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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全都给你。庆祝两百营养液加更章……

    等陆洺执从记忆中回过神的时候,茶几上,那根雪茄早烧到了尽头,只剩下一截灰白的烟蒂,孤零零地卧在烟灰缸里。

    陆洺执感觉脸颊有些湿热,伸手一摸,掌心一片湿凉,似乎是泪。

    他僵着脖子抬头,透过客厅的天花板,盯着楼上某个方向。

    二楼,那个房间里,言初正在睡觉。

    他的谢依洺,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睡着。

    老天爷竟然真的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让他可以娶她,让他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完成小时候所有来不及完成的事。让他可以说出,那些当年堵在喉咙里、所以没来得及告诉她的话。

    陆洺执喉咙发紧,胸腔发闷。开心得要命,也痛苦得让他害怕。

    他开心的是,他终于有机会了。痛苦的是——

    如果哪一天,言初恢复了记忆,如果她想起了自己是谢依洺,想起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她会不会恨他?会不会讨厌他?会不会永远抗拒他的靠近?

    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举起一只钢笔,再次把他扎得鲜血淋漓?

    陆洺执闭了闭眼,抽出桌上的纸巾,胡乱擦了一把脸。那张纸湿漉漉的,他分不清上面沾着的究竟是泪,还是因紧张而冒出的汗。

    他只怕,怕言初记起来,怕她一醒来,变回那个永远不愿意原谅他的谢依洺。怕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光,再一次从他指缝里溜出去。

    纸巾攥在手心里,被陆洺执捏得皱成了一团。他死死盯着那团纸巾,喉咙里涌上来一阵苦涩。

    隔着整栋别墅,陆洺执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砰砰狂跳的声音。

    言初这一觉睡得很轻。来到这座岛上后,她几乎没做过梦。可今天,她却破天荒做了个梦。

    梦里,陆洺执死死抱着她,一遍遍哭着喊她不要走,不要离开他。

    言初心里烦闷,眉头拧成一团,从梦里猛地惊醒。

    一股窒息感压着她的胸口,让她呼吸都发紧。她睁开眼,看到一片昏暗的房间,还有,身上压着的热源。

    陆洺执正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他似乎是没睡,眼角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言初挣了挣,推推他,迷迷糊糊地问:“你哭了?”

    陆洺执反而将胳膊收得更紧了。

    言初声音还带着没彻底睡醒的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擦了擦他眼角:“……你哭什么呀。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的你,也在哭呢。”

    窗外的海浪声一阵一阵地拍上来,许久,陆洺执轻声说:“等航线批下来,我们回帝都吧。”

    言初一下子就清醒了:“你说什么?你想通了?!”

    陆洺执抱着她的手没有松:“嗯。”

    “我想通了,我要带你回家。”

    言初笑了,笑得有点无奈:“你在这说什么呢。别忘了,咱俩可是说好了的。回帝都之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她想推开他,陆洺执却不撒手。

    “不行。”陆洺执说,“我不只要带你回家,我还要带你回老宅,我会告诉陆正廷,我要和你,过一辈子。不是为了气他,是真心……要和你过一辈子。”

    言初侧头看着他,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憋出一句:“陆大少爷,我看你连喜欢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敢张口跟我说一辈子?”

    说完,言初转过头,懒得再看他,缩进被子里,打算继续睡。

    陆洺执不舍得松开她,低下头,额头抵在她的发里:“……你会懂的,你迟早都会懂的。”

    言初闭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可别任性了。而且你那个求婚吧,虽然你硬把戒指戴到我手上,但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

    “哦对,还有,等咱俩回了帝都,我会把那两个戒指都还给你。还有车,还有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会还给你。”

    陆洺执怔了一下,眼睛更是一点点红了起来:“我送你的东西,你不能还。”

    “那些东西是你的。是我、是我选择送给你的。你要是不收,我就把这些东西全扔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呼吸紊乱的声音。

    “还有,帐户里那一百多个亿,也都是你的,都归你。”陆洺执说着,喉结滚动了下,伸手用力捞过她,把她揽进怀里,抱得死紧死紧的:

    “全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言初眉头一挑:“你抽什么风啊?”

    陆洺执垂下眼睫,努力藏起眼中的快要溢出来的慌张和愧疚:“从今以后,任何属于我的东西,就算只是一分钱,我也会给你。都是我欠你的,你拿着,是应该的,是我陆洺执求着你拿的。”

    “你不知道,我欠你太多了。我只怕,我给的不够多,不够好,不够让你原谅我。”

    “别把我推开,别总想着把什么都还给我。”

    “让我有点东西能留在你身上,行么?”

    言初听得有些发怔,半晌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借着窗外淡青色的月光,伸手探了探陆洺执的额头,有点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你发烧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陆洺执没答,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那眼神里什么都有,喜欢,委屈,还有藏不住的感情。

    言初忽然意识到,他没生病,没发烧,他很认真,甚至有点认真到过了头。

    “你说……”言初也跟着严肃起来,声音都有些发涩,“你要把那一百多个亿都给我?”

    陆洺执点了点头。他伸手,往地上指了指:“这个岛,房子,我全都能给你。”

    “不只这些,还有陆氏外面那些我管着的子公司,我之后能再分出来的股份,所有能写你名下的,都归你。车,船,画,表,我能想到的,能拿得出来的,全给你。”

    窗户没关,夜里的海风灌进来,带着咸湿的味道,言初被吹得一抖,脑子清醒不少。

    言初愣愣地看着陆洺执,眼睛里全是迷茫:“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你干嘛突然说这些?陆洺执,你到底干了什么?”

    陆洺执选择沉默。

    见他不说话,言初有点急了:“我跟你说啊,你呢,也了解我这个人。我从认识你那天起,到现在,我就从来都没图过你什么东西。哪怕你说给我,我也从没想要过。我当然也知道,虽然咱俩人生的起点不一样,但我也有手有脚有脑子,就算没有你,我言初,也有能力,亲手赚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一分。所以陆洺执,你要是真的对我好,就别老想着拿钱砸我。你长大一点,成熟一点,学着放手,给咱们俩,都留条活路,成不成?”

    陆洺执抱着她的手一顿,过了好久,才挤出一句:“不放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言初实在是慌了神,陆洺执今天这是吃错药了?他突然这样,不会是出大事了吧?

    她拽着陆洺执的衣领,嗓子都抖了:“你你你,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你是不是要被抓了?你要是现在告诉我……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错事,我可以考虑考虑……原谅你。但是,如果让我自己发现了,那这辈子,我,我,我都不会原谅你!”

    陆洺执看着她,又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如果,连爱你这件事儿也算错,那从对你动心的那刻起,我他妈就没对过。”

    “这份错误,我没想改,也改不了,我只想、也只会错到底。”

    言初真觉得自己像被雷劈了。

    陆洺执怎么能说出那种肉麻话呢?他这人一向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这死都不肯认输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赤裸裸地,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剖开丢给她?

    言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从拒绝了他的求婚,他每天都在变得越来越离谱,到今天,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了。

    她抬手就把人推开了:“你干嘛啊,大半夜你发什么神经。”

    陆洺执被推得往后一倒,手却还不甘心地伸出去想拉她,结果什么都没拉到。

    他撑着床沿、抬起头,看着言初努力想找地上的拖鞋,没找到,直接光着脚噔噔噔朝门口走。

    “你去哪儿?”陆洺执连忙问。

    “给你找药!你有病!还不轻!”言初头也没回,像是怕自己一回头就控制不住脾气似的。

    陆洺执眼见拦不住她,只能呆坐在床沿,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还好,过了一会儿,言初真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个定制的LV的医药箱。

    她拿起遥控器,把落地灯打开,坐在陆洺执旁边,打开医药箱,低着头,一瓶瓶药翻过去,认认真真地看每一个说明书。

    言初边看边嘀咕:“这个是止咳的,这个是退烧的,这个是腹泻的,怎么就没有治脑子的药啊?”

    灯光下,她的眼神专注得要命,说得小声又认真,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医生,非要给他治好似的。

    陆洺执忽然就笑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治病的药,那他只想要一种药,能让他,把她本该得到的美好,都还给她。

    一个不差地,还给她。

    言初还在那里翻药,一瓶瓶药瓶挨个翻着看,用指腹压着药名,一行一行认真读。

    读到一瓶镇静剂的时候,言初眉头一动,连忙举起瓶子,对着灯光细细确认。

    然后,言初倒出两粒药,准备喂到陆洺执嘴边,抬起手,转头,看他。

    她一抬眼。

    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陆洺执坐在她身旁,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似乎浑然不知,自己眼里,正挂着点点晶亮的碎光。

    已经有几滴泪顺着眼角滑到下颌,挂在那儿,一滴滴逐渐滑落,打湿了他锁骨边的衬衣领。

    言初的手悬在半空,手里的药瓶“啪嗒”一声滚落到地上。

    屋里只听见药粒滚远的轻响,和夜里隐隐的海潮。

    第72章 “我爱你。”别动。我一寸都不想离开……

    言初吓了一跳,忙凑过去,手忙脚乱地擦他脸:“怎么又哭了?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今天这么多愁善感啊?”

    陆洺执没说话,眼睛更红了。眼角的泪越滚越快,顺着下巴一滴滴掉下来,沾在她手背上,烫得言初心慌。

    看他这样,言初心里也有点难受,也不端着了,把他抱紧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不哭了,不哭了啊。”

    陆洺执难过地贪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拥抱。

    言初无奈

    地叹口气,低头轻轻拍着他:“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没办法。行吧,那我们回帝都之前,我先不跟你生气了,你也正常点,好不好?”

    陆洺执沉默了一会儿,又闷闷地问:“那回去以后呢?你打算怎么离开我?”

    言初哭笑不得:“喂,你可是答应我了啊,这可是咱俩的分手旅行,回去之后各走各路。你自己说的话,可别赖账。”

    陆洺执抬眼盯着她看。

    那眼神里写满了三个字——

    不可能。

    言初也看出来了,这大傻子绝对是打算赖账。

    她开玩笑半认真地敲了敲陆洺执的额头:“陆洺执,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能不能拿出点成年人该有的样子。不能一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耍赖。说过的话,得负责,知道吗?”

    陆洺执隔了好几秒,才闷声说:“知道了。”

    言初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这么懂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想着呢,陆洺执又补了一句:

    “那等回了帝都,我会重新追你,直到你同意和我在一起。”

    言初一口气差点没倒上去。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按回床上:“睡吧你,别发神经了。”

    言初帮他把被子拉好,又顺手轻拍着他的肩膀,侧着身子看着他。

    陆洺执就这么任她折腾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十分安静。

    她看他这样,心里更是一阵发紧。她知道自己得赶紧想办法。不能给陆洺执任何原谅他的机会。

    这人现在看着和个温润的金毛似的,可真要回了帝都,谁知道他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言初一边给他掖着被角,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回帝都之后,得赶紧走。

    隐姓埋名也好,藏起来也罢,总之得躲,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先把英语学起来,想办法申请学校,把出国手续办齐了。

    谁让你伤我心的,陆洺执。

    我这人记仇,这笔账,我可记着呢。

    言初还在发呆,想着回帝都后怎么甩掉陆洺执。正想得出神,突然腰上一紧,陆洺执伸手,将她一把揽进被窝里。

    她被他坚实的薄肌包裹着,陆洺执呼吸压在她耳边,鼻尖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耳骨,他灼热的鼻息重重地蹭着她的脖颈。

    言初的身体一下子就起了反应。

    她抬头,看着这用力抱紧自己的人,眼圈还红着,睫毛湿漉漉的,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模样。

    言初本来确实是想甩开他的,可陆洺执这模样也实在是太新鲜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陆家少爷,现在却抱着她,死死望着她,像是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似的。

    她确实没打算原谅他,但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现在的陆洺执这新鲜模样,确实有些可口……

    也确实让她挺想尝尝鲜的。

    ……反正过两天就回去了,也不差这一回两回的,偶尔享受一下,也不赖。

    言初心念一动,抬手勾住了陆洺执的脖子,凑近他,视线掠过他微红的眼尾,最后落在他眼角的泪痕上。

    然后,言初探出舌尖,轻轻地,舔舐掉了那滴泪。

    陆洺执怔怔看着她,眼底有震惊,有狼狈,更多的是一触即燃的情。

    他喉结滚了滚,却只是伸手,慢慢捧住了她的脸,用食指顺着言初的脸颊,一路摸到她唇角。

    言初没躲,偏过头,张嘴,含住了他一截指尖。

    舌尖打着圈细细缠着,言初一边含着,一边凝望着陆洺执。

    陆洺执呼吸猛地一滞。

    海风涌进来,把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半开的窗户透进一片碎银般的月光,浸在床上,落在他们身上,也照亮了陆洺执的眼睛。

