自己,如果不是断了仕途,他怎么可能到县衙去做属官。

    “但不是谁都能考上的呀,有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也不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人,比起其他,衙门属官还是很体面的。”君柒夹菜给周谨言,“试试呗,反正也没损失……还是说,不能私下里招属官?犯忌讳吗?”

    “那倒不会。”不入流的属官本来就是县衙里自己说了算的,除非县令和对方有仇或者其他的龃龉,不然属官的交替,下面报上去,县令都会点头的。

    “那就干脆定下规矩呗。”君柒扬眉,“这时候你不定规矩,以后再想改那可就难了。”

    辖整顿海南官商的威势,重新制定下头官场的任命的规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说得对,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否则以后定然要懊悔万分。”周谨言知道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县衙属官和本地势力连成一气的局面,但是他现在定下规则,稍稍遏制便是成功,最起码以后若是想要动这一块的时候,也能找到明文法规。

    于是吃完晚饭的周谨言把准备休息的众人全都薅了出来,为了之后几个月大家能松快一些,大家讨论的都很积极,也都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深意,邵程更是目光频频看向周谨言。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我们只做好当下,以后的事情自有后辈操心。”周谨言拍了拍邵程的肩膀,“我们之中二姐夫最是清楚其中道道,到时候这速成培训的章程,就请二姐夫盯着了。”

    邵程:让他自己挖自家的墙角吗?这个妹夫真缺德!

    “七妹夫放心,我一定盯紧了。”邵程能说什么?自然是用心办事了,周谨言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

    当市舶司衙门放出来考选属官的消息后,整个海南这一片都沸腾了。

    县衙属官一直都是地方势力的家传之位,除非是姻亲否则绝对不会容许他人染指,但是现在上头大人们要考选了,而且考选之前还会有十日的培训教导,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就让你去考的,人家会告诉你考什么。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不过很快,考选要求出来后,大家就知道了,这馅饼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接的。

    首先就是嫡亲父母子女没有案底的,这很正常,对比考科举来说,这个要求已经非常放宽了。

    再之后就是要能读会写,日常所用的字要认识会读,拿笔写字要字迹端正清晰,以后都是要写公文的,一笔烂字可不行。

    年龄定在十岁上五十岁下。

    君柒这边,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童工也不放过的时候,外头正因为让不让女子参加选考吵起来了。

    正好在衙门对面茶楼上看报名热闹的君柒就吃了第一手瓜,这不得过去给这位敢站出来的小姐姐站一波台,再说了,现在缺人都缺成什么熊样了,管他男的女的,能干活的就行。

    “少夫人。”负责报名初试的是陆悟手底下的文职,这次过来自家老大就带了他一个,看重之意可想而知,如今几位大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结果第一天就闹了起来,他也是相当的头疼。

    “怎么回事儿?”君柒其实在上头看了一会儿,自然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是利益相争罢了。

    “是这样的,这位姑娘想要来考选属官,正要初试,这几个人就闹起来,说不合规矩。”负责人是禁卫出身,虽然也是没想到会有姑娘来考选,但是上头下来的规定没有限制性别,那么来考就考呗,反正最后选不选是上头决定的,他作为下属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了。

    但是这几个一起来参加的读书人不乐意了,他们觉得和女子一起参加掉份,也觉得让女子参加不成体统,于是纷纷阻拦,更煽动周边的人,要是允许女子参加他们就不参加了。

    还别说还真有不少被煽动地动摇了,负责人也是因为这个才僵住了,毕竟他是知道现在有多缺人的。

    “选考规则里有不允许女子选考么?”君柒自然知道没有,因为是她亲眼看着周谨言写的。

    “回少夫人,并没有。”负责人懂了,对着那位站在边上的姑娘抬了抬手,“这位姑娘进去参加初试吧。”

    “多谢少夫人,多谢大人。”那姑娘朝着君柒行了一礼,君柒朝人微微点头:“姑娘勇气可嘉敢为人先,人自助而天助之,这个机会合该你遇到,快进去吧。”

    原本绷着脸的姑娘突然就红了眼眶,也没说什么又对着君柒行了一礼,就往里走了。

    君柒脸上带着笑容,不过这个笑容持续不到三秒就被打断,只听得边上那群因为君柒的出现,一开始摸不清状况不敢出声的人,这会见人家姑娘都进去了,立刻按不住了,开口道:“这位夫人,您出口成章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世间哪里来女子当属官的先例……”

    “考选属官,之前也没有先例,你来做什么?”君柒嗤笑一声侧头看向那几个书生,“怎么,对自己有利的就不讲规矩了?看到有人跟你抢就把规矩拿出来了?真虚伪!”

