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失恋？
当晨曦的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 现实驱散了幻梦。
孟光曜十分规律的生物钟在这个早晨失灵了。
酒精的作用使他晚起了几个钟头。带着烦躁的起床气、忍着宿醉的头痛，孟光曜去了保龄球馆。
他没什么交心朋友，也不习惯与人倾诉。心情不好的时候, 要么喝酒要么去运动。
保龄球和骑马是他最爱、也最擅长的两项运动，其共同特点就是令他保持头脑清醒。
他曾在大学时代参加过州际保龄球赛并获奖，所以每每在球馆都能引起不少关注。
今天也不例外。
旁边球道的两个女人和另一个男女三人组合看到他漂亮的分数纷纷侧目, 那两个女人还邀请他一起玩。
孟光曜戴着白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 脸上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冷漠地拒绝了打扰。
女人不悦地嘟囔了一些“有什么了不起？”、“没风度”、“抽风”之类的话, 令他对女人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又多了几分厌烦。
孟光曜索性离开球馆去了研发中心。
吕博士带着两个研究员在实验室, 看到他来兴奋地汇报进展。最近由他亲自盯的一个基于细胞修复受损皮肤的实验快要成功了。
“这个研发成果若是最终变成产品推向市场，绝对会是医学界的重磅新闻。”吕博士一脸的骄傲与喜悦，然而却没有感染到他。
周琛突然打来电话, 孟光曜走出实验室。
“boss, 好像有人故意拿蓝瑶发的微博来黑康明，网上现在热度很高。”
“找曾副总，让他带公关部处理。”孟光耀揉了揉太阳穴。
“哦，我这就给曾副总打电话。”
“还有——你跟先达科技的负责人联系一下, 约他们明天来公司谈一下中控系统的合作。通知杨远明天主持会议。”
电话那头的周琛闻言一愣：“中控系统不是关小姐在做吗？”
“智恒明天会发解约书过来，你注意跟一下。”
“解约？”周琛张大了嘴, 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智恒单方面解约, 你让法务准备起诉, 以最大限度追责。明天, 我要看到追偿的全部细节。”
周琛震惊不已, 嘴越张越大。
什么情况？智恒解约, boss还要打官司!
那份协议的责任主体人分明还是关小姐啊！
“听明白了吗？”
周琛被电话里的一声冷喝拉回思绪：“那、那关小姐也要列入起诉名单吗？”
“你说呢？”
被boss阴森森地怼回来, 周琛差点倒抽一口冷气。
才不过几天时间, boss怎么就跟新欢翻脸了？还翻得如此之决绝！
孟光曜终于发觉头痛不止是因为宿醉。他回到公寓, 吃了片感冒药，躺上床用被子裹起来。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断地做梦。
就算在梦里，那个倔脾气的女人也跟他吵架……
“我没精神跟你吵”，他说。然后她才发现他生病了，伸手过来探他的额头，被他粗鲁地拍开。
“生病了力气还这么大！”
“不用你管！”他说着气话。
“不管就不管！”她也不逞多让，扭头就走。他气得猛地伸手拽住她，力道大了一点，竟让她撞进了自己怀里……
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又喜欢得无可奈何。
前一刻还乖乖地被他抱在怀里，瞬间又推开他变了张脸。
“我喜欢的人是徐习知。”她残忍地折断他的期待，决绝离去。
他想比她做得更残忍、更决绝！
不止让法务起诉她违约要求巨额索赔，而且还以非法侵入他的电脑盗取机密信息的罪名，将她暂时拘禁在警局。
然而不久徐习知就将她保释出来，还春风得意地告诉他：“多谢你把她送回了我身边，还成了我的未婚妻。官司打完我们就结婚，我会带她离开这里。”
……
孟光曜在这里被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发现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个不停。
也许……他是被吵醒的。
“为了你的事我在公司开会，你倒在家里睡大觉。”
“是，你辛苦了……”孟光曜摸了摸左胸口，心跳还挺急促。
“别睡了，我过来找你聊聊微博的事。”
曾怀礼说完就挂了，孟光曜只得躺着缓了缓，下床洗脸。略微整理了身上的睡衣，然后倒了两杯白开水，自己拿了一杯边喝边等。
“你就给我喝白开水？”须臾，进门后的曾怀礼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给他的水杯不满地扬了扬眉毛。