    陆洺执撑着手臂,覆了上去。

    他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与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小心翼翼。

    这一晚,他没像以往那样换着不同姿势,没有迫不及待,也更没有什么花样可言。平时他们总是放肆的,变着法子地亲密,贪婪而野蛮。可这回不一样。

    从头到尾,陆洺执都只是覆在她的身上,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

    言初但凡一动,他立刻将手臂收得更紧。

    他们没有任何间隙地贴着彼此,从头到尾,他没敢放开过她一次,哪怕是换个角度的空隙,他都死死拥着她。全程只有最简单、最纯粹的拥抱和吻。

    陆洺执几乎一刻不停地吻着她,吻得很专注。

    在偶尔在没有亲吻的间隙,陆洺执也会会睁开眼,盯着她的眼睛。

    然后,伴随着每一次触碰,他都会低哑着声音,轻轻喘着,喃喃开口——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一遍一遍,像是早已准备好把灵魂都交到她手里。

    言初没见过这样的他。

    赤裸、脆弱,所有锋利和伪装都被卸了下来,只剩下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和一遍遍重复的,我爱你。

    言初已然分不清,几近让她喘不过气的,是这份亲密,还是这一声声近乎哀求的“爱你”。

    这种全程抱着她,不肯放手的亲密,让言初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发软的酥麻。

    言初本来就很受用这种贴近,更别提是在这种时候。

    陆洺执一边吻她,一边抱着她,他的胸膛紧紧压着她的,每一下起伏都能让她浑身一颤。

    这份带着情感的亲密,确实比单纯的欢愉更要让她沉浸。她被他一寸寸燃着,身体止不住地战栗,脑子里一片空白。

    言初只能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抱住了他,指甲陷进了他后背的皮肤里,留下一道道浅红的痕迹。

    陆洺执吃痛,低低喘了一声,却选择将言初抱得更紧。

    就好像在这个被月光和海浪浸透的夜里,他们交换的不是欲望,而是对彼此的爱意。

    这一晚上,言初被陆洺执折腾得彻底没了力气。

    在她的印象里,这绝对是他们在一起以来最难忘、最舒服的一次之一。

    结束后,那张床根本就没法睡人了。陆洺执干脆抱着几乎半昏迷的言初,往另一间干净的卧室走去。

    言初一被放进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就像瘫了一样,她仰面躺着,睫毛微颤,胸膛还一下一下地起伏着,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就连陆洺执叫她去洗澡,她都装听不见。

    陆洺执也没多说什么,简单去冲了个澡后,拿了条干净毛巾回来,坐在她旁边,俯身,一点一点帮她认真擦拭着身体。

    言初困得要命,还是勉强睁开了一条缝,打量着这破天荒温柔的陆洺执。

    就这样盯了他一会儿,她的眼里,多了一丝触动。

    陆洺执擦完了,把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进了被子里,自己也爬上床,从背后把她圈进怀里。

    他一贴上来,本来已经准备睡觉的言初,突然浑身一紧。

    她清楚地感觉到——

    有什么熟悉的东西,顺着两人贴合的地方,将她填满了。

    言初瞪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骂了句:“陆洺执你怎么还……?”

    陆洺执搂得更紧了,低着嗓子在她耳边开口:“别动,就这样睡。”

    “我一寸都不想离开你。”

    言初心里一阵烦躁又无奈。

    她当然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没打算

    再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想抱着她,想离她越近越好。

    可这样怎么睡得着啊。

    言初心跳得乱七八糟,哪怕累得快虚脱了,也还是没法彻底沉下去。越是想忽略那处存在,注意力就越是无可避免地集中在那一处。

    那份感觉太烫,甚至还在越来越烫,就算只是不动,也让她难以自己。

    甚至,她十分希望,他能动起来。

    一点点也行。

    言初甚至遵循着本能,用最小的幅度轻轻动了一下,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样不行,于是想翻身,推开他。

    陆洺执顺势翻过来,一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后脑,眼睛里漾着不加掩饰的渴望。

    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言初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揽着他脖颈往下一拽。

    两个人又折腾了一场。

    这一次,比之前更疯狂。直到最后,言初是真的撑不住了,彻底舒服地昏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他们一边等航线的消息,一边过起了他们曾经那种不害臊的生活。

    陆洺执也看出来言初没打算跑了,就把堵在别墅外的保镖全撤了。

    他们早上在床上缠着,下午在沙发上腻着,晚上又滚回床上继续,循环反复,没羞没臊,像是要把前两天错过的所有亲密都补回来一样。

    直到第三天上午,陆洺执一边替她揉着酸软的腿,一边跟言初说:“下午就能走了,航线批下来了。一会儿,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言初闭着眼懒得动,嘴里“啊”了一声,半天才慢慢消化这句话。

    能走了啊。

    她松了一口气。

    真松了一口气。

    不过心头也有些舍不得,毕竟回了帝都,她就要遵循她发自内心想要做出的选择,离开他。

    其实,从陆洺执求婚起,言初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她没办法彻底相信,这个人对她的感情,真就那么死心塌地。

    她也不是没有感受到过他的喜欢。但那种喜欢太浮了,像薄冰下的水,明明有声音,却不敢踏上去。

    可这两天的陆洺执,几乎是赤裸裸地,把自己的喜欢,把自己的渴望,把自己的脆弱,把自己的心甘情愿,全都摊开在她面前,就差把她淹死了。

    这让言初真正意识到,或许,那层薄冰早就已经裂开了。

    薄冰底下是滚烫的湖水。

    更是陆洺执早就藏不住的心意。

    言初闭上眼,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啊,他们两个。

    如果不是因为陆洺执一脚踩在了她的底线上,那嫁给陆洺执,也真不算是一件坏事。

    第73章 回帝都,新生活“你答应过我,那是分……

    一回到帝都,言初就钻进屋里,连时差都顾不上倒,赶紧开始收拾东西。

    陆洺执跟在后面,脸色难看到不行。他自然不同意言初从家里搬出来,言初也更不可能顺着他。

    这一来二去,言初差点没和他吵起来。

    陆洺执又想老一套,伸手揽住她的后颈,低头就要用吻堵上她喋喋不休的嘴。

    可言初直接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了陆洺执。

    陆洺执一愣。

    言初倒是冷静又坚定:“在岛上是岛上,现在回来,那就得按我们说好的走。陆洺执,你答应过我,那是分手旅行,不是别的。”

    “所以,既然咱俩回来了,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陆洺执僵在原地,彻底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言初继续收拾她自己的东西。

    言初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

    她简单叠了几件陆洺执给她买的、价格还不算太夸张的衣服,够她这几天穿的。其余的,一件不拿。

    陆洺执靠在门边,双手插兜,脸上看不出表情,一言不发,默默把一个LV行李箱放到她脚边。

    言初疑惑:“干嘛?”

    陆洺执淡淡道:“你不是没行李箱吗?拿这个装。”

    言初盯着他,总觉得这人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但她懒得理,没多想,没多问。只是弯腰,顺手把衣服丢进去。

    那两枚大钻戒,她没拿,和那辆布加迪车钥匙一起,被她放在了门口。

    门口堆着的,是陆洺执的心意,也是她不肯收的东西。她几乎什么都没带走,好像从头到尾,她只是借宿了这一场感情而已。

    而陆洺执全程没闹,没作,反而很平静,她拎着行李箱出门,他还笑着在门口和言初告别呢。

    看陆洺执这顺从模样,言初心里倒是越来越不踏实。

    不过她也不想管这么多,走出小区,站在马路边,掏出手机就开始打车。

    只可惜现在是周一,还是早高峰,她确实叫不到车。

    言初在风里站了好一会儿,只感觉手里的大箱子越来越沉,人也开始烦躁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4×4的磨砂黑大G从路边特别吵闹地驶了过来,稳稳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陆洺执靠着椅背,侧着头看她。

    他抓了头发,穿了件黑色的LV卫衣,耳骨上带着耳钉,巴掌大的脸上还带了副很大的墨镜。

    陆洺执用带着男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轻飘飘地说:“不是说了么,我是你的司机。你去哪里,我都送你。”

    言初转身,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用不着,陆大公子。”

    陆洺执手搭在方向盘上,没说话。

    言初走得飞快,她想,真有意思,让陆洺执送?开什么玩笑。

    她还打算重新租个房子呢,要是让这家伙知道了地址,她这趟离家出走不白忙活了?

    可她走得快,那辆大G也跟得快。

    她一停,后头那辆车也跟着停。

    她走,那大G又不紧不慢地滑着轮胎继续跟上。

    言初停了几次,被烦得头顶冒烟,猛地转身冲着车喊:“陆洺执你干嘛啊!你别跟着我!”

    陆洺执带着墨镜面无表情:“送你啊。”

    言初无奈:“不需要。”

    陆洺执似乎也看穿了言初在想些什么,也一点都不生气:“我看你都在这站这么久了也没打到车。我是想就送你到地方。”

    “我答应你,你去哪,我不进去。”

    “行了,别站着了。来,上车。”

    言初想了想,确实,她打车软件上写着,要想打到车,还要等至少二十分钟。而陆洺执住的这地方太安静,附近连个车站都没有。

    算了,懒得跟他再纠缠。

    言初别别扭扭地走过去,研究了一下怎么开车门,然后才拽开后座的门。

    这辆4x4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高,言初上车着实有些费劲。陆洺执看不下去,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拿进后备箱。

    这会儿言初已经一屁股坐了进去,明显一副“我就是不想跟你坐一排”的架势。

    车门关上,引擎声轰隆响起。

    陆洺执回到驾驶位,单手扶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老婆,这车和咱那辆劳不一样,不是按个钮就能关门。你关门的时候得用点力,不然车门关不上,这车就这臭毛病。”

    言初烦得要命,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狠狠摔上了车门。

    确认这回车门终于关牢了之后,陆洺执声音带着点揶揄:“你想去哪儿?”

    言初心烦,报了个地名,赶紧就不耐烦地催他走。

    一脚油门,车子轰地一声地飞了出去。

    让言初没想到的是,陆洺执竟然真就信守承诺,把她放到了房屋中介门口。

    她本来还提心吊胆呢,直到听见那轰隆隆的引擎声彻底消失,这才踏下心。

    房子也没什么好挑的,她也没想挑。本来就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住,能落脚就行。

    还是和以前一样,租了个带床的老破小单间,言初想着反正也不是住一辈子,简单看了下房子,咬咬牙,直接签了。

    签合同的时候,她有些好奇地问中介:“这栋楼,跟陆氏集团没关系吧?”

    中介笑了:“姑娘,你太抬举这破地儿了,人陆氏那种大集团,看都不会看一眼。”

    言初点点头,心想也是。拿了钥匙,拎着行李箱,就进了出租屋。

    门一推开,一股熟悉的、贫穷的、潮湿的味道扑了上来。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勉强能洗澡的卫生间,空调都发黄。

    言初吸了吸鼻子,心安了。这才是她熟悉的味道嘛。

    这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不是那些镀金的岛屿,不是拿油画

    一样的奢石铺地的卧室,不是动辄上亿的别墅。

    是只有一张床的破旧小屋,是这点闷热的空气,是她自己,一贫如洗、轻飘飘的自己。

    没事的,言初想。

    她还有两只手,两条腿,一颗脑袋。只要这些还在,她就能再重新来过。

    虽然现在破是破了点,穷是穷了点,但她不用再怕哪天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

    把行李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安顿好,言初换了身衣服,下楼转了转。

    小区下面还有个小菜市场,人挤人,烟火气浓得很。

    言初心里一下子亮堂了点。

    虽然手头存着陆洺执的一百多个亿,但她还是不舍得花钱,只觉得每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什么都挑最便宜的买。

    青菜一把一把地拎,肉也只要最便宜的部位。

    菜市场出口有一排小摊子,言初蹲下来,跟卖厨具的阿姨讲价,砍了半天,买了把小锅、一把小铲子,还有两双最便宜的筷子。

    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走在回租屋的小路上,言初心里暖洋洋的。

    今天,是她新人生的第一天。她想,得给自己做顿像样的饭,给这倒霉又崭新的生活开个好头。

    小厨房破得不像话,连油烟机都是坏的,言初费劲地清理了一遍,才开始动手做饭。

    炉火轰隆一响,小锅呛出一股怪味儿,她也没嫌弃,拿破铲子开始鼓捣。

    可乐鸡翅,西红柿炒鸡蛋,再加一盘炒青菜,最后煮了一碗挂面,拌着点葱花和酱油。

    忙了大半个小时,桌上终于摆满了三菜一面。

    灯光昏黄,屋里到处都是油烟味。

    但言初站在桌前,看着这一桌子饭菜,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真棒啊,言初。

    言初拉开椅子,刚把筷子拿起来,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言初警觉地走到门口。

    她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一看,差点没被门外那张帅脸吓得心脏骤停——

    陆洺执带着墨镜站在门口,闲闲地靠着门框,单手插兜,表情自在得很。

    言初压着火,隔着门喊:“你干嘛?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陆洺执隔着门心想,你化成灰我都得找到你。

    他一点都没心虚,嗓音从门外慢悠悠地传进来:“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邻居了。”

    言初脑袋“嗡”了一下:“啊?”