    “夫人慎言,我辈读书人……”大概是第一次被人直接怼到脸上,那几个书生脸都涨红了,只是君柒根本不给他们反口输出的机会,直接道:“作为下属第一要务就是服从命令,考选属官是为了给整个海南省的大人们分担政务,也是给广大读书人多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这还没考上呢,就开始勾心斗角了,考上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呢,大人们要属官是来干活的,不是到各个衙门里让你们唱大戏的。”

    “有谁觉得和女子同考掉份失了脸面的,大可以转身离开,不必在这里大放厥词,衙门里的大人们也无需你们教导怎么做事。”那几个学子听君柒这么一说,脸都白了,都在摇头否认,谁敢承认他们是想教大人们做事。

    但这样显然还不够,君柒还有绝杀等在后头:“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的就好走不送,说句不好听的,这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这句话从资本家嘴里说出来,那真是罪该万死,但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真TM爽,怪不得都想当挂路灯的资本家呢!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爽快

    君柒市舶司衙门口“大杀四方”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到了周谨言耳朵里,一同传来的还有什么【少夫人虽然是好心,但是得罪了那帮子读书人,恐怕要带累名声】诸如此类的提醒,看似是在为君柒考虑,实则是在指责她行为出格。

    周谨言没有出声,但是很快就拿到了那一日在君柒面前唧唧歪歪的那几个书生的名单,然后以妖言惑众煽动舆论品行不端的罪名,将那几人的功名全都抹掉了。

    “少爷,这……有些大动干戈了。”陆悟想了想还是尽责的劝上一句:属实是这位表现的有些色令智昏了,虽然他们共事这么长时间,也知道这位不会变成昏君,君柒其实也是个温和实诚的人。

    但不知道的人光看这一遭,真的很难不让人想到,昏君和妖后的组合。

    “我朝定国以来一直优待读书人,但总有些不知所谓的人自以为读两本书就不可一世了。站在朝堂上的,坐在衙门里的,哪位大人不是于千万人之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这些人自认自己是聪明人,莫不是以为朝堂上站着的都是蠢货庸才不成?

    诚然,读书人关心国事天下事畅所欲言自然是盛世之相,但是为一己私利煽动舆论反过来胁迫朝廷和官员,诸位大人难道不觉得这股子风气该杀一杀了?”

    周谨言的话属实说得好听,大人们听完觉得还挺有道理。

    “倘若前日里我夫人不曾出面,负责初试的属官迫于这群人的压力而妥协了,那么诸位想想,这些人的气焰该是如何的高涨?是不是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都可以跳出来和衙门堂官掰一掰手腕?而官府的妥协落到普通百姓眼里又会被当做什么?”

    周谨言见一屋子的人脸色都变难看了,也知道大家都想到了,毕竟在这个屋子里的也没有蠢人:“诸位大人心胸宽广不予计较,但被放过的那些人可不会体谅诸位大人,他们只会踩着官府的脸面为自己竖一座不畏强权,风光亮节的牌坊。”

    “再说了,我只是抹了他们的功名,又没有禁他们考试,来年再考回来就是了。”那几个人都是秀才功名,童生秀才年年都有考试,还是连在一起的考试,左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能费什么事儿?

    周谨言都觉得自己特别仁慈,只是小惩大诫一番。

    在场的大人们,要么是正经科举出身,进士及第,要么就是武官出身或者荫庇推荐,前者确实觉得秀才功名手到擒来,后者则是门外汉,既然真的考过的大人们都觉没啥,那他们这些没考过自然是不会外行指点内行的。

    只有那几个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考上秀才的读书人知道,秀才真不是那么好考的,在知道自己功名被除的时候,那真是天都要塌了。

    他们想要周围人理解他们举业的不易,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但是很快他们就被科普了那位下令的御史大人的考学经历。

    人家十岁小三元就拿了俩,没去考院试是书院山长要压一压天之骄子的气焰,但这个院试考不考其实无所谓的,因为按照惯例,小三元的三场考试,前一场的案首,第二考甚至是可以免考的,人家两场第一,就是第三场不去考,事后也能补录秀才功名。

    按照这么说来,秀才功名对于这位御史大人来说确实不过是浪费点时间而已。

    “难不成这世上的读书人都如这位大人一般,功名利禄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吗?”几个书生都有些崩溃了,在外头被几位同窗好友安抚科普的时候忍不住说出心声。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这天下读书人自然不会都如御史大人那般读书举业手到擒来,但也必定不是都如尔等一般难如登天。”茶楼里喝茶听八卦的大汉有些调侃的接话,“尔等觉得读书难那就说明尔等压根就不是读书这块料,还是趁早改行。”

    茶楼里先是一静,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读书可是个无底洞,既然知道自己读书举业难如登天,不如趁早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家里的其他人,也免得把一家子带进沟里爬都爬不出来。”现在这世道,但凡家里有读书人的,谁家不是过得紧巴巴的,就是地主家都没有余粮,而且多是举族供养那么一两个读书人。

    这些人拿着家里族里所有人的供奉读书,结果在外头胆大妄为,把到手的功名都弄丢了,真是不孝至极!