“那你想喝什么？”
“你不是找我喝酒吗？昨天陪女朋友，今天陪兄弟。”
对曾怀礼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就从上一段感情果断抽身另起炉灶，孟光耀诚心求教道：“你是怎么做到迅速忘记一个人？”
“重新找一个……我没开玩笑，你没听说那句真理名言‘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启另一段。’”
哼，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他大概是生病了脑子短路才会向花花公子请教。
孟光耀给他拿来一杯酒，换走放在他面前被嫌弃的那杯白开水。
“你不喝？”
“感冒了。”孟光耀在他对面坐下，头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昨天找我喝酒，现在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你该不会失恋了吧？”曾怀礼敏锐地嗅出不平常。
失恋？孟光曜自嘲地发出一声苦笑。
他根本还没机会恋过！连单恋都无疾而终!
“哪家的姑娘这么生猛？”曾怀礼一看便知有情况，拍着大腿兴奋地问。“你不说我今晚上就不走了。”
孟光耀从手边抓起一个抱枕扔过去，砸在曾怀礼腿上。
后者用脚踩住，无限同情地说：“太悲惨了！你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居然栽了……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后曾怀礼用各种奇怪的曲风演绎不同版本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令头痛的孟光曜不胜其烦。
“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有夫之妇？”曾怀礼飞快地抓住重点、琢磨着“不该”二字。
孟光曜翻了个白眼。
“男人？”
这小子的脑洞真是……
“你大她20还是她大你20？”
……
“她身患绝症将不久与人世？”
……
“喔！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孟光曜又抓了另一个靠垫朝他用力地砸过去，被曾怀礼眼明手快抬手一挡，顺势把挡下的靠枕扔回，丢到他怀里。
“那你还‘不该’什么啊？放开手脚追啊！”
*
礼拜一，周琛等了大半天也没收到智恒的解约书。
智恒那边接电话的人表示不清楚此事，徐习知联系不上，关雨的手机打不通。周琛觉得不大对劲，赶紧去跟boss汇报，顺便递交老K刚派人送来的文件袋。
孟光曜听完助理的话面色凝重，英气的浓眉一拧。
“你先出去。”打发了助理出去，孟光曜拿起手机打给王叔。
“关小姐什么时候离开的？”
“啊……”那头的王叔似乎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关小姐没离开过啊……这两天一直呆在宅子里，都没出去跑步。”
孟光曜的太阳穴猛抽了两下。
不是不干了？
留下来没走是什么意思？
他站到落地窗前，外面一片风和日丽。
孟光曜又把周琛招了进来：“你现在去趟东紫园，跟关雨问清楚解约的事。”
“啊？”周琛又是一惊，翻脸了新欢还住着呢！
“那……关小姐既然在那边，打个电话过去不就……”
孟光耀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周琛立刻闭嘴，乖乖领命而去。
孟光曜这才拿起棕色的文件袋拆开，里面是十几张清晰的照片。映入眼帘时，孟光耀收紧了漆黑的眸仁。
照片上，徐习知与万婷婷在酒吧、在路灯下肆意地拥抱接吻，俨然一对情意绵绵的恋人。从酒吧到酒店，毫无顾忌地相拥而行……
照片底部的日期显示这香艳的故事发生于周六。这个男人早上还打了关雨的电话，晚上就跟别的女人滚床单。
呵，徐习知……
你玩完了！
*
东紫园这边，周琛十分难得来一趟，客气地跟王叔打过招呼，被让到客厅饮茶。
顾不上喝茶，周琛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说话得小心，万一关小姐还在气头上他不至于引火烧身。
这么想着就有点不理解boss怎么会喜欢脾气不好的关小姐呢？相处起来也太不省心了。大概当初boss是觉得有个女人跟他对着干很新鲜、很有趣，可没处几天就受不了吧？