    陆洺执像是怕她听不懂:“我把你左右两边的房间都买下来了,用的你名字,我先借住一下。嗯,所以,房东啊,以后咱们左邻右舍的,能不能和你未来租客见面打个招呼啊。”

    ……买、买了?

    言初心里暗骂了一声。果然。就知道这孙子不可能那么老实!

    陆洺执又敲了敲门:“你是不是正做饭呢?我都闻见香味了。不想请你新邻居吃顿饭嘛。”

    言初简直被这无赖模样气笑了:“做梦吧你。”

    门外的人声音混着点笑意和理所当然:“我饿了,我要吃你做的饭。”

    言初没搭理陆洺执,直接转身回了屋,拉开椅子坐下,继续吃她那顿晚饭。

    她一口接一口地扒拉着,倒也吃得下,但心里总归是不太安生。真就说买就买了?那可是房子啊,再怎么老破小也是房子啊,怎么在陆洺执这儿,买房子和买糖豆似的,都不眨个眼呢?

    吃到一半,言初又忍不住起身,悄悄贴着门上的猫眼往外瞄了一眼。

    陆洺执还在,楼道里暗暗的,墙面剥落,地上是灰。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好像完全不嫌弃这里脏似的,就这么靠在墙上,像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耗下去。

    言初冷哼一声,心想让他闹,就他那大少爷派头,能熬得过一晚上才怪。

    她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把盘子洗了,戴上耳机,开始学英语。心里装着事,学得磕磕绊绊,时间一晃就到了夜里。但一想到自己可能真就凭空多了两个房子,言初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前些天她和陆洺执没轻打炮,身体被透支得厉害。没过多久,言初也确实困了,干脆铺好床单被罩,钻进床里睡了。

    但是真正躺下后,她又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半梦半醒间,总忍不住去想门外的人。

    到最后,言初是彻底睡不着了,想了又想,实在好奇他到底走了没,打开手机一看,这都凌晨五点了。

    她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穿好拖鞋,将手搁在门把手上,迟疑了下,还是低头,从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很暗,只有昏黄的灯泡闪着断续的光。

    言初惊讶地瞪大眼睛。

    就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陆洺执靠着墙坐着,睡着了。

    陆洺执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头垂了下来,两条长腿懒散地伸着,就连身上那件黑色卫衣都沾满了墙上的灰。

    一堵破旧的门,就这样隔着两个人。

    言初心脏猛地一缩。

    她不想再看,可确实却又挪不开目光。

    第74章 改变我这床可躺不下你这尊大佛

    言初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咬了咬牙,选择遵从了心里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言初看着陆洺执,眼神复杂。

    陆洺执睡得很浅,这破地方他能睡得熟才怪呢,他听到声音,立马醒了,睁开眼,眨了眨,一抬头就看到言初站在门口。

    他嘴角一勾,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老婆,你可算开门了。”

    言初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骂:“谁是你老婆?”

    她也懒得跟他废话,伸手就揪住了他卫衣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推着往屋里走。

    陆洺执睡得头昏脑胀,踉跄了两步,被她带进门里。

    他一边走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屋子。屋子很小,光线暗黄,他扫了一圈,目光停在剥落的墙皮和歪歪扭扭的桌椅上。

    陆洺执一想到曾经家底比他还殷实的她,现在已经习惯住在这样的地方,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样难受,连着胸口都开始发堵,指尖动了又动,最终还是攥成拳头藏在兜里。

    言初看他卫衣上全是灰,抬手就在陆洺执身上拍了拍:“你干嘛非要蹲外面?不会走啊?”

    陆洺执抬眼看她:“我想你。我想离你近一点。”

    言初瞥了一眼窗外,天色都已经泛白了。

    她又看了看陆洺执这狼狈样,心里一软,她别开视线,闷闷道:“这么久没吃饭,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陆洺执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更想要的,还是能待在她身边多待会儿。

    所以他揪住言初衣角,低声说:“不用你

    做饭,你睡觉吧。你陪着我,就够了。”

    言初没理他,甩开他揪着自己衣角的手,往做饭的区域走去。

    她拿起锅,咣当咣当地开始烧水,准备给陆洺执下袋方便面。

    不多时,方便面煮好了。言初把方便面端到破旧的小桌子上。上面还撒了一撮切碎的香肠丁,最后还特地给他淋了点香油。

    陆洺执低头看着那碗面,确实,很香,真的很香。

    言初把筷子往他面前一推,淡淡道:“吃吧。吃完就回家吧,我知道你住不了这种地方,别再耍孩子脾气了。”

    屋里很安静,陆洺执盯着那碗面,好像那里面盛着的,不只是简单的热气,而是他想了太久、求了太久的温暖。

    陆洺执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还好这份面热气腾腾,刚好能遮住他发红的眼睛。

    吃完最后一口,言初起身,想去把陆洺执吃完的碗洗了,他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我来吧。”

    说完,陆洺执竟然真拎着碗去了水池。

    言初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陆洺执低着头,没用洗碗布,而是用手很认真地在洗,将碗和筷子,还有那口煮面的小锅,一起洗得很干净。

    洗完了,他回头,隔着哗啦啦的水声,和一直打量他的言初,目光撞了个正着。

    言初坐在床上,偏过脸,淡淡道:“你该走了。”

    陆洺执把碗扣在水池边:“我想抱着你睡。”

    言初嗤了一声:“睡?你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啦?我还记得呢,你说你从不睡低于二十万一张的床。我这破床,撑死也就几百块钱,可躺不下你这尊大佛。”

    陆洺执轻轻摇了摇头。

    他说:“那是以前。”

    言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强撑着问:“以前和现在,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啊?”

    陆洺执平静道:“以前我的生活里没有你。”

    “现在不一样,我找到你了。”

    言初觉得这人真是疯了,懒得跟他扯,直接翻了个身,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

    “你走吧,你不是在隔壁买了房子吗?去隔壁睡,别跟我挤一块。咱俩都分手了,还在一起睡觉,这又算什么啊。”

    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想听见他回应,心里又烦又慌。

    陆洺执望着她,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真想要我走?”

    言初没出声,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屋里静得很,只有墙壁里管道时不时流水的声音。

    陆洺执点了点头,走到刚才吃方便面的那张折叠桌旁,从兜里摸出两把钥匙,一把,两把,放在桌上,还有一沓纸。

    “这是隔壁两间房子的钥匙,还有房屋合同,你记得在上面签个字。你要是想找我,我就在隔壁,随时等着你。”

    陆洺执说完,转身,关门,离开了。

    言初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半天,她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朝门口瞥了一眼。

    ……竟然真的走了。

    言初懵了半天,他怎么回事啊?被鬼上身了?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

    她揉了揉眼,坐在床上,盯着那两把钥匙,半天没回过神。

    不过言初懵归懵,但她也不想在猜测上耗费太多时间,闷头就准备睡觉。但可能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她辗转反侧,彻底睡不着了,干脆起床给自己做了个早饭。

    一做完饭,言初连忙打开手机。

    陆洺执竟然没找她,也没给她发消息。

    言初抱着手机,心里嘀咕,她才不信陆洺执能真住在这种地方。那可是陆洺执啊,连床单沾了点灰都能嫌弃的人。

    要真能睡在这种地方,那可真太不陆洺执了。

    言初收了手机,走到桌旁,一边吃着煎好的鸡蛋,一边翻出雅思题。

    耳机里传来单词和听力片段,笔记本上划拉着涂满了字的作文草稿。

    言初做了一整套模拟题,停笔时,算了算自己大致的分数。

    阅读和写作,她估着,能稳定在6.5左右了。

    差一点点,就能摸到7。

    言初把笔一扔,仰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外一陆洺执真就在旁边住下了呢?

    他这阵子状态那么奇怪,多少……有点不放心啊。

    言初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还是把陆洺执留在桌上的两把钥匙抓了起来。

    她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去了走廊里左右两扇门前转了一圈。一边瞄一边想,这人该不会真傻到住下来吧?

    左边那间屋子,从猫眼往里看,有点光。

    言初摸出钥匙,试着插进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潮气扑面而来,里面空得厉害,只有一张旧床,只有个脏兮兮的床垫,连床单都没铺,甚至连枕头都没有。

    陆洺执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侧着身躺在床上,把头埋在胳膊里安静睡着。

    言初怔了一下。

    陆洺执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一看到她,整个人像突然被充满电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来了。”

    言初心里一酸,烦躁感也跟着翻了上来:“陆洺执,你又在这卖什么惨?你放着几个亿的大别墅不住,跑来这破地方睡觉干嘛啊。”

    陆洺执撑着身体,慢吞吞地坐起来:“因为你在这呗。”

    “和我回家吧。”

    言初气得胸口一闷,真想拎起他就给他扔出去。她又无奈又没辙,只能冷着脸转身:“少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陆洺执,我们已经分手了。”

    说完,她关上门,转身就走。

    言初本做好了陆洺执追出来、拉着她不撒手的心理准备,但身后,只传来那破旧房门缓慢合上的声音。

    那一刻,言初心里头,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又空了一块。

    她回了自己那一间小破屋,准备让学习填满自己逐渐摇曳的心。

    到了下午,外头突然传来动静。

    她从猫眼往外瞥了一眼,只见几个她眼熟的佣人,提着工具箱,敲开了陆洺执的门。

    言初心里暗骂,这家伙,怕是要给那小房子来个大装修,铺地毯换地板换家具了。估计很快就能看到,这老破小里堆满各种天价家具的模样。

    过了一个小时,言初实在是越来越好奇,假借倒垃圾的功夫,出了门,特地路过了陆洺执那间房门。

    这一看倒好,言初实在是惊讶不已。

    陆洺执那屋里竟然没换任何花哨家具,佣人们只是仔仔细细地擦了地,给那张破床铺上了干净的床单,枕头,又换了个新的薄被子而已。

    别的,什么都没动。

    旧的破桌子还在,生锈的铁窗还在,连那盏摇摇欲坠的吊灯也没换。

    像是……陆洺执真打算在这儿住下。

    言初捏着垃圾袋的手越来越紧。

    像是怕自己心软似的,她没回头,转身就走。

    刚从楼道口倒完垃圾回来,言初正准备开门呢,就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陆洺执就站在那,双手插兜,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你又想干嘛?”言初皱眉。

    “现在这左右两套房子都写你名下,”陆洺执说得轻描淡写,“我住在你的房子里,你算是我房东,我来给你交房租。”

    言初无奈地笑了笑,“用不着。”

    她掏钥匙准备开门,陆洺执却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大概一万,直接塞她手里。

    “拿着,房租。”

    言初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陆洺执人已经转身走了,回了隔壁那间什么都没有、连张正经床都没有的房子。

    她站在门口,手里那一沓钞票热得发烫。

    言初想喊陆洺执回来,又觉得没必要。

    言初站了好一会儿才开了门,弯腰把鞋脱了,把那一沓钞票放在桌上,盯着它出神。

    那粉色的钞票格外刺眼,她只觉得心里堵着什么,不知是烦还是别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不想动弹。

    这时,手机响了。

    言初都没抬眼,心想八成是陆洺执。也不知道他又想作什么妖。

    可等她摸起手机一看,不是。竟然是钟浔。

    【浔:小言初,最近怎么给你发消息都不回,你还好么?】

    言初皱起眉,手指悬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后只发了几个字:

    【言初初:放心吧,钟浔哥,我一切都好。】

    她都能想象到钟浔那边皱起眉头的样子。没几秒,消息跳出来。

    【浔:你这人,越说没事,越是有事。说吧,出什么事了?】

    言初苦笑了一下,果然是钟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背靠椅子坐下去,回了条消息:

    【言初

    初: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言初初:对了,你之前不是在国外吗?我现在这种情况,要准备出国读大学的话,是不是得趁早报学校了?你以前申请大学的时候,是几月份啊?】

    这次,钟浔几乎是秒回。

    【浔:你和陆洺执彻底分手了?】

    第75章 钟浔“她在哪,我就在哪。”

    钟浔这问题就像根鱼刺,卡在喉咙,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言初不知道该回什么,手指悬了很久,最后干脆只能盯着桌上那沓钱出神。

    她看着它,连呼吸都变得有点慢了。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浔:你在哪,我来找你。】

    言初心想可千万别。陆洺执这醋坛子就在隔壁呢,他俩要是见了面,她真怕陆洺执把钟浔给揍了。

    她赶紧回了一句:

    【言初初:不用了钟浔哥,真没事,我挺好的。】

    看到这行字,钟浔那边也不再问了,开始和言初交代报大学的事。他说,如果是明年秋季入学,四月前要提交初轮材料了,这还有小一年时间,她时间够用得很。

    言初刚截了个图,准备敲字回复,密集的,大量的消息又一股脑儿弹了进来。

    【浔:你住哪儿?安全不?我让人给你把锁换了吧。】

    【浔:要不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吸尘器、空气净化器、电饭煲、除湿机,我这边都有新的。】

    【浔:别吃泡面,真的。你搬家没告诉我。得补顿接风饭,想吃什么,我买点来看你吧。】

    言初看着那一串消息,眼睛都有些花了。她知道钟浔是为她好,他没有错,甚至是她为数不多真心能靠得住的人之一,而钟浔这么有诚意,她也实在不大好再连着拒绝。

    她想答应的。可她脑子里浮出来的,是隔壁那颗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

    姓陆的定时炸弹。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下一秒屋顶能被砰一声炸飞。

    言初叹了口气,飞快打字:

    【言初初:我这边太乱了,屋里也小,两个人挤不下的。】

    【言初初:要不……咱们出去吃饭吧?吃馄饨?】

    她按下发送键前还是犹豫了一下,在觉得这样说不算太冷淡,也给了台阶下后,才敢发出去。

    不多会,钟浔那边回复过来,干脆利落:

    【浔:好,我来接你。】

    言初赶紧回:

    【言初初:没事,钟浔哥,咱们定好地方,我自己过去就行。】

    两个人定好地方后,言初站起身去拿外套,又梳了梳头。

    打开家门前,她在门口停了两秒,探头看了眼陆洺执那扇门。

    屋里静得出奇,也不知道陆洺执在里面干什么呢。

    言初松了一口气,又莫名觉得有点堵得慌。

    临出小区的时候,言初没有走正门。她特地绕到了后门那条小巷,那里刚好背着陆洺执那间房的窗户,角度死角,不会被看到。

    一顿馄饨而已,她怎么感觉自己像做贼似的。真不舒服。

    言初顺着巷子一路往外走,上了公交车,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一点夏末暖风的温度。

    一下公交车,言初就看见了钟浔选好的馄饨摊。就在公交车站对面,就好像是钟浔为了言初少走两步,特意选的地方似的。

    摊子不大,钟浔已经坐在角落那张最不显眼的小桌前。

    钟浔穿得还是一如既往讲究,白衬衫、浅灰西裤,袖子挽到小臂,坐姿松弛,眼神却一直流连在言初身上。

    老板刚把两碗馄饨端上桌。

    薄皮的,撒了虾皮紫菜,还有点青葱末,汤面冒着热气。

    钟浔抬眼看她,笑了笑:“好久不见了,小言初。我想着你坐两站公交下来差不多得二十分钟,刚才掐着时间算了一下,提前让老板开始煮的。”

    “这碗刚出锅,正好入口,快吃吧。”

    言初看着这一如既往从容体贴的人,心里被这番话轻轻撞了一下。她拉开凳子坐下,抬头冲钟浔笑了笑:“钟浔哥,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钟浔轻轻勾了下嘴角:“你搬家我又没帮上忙,接风这事总得做得周全点。”

    “我本来是想带你去吃顿正经的,但既然你想吃馄饨,也行。你说什么都行,既然是给你接风,那就都听你的。”

    言初被钟浔说得一乐,捧着那碗汤喝了一口,咂咂嘴,咽下去后小声感叹:“嗯……真香啊。”

    “那当然,”钟浔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嗓音还是温温的,“这家可是我特地挑过的。”

    他没动筷,只是拿纸巾轻轻擦了擦手指,看似随意地看着言初吃馄饨。

    言初低着头吃东西的样子很安静,就像从前似的,从未变过。

    可是……

    钟浔总觉得,言初和陆洺执,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了。

    不只是穿衣风格,还有长相,虽然钟浔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像,总之,就是哪里都不大像以前了。

    钟浔心里那点淡淡的不悦浮了上来,一点点往外渗。

    他的眼底,闪过一瞬阴鸷。

    但也只是一瞬。

    钟浔很快把视线收回来,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桌边抽了张纸巾,推到言初面前:“你嘴角沾汤了。”

    “擦擦。”

    言初接过纸巾,低头擦了擦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两句。

    桌上那碗馄饨已经见了底,汤还有些烫,她用勺子轻轻搅了两下,舀着汤喝了一口。

    坐在外面本来就不自在,更何况这地方人来人往,她又没戴口罩,脸完全亮在街边摊的阳光底下,等于把自己拎出来摆着。

    言初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甚至开始偷拍。几个学生捂着嘴,悄悄拿着手机往这边举。她想装作没看见,可心里那股烦意怎么都压不住。

    言初拿起筷子的手也跟着顿了一下,心里开始盘算是不是该提前走了。

    刚张嘴:“钟浔哥,咱们待会儿走——”

    话没说完,一道引擎声突然传入耳畔。

    轰的一声,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往街口看过去。

    “哇靠,好帅的车!”

    “那不是普通的大G吧,好大啊。”

    “这谁啊,明星吧?”

    言初顺着声音抬头,就看见那辆熟得不能再熟的4x4大G,稳稳地停在了馄饨摊边。

    磨砂黑的车身厚重,像坦克,横着一停,一瞬间把所有的喧嚣都压了下去。

    车窗缓缓降下,陆洺执一只手搭着窗边,侧头,望过去。

    那双睫毛浓密的眼睛,直直地,穿过人群,穿过热汤的蒸汽,穿过言初,钉在了钟浔脸上。

    言初手心一紧。

    钟浔那笑容还挂着,但笑意已经变味儿了。温和是有的,可冷劲儿更明显了。他没动,只是抬眼,慢悠悠地看了陆洺执一眼。

    两个人尽管一句话没说,言初却不大敢动,也不敢看任何一边。

    刚才偷拍言初的几个学生突然就兴奋了。

    “卧槽,是陆洺执啊!”

    “我靠我就说这车怎么那么帅!这不是帝都男德王吗!”

    “靠靠靠,那女的是不是3301?!对啊,她是初姐!她果然就是初姐!!!!”

    陆洺执坐在车里,听到这些话,很大方地偏过头,朝那几个人笑了一下。

    他说:“嗯,对。我来找我老婆吃饭。”

    陆洺执说得太自然,太不带停顿,像是这场景他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十遍,压根不需要她点头就能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朝那几个学生点了点头:

    “偶尔换个口味,陪老婆吃点不一样的。”

    “毕竟她在哪,我就在哪。”

    话音落地,全场安静一秒,学生嗷一声全炸了锅。

    而陆洺执已经关了车门,啪一下锁了车,转头看都不看钟浔一眼,直接走过来,大大方方地拉过言初身边那张空椅子,坐下了。

    他根本没问一句,也没等言初开口说话,就这么一屁股坐下来,胳膊搭在她肩上,动作熟稔得像是坐在自己家沙发上。

    言初面无表情盯着那碗汤,心砰砰跳。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也没做亏心事,可怎么就突然有种出轨被抓包的感觉呢!

    钟浔沉着脸,一句话没说,可笑容已经一寸一寸收紧。

    陆洺执四处望了一圈,又认真打量了言初一会儿,头也不抬地朝钟浔开口:“言初哥哥,既然我都来了,你不应该也请我吃碗馄饨么?”

    “上次我请你那顿饭,六百多万呢,你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请我吃碗馄饨,不算过分吧?”

    言初勉强扯出一抹笑:“这里是地摊,你能吃得惯吗。”

    陆洺执也笑,眼睛却盯着她不放:“既然你吃得惯,我当然也能吃得惯。”

    “行。”钟浔那眼神顿了一下,还是抬手招了老板:“来一碗,大碗。”

    说着,钟浔轻微歪头,语气还挺温柔的,甚至带点笑:“我听我妹妹说,你和她,分手了。既然都分手了,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陆洺执朝钟浔凑近了些,语气意外平静,还带着认真:“分手归分手,她走是她的事,把她追回来,是我的事儿。”

    “我认定她了。只要我不死,言初这人,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所以啊,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可能把她让出去。”

    陆洺执明明在笑,手却已在桌下攥成了拳。

    钟浔看着倒是平静,可他的话却很有锋芒:“在我的了解里,你已经让我的妹妹伤了好几次心了。”

    “她这人我了解,如果不是在你这受了气,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从你家里搬出去?”

    “陆公子,你口口声声说你认定她一辈子,你认她。”钟浔笑了笑,像是真觉得这话好笑,“认她的人多了去了,能不能别总把这词挂嘴上,显得你多深情似的。”

    “你要是真那么认她,又怎么能做到总是放任她难过?你不觉得你的这份喜欢,很廉价,也很可笑么。”

    第76章 名为陆洺执的邻居他怎么能住得下去?……

    那一刻陆洺执是真心想揍钟浔。

    但他见言初在旁边,还是忍了下来。陆洺执深吸一口气,咬牙挤出一句:“你说的对,是我不好,是我混蛋。”

    钟浔仍然在笑着看他:“陆公子,你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的那句话么。”

    “那句话,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陆洺执猛地抬头,眉心紧皱。

    钟浔幽幽道:“我说过,如果有一天,言初要是忽然想不通了,忽然不确定你了,哪怕只是一瞬间,你一定会后悔的。”

    一瞬死寂。

    言初震惊得不行,下意识看向钟浔。

    他什么时候和陆洺执说过这话?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陆洺执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死死盯着钟浔,眼里一片冷光。

    这人从刚才开始,一路挑衅他,威胁他,这要换在以前,他早就掀桌子了,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但他又觉得要是再不反击点什么,那也太不像个爷们了。陆洺执压着火,笑了一下:

    “哦?言初哥哥,你说我会后悔。那你告诉我,凭你,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话意思太明白了。我是陆洺执,而你钟浔是谁?

    你区区一个钟浔,又能让我后悔到哪儿去?

    钟浔却一点都不慌。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陆洺执。

    “你会知道的,陆公子。”钟浔说,“很快。”

    言初心口一紧,感觉到不对劲。她刚想说点什么打断这场对峙。

    下一秒。

    “啪。”

    陆洺执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整个桌上的筷子和碗都跟着震了一下。他盯着钟浔,低声道:“我还轮不到你来威胁我。”

    钟浔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似的,声音依旧温和:“我之前看你在网上,又秀恩爱又闹,我还真以为,你对她够好,也确实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我也真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和我妹妹‘过日子’的。一次次把她从你家气出去,让她连夜搬行李,住那些不安全的小公寓。现在还反过来,在这里和我谈你认定她、你一辈子不放手?”

    钟浔捻了捻手边的塑料杯:“你身家过百亿的陆公子,就让言初住那种地方?脸皮够厚、也够可笑。”

    陆洺执心里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了。

    这都是他和言初之间的事,轮得着钟浔一个外人在这儿句句点评?

    这说到底,全都是他跟言初之间的事,关你钟浔什么事儿啊?

    再一想到这钟浔,竟敢三番五次、把他最重要的人、私下约出来,陆洺执是真的忍不了了。

    陆洺执猛地站起来,一把扯向钟浔脖颈。

    旁边那一群原本偷偷吃瓜的学生全兴奋了,手机镜头一排举起。

    “卧槽要打架了!”

    “啊啊啊录到了录到了——”

    “快快快直播!!现在!!”