    那几个被杀鸡儆猴的读书人已经彻底没戏了,但与之相反的则是第二天突然激增的女子考选人数。

    说实话,别说是周谨言他们,就是君柒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是黄夫人解释了一番,这一帮子外来的女眷们才知道海南这一块的具体情况。

    这一块地方和周边很多少数民族的管辖地接壤,这些少数族裔中有那种比大周更加封建顽固的,就也有直接习俗颠倒的,据说周边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族裔中,还保留着女子当家和走婚制度的族裔就有十几个。

    另外男女之间相对平等的也占据大半,而这一切的形成大概是因为他们居住的环境比较恶劣所致。

    当一个地方男性的折损率非常高的时候,这个地方的女性地位就会被不停抬高,因为支撑门楣养育子嗣的责任全部落到了女子身上,在绝大部分家庭的最长者都是女性。

    当绝大部分子女都长于没有成年男性参与的家庭中时,女性就能拿到一部分这个地方的话语权。

    在打战的边疆是如此,在海南这边也同样是如此。

    打战是拿成年男子的命去填,同样的出海打鱼也是拿成年男子的命去填。

    海南这边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是以打渔为生,男子出海打鱼是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的,所以尽管重男轻女很严重,但实际上在一个家庭中女子的话语权是相对于比较大的。

    因为放眼望去,一个村子得有半个村子的母亲是寡妇。

    虽然很可悲,但是这块地方养女儿就是没有内陆那么多条条框框,因为大家都知道,养的太听话太乖的女儿,万一以后家里的男人死在海里了,如何撑得起门户?

    就是这里的人家挑儿媳都不要那种温顺的小媳妇,更爱那种爽利泼辣不好欺负的姑娘。

    不为其他,只是利益导向,实用罢了。

    正因为整体氛围是这个样子,所以除了那些特别固执的人家,这边人家的女孩子都热情大方又爽朗。

    若是这次选考没有第一个站出来的女孩子,那么可能其他人都会观望,但是有了第一个成功的案例,那么其他人就不会退缩。

    试一试又不会吃亏。

    便是那些女孩子的家人都是这个心态,让闺女试一试又不亏,选不上也没啥,但万一选上了那也是进了衙门了!

    而且通常情况下,一个家里如果儿子识字,那么女儿不一定识字,但若是女儿识字,儿子一定识字。

    就算是秉持着广撒网机会更大的朴素愿望,那些能让儿子参加的也会同意女儿参加。

    于是等到选考初试结束的时候,进入培训的男子有一百五十人,女子也有将近五十个人。

    尽管知道这些人,这第一波选考属官能留下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但是眼看公务有人分担,一众大人们还是很高兴的。

    谁懂制式公文都要自己写的崩溃啊!

    一项项培训一项项考核,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波又一波被刷下去的绝大多数都是男子,等到了最后留下的十三个人里,居然有十个是女子,只有三个男子。

    几位大人在市舶司骂骂咧咧,觉得这帮子蠢货简直丢尽男人的脸面,连几个小姑娘都竞争不过,太丢人了。

    不过到最后人是选出来,但是往哪里派成了问题。

    先不说世人都介意的男女大防问题,即便上一世办公室里都有监控了,还躲不开办公室X扰,人这种生物就是有劣根性的,一旦掌了权就会膨胀,这无关性别年龄。

    这些属官怎么派下去才最合适呢?

    众人一同头脑风暴,首先第一条就是就近原则,既然属官注定要会当地势力勾在一起,那同样的,女官们的亲友家族也会成为她们的助力和靠山,只要进了衙门,男性属官可以提携家人,女性也可以,这一点对于属官的自身家族而言没有区别。

    第二条就是年少的尽量留在城里,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女子出门在外,年长女性受到的性别困扰肯定会少一些,而城里势力繁杂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不会出现下头乡县一家或者几家独大的局面,这种环境越是复杂对年轻的女官们来说越是安全。

    至于这第一波,那自然是把女官都留在城里了,然后把多的男性属官往下派。

    可能是女官们知道自己的这个不入流小官来之不易,所以她们不但认真还很刻苦,学习的劲头也很足。

    几位大人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每日进官署看到的都是认真肯干的属官,心情就变好了。

    发现女官们工作效率高心情更好,发现自从官署有了女官,整个官署都整洁整齐干净了,茶水永远都是热的,想要拿什么东西也只要一开口就会摆到手边,大人们是彻底服气了。

    特别是卷宗档案的大人,拉着同僚看他管理的档案室:“我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咱们这放档案的架子原来还是柚木的!我一直当是脏了的杉木架子!”