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听话的女人呢？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他此行要找的人从楼上下来。多日不见，似是憔悴了许多——眼底下边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周琛不由地猜想，得罪了boss，关小姐是不是也不好过？
“关小姐，boss让我来问解约的事。” 周琛站起来熟练地堆起笑容。
关雨并不意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请你转告你老板，没有解约这回事。”
“关小姐的意思是智恒没打算解约？”
关雨有气无力地点头。
她留下没走就是决定了要继续做完这个项目。
“可boss说……你们今天会传解约书过来。”周琛摸了摸脑袋，愈发糊涂。“关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解约是我说的，不过只是一句气话，不用当真。”
“气话？”周琛大跌眼镜。
他不知道这么回复boss会不会被训？
“关小姐，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完整的解释，我好回去复命啊。”
静默片刻，关雨咬了咬唇：“你就带话给孟光曜，我收回‘不干了’这句话，我会做完这个项目。我关雨承诺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
周琛满腹疑惑，王叔送他出去时小声提了一句“前天两个人吵架了”。周琛顿时如醍醐灌顶，敢情这两人是吵架闹分手呢！好嘛，他成传话筒了！
周琛站在孟宅大门外打电话向boss汇报。
“知道了，你回来吧。”
所以，对boss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周琛一点都不觉奇怪。倒是在返程途中，忽然想起先达明天还要过来开会、法务那边还准备提请诉讼……
周琛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操心的命！
“都取消。”电话那头还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周琛脸都僵了。
一句气话……
他忙前忙后白忙一通，只因为一句气话！
你们两个吵架要不要这么任性呐！
*
三天后，关雨敲完最后一个代码，立刻打开手机通知杨远下午可以审核程序代码了。日历上的倒计时还有七天，只要审核顺利通过，她就能完成这个任务！
叫的滴滴车等在外面，关雨兴冲冲地拿了笔记本和手机就走。
王姨在后面追着，提醒她天冷多穿件衣服。她别扭地捏了捏夹克外套——里面穿着毛衣呢。
车子开到地铁站，关雨转搭地铁再乘到离研发中心不远的站点。
非早晚高峰，车厢内并不拥挤，但也没有空位。她拉着扶手站在里面，几乎一路打着瞌睡过来。出了地铁站再坐了部出租到研发中心，这路上已耗去一个半小时，实在太浪费时间。
会议室里，多日不见的几位老兄纷纷向她打招呼。或许见她一脸倦容，都关切地问她这段时间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还好。”关雨弯了弯嘴角，真谈不上辛苦。
就像孟光曜讲的，有人照顾、有人关心……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上周日孟总忽然说中控要换先达来做，我给吓了一跳。还好后来跟先达的会取消了，否则我们前面做的工作搞不好要推倒重来。”杨远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就是，”小赵贴心地替她倒了一杯咖啡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做了呢。”
“谢谢……”关雨接过咖啡扯起嘴角，“那是误会，我一定会做完这个项目。”
“那就好，我们开始吧。”杨远精神一振。
关雨把程序代码投影在幕布上。
*
“还是找不到蓝雨晴。她很可能已经离开申城，对门邻居说有一个礼拜没见过她了。现在能联系上蓝雨晴的恐怕只有蓝瑶。”
曾怀礼靠在老板桌边上，低着头看向坐在老板椅上的人。
“看来没人替你沉冤昭雪了，孟老板。搞不好，年底十大杰出评选你真会落榜呢。”
“那个选不选无所谓，”孟光曜并没有一点沮丧，反而双目炯炯有神。“早点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才重要。”
“这简单，我让公关部带照片发声明。”
“暂时先不要用正面照。”
“为什么？”
“我还准备了一份大礼，到时一并送给他。”
“什么大礼？”
“说出来就不惊喜了。”