    言初被这些惊呼声和举起来的手机镜头,一下子拉回了神。

    她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扯住了陆洺执的手腕,强行把他往后拉了一把,压着声音低声喝他:“你干什么呢?你在这儿犯什么混呢!”

    陆洺执猛地回头,眼神灼灼地盯住她。

    那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你竟然在这个时候,护他?

    你护他?

    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就这么当着一堆人的面,选了他?

    言初也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不躲,也不让。

    言初的坚定,让陆洺执眼里瞬间多了层情绪。愤怒,委屈,崩溃,不可置信,什么都有。

    这份眼神,更是激怒了言初,让她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全部都翻涌了出来:

    “陆洺执,我们已经分手了。分了手,你就应该离我生活远一点。”

    “这是你早就答应过我的。”

    “但你现在又是在这儿干嘛?宣誓主权?刷存在感?你觉得你是谁?”

    “我们已经结束了,拜您所赐。”

    “既然都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今天跟谁吃饭,去哪儿,跟我哥也好,跟谁都好——”

    “就算现在坐我对面的不是我哥,是个你不认识的男人,我要跟他约会、聊天、喝酒,跟你陆洺执有一毛钱关系么?”

    言初这一通噼里啪啦数落完,其实也在心里做足了准备。

    她太了解陆洺执了。

    这种话,要是搁以前,他早就掀桌子了,不然就直接甩脸走人,把车门甩得一整条街都能听见。

    可言初没想到,陆洺执只是站在那儿,愣了两秒,然后一点点低下头,睫毛也垂下来一点,眼神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没看钟浔,甚至也没看言初,就那样垂着头,半晌,问她:“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言初被他这过分顺从的模样惊得一怔,但很快,她就说出那些她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的话。

    她说:“首先,你要给钟浔道歉。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他没还手,是他涵养够,但你这事确实不对。”

    陆洺执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很明显的、不甘的味道。

    言初没被他这表情打动,只是继续说:“其次。你应该离我的生活远一点,这是你答应过我的。更何况,就算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说到这儿,言初的声音有点发涩:“陆洺执,我真不想再对你心软了。”

    陆洺执的喉结动了动。

    他像是在极力忍着些什么。半晌,他侧头,看向钟浔,说出了一句让言初难以置信的话:“刚才是我冲动了,对不住了。”

    钟浔眉心微皱了一下。

    言初更是惊讶无比,她瞪大眼睛,就连脖子都下意识往前探了一点。

    啊?

    这人谁啊?!

    她是真想到他会低头,这么快,这么直接,这么干脆。

    这么的……不像他。

    陆洺执又看向言初:“你刚才说的,我也都听见了。”

    “我会和你的生活,保持距离。”

    “但这不是因为我准备放弃你。”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实在太他妈的爱你。”

    说完这些话后,陆洺执就走了。

    言初怔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车里,看着那辆4x4的大G落寞地驶走。

    之后的气氛有点尴尬。老板把那碗属于陆洺执的馄饨端了上来,是大碗的,汤还滚着,言初盯着那碗馄饨,神情复杂,出神了好一会儿。

    钟浔默默陪着她吃完,结账,送她回了家。

    言初走上楼梯时,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陆洺执那间房。

    门虚掩着。

    她停了一下脚步,偷偷望去,只见陆洺执还在屋里。

    屋角多了两个LV的箱子,打开放在地上,里面是衣服、外套、还露出一条纯色的爱马仕毯子。

    言初站在门口,眯起眼看着,心想这人又是在憋什么幺蛾子?这人道了歉,说了保持距离,说得像模像样,结果呢?

    可她没进去,也不打算问。

    算了。陆洺执要住,就住吧。她也没义务再赶他走。说到底,她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让言初意外的是,陆洺执竟然真就这样单纯地住了下来。

    就像个普普通通、毫无企图的……邻居。

    他有时候出门回来,见面也不说话,顶多点个头,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有时候言初也觉得怪。

    她是真的不明白,陆洺执到底图什么。

    陆洺执这个人,明明有洁癖,又一身臭毛病,讲排场讲得出名,什么都得最好的,现在居然能跟她一起住在这个老楼里,没水压、没隔音、就连厕所都冲不干净。

    他怎么能受得了?

    他怎么能住得下去?

    更离谱的是,言初偶尔倒垃圾回来,会经过他那道门,门缝开得一点点,偏偏她眼神又好。

    她不止一次瞥见,屋里还是那样。那堆破桌子、歪沙发、生锈的水龙头,全都还在,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换过。

    他不难受吗?他怎么吃饭的?

    言初实在疑惑。她也知道,在陆洺执认识她之前,家里都是聘在米其林工作过的主厨来他家做饭的。现在倒好,他不找人打扫卫生,不找人来做饭,什么都自己来……

    他吃什么?他怎么活?

    他到底想干嘛啊。

    言初真是越来越好奇,好奇这人到底每天怎么解决一日三餐。

    直到有一次,晚上快到饭点,她正准备出门扔垃圾,路过时听见他屋里传来咚咚咚的切菜声。

    言初一下就来了精神,偷摸出了门,发现发现他门没关,留着一条缝,灯光就这么斜着从缝里透出来。

    她悄悄往里一看——

    陆洺执,居然在厨房里拎着菜刀,站那研究做饭?!

    陆洺执穿着白T和克罗心的牛仔裤,浑身闪闪发光,一看就香喷喷的,和这掉墙皮的破旧屋子格格不入,手里拿着菜谱,眉头紧皱地翻着手机,好像是在看做饭教程。

    灶台前放着切好的葱姜蒜,一锅热水正咕嘟咕嘟冒泡。

    他看完菜谱,就开始切菜,切完还拿手指弹了两下砧板,好像在纠结是不是该换个刀,全程非常认真,完全没发现言初正在隔着门偷瞄他。

    言初又往里瞄了一眼,屋里挺干净的,地上没有菜叶子,厨房没水渍,连门口那张椅子都摆得正正的。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人怎么回事啊?不只开始学做饭,还、还学会打扫卫生了?

    不对啊,他这人以前连家里的酱油都要从日本空运,这会儿又是在做什么?!

    言初拎着垃圾袋转身就跑。

    这人顺毛的样子,倒比炸了毛还吓人。

    言初怀疑陆洺执是在这憋大招呢。不然她实在是想不通,陆洺执放着那大几个亿的浮夸别墅不住,在他口中还比不上狗窝的地方,做饭,睡觉,生活。

    她这人可记仇呢,她还记得刚认识陆洺执的时候,他可说过,她当时住的那破地方要是也能算房子,狗窝都能按平方卖了。

    啧啧啧,不对劲,吓人,多少有点吓人。

    偏偏这两天又不太平。

    之前在馄饨摊那一场,陆洺执和钟浔的争执被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一开始没太多人信,后来因为拍的人多、角度清晰,加上弹幕一堆“分手实锤”的刷屏,又因为他俩一直都没回应,话题直接挂上热搜。

    #陆洺执3301分手

    #陆洺执怒怼神秘帅哥

    底下评论也两极分化,有猜陆洺执被绿的,也有替言初说话的。

    不过还是骂言初的居多。

    言初倒是懒得回应这些。可这会她正埋头学习呢,微博却弹出提示,陆洺执发了一条微博。

    她盯着那条蓝V更新的提示看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进去。

    @陆洺执:骂我可以,但请不要骂她,更不要给她造黄谣。她这辈子做的唯一错事,就是认识了我。

    她不是公众人物,她也不该被扯进你们的热闹里。谁再网上骂她,给她造谣,打扰她的生活,我会起诉。

    后面还附了一排排他已经发律师函的用户名。

    言初看完之后把手机放下了,靠在床头坐了会儿,心里有点闷,不知道是难受,还是烦自己。

    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吐了句:“……陆洺执,你还真就是个无赖啊。”

    第77章 我有钱了??早上起床刷牙洗脸,账户……

    这段时间钟浔来得频繁。

    带饮料带吃的,带书带打印卷子,甚至有一次抱了个戴森的空气净化器来,说屋子灰太重。

    言初很感动,但每次也和钟浔说,不需要带这些,她现在这样挺好的。

    钟浔也不是没想过跟她说点别的。每次来了,就会讲过去那些旧事,说孤儿院的饭有多难吃,说她小时候爱咬笔头,还说她那时候老穿一条蓝裙子,洗完晒在铁床上,一挂就是三天。

    有些言初还记得,有些她不记得了。她笑一声,不接茬,钟浔也不尴尬。

    他们就保持这种关系,温暖,旧识,但不越界。

    可这不妨碍有人看了就不爽。

    每次言初送钟浔出门的时候,陆洺执就和鬼一样站在楼梯口,就那样靠着扶手,盯着她和钟浔说再见。

    等确认钟浔彻底走了,陆洺执才肯转身离开。

    言初不想理陆洺执。

    她现在一门心思学习,研究报大学的事儿。可就在一天夜里,门被敲了。

    咚咚咚。

    言初以为是钟浔,心想一般钟浔不会这么晚过来,可一推门,就看见那张熟得要命的脸。

    陆洺执。

    他这回穿了件Dior的高定外套,戴着宝蓝色的帕拉伊巴耳钉,头发像刚洗完没多久,完全没有因为长时间住在这种地方而看着狼狈。

    只是那张脸,看着确实憔悴。也不知道这些天他经历了什么,一点精气神都看不出来,眼下也是一圈乌青。

    言初压着情绪问:“你又想干嘛?”

    陆洺执淡淡道:“我以前和你说过,我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不是玩笑。”

    言初怔了怔。

    陆洺执没等她反应,把手里的一个文件袋放到她桌上。

    “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

    我打算把我名下在陆氏集团那边的一部分股份,转给你。不过这些天董事会那边因为这事儿吵得不行,挺热闹的。但我迟早会让他们同意。”

    言初盯着他,一时间连“荒唐”两个字都说不出来:“陆、陆氏集团?你这是想干什么?!”

    陆洺执笑了笑:“以前你不是说,你去应聘,结果我家有个六星级酒店没要你吗。”

    “以后,你会是他们顶头上司。”

    “迟早的事。”

    “还有,我现在持有的所有公司,每年的股权分红,百分之八十都会归你。委托书合同在这儿。”

    “还有几个海外信托,当时没来得及处理的,也一块给你了。”

    陆洺执顿了顿:“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哪怕你把我踹得再远,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好,不用再担心没钱。”

    “我可把现在能决定我生死的权利,全都交给了你。”

    言初把那一沓文件翻出来,认真看了看,在确认陆洺执并不是在开玩笑后,脸色一点点白了。

    “不是……啊!?”她声音发干,抬眼盯着陆洺执,还是努力想找出一些他在玩闹的证据:

    “陆洺执,我知道你拿过我一阵子身份证,有复印件,但这些东西,我没签过字,没出过面,你怎么能给我?”

    陆洺执还以为言初是担心担责任,很认真地说:“你放心,我没让你做任何一家公司的法人。你不用担风险,不用签对外文件。更何况,你刚才这些疑问,对我来说,只要我想,根本用不着这些。”

    他继续道:“我以后,会比以前更努力赚钱,赚更多的钱,所有的,我都会交到你手上。其实我觉得这些东西对你来说还是太少了,我还想给你再多一点。毕竟,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言初看着他,心想是不是前一阵子钟浔来得太频繁,刺激到他了,皱了下眉头:“咱俩都分手了,你现在搞这些是想干嘛?”

    陆洺执完全没被“分手”两个字刺激到,坦然说:“你以前说过,你把我当家人。”

    “那你让我为你做点事吧,做家人能做的那些。”

    他想了想,补了一句:“嗯,用家人的身份照顾你,确实也行。”

    言初实在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神都有点空:“陆洺执,你……”

    陆洺执打断她:“你不用想太多,我也没想着拿这些事逼你回头。”

    “你不是要出国读大学吗?你要是看中了哪所,告诉我,我找人给你写推荐信。但你要是特别想考哪个学校,又觉得考不上,我会去给那学校捐个图书馆,或者实验楼、研究院、什么都行。”

    “你愿意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反正最后你想去哪,我都能把那地方,变成你能去的地方。”

    陆洺执说完那些,又低头从兜里摸了半天。

    他先从兜里掏出了那把布加迪的车钥匙,又拿出一个小黑绒袋,倒出来,是那两枚他送她的戒指。

    一枚粉色的鸽子蛋,一枚白色的鸽子蛋,一下子就把这破旧的屋子点亮了。

    “我送你的这些东西,你得收。”

    陆洺执说完,慢慢把戒指推到她面前。

    “这都是我送你的,我不会拿回去。你不喜欢也行,扔着,塞抽屉里,放哪儿都成。”

    言初盯着桌上那几样东西,盯着那些他们曾经的回忆,嗓子发紧。

    陆洺执看了眼言初那光秃秃的手,心想,迟早得拿鸽子蛋把她这手戴满了。

    “你这些……”言初想了很久才开口,“你签的那些文件,能改回去吗?”