    “什么?柚木的!”其他人也纷纷震惊。

    因为柚木本地不常见,基本正宗的都是舶来品,价格可想而知。

    “看看这红褐色,看看这波浪纹……我曾听闻咱们市舶司刚建的时候确实很财大气粗的哈。”一开始的时候朝廷上下根本没有人把这港口生意放在眼里,后来才知道是多么暴利。

    所以一开始的市舶司,可以说是整个大周最有钱的官府部门了,后来朝廷加税再加上有人挖朝廷的墙角,那朝廷的大船补贴私船,市舶司才慢慢没落下来。

    但即便没落了,市舶司也一直撑着整个大周将近五分之一的税收。

    海南这一片一切都在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推进,等到九月底第二批考选上来的属官就位,整个海南军政的事务运转就更加流畅了。

    而往前推两个月,京都那边差点没有吵翻天,一开始是因为皇帝破格提拔一个年未弱冠的秀才,出任海南这一片的军政一把手,即便是临时的也实在是太过出格了。

    若是这一次不把皇帝的这个任命按下去,那以后但凡皇帝想要干些什么,朝堂上还有他们这些大臣说话的份吗?

    而且也有不少人心里怕啊,俗话说得好初生之犊不畏虎,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怕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不管不顾跟着你死磕,到时候就算他们不被对方咬死也要脱成皮。

    事情果然照着他们的想象发展开来,比起皇帝只是破格提一个秀才,这个秀才简直是无法无天,这大周是已经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吗?怎么可以这么无所顾忌?

    海南被封和周谨言的生平消息,一起被送到了京都很多人的案头上,曾经跟着去过寰延的那些个年轻人又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但是没有同时见过周谨言和皇帝的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见过的少数几个嘴巴比蚌壳还难撬,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熟,不了解。

    也不是没人跑去老君村打听,但是根本打听不出什么来。

    就在朝臣各种斥责周谨言不臣乱搞的时候,鸿远镖局压着查抄的财物,证据和犯人进京了。

    朝臣:这不应该是官兵的事情吗?怎么请的民间镖局?

    鸿远镖局:我们不挑顾客的。

    朝臣:气死了!压根没想到对方押送东西根本不用官兵,沿路都打好的招呼都白打了。

    而当这些东西进入皇宫抬进勤政殿里的时候,皇帝把所有的弹劾奏章都扔到了一干朝臣的脸上。

    皇帝攒足了劲儿把满朝文武骂了个狗血喷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私底下的那些龌龊,念在君臣一场,这些年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朕收拾海南就只收拾海南,但你们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那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让你们陪着自己养的狗一起到地下去见太祖爷!”

    那一天皇帝吃饱喝足了,足足骂了三个时辰,肚子饿了才宣布退朝,满大殿半夜起来饿到下半晌的大人们这才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的出了宫门。

    当天晚上就有好多大人家里请太医,皇帝则感觉多年淤积在心底的怨气都平复了不少。

    他这十多年收拾他老爹的烂摊子,里里外外憋了多少火气,吃了多少暗亏,今儿一股脑发出来了,感觉整个身体都轻松了。

    爽!

    皇帝是爽了,海南这边周谨言却不怎么高兴,因为皇帝将陆悟等人都召回去了,但是让他留下帮着冯宣将能用的人都练出来再回京都,嗯,在过年前回去,因为在过年饮宴大臣的宴会上,皇帝让他认祖归宗。

    也就是说他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半月的时间,帮冯宣培养班底。

    周谨言:你怎么不让我直接上天啊?

    这一世还没有见面,周谨言已经厌弃这个压榨儿子的亲爹了!

    君柒也很无语,这个皇帝真是逮着一只羊就往死里薅啊!

    “不然,咱们去大牢里挑一挑,看有没有还能抢救一下的?”君柒也是没法子了。

    皇帝是摆明了不想让京都那些大臣们再插手海南了。

    但是真的下决策担责任的官员,和只要遵照命令行事的属官那是完全的两回事,不是短暂集训能培养出来了,它是很吃经验和政治素养的。

    “抢救?”周谨言把这两字说的有些艰难。

    “你看啊,罪大恶极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压去京都了,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的,虽然都犯错了,但也不是罪无可赦,反正都要干活,怎么干活不是干活呢?”君柒也觉得这事儿有些恶心,“挑那些不涉及人命的,让他们带着新人干活,等新人能干活了就不需要他们了。”

    “这样他们不会尽心的,我把他们关押的年限往最长了判,然后带的新人越早独立减刑越多,这样减下来和他们原来的刑期也不会差多少。”周谨言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可以这么干,“得找些已经吓破胆的,别等新人带出来,人反而给带坏了。”

    君柒:黑还是重生大佬黑。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应激

    十月中旬,天气转凉,市舶司这边记录在案出海的远洋轮船基本都已经回来了,水师营还在港口周边的海域拦截下了属于已经判刑,或者已经伏法人家的六个大小船队。

    并且还在船员中逮到了当初从珍珠沙逃走的钱江。

    原来这货真的运气爆棚,在那艘祭海神的小船沉掉之前遇到了一个船队,凭着一手测风向操纵桅杆风帆的本事成功被这艘出海的大船带上了。

    如今离他逃走已经快四个月了,他不想呆在外头落后的土著地区,只能跟着远航船回来,当然也不敢告诉船上的人自己的身份,就怕刚进港口就看到自己的通缉画像。

    他是打算到了港口附近趁夜跑路,然后回家看一看家里的情况,要是家里没事儿那他就回家,说明那御史钦差也不过敷衍做事,若是家里出了事儿,那就只能在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啊,水师营早就看好了远洋返航的时间,这些日子一天天的在海上巡逻,就是为了在这些船队啥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迅速拿下。