曾怀礼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探手拿起桌上的照片端详。
那个黑子博主在网吧与戴着鸭舌帽的徐习知见面被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照片，以及徐习知走在外面街头摘下帽子的照片。
“你这么肯定徐习知跟上次搞实验室的是一伙的？”
孟光曜微微颔首。
“可是上次那伙人你查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蛛丝马迹，徐习知这回行事却如此马虎大意，感觉不像一伙人啊！”
“徐习知周日下午在网吧见过此人，晚上就飞去了洛杉矶。很可能是时间不够，来不及仔细谋划。”孟光曜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嘴唇。
从周六晚上被老K的人成功跟踪并拍下他与万婷婷的照片，到调查黑子博主一查便从监控录像查到徐习知，孟光曜也觉得有些不合逻辑。
如此小心谨慎、心思缜密的一个人，让他查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一无所获，就连既往的历史资料都几乎空白，现在却突然暴露在他眼前……
所以很可能徐习知这次根本没打算藏。
如果徐习知是故意让他查到自己，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孟光耀陷在自己的思路里，没在意曾怀礼抛了一句什么话出去了。尔后周琛又进来请示能不能下班，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boss，我刚才经过会议室看见关小姐跟技术部在开会。”
孟光曜抬头，眼底有意外的惊喜迸发出来。
“会什么时候结束？”
*
到八点钟，杨远像卡着点儿一样宣布今天暂时讨论到这里，明早九点继续。
几个男人溜得比她快，关雨做完记录、保存，收好电脑，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在等电梯的间隙，她打开叫车软件准备叫车去地铁站。
很快“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关雨低着头就跨了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
“来开会？”
背后突然冒出的熟悉声音令关雨刷地抬起头。
面前光亮如镜的内壁上反射出她身后站着的一个高大的身形，以及一张好看的脸。
关雨此刻只有一个反应：这是什么离奇诡异的巧合？
“来开会？”孟光曜重复了问题，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听上去有些瓮。
自上次不欢而散过后还没见过面，突然在这里面对他，关雨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她往边上挪了一点，侧身站，可以看到他的半张脸。
“嗯……程序写完了，跟技术部开会讨论。”
他似乎看到了她手机上的叫车画面，问：“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所有工作结束之前她必须呆在宅子里，这个要求她还没忘。
关雨撇了撇嘴：“回东紫园。”
孟光曜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
电梯又发出一声“叮咚”，关雨正要抬脚出去，身后伸出一只手按了关门键，刚打开的门又要被合上。
“呃——”她下意识地去挡，被那只手拦住。
“送你回去。”
电梯继续往下。
关雨又困又乏，听了这话免不了怀疑自己头脑又在发昏。
是的，以前她就误会过一次。
上个礼拜才闹翻过，还打了他一巴掌，他不会大度到亲自开车送她回去。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安排车子送她回去。
刚想通这点，电梯到了地下二层。关雨跟着孟光耀进入车库，直至停在一辆黑色跑车面前——
她还认得这部试驾过的车……
“上车。”孟光耀站在车门边催促。
“我以为……你是让调度车送我回去……”
“那边太远，公司的调度车不方便开过去。”孟光耀轻描淡写地解释，顿了顿又补充说，“而且展博今天也不在。”
“那送我到附近的地铁站吧？下午我搭地铁来的，知道怎么回去。”
孟光耀瞥她一眼，坐进了驾驶室。
这是默认了？
关雨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刚系上安全带，车子就冲了出去。关雨悄悄地看了看他，抿着唇的侧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但车却开得要飞起来一样。