    陆洺执笑了笑:“当然不行。”

    言初的眼睛有点红了。

    比起陆洺执犯浑,她更怕他对她好。

    她最怕这个。

    陆洺执看出来她情绪不对,赶紧说:“行了,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现在就回去了。”

    说完,陆洺执竟然真转身朝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还是停了一下,没回头,只侧着脸,冲她道:“学习的事……加油。你脑子灵光,一定会一切顺利的。”

    门开了,又关上,把所有余音都带走了。

    狭小的屋子安静下来。

    言初浑身都吓软了,一下子瘫在桌旁的椅子上,她低头,看向那摞厚厚的文件,往回翻了一页又一页,从印章看到签名,从签名看到生效条款。

    不是唬她的,也不是在开玩笑。那都是货真价实的法律文书。

    言初算得不是很细,但估摸了一下,她一年少说都能拿两个亿,就这还是税前,就这还是往最少了说。

    换句话说,她什么都不干、不出门不工作,光是坐着,一天到账至少五十多万。

    早上起床刷牙洗脸,账户进账七万。

    吃个午饭,进账四万。

    下午做雅思题眼睛酸了,进账二万。

    半夜失眠的时候,她账户已经又多了十万了。

    就她现在呆着的,这间不到四十平米的小房子一个月的房租,还不够她一个月的利息钱。

    一想到这里,言初都快坐不住了,甚至觉得自己连气都快要喘不上去。

    她不是没见过大钱。

    当初陆洺执那一百多个亿跳进她账户的那个瞬间,她的世界,也是这么天旋地转的。

    可那时候她还有点清醒。

    因为她不知道那笔钱哪来的,甚至怀疑那是黑钱,她不敢动,更是不敢花。

    可现在不是。

    现在是陆洺执亲自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告诉她,这些东西,全都是你的,你再也不用担心钱了。

    一切都合法、合理,再不是能退回去的东西了。

    她是真的成了有钱人。

    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钱人。

    再也不用因为“没钱”两个字,连考上了好大学都不敢上的有钱人。

    成了那种每天坐着呼吸都能有进帐的有钱人。

    她甚至连“我不收”三个字的余地都没有。

    言初之前本以为,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就能把账户里陆洺执那些钱都给他转回去,他们从此就能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可现在,她可能这辈子,都逃不出这个叫陆洺执的人的生活了。

    这一摞摞文件,比任何一句“我爱你”,都要重得多。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图什么啊?!

    言初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摞摞白纸黑字的金山,更是让她没办法放松下来,连手指头都在颤。

    她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起身,打开门,又关上,又站了会儿,最后深吸一口气,走到隔壁,抬手敲响了陆洺执的门。

    门开得比她想象得快。

    陆洺执手里拿着刚脱下的外套,里面那件白衬衫扣子松开了两颗,领口两侧还有两枚红心刺绣,醒目得过分。

    他站得近,呼吸压过来,一股沐浴后的温热味道,混着他身上的冷调香水,黏在她鼻腔里。

    言初眼神有点飘,不敢多看他:“我能进去吗?”

    陆洺执侧身,让她进门。

    这屋子很干净,非常干净,但也确实有着他在这吃饭、睡觉、过日子的痕迹。

    浴室的门上挂着毛巾,窗户上挂着洗好还没收的衣服,垃圾桶里有喝剩的玻璃瓶子。

    他是真在他口中的贫民窟里住下来了。

    言初心里一阵难受,在桌子旁拉了张椅子坐下,犹豫着问他:“陆洺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陆洺执也拉了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没坐太近,中间隔了张桌子。几张陆洺执没看完的文件还摊在桌面上,半开着。

    他看着她,非常诚恳地、没有任何戾气地、平静地说:“在有你之前,我从来不觉得有人会真正喜欢我。这也可能就是为什么,我会那么急着要拥有你。”

    “你也应该还记得吧,我那会儿和你求婚的时候,我说过,我这人不懂什么是爱,但我可以学着去爱你。”

    “虽然你最后还是没答应我的求婚,但这话,永远算数。”

    “我会学着去爱你。”

    “不论是以什么身份。”

    陆洺执说这句话的时候,屋外一道

    闪电劈下来。

    没有预兆地,一整片夜色都被点亮。紧接着,雷声轰然砸了进来,雨点落下,一点一点,落在窗上。水痕斜着那老旧的窗户玻璃洇下来,一条,两条,交错交叠。

    雨影透过玻璃,静静落在陆洺执的脸上。

    那滴滴答答的雨声,把他们隔在这安静的屋里,也困在了这场雨里。

    言初抬头看他。

    她问:“那你现在还想以什么身份,去爱我?”

    陆洺执没犹豫:“你说了算。”

    “只要你还允许我在你身边,那以任何方式都可以。”

    “你让我做家人,就做家人。让我做朋友,就做朋友。你哪怕让我一辈子都只能远远看着你,我也认。”

    “只要你别讨厌我。”

    说完这句,陆洺执缓慢抬起头。

    泛黄的灯光从上方打下来,他睫毛湿了,眼角泛着一点红。那一向倨傲的脸,此刻没有防备,眼神近乎空白地望着她。

    下一秒,陆洺执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重新说了一遍:

    “只要,你别讨厌我。”

    “求你。”

    那一刻,言初能听见的所有雨声、雷声、心跳、似乎全都停了下来。

    只有这句话,和他此时此刻的眼神,萦绕在言初脑中,经久不散。

    第78章 我来教你开车真撞了我兜着。

    言初那天跑得挺狼狈的。

    她都不记得自己跟陆洺执说了什么,反正说完就跑,跑得快得像身后有人拿刀追她。

    言初实在不敢再待了。

    她要是再在那屋里多坐五分钟,她就会心软,她怕她真的就原谅他了。

    言初一回到屋里就洗澡,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洗完澡吹干头发,伴着雨声,整个人往床上一倒,被子一拉,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只想赶紧睡着。

    ……睡个屁。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那一向动不动摔杯子拍桌子,撒泼打滚的陆洺执,突然安静了,不吵不闹了,不作了,也不装可怜了,带着一身冷静与克制,把一座座看得见、摸得着的金山银山,堆在她身上。

    言初默默把被子往头上一拉,睫毛蹭着被子,心却烦得要命。

    现在怎么办?

    她是真的有钱了,而且是还不回去的那种,连拒绝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言初心里那一句句“别原谅他”一直回荡在她心里,可另一个声音也慢慢蹿出来了:

    既然连退给他的办法都没有,要不,试着花一下这些钱?

    她以前过得那么小心,那么抠门,不是她节俭,是因为实在是穷,她没有那个底气,也没有那个资本。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拥有花钱的资格了。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变得更加有钱。

    言初想了很久,眼睛忽然一亮。

    有钱人都开车。

    她现在也是了。

    要不,去个考驾照吧!

    是了,是了,离申请大学还有小半年呢,英语最近也有了点起色,那既然不考虑生存,不用打工,也没别的事干了,那这空下来的时间,好像也确实可以做点别的。

    言初又想起之前陆洺执信誓旦旦说,他要做她的司机。

    如果面前真摆着一个方向盘,言初只希望,这人生的方向盘,得被抓在自己手里。

    行,去学车挺好。这钱又花了,花得还有意义。

    言初越想越觉得人生有盼头,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中,就这样美滋滋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雨也停了,天空晴得很。言初一睁眼,就开始查驾校。

    最后选了一个她觉得评价不错、离自己最近、又看起来比较正规的一家驾校,带着身份证就去了。

    到了门口一打听,报名前台那人说:“普通班现在报的话,至少也得两个月起。练车,排队考试,拿证,全下来……最快也得两三个月。”

    言初一听,皱了眉。

    她想想这个时间,虽然也不算特别久,但她现在脑子有点热,直接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再快一点。

    前台的答案也很简单,VIP班快,就是得加钱。

    加钱?

    言初在心里嘿嘿一笑,咱有钱了,咱就是来消费的,有钱不花王八蛋,更别提是陆洺执的臭钱……

    加!

    就这样,言初开始了一边学英语一边学车的生活。

    前面几天挺顺利。

    科一题库她一扫就觉得轻松,看惯了英文长句之后再看这些“机动车在以下哪种情况下……”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这可是她熟悉的中文,才不是让她一筹莫展的英语。言初如鱼得水,直接开启刷题模式,刷了两天,错题数归零,她就去考试,过了。

    考完第二天就安排上练车。

    言初虽然报的是VIP班,但也只是练车优先,排队考试优先,其他的都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入秋了,早上风透骨地冷,她天还没亮就往外赶,路上连人都没几个。

    言初套着帽子、围巾、口罩,全副武装,她觉得自己包得够严实了,应该没人能认出她来,毕竟她现在自带流量,她可不想在练车的时候被人认出来。

    练科目二第一天,言初跟在教练身后,认真听教练把一切说得明明白白,点位都记住了,步骤也记住了,上车前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一上车,她脑子突然就短路了,特别怕一踩油门车就能冲出去。

    结果,方向盘该打的时候不打,该回的时候忘了回,简简单单的倒车入库,她都差点没把后面站着的学员撞到。

    言初发现自己不光在英语上吃了瘪,在练车上也一样。

    她以前老嫌陆洺执开车横,飞扬跋扈,但现在想想,人家不止开车开得顺,还总是一只手打方向盘……

    不行,她不服气。

    陆洺执都能把车开得那么顺,她没理由不行!

    言初彻底和自己较上劲了。

    轮到她练车的时候,她就钻进车里反复倒反复练;没轮到她,她就蹲旁边看别人练,记点位,背转向角度,哪一脚该刹,哪一脚该松,都在脑子里来回过。

    隔着一层口罩,她的脸都冻得通红。

    等人教练都要下班了,连天色都灰暗下来,她还在追着教练问心得呢。

    正当她站在车门边和教练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好几个学员瞪大眼睛,涌向练车场大门口:“这这这,陆洺执?!”

    “真假的,他能来这地方?”

    “但你看,这好像就是他啊。真人竟然这么帅吗?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那声音又大又集中,言初一下子就听见了。

    言初顿了一下,下意识回头。

    门口站了个人,穿得挺利落,耳骨上戴着耳钉,抓了头发,双手插兜,看着很是熟悉。

    陆洺执没说话,就那样站在门口,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言初心脏提了一下。

    她确实是有点惊着了。陆洺执怎么又知道她在哪儿?何况这练车的地方有不少女的,他口罩也没带,不怕犯病么?

    言初赶紧一溜小跑过去找他。

    有不少学员,已经拿着手机,开始对着他们拍了。

    言初来到他面前,一抬头,就看到陆洺执脖子那儿已经起了疹子。

    她小声问他:“你来干嘛?”

    陆洺执将手落在她肩上,咳嗽两声,转身拥着她往门外走:“我是你司机,当然是过来接你。”

    言初一顿:“不是说好你离我生活远点吗?怎么又开始提司机这茬了?”

    陆洺执坦然道:“我才一会儿不盯着你,你就坐公交,坐地铁,一点都不安全,这怎么行。”

    言初挺直腰板:“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敢打车了。”

    陆洺执看着她这模样,忍俊不禁的笑了:“行,你赶紧把驾照考下来。家里那么多车呢,你随便开。以后等你去了国外,拿着国内的驾照也能开车。去哪里都方便。”

    尽管耳垂上也爬上了些疹子,他笑的样子也确实真挺好看的,言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别扭地把头转过去:“以后的事,你管不着。”

    陆洺执给她拉开那辆库里南的车门:“知道了,知道了。我确实管不着。你想去哪儿啊,我送你。”

    言初坐上副驾,气鼓鼓地说:“回家,学习。”

    陆洺执上了车,把车打着,点点头:“好。那咱回家。”

    车往前开了一会儿,陆洺执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把方向盘一扭。

    他侧头看言初:“你练车的时候,其实你练车的时候,我看了一会儿监控。你现在这样,考不过。”

    言初一惊,他看了多久?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监控都能看?她赶紧特不自然地说:“那怎么办啊。陆大公子,我还真是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陆洺执倒也没在说什么,而是把车开上了一条小路。

    就这样开了一会,前面出现了一片空地,像个废弃的停车场。周围是闲置工地,没什么人。

    陆洺执把车往那一停,熄了火,解了安全带就下车了。

    车窗一响,他站在副驾门口敲了敲:“下来啊。”

    言初愣了愣,四处看了眼。

    这地儿偏僻到不行,周围不是空楼就是野草,言初瞬间就ptsd了,心里嘀咕陆洺执这是不是又

    要在这发大疯了。

    言初有点警觉,脖子都往后缩了下:“你想干嘛?”