    毕竟市舶司那边已经开口了,但凡水师营成功截下的走私商船,水师营以后都可以以二十抽一的分成,从市舶司那里得到分红。

    又在市舶司一众大人的见证下,让整个水师营上上下下所有官兵,进行了二次分红,尽管各级官员拿大头,但是底层士兵也能每年从这个分红里拿到相当于三个月左右的饷银,等于说一个士兵一年实际能拿到的饷银从十二个月变成了十五个月。

    这对于底层士兵来说可是一大笔钱财。

    这怎么不高兴呢?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了好吧!

    原本对市舶司插手水师营有意见的各级武官也闭嘴了,若是有正经的来钱渠道,谁愿意把脑袋提着干走私的活?

    特别是朝廷已经杀鸡儆猴的前提下,大家什么底子心里都有数,一个个的都夹起尾巴做人,就怕被上头想起来直接给咔嚓了。

    而在众人都以为以后要守着金山苦哈哈的时候,上头说给你们刮点金粉的机会,那还不卯足了劲儿?

    以前的水师营,上午出海中午回来都觉得辛苦,现在早上出海在海上晃荡十来天回来都觉得爽快。

    市舶司里冯宣就和周谨言吐糟过,这水师营再不管管,他们自己就能出去远洋卖货了。

    周谨言回来也和君柒笑着说起过,君柒当时就是一愣,这不就跟上一世那种军队自己搞的工厂业务啥的一样了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君柒整理了一番语言用词才道,“领军的人是皇帝心腹的话,也不是不能这么干,水师营如果有了自己盈利产业,那么可以带动很多行业,可以优先安排士兵的家眷做工改善生活条件……嗯,土地产出不高,还是需要很多人种地保证粮食产出,这个做工也不能鼓励,而且没有XX教育,人口素质也,而且没有从小在思想上的培养,这样很容易让军队威望过于庞大,甚至威胁中央……”

    君柒双手抱着脑袋,最后的几句都含糊在自己嘴里,果然一个时代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逻辑严密的,想要单独复刻其中一个举措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只要不解决最底层的问题,上头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即便弄成了坍塌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

    第一粮食,第二粮食,第三还是粮食。

    只有多多的粮食,才能把百姓和土地解绑,也只有脱产的人多了,制造才能繁荣,后面的所有事情才能按着既定的方向水到渠成。

    坏消息:她不是学农的,啥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好消息:她的极简版签到盲盒系统,还是很给力的,只要积分喂够了,是真的能出来好东西的,而且种子都已经开始第二波种植了。

    “星回?你这是做什么?”周谨言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当玩笑话说给妻子听,结果把人为难住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能做的事情便不让他们做,何须诸多顾虑?”

    “利益驱使,人性本能,俗话都说了,利刃在手杀心自起,水师营有船有人有本事,一天天看着这些东西,短时间还好,天长日久怎么可能不伸手?”不能这样考验人性的。

    “那便如此次一般,过个几年十几年杀上一波给他们提提醒。”周谨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温和的,事实上历朝历代差不多都是这个做法,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差不多意思,上一代朝臣实力稳固了膨胀了,威胁皇权了,然后新皇帝就要杀一杀这股威风给他们提提醒。

    皇帝赢了,那就是新贵上台,旧势力落马,皇帝输了,那就蛰伏隐忍或者干脆摆烂当个傀儡吉祥物。

    “……还是要先增产!吃饱才是最重要的!”君柒想了想自己在珍珠海培育的高产良种,想要真正做到完全铺开怎么也要个十来年,光是一代代育种就要好几年的时间。

    有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增产的办法呢?内部不行那外部呢?

    想到这里,君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穿越之后,也曾偶尔惋惜过那么一瞬,自己穿越的是架空世界,若是正史,又遇到那有开疆拓土志向的强势君主,怎么滴也要献上世界地图一份,为祖国君临天下建设破球村尽一份心力。

    但架空其实也不影响,当然要先有世界地图,没有现成的咱们可以自己画。

    “你在珍珠沙种的那几样,已经收获再次育种种下去了,产量很是惊人,想必要不了几年,光是这南边推广开来,粮食产量就能翻上好几番。”周谨言对于那四样粮食真的只能用惊喜来形容,明明只种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但是最后得到的收获却装了整整两大筐。

    种下去的时候才几块的根茎,现在一株下头拎出来都是挨挨挤挤一大串,那几粒水稻种子表现也很惊艳,不但百分百出苗长成了,稻穗结的稻粒数量也是惊人。

    下面送来的时候都没有处理,就是整株一起送过来了。

    对比海南这边自己种的稻子,珍珠沙来的稻穗一株能抵三四十株,要不是数量实在少,还需要多搞些才有说服力,周谨言就想要直接让人把稻穗送给亲爹了。

    不过他也没有全让人种下去,而是四种都带了一点点,打算去京城之后试一试在那边的气候下,这四样粮种的产量会如何变化。

    周谨言正考虑要不要写个信给亲爹提一嘴,就冷不丁听到君柒开口:“之前我在你的书房见过一幅海图,沿着我们这边的海岸线一直往西南,还有一大片土地,再过去还有一个很大的岛屿,有我们海南这边三个那么大,据说那里的气候也很不错,雨热同期,草木繁盛,蔬果丰富……”

    “确实是这样的,有商队去过那里,用丝绸和瓷器换了不少的宝石黄金……怎么说到这个?”刚不是在说粮食吗?