上马路过后，车子没有拐上高速的方向，而是奔向与之相反的地铁站。关雨看向车窗外，车子沿着她熟悉的路线一路往前……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车子在经过她住的小区时拐进、去、了！
……
她无比诧异地看向孟光曜——他怎么突然大发慈悲肯放她回家？
“时间不早了，我不想开几十分钟的车。”这家伙还是那种不咸不淡、不悲不喜的神情，然而此刻在关雨看来非常的可爱！
“谢谢你开恩让我回来！”关雨雀跃。
但等她抱着电脑下车之际，猛然想起了一件非常不可爱的事——她没带钥匙！
出门的时候只拿了电脑和手机，钱包钥匙证件统统都在房里！！
……
“怎么？”孟光曜察觉到她的异样。
在听完她欲哭无泪的解释过后，沉默数秒，然后调转车头开出了小区。
路程不远，孟光耀很快把车绕进了公寓的车库。
“这是哪里？”
“我家。”孟光耀吐出两个字。
熄火，解安全带，下车。
跟着下车的关雨不大自然：“我……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你能去哪儿？连酒店都住不了。”
孟光耀锁车，自顾自地往电梯方向走，身后的女人叫道：“我可以坐地铁回东紫园。”
孟光耀停住脚步，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望向站着没动的女人。
“都是我家，有区别吗？”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有区别啦！
区别就是这个屋檐下只有你们孤男骨女两个！
下章……嘿嘿预告（顶锅盖跑ing）
第32章 孤男寡女
关雨：……
当然, 区别之一就是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将共处一屋。
关雨兴许顾虑这个，为避免加剧她的心理负担, 从进入电梯的一刻起，孟光耀尽量让自己的言行显得随和而自然。
站在她前面不让她感受到目光，出了电梯也不刻意停下等她。开锁进门, 找了双干净的棉拖鞋放在门口自己先进了屋。
还有表示友好。
这间公寓除了主卧和书房, 还有两间客房。孟光耀先领关雨认了一下厨房、客卫的位置, 然后带她去了其中的一间客房。
“随意, 不必拘束。”
接着从自己的卧室衣柜里取了干净的浴巾和睡衣送过去。
“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你将就一下。明天让展博替你把钥匙取过来。”
他又在客卫里找出新牙刷和新毛巾放在洗手台上，跟着从厨房里端了一杯水出来搁在茶几上。一系列动作完成后, 还不忘问她一句：“还需要什么？”
“应该没有了……谢谢……”关雨说话仍旧有些不自然, 看他的眼神飘来飘去。
“那就……早点休息。”
孟光耀回去自己的卧房，把外面的空间留给她。在更衣间脱下大衣，解了领带，两手叉腰定住。
外面穿来一阵细碎的拖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穿衣镜上, 映着孟光耀不自觉露出的微笑……
他还是没忍住，给自己找了个喝水的理由出来。
于是拿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 一边看手机一边留心客房的动静。
不一会儿, 一抹酒红色的身影经过客厅。孟光耀抬头瞧了一眼, 微微怔住。
买给她的毛衣, 她终于肯穿了……
一时间, 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软软地淌过、迅速发酵, 甜甜的, 又带着一缕淡淡的酸涩, 将他整个胸腔胀得满满的……
男士的睡衣又大又长, 关雨将袖子和裤腿挽了好几圈，反复在镜子里确认妥当后方才慢慢地出了卫生间。
客厅大灯已经关掉，剩了走道上的一盏射灯。刚才坐在厅里的孟光曜也不见了。关雨松了一口气，看来不会再有撞见的尴尬了。
回到卧室合上门，关雨彻底放松下来，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这间客房。
这边的装修风格与别墅那边一样都是简美，可能因为孟光曜在美国读书时所受的影响。
关雨想起初次见过孟光曜之后还在网上查他的讯息，也不过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曾经的陌生人却在越来越多的交集中渐渐熟悉。