    陆洺执不紧不慢:“你来开,我坐旁边教你怎么开车。”

    言初没动。不大敢动。

    他这辆车又不是普通的劳斯莱斯,是定制的,那价格言初想都不敢想。这玩意儿她连坐都坐得战战兢兢,她哪里又敢开啊?要是给撞了可怎么办啊?

    言初直接摇头,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摇。

    陆洺执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了,直接拉开副驾门,低头,伸出胳膊一勾,把她整个人从座位里给抱了出来。

    言初还没反应过来,陆洺执已经拉开驾驶位的车门,把她往里面一塞。

    “开吧。”他说,“用不着怕,真撞了我兜着,撞凹了明天直接换辆新的。你撞坏一辆,我买一辆。坏了我也不会修,那可都是你留给我的珍贵纪念,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言初脸一红:“不是,我不行……我害怕啊。”

    她又赶紧说:“真不行,陆洺执,你这车和驾校的车不一样,人家那副驾都有刹车的,我要是——”

    陆洺执打断她:“你行的。我知道你脑子够用,开车这点事儿,真没你想那么吓人。”

    “来,我教你。”

    陆洺执绕过车头,走到副驾,一只手撩着大衣的衣摆,稳稳坐上了副驾。

    他调了一下座椅,侧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挺平静:“你们驾校教的那套东西啊,科目二那点记点打方向的法子,真没用。”

    他手肘撑着窗,看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你记那些什么左打一圈半、车屁股对着哪根线就拐弯,我看着都烦。哪有谁真上路还在那儿记点位的。”

    “今天正好,趁这机会,我教你这车到底该怎么开。”

    言初坐在驾驶位上没敢动,腿绷着,手都出汗了。

    陆洺执开口:“那边是启停,按一下,启动。”

    言初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

    仪表灯全都亮了起来,方向盘缓缓自动下沉归位。

    陆洺执指向挂档的位置:“右脚踩刹车,挂D档。”

    她照做,手伸到方向盘右边的挡杆,轻轻一拨,“D”亮起。

    “现在松刹车。”陆洺执靠着椅背,双手抱在胸前,“车会自己走,你不用怕。”

    言初脚一松,车果然就开始往前滑,轻飘飘地,像船似的,她瞬间抓住方向盘,整个人僵住了。

    她声音发抖:“那我能踩油门吗?”

    陆洺执答:“你想加速你就踩啊。”

    言初鼓起全身的勇气,脚抬起又放下,小心翼翼地踩了一点。

    车往前一拱,言初出于紧张身体一晃,方向盘差点没握稳,肩膀抖了一下,眼前发晕。

    “啊啊啊陆洺执我害怕,我不想开了!”

    陆洺执看着言初,忽然笑了。

    然后他抬手,落在她握方向盘的手上,握住。

    言初下意识一抬头,刚好对上陆洺执那双眼睛。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眨不眨,很认真地说:“你开得挺好。”

    “比我第一次强。”

    听着这话,不知怎么的,言初竟然又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心悸。

    第79章 啊?他会做饭了?竟然还能吃?!……

    陆洺执教得耐心,言初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慢慢地,都开始觉得开车这事儿,有点意思。

    她也没那么怕了,车打了几圈之后,她开始敢试着拐几个弯,打几把方向盘,直到整辆车绕着停车场兜了一圈又一圈,到最后,还能把车斜着停进车位里了。

    等再后来,马路没什么车,言初已经自己敢开上去了。

    速度不快,言初开着车,一路跟着白线走。

    有时候到要转弯的地方没反应过来,或者心里发怵的时候,陆洺执就会伸手,帮她把着方向盘带一下,调整方向,再告诉她接下来踩哪儿、踩多深。

    言初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就好像只有陆洺执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需要怕了。再难的路,似乎也都有他替她看着。

    天渐渐暗了,街边灯一盏盏亮起来。

    她绕着市区外环开了两个多小时,没喊累,直到肚子里传来一声响。

    声音不大,但陆洺执听见了,偏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当即决定不练了。

    他们下车,交换了座位,言初本以为陆洺执要送她回家,结果车转了个方向,一路熟门熟路地开进了她家楼下的老菜市场。

    天快黑了,摊贩还剩几个,空气里全是姜葱蒜的味儿。

    言初看了眼窗外,有点懵:“你怎么来这儿了?菜市场?你会来这种地方?”

    陆洺执解了安全带:“以后,但凡你会去的地方,我也都会去。我想体验一遍你所有的人生。”

    言初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陆洺执又说:“我最近,在家研究了一下做饭这件事儿。你之前不是老给我做饭么,我也想回请一顿,让你也尝尝我做的饭。”

    “走吧,下车,咱去买菜。”

    言初惊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但她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不是,菜市场里大姨大妈特别多,你一个厌女症患者,就不怕犯病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陆洺执已经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了两粒药,仰头吞了下去。然后,他很认真的对言初说:

    “我觉得,我也是时候该面对这个病了。”

    言初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陆洺执又说:“哦对,万一进去了之后,我要是一口气没上来,你记得给我叫120。”

    言初拍了一下他的肩:“行了你,别装烈士。你坐车里等着吧,我自己去买菜。”

    陆洺执摇摇头,低头笑了,下车,绕到副驾驶,替言初把车门拉开了。

    “我是真的打算好好面对这个病。我不想再去逃避,靠药压着,被它困着。”

    “我也是想真的试一试,去面对它,解决它。”

    言初怔了下:“你怎么突然……”

    陆洺执没有回答。可他的心里却装着答案。

    只因为,他的心结,他找到了。

    所以,他再也没有不去面对的理由。

    怕引起不必要的纷乱,他俩戴着口罩和墨镜进了菜市场。

    空气是潮的,湿的,满是葱蒜和酱油味,混着塑料棚下反潮的水汽,整片市场人头攒动,嘈杂、密集。

    陆洺执面对堆成山的蔬菜根本无从下手,一只手捏着一根香葱的叶子反复看。言初心想可别让他挑菜了,她可不想被毒死,便弯腰认真挑了起来。

    青椒、西红柿、鸡蛋、五花肉,能炒能炖,做起来不容易翻车,不至于出人命。

    两人拎着满满两大袋往外走,言初一路都在盯着陆洺执。

    陆洺执确实是纯在靠意志硬扛,脸都白了。

    直到他俩上了车,言初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一趟算是有惊无险。

    到了地方,陆洺执带言初去了他住的那间小屋。屋门一关,他把外套脱了挂在门后,洗了个手,挽好袖子就真准备去洗菜了。

    言初倒也没打算去帮忙,她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四下打量起这间屋子。

    哪怕地方又小又破,东西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板亮得能照出她的影子。

    ……真吓人。

    耳旁穿来锅碗瓢盆

    的碰撞声响。

    言初实在忍不住,探着脑袋往陆洺执那边看。

    她眯起眼,真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眼见着陆洺执熟练地抓出两颗洗好的西红柿,又拿出鸡蛋,敲碗、打蛋、筷子搅得啪啪响,姿势还挺专业,手腕翻转之间,一切看着都像模像样,一看就是在家没少研究。

    言初不自觉往前探了探身,生怕下一秒,陆洺执就能把厨房炸了。

    毕竟她还记得,以前陆洺执煎个蛋,那锅底都能和碳化了似的。

    但现在?

    现在?!

    蒜苔切得齐刷刷,肉丝走刀干净利落,西红柿下锅先煸后炒,青椒是提前摘好籽的。

    炒菜的时候陆洺执动作也利落,锅铲一翻,热气腾起,香味儿开始往外飘。

    言初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这谁啊?这人谁啊?这真是陆洺执?!

    言初摇摇头,怎么想都觉得,自从他们俩从斐济回来之后,陆洺执就被人夺舍了。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陆洺执关火,竟真端出了四道菜,和两碗热腾腾的米饭。

    青椒炒肉,蒜苔炒肉,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盘油亮的青菜,和米饭一起,热气一缕缕往上飘。

    言初坐在餐桌前,一脸复杂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陆洺执做的这些,看着还真挺像回事的。

    甚至比她想象中的,太像回事了。

    “你别看了,吃啊。”陆洺执手肘撑着桌沿,一直盯着她,眼神就没移开过。

    言初动了下筷子,随便夹了一口青椒炒肉,往嘴里一塞,咬了一口,整个人都僵住了。

    嗯?!

    这菜竟然能吃?不光能吃,还挺好吃?!

    肉嫩,菜脆,一口下去辣椒味冲出来的瞬间,言初甚至觉得……有点感动,还有点自家好大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言初怔怔看他,连筷子都快拿不稳了:“你,你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做饭了?”

    陆洺执有点傲娇地扯了扯嘴角,像是早就等着她问这一句。

    “我说过的。”他慢悠悠开口,“我这人做什么都天赋异禀。只要我愿意,就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他说完这句,眼神落到她脸上,看起来有些落寞:“除了你。”

    “在你这儿,我倒是处处碰壁。”

    言初一听这话,心跳立刻就提了速,连忙打岔:“你少来吧你。”

    她嘴上嫌弃着,手却很老实地夹了块西红柿炒蛋,递到他嘴边:“我看你今天光围着我转了,应该也早就饿了吧。来,吃一口。”

    言初那一筷子夹得特别自然。

    可陆洺执却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后,陆洺执低头,垂下眼睛,咬住了那一筷子菜。

    他慢慢嚼着,却没说话。

    言初不知道是头顶这灯太过昏黄,还是她眼花了,她怎么觉得,陆洺执的眼睛,好像有点红了。

    她心里没来由地空了,连忙低头扒饭,不敢再看陆洺执。

    也许是光线的问题吧,也许不是。

    也许他是真的动容了,也许他只是饿了。

    ……可能只是看错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把一桌子饭吃得干干净净。全程谁都没再说一句话,气氛安静得过了头,甚至安静得有点奇怪。

    一吃完饭,言初拿纸擦了擦嘴,连忙站起来:“我回去了。”

    陆洺执没抬头,只应了一声:“嗯,好。”

    他竟然没拦她。

    言初也说不出什么,便朝门走去。

    可就在出门的瞬间,一股混着疑惑、完、火气、压抑和一点点难以启齿的委屈的情绪突然从胸口涌上来。

    其实言初手都已经落在门把手上了,但她还是停住,扭头看他:“陆洺执,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在斐济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回来之后你有家不回,住这儿,开始学着收拾屋子,做饭……还把那些钱,全都给了我。”

    “你就只是想让我看吗?看你会过苦日子?看你可怜巴巴?你到底图个什么?”

    陆洺执终于抬了头。

    “你生气了?”他问。

    “我不是生气!”言初突然提高了嗓门,“我是惶恐!”

    陆洺执站起来,朝言初走去:“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亏欠你。”

    “亏欠?”言初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你欠我什么?”

    陆洺执一字一句:“我欠了你这辈子本该拥有的所有美好。”

    “陆洺执,你把话说清楚。”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只要记住了,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这辈子也都不可能会找别人。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怎么拒绝,我都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伴你,就以朋友、邻居、陌生人的身份陪着你,哪怕你一辈子都不接受我。”

    听到“陪伴”两个字,言初笑了:“陪伴?好啊,那如果有一天,我找了别人,我和别人结婚了,生孩子了,孩子喊别人爸爸,你还陪么?”

    陆洺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下去,猛地抬头:“……你别逼我。”

    “我只是问你。”言初盯着他不放,“不是说这辈子都陪我、不论以什么身份么?那既然你做不到,你为什么、非得说出这种听起来冠冕堂皇、但你根本做不到的承诺?”

    “陆洺执,你就是想让我看见你变了,然后心软。是吧。不得不说,你这一招,确实高明,也确实有用。”

    有……用?

    陆洺执眼睛猛地亮了一瞬:“你原谅我了?”