    “你说我们要是在那里种粮食怎么样?一年三熟行不行?”君柒的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圈,“我们教当地人种粮食,教他们语言文字,教他们我们大周的习俗如何?”

    “……你想干什么?”周谨言的表情有些微妙,虽然君柒说得轻描淡写,没有丝毫攻击性,但是照样隐藏不了她这段话中的深意。

    这还是他的星回吗?他一直认为的道德底线很高,有时候过于善良仁慈的妻子?

    “不干什么啊,只是觉得我们大周是大国,礼仪之邦,那就应该尽到大国的责任,教化万民,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就过上好日子。”君柒摸了摸脸又清了清喉咙,理直气壮的道,“难道蛮夷的百姓就不是天下的百姓了吗?就不配过上好日子了吗?我们教导他们更好的耕织技术,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懂礼仪明事理,这难道不是大功德吗?”

    周谨言:……好有道理的样子。

    “我可听说了,那些原住民的酋长们根本不把人当人看,他们还有活人祭祀,除了少数人其他人都还是奴隶,他们的开化程度和我们相隔最少两千年,我们不该救他们早日脱离愚昧,过上更好的日子吗?”君柒越说越觉得自己才是对的,上一世的老祖宗们就是太过于尊重他人命运【也可能是觉得太过麻烦单纯看不上】,这才让全世界的老百姓多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既然她来到了这个相似的世界,自然要早日解放广大穷苦百姓,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了。

    “到时候他们过上好日子,我们也有了稳定的粮食补充,这就是双赢!”君柒伸出双手画了个大大的圈,“而且这个世界那么大,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就藏着天材地宝,等到那里成为繁华的都城和港口,我们大周的水师和商人们就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帮助更多的人,大周的威仪宾服四方,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周谨言:无法反驳。

    “以后还可以分封皇室子弟出去自己打江山,不要搁在这一个锅里挣这点东西,外面有的是地方,有的是江山可以打。”君柒压低声音,“万一以后大周出了不肖子孙,把江山搞得稀巴烂,外头打进来平叛重造山河的大概率还是自家人。”

    周谨言看着君柒一双黑眸紧缩。

    “我说的不对吗?”君柒的手指又画了个圈,“若是这天下只有我们大周人,那么无论怎么打生打死,我们大周就还是最后的赢家,但若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那么变数就多了。”

    “你说得对,我只是没有想到星回你在开疆拓土上这么激进。”周谨言握住君柒的手。

    “在其位谋其政嘛。”君柒笑了笑敷衍过这个问题,谁家被打得差点亡国灭种之后还能没点子心理阴影了?整个种族所有人都应激了好吧!

    再说了他们本来也不是啥善男信女,都说了穿越不造反就等于白穿,她有自知之明没那个本事造反,但力所能及地规避掉一些可能的大坑,推进一下生产力发展进程,还是可以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天真

    周元娘和明季随着服药的时间越来越长,被封闭的记忆也跟着慢慢恢复,期间还伴随着不少奇奇怪怪的症状,过去和现在的记忆起了冲突,性情脾性也有些控制不住,好在张神医全程随诊,在他随身的手札写完两本之后,周元娘和明季终于贯通了全部记忆,不再时不时有错乱之感,身体也不会莫名其妙出现疼痛,呼吸不畅等癔症。

    之后还需要服用一段时间的汤药来巩固静心安神,不过比起之前这都是小事。

    兄妹俩的相认并没有别人以为的抱头痛哭,而是单方面的,季庭芳这个做哥哥的被妹妹季诗韵喷了个狗血淋头。

    主要的原因还是季庭芳对于自己身世的查探显得太过无力。

    虽然正常人失去记忆,也大概率不会因为一块玉牌上刻了个【季】字,就觉得自己是战死的国公世子了。

    但这么多年季庭芳明明有这个能力在京都露面,但是他从不曾想过大胆假设,小心试探。

    觉得不可能,那就根本不往那块想。

    季庭芳被骂的抬不起头,好半晌才幽幽来一句:“妹妹说得好听,你不也是走的干脆利索?”

    “我,我只是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最安全的路走。”季诗韵完全不怂,“再说了,我儿子将来六元及第,我一样会去京都。”

    季庭芳无话可说,确实是他懈怠了,毕竟和军队比起来,江湖更让他自由肆意。

    同胞兄妹,在心性方面还是有很大的相像之处的。

    “那我们现在回京都?”季庭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之前听说宫里的皇贵妃病重他也只当一般消息处理,但恢复了记忆后一看:皇帝这个妹夫居然把他看好的姑娘迎进了宫,现在搞得都要死了?

    “自然是要去的。”躺了二十年,总不能最后还要儿子媳妇捎带他们吧,怎么算也该到了他们兄妹给孩子们铺路的时候了。

    然后原本打算过年前进京的周谨言,被亲娘和舅舅按了下来:“在我和你舅舅忙完前,你们先不用回京都了。”

    周谨言和君柒:啊?

    “母亲养大你不是让他沈寻捡便宜的,这还没相认呢,他就开始可着你嚯嚯,偏偏什么诚意也没拿出来,这世上的好事哪有全让他沈寻占了的道理?”季诗韵对皇帝可以说是非常不满,觉得这人可真是贪婪又刻薄,简直要把他们母子俩身上那点子价值全都榨干为止。

    她养了儿子替他当了刀,沾的满手的血,朝堂上更是得罪了大半,结果他一句过年宴席上认亲就完事了?什么承诺都没有,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手推她儿子出去平那些大臣们的怨恨?

    沈寻儿子一大串,后面还能接着生,损失个把儿子稳住了江山官场,那也不亏,但她季诗韵可就一个儿子,经不起沈寻这么嚯嚯。

    想要他儿子干活,那就拿出诚意来。

    这江山若是以后是她儿子的,那她儿子干什么都行,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理所当然,但若是帮别人做嫁衣那就大可不必。

    周谨言张了张口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虽然他上一世接触过的亲爹应该不至于这么低劣,但人心不可控,这一世和上一世对比已经有了很多的改变,那么他凭什么会觉得他亲爹就一定不会变呢?

    君柒也是后知后觉:是啊,他们做一切的前提是皇帝和他们是一条心,最低最低也要一碗水端平是个公正公平的人,但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万一皇帝私底下有真爱白月光呢?万一皇帝就单纯是个屑呢?

    那他们在这里拼命干,说不定最后还会被当作踏脚石。

    以前生病时刷到的那些神金短剧突然浮现在君柒的脑海中。

    短剧的人物和逻辑确实很多时候都让人难崩,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只有小说故事才讲逻辑,现实是不要逻辑的。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我们走之前,把你们小两口的礼办了吧,趁着在外头把孩子生了养好了,回去的时候也少一点顾虑。”季诗韵拍了拍君柒的肩膀。

    “对对,舅舅可不能错过这顿喜酒。”恢复记忆的当天,他就已经传信鸿远镖局的人去季家军送信了,“你们小两口安心在外头,舅舅护你们娘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些年,他虽然不在西北,但是西北关乎商路通达,所以鸿远镖局在西北也很有一番经营,他对于军中势力也是知晓不少,再结合记忆,现在的季家军里,谁能信谁不能信,谁可以拉拢观察,心里都是门清。

    当然,对方若是演戏演了二十年的话,那季庭芳觉得自己栽的也不冤。

    “……母亲就拜托舅舅了。”周谨言知道这兄妹俩已经打算好了,想了想最后拱手一礼,转头看向自家母亲,“婚礼的事情就劳烦母亲操劳了。”

    “没事,有的是人帮忙。”季诗韵确实不擅长这些,但这后院里不是还有位擅长的黄夫人嘛。

    君柒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周谨言,见他一双眼含笑看过来,顿时脸颊发热:不是,就不能找个私下点的地方单独说嘛?一定要这样讨论她和周谨言该睡了的这个话题吗?

    “好了,之后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去吧去吧。”四人分了三波分头行动。

    周谨言跟着君柒回房,看她从一个樟木箱子的底下翻出包好的婚服,走过去蹲了下来:“星回,对不住,我之前跟你计划的事儿,怕是行不通了。”

    他原本是打算回了京都之后再跟君柒办圆房礼的,结果现在母亲和舅舅这样一说,他才发现他太过于信任上一世的经历了,也因着重生以来一件件事情最后都合了他的心意,以至于现在的他有些过于迷信自己的本事了。

    说到底除了名分大义,他就是一个在京都没有丝毫根基的楞青头,他那亲爹要是真心培养他,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他亲爹没那个意思呢?

    那他回到京都必定举步维艰,什么携整顿海南的大功?是得罪朝堂官员的大功吗?还是让大周上上下下都对他警惕的大功?

    更好笑的是,枉他自诩多活一世,但依旧天真。

    “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世事从来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再说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君柒见周谨言眉宇间有些落寞,一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想不明白,最后伸手把人拉起来,“怎么了这是?哪儿不高兴了?莫非不想跟我圆房?”