    言初没承认也没否认,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原谅你。但我现在看到你,确实没那么生气了。”

    陆洺执连忙说:“那你和我回家——”

    “别了。”言初快速打断他,手落在门把手上,“我回我家。”

    她说完就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像是生怕自己多待一秒,就会朝他的方向后退一步。

    言初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稍微装得像点人样,你就心软了?怎么连一点心事都藏不住?话到嘴边不过脑子就全说了?

    她越想越气,加快了步子,结果还没冲出去几步,腰侧突然一紧。

    一只手从后面揽住了她。

    言初被陆洺执一拽,结结实实撞在他怀里。

    陆洺执抱得太用力,像是非得把她抱疼,才算抱住了。他闭着眼,脸贴在他的脖颈上,声音闷在她耳边:

    “我好久都没抱过你了。”

    言初甚至能感觉到,陆洺执在抖。从呼吸到手指,像是忍了太久太久。

    她想推他,想开口,可手一抬,就被他反手摁住。

    他埋着头,说:

    “让我抱一会儿吧。”

    “……一会儿,就行。”

    第80章 明天和我回老宅干嘛啊?

    楼道里的灯有一盏坏了,光忽明忽暗。墙皮斑驳,地上还有点点霉迹。

    陆洺执就那么抱着她站在门口,那点打不进屋子里的光,刚好罩在他们身上。

    他的胸膛还是那么结实,被这样的他抱着,还是那么有安全感。

    就是这种感觉,才让她没法彻底推开他。

    言初靠在他怀里,自嘲地笑了:“说什么就算我不接受你,你也能以朋友、邻居、陌生人的身份陪着我……净说大话。”

    陆洺执没说什么,呼吸却重了半分。

    看着他这副模样,言初忽然很想刺激他,故意说:“你不是说,就算我不接受你,你也可以当我朋友、邻居、陌生人?那我要是找个人结婚了呢?到时候,你站远点看着,我牵别人手、让别人亲我,你也别眨眼。”

    陆洺执低低道:“你要真敢和别人结婚,我会杀了他。真的。你要是跟了别人,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言初都听笑了:“你这什么逻辑啊?那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陆洺执想了一会儿,最终憋出一句:“……我只想陪着你。”

    言初叹了口气,觉得实在跟他讲不通道理,也觉得他俩在楼道里这么抱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有点烦,扭了扭身子,没挣开:“行了,我要回

    屋睡觉了。”

    陆洺执没说话,还是紧紧抱着她。

    言初不爽地偏头看他。

    他正望着她,走廊里一闪一闪的灯打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那双眼湿漉漉的,就像在水里泡过似的。

    那眼神里藏着的那点东西,就算陆洺执什么都没说,言初也照样能看得一清二楚。

    言初心中传来一阵惊悸,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那双眼睛惊着了,还是被那眼里藏着的东西动摇了。

    就像是一扇门,门后全是她从来不敢碰、却又忍不住想试试的东西。

    汹涌,又真实。

    言初立刻回过神,这回是真下了狠劲儿,把陆洺执一把推开。

    她实在不想让他看到她动摇。

    言初迈着大步往自己屋走,可走到门口,她的手才刚碰到门把手,陆洺执那双眼睛又从脑海里钻出来了。

    ……操。

    言初在心里骂了一句,鬼迷心窍地就开始往回走。

    一开始还走得慢,没走两步就越走越快,像是走出了点底气。

    陆洺执还站在那,眼里有点错愕,好像真没料到她会回来。

    言初走过去,在陆洺执面前站住了。

    明明她比他矮一大截,抬头看他的时候,那眼神,那气场,压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盯着他,冷冷开口:“你说你老勾搭我干什么?”

    “我真烦你。”

    说完这句,言初直接环住陆洺执的脖颈,踮起脚就吻了上去。

    舌尖碰上的那一下,彼此都抖了一下。

    这个吻带着憋太久的欲望,带着一点委屈,一点倔,还有一点连她自己都快忍不下去的心动。

    陆洺执被亲得一愣,连呼吸都停了半拍。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从她的发根一路滑下来,最终抚住她后颈,求之不得地回吻下去。

    言初心里带着气,直接用牙齿咬住他下唇。

    这一下咬得太狠,陆洺执嘴唇一麻,一股血腥味冲了出来,染红了他们的舌尖。陆洺执皱了下眉,却没躲,而是继续沉沦在这个吻里,只是把这点疼,当作某种不肯说出口的补偿。

    在这个吻的间隙,二人唇贴着,陆洺执喘着气问她:“你这个吻,是什么意思。”

    言初推着他的胸口,和陆洺执一路拥吻着进了屋,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你说是什么意思。”她抱着他,带着点喘。

    见陆洺执犹豫,她又凑过去轻轻咬了他一下:“我们好久都没做了。”

    得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许可,陆洺执立刻拽着她的衣服往下扯,拉链卡了一下,他直接一把扯开了。她也不甘示弱,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

    小小一间出租屋,热气被封死在四面墙壁之间,狭窄、逼仄、他们的衣服就这样凌乱的散落一地。

    两个人都压抑了太久,久到身体一沾上彼此熟悉的热度,就立马泄了防。

    言初身上很快就出了汗,手在他身上摸着,摸到哪儿都觉得烫。

    陆洺执根本就不想停。每一下触碰都带着一种“生怕再错过一次”的珍惜。

    两人纠缠了很久,一次间隙,她忽然坐在了他身上。

    “陆洺执。我想听你再说一次,你爱我。”

    陆洺执抬头看她。

    她身上带着他吻过的痕迹,头发贴在脖子上,这是她只会对他露出来的样子,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见过的样子,是只属于他的样子。

    真的很美。美到他的世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陆洺执喉结滚了一下,轻声说:“我爱你。”

    言初却不满意:“不够。”

    “像之前那样。”

    “我要听你一直说。”

    床架轻晃,陆洺执抱住了她,一声一声地念: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只爱你一个……”

    言初沉沦在这片告白中,合上了眼。

    他们就这样折腾到了天亮。

    外头一点点亮了起来,邻居家的狗叫了两声,塑料拖鞋拖着从走廊尽头踢踢踏踏地响过来,楼下早餐摊的油锅开始“哧啦”作响,隔着窗,言初都能闻到油烟味。

    他们还躺在那张旧床上,全身都被汗水浸透,床单皱得一团,可陆洺执却仍抱着她,一点没松。

    她是他这辈子所有美好的总和。

    他哪敢松手。

    人生太长,他有过的温柔太少。他能给她的所有,只有此刻这一点紧紧的拥抱。

    陆洺执将头埋在他的发丝里:“你这是肯原谅我了么。”

    言初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角微动,说:“没有。”

    陆洺执的心停了一拍。

    她又说:“但你做的那些事儿,确实让我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你。”

    说到这里,言初终于睁开了眼:“所以。”

    “我想,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陆洺执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这一刻,对陆洺执来说,就算是以后活到八十岁,哪怕记忆都糊成浆糊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句话,和言初当时那双有些失神的眼。

    他在心里发誓,他一定会好好对她。

    其实陆洺执发过很多誓,但从来没一个像这次这么认真。他想给她所有,他的时间、力气、房子、钱,甚至是他过去二十几年里养成的所有恶习和成见,他全都愿意为她拆掉重来。

    她那么好,却还都吃了那么多苦,她失去的那些,他一定要用尽他的余生去还。

    这天后,他们重新住到一起。

    言初没提回他家,陆洺执也没提。他就当这破出租屋就是家了,只要她在,那就是家。

    他太愿意去经历她过去人生的窘迫,哪怕是每一个委屈、每一次努力,甚至坐公交,坐地铁,他都愿意。

    言初的科目二考试很快就考过了。

    这些日子,陆洺执白天见人、开会、处理乱七八糟的项目,和董事会据理力争,晚上一回家就给言初做饭吃。

    言初则白天去练车,回家就学英语,有空俩人再做个爱,日子平淡又美好。

    等到科目三考试那天,已经是十月份了。

    考场特别偏,早上还得提前去,天都没亮,陆洺执就开着兰博基尼在楼下等着了。

    言初没拿包,披着陆洺执给她挑的Mugler大衣就下楼了。天还黑着,路灯一截一截地亮,到了考场,天还没亮透,考场外已经站了不少人。

    陆洺执把车停好,陪她一起下车。就那么站在她旁边,也不说话,只是站着,像是她说去哪儿,他就能陪她去哪儿。

    这考场那些学生啊,还有各种来考试的人,一看到竟然是他俩,眼睛都亮了。

    “卧槽,是陆洺执!”

    “初姐也在!真人比照片还带感啊!”

    “他俩不是在微博上说分手了么?这是和好了啊?赶紧拍赶紧拍。”

    热搜常客,果然名不虚传。拍照声,眼神、窃窃私语,全都扑面而来。

    陆洺执脸上没任何不悦,没解释什么,只是冲他们笑了笑。

    言初瞄了他一眼,以前他要是被这么多陌生女孩围着,早就呼吸不畅,甚至站不稳了。可现在,除了脖子上起了大片红疹、呼吸有点急之外,看上去特别正常。

    言初心里挺高兴,也挺欣慰。

    她是真的能感觉到,陆洺执在改变,而且是那种实打实的、往好的方向在改变。

    以前那些让她觉得遥远又悬浮的东西,现在终于随着他的变化,一点点落地了,慢慢有了实感。

    言初觉得他们俩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真好。

    就像陆洺执预料的那样,言初的科目三考试一把就过了。

    俩人回去路上,陆洺执脸上的自豪劲儿都压不住了。

    言初看着他满脸写着“我老婆牛逼”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愣了一下。

    明明是她过了考试,应该高兴的是她,可他这自豪模样,却让她突然觉得,比起考过这件事,她更高兴的是他正在为她骄傲。

    “以后我也能当你司机了。”她故意逗他,“我也能开车送你去开会,去谈生意。”

    陆洺执毫不犹豫:“不行,我就要当我老婆一辈子的司机,

    绝对不能让我老婆累着一点儿。”

    言初失笑。

    回家俩人一进门,还没换鞋就先亲上了。

    言初一边被他摁在门边亲,一边开始扒他的衣服。

    就这样,他俩又翻云覆雨了一番,热火朝天地折腾了好几通。

    事后,连灯都没开,言初已经半躺在他怀里困得眼皮打架,陆洺执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捻着她的发丝把玩。

    他忽然说:“明天跟我回老宅吧。”

    言初眼睛半睁不睁地看他:“回老宅干嘛?”

    “带他们看看未来儿媳妇啊。你把那戒指戴上,明天我就和他们碰一下,看看咱俩什么时候办酒席合适。我要告诉他们,我陆洺执就是要和你永远都在一起。”

    言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哪有什么永远。”

    陆洺执贴过去,从后面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贴着她的后脑勺:“真有意思,你在我这儿,可不就是永远么?”

    ……

    ……

    一想到陆洺执要带她去老宅,可给言初紧张坏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言初五点就醒了,敷面膜,洗澡,化妆,甚至连落在柜子角落那支卷发棒都拿出来用了。她把刘海拨开,烫了两缕贴脸的碎发,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才硬把自己从紧张感里拉出来。

    陆洺执很快也顶着一头乱发醒了。

    他撑起身,言初坐在高脚凳上,腿交叠着,漂亮到不行。

    陆洺执花了很久,才压下把她摁在床上的念头,冲了个澡泄火,就去给言初做早饭了。

    很快香喷喷的早饭就做好了,言初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早饭,实在没胃口,把筷子一搁。

    陆洺执看她一眼:“你真不吃了?”

    她点头。

    “行。”他直接起身,“我去洗碗。”

    陆洺执自从搬进来之后,那家务做得一套一套的,碗和盘子都被他洗得好像能反光了。

    他洗完碗,换了身看着正经的高定西服,俩人就下楼去老宅了。

    还是那栋久违的大高楼,光是看见,言初心里就怵得发紧。

    车一开进地下停车场,言初就有点坐不住了。

    她不是没来过。但这次不一样。

    陆洺执一点点将车子停稳,正在那熄火呢,言初侧头问他:“你想好一会儿该怎么和他们说了吗。”

    陆洺执完全没犹豫:“有什么可想的,他们本来就知道我想娶你。当时我找我妈要订婚戒的时候,我就已经和她说了一次。”

    言初声音和蚊子似的:“那,那当时陆阿姨听到之后,是怎么说的?”

    陆洺执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还能说什么?我决定的事,她拦得住吗?”

    言初没接话,手指搭在腿上轻轻搓了下裙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今天早上右眼皮一直跳。”

    说完她皱了下眉。

    ……总觉得今天,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