    君柒自然知道周谨言不会不愿意跟她好,只是故意逗他说话,最好能把心里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

    有事儿憋心里那可不行。

    “自然不是的。”周谨言立刻否认,黏黏糊糊的抱着君柒,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说起来丢人,就是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也不涨教训。”上一世被追杀的那些年他也吃过不少教训,也学乖了不少,但是重来一世他好像依然有些天真。

    “哦……”这是以为自己黑化堕魔成功,结果转头发现自己还是那个相信光的少年,所以破防了?

    阿这……破防的点很微妙。

    人都说,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而幸福的童年却可以治愈一生。

    周谨言很显然是一个拥有幸福童年的人,不单单是幸福的童年,他还有幸福的青少年,上一世还有脑子进了水的,真直白甜妹的实心自己陪伴,后来自己噶了,还有两个孩子依赖他,还有真心待他的师父。

    细细数来,上一世的周谨言虽然经历各种磨难最后甚至被杀含恨而死,但是纵观他上一世三十多年的人生,他一直有人陪伴,一直有人真心待他,重生后更是如此,而且上一世的遗憾也都在一点点补全。

    这样要是还真的黑化堕魔了,那只能说他根子就是扭曲的。

    “天真有什么不好?真诚才是必杀技。”君柒回抱周谨言,“再说了你这也不叫天真,你这只是更愿意相信人性,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是好事儿,我就觉得你这样让我特别安心。”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嗯……星回在我身边,我也特别安心。”周谨言放下这一茬,抱着君柒缓缓舒出一口气:星回说的没错,真诚才是必杀技。

    安抚好破防的恋爱脑丈夫,君柒装好熨斗包好布小心的将两人的婚服烫好,周谨言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跟在君柒身边打下手,拉一下衣服拨一下配饰,他需要时间做一些思考,重新调整未来的计划。

    圆房礼按照规矩会重置喜堂新房,但是不会再大宴宾客,只邀请最亲近的亲友来参加,可以直接快进到洞房喝交杯酒等一系列的仪式,也可以重新再拜堂。

    君柒觉得在市舶司衙门的后院拜堂有些奇怪,就问了一下周谨言的意见,周谨言作为当事人之一大概能理解君柒的心理感受,动作非常迅捷地在市舶司衙门名下挑了一处临街宅院买下,安排布置。

    巧的是周谨言买房的时候,正看到有人一口气跑来,过十几套房宅店铺的契约,问了一声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海南这边路开通之后,外头有钱的大爷过来豪掷千金买房了。

    这个时代的律法是允许赎罪的,就是出钱减刑,只不过这个减刑的罪必然不是什么重罪,像是嘴贱说错话,小偷小摸,调戏女子后没出什么大事的这种。

    这次海南上头那么多翻车的,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牵连的小鱼小虾也是不计其数,这些人要是全部判刑,大牢里都塞不下,所以只要不涉及到人命,影响也不算恶劣的就都可以用钱赎买,只不过周谨言定的价格翻了几番,打定主意要这些人家伤筋动骨没个十几二十年别想再爬起来。

    这么一来,买卖家产的人就多了。

    一开始赎罪,本地上头被一把撸了,只能把产业抵给衙门减刑,等到道路放开外资进来,一众人终于可以抬高些价格了。

    这不,就有那有钱的土豪来疯狂买买买了。

    这可不行!

    要是别的穷乡僻壤来个土豪花钱,作为当地的衙门官员那肯定是高兴疯了,但海南有港口有船队,根本不缺有钱人进驻,反而最怕资源土地的快速聚拢,所以这种进来就想砸出一片资产,直接起飞的人一定要限制。

    经验已经告诉市舶司里的所有人,如果让管理地域范围内出现实力雄厚的势力,那么衙门就会被裹挟,就可能会被架空。

    于是买好宅子的周谨言开始和冯宣等人商量,这一片资产购置和交易的限制该怎么定。

    至于那一下要过户十几张契约的人直接被退了回去,衙门现在只接待小宗契约,大宗等之后大人们商量好出台了新的地方法规再说。

    眼看着天色将晚,周谨言又要被绊住脚步,冯宣立刻把人拉走,让下头的人自己商量细则:“后日就是过礼的日子,小师哥这几日还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为好。”

    周谨言无语地看了自己的老师弟两眼,最后倒是听话回后院了。

    十月十八,黄道吉日。

    再次拜堂坐婚床,君柒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想当初嫁到周家时她满心忐忑,周谨言和周家无论做什么举动她都要仔细分析一二,反复安慰自己这场婚事还是很不错的,周家人看来也很不错,未来生活会很安定的。

    而现在未来或许并不那么安定,但是她已经不再忐忑了。

    “一仰一合,阴阳相谐,夫妇和睦,万事顺遂。”两只酒杯被掷于床下,黄夫人请来的喜娘吉祥话一刻不停,像是在说贯口一样。

    “新郎新娘今日享合欢之喜,来日得子孙之福,恭喜新郎新娘,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喜娘说完,来做客的亲朋好友都出了新房,季诗韵和季庭芳兄妹俩提着食盒,亲自过来送席面。

    什么也不说,只不过走的时候都拍了拍周谨言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已。

    周谨言:他不需要助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