原来只看到他犀利、强势、不讲道理的一面，即使派对那天释放的友善也带着礼貌的疏离感。但今晚温和、耐心、和风细雨般的孟光曜，还真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这一晚，本以为会有睡眠障碍，但她竟入睡极快。或许实在欠觉太多，七点的闹钟并没吵醒她，关雨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半。
昨天杨远定的九点开会！
关雨连呼糟糕，慌忙掀被下床，拉开房门直奔卫生间……
孟光曜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抬眼便看见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人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披头散发，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他的睡衣。
顿时，胸腔里又被那种奇异的感觉塞满，更有一个荒唐的念头袭向他的大脑……
孟光曜做了两次深呼吸，放下笔记本，去厨房把送来的早点一一端到外面餐桌上。
当中一次，他放好盘子正要折回厨房，关雨从卫生间出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往房间跑，不小心被拖鞋绊了一下。
“慢点。”孟光曜忍俊不已。
现在知道晚了，为什么不早点起来？亏他昨晚还担心她睡不好，看来睡得很好！
早餐摆好不久，关雨穿戴整齐地来到客厅，手里拎着她的笔记本。孟光曜坐在沙发上看电脑，也许是在处理公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耽误他去公司。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你现在去公司吗？我可以走了。”
孟光曜抬起下巴朝餐厅努了一下：“吃完早饭再走。”
“但是九点要跟技术部开会。”
“周琛已经通知杨远延迟半小时。”
……
“我已经吃过。给你十五分钟吃完、收拾好？”
“哦……没问题。”
关雨将刚才一瞬的迟疑抛诸脑后，放下电脑去吃早饭。
餐桌上摆着小笼、流沙包、燕饺、蛋挞、黄金糕等样式精致的茶点七八碟，还有红豆汤、龟苓膏、双皮奶之类的甜品，一看就是出自外面某家粤式酒店。
“这些都是你早上出去买的？”关雨忍不住问，这早餐规格也太高了吧！
“叫人送的。”
“这么好看，吃不完怎么办？”
孟光曜低着头笑了笑：“挑你喜欢吃的。”
关雨立刻住嘴，默默喝了两口红豆汤。
之前在别墅发烧，王姨准备了堪比这顿更丰盛的早餐，当时王姨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关雨又一次被这种宠爱式的照顾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红豆汤太腻了！她咂了咂嘴，夹了一只小笼包放进嘴里。
怕赶不上九点半开会，关雨收拾得极快。这些东西只吃掉四分之一，余下的想来孟光曜也不会留起来，关雨便全部打包，准备带给技术部的几个男人。
等她连厨房都收拾好，孟光曜才不紧不慢地合上电脑去卧室穿外套。出门前她看了下时间，9:10，恐怕要来不及了……
关雨赶时间，一路走在前面。
先换好鞋出门，按电梯等孟光曜，又按住电梯门等……
进了车库先找到车，坐进车内又等。孟光曜的节奏仍旧不疾不徐，笃悠悠地坐进驾驶位，把坐在屁股下的外套拉出来理顺，发动、系安全带。
然而刚要启步，他的手机又响了，于是从口袋里缓缓掏手机……
“你接电话，我来开吧？”关雨急了。
孟光曜斜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又没带驾照。”然后他消掉铃声，拒接了助理的电话，放下手机启动车子。
昨晚他们是绕了一圈到这里的，关雨并不知道孟光曜这个家从小区车库内到公司车库入口，居然就五分钟！
就算步行应该也只需要一刻钟。总算明白为什么王姨说他很少回东紫园，住这里上下班多方便啊！
所以明知她九点半开会还这么淡定，看她一个人干着急也不说，这家伙故意的吧？
“我脸上有什么？”孟光曜忽然转过脸来，逮住她的目光。
关雨心虚地摆正头，目视前方，刚要说什么看见车头突然蹿出一个男人。
“小心！”关雨大叫。
与此同时，车子在一个紧急刹车下停止向前，刚好卡在入库的斜坡通道末端。
关雨惊魂未定，以身挡车的男人飞快冲到孟光曜一侧的车门，而另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扛着一台摄像机站到了车头，镜头对准了车内。
趴车门的男人大声喊道：“孟总，康明发布声明说‘正义之士’的微博内容不实，可为什么康明不起诉‘正义之士’造谣呢？”
孟光曜的面容顿时冷了下来，不客气地按了两下喇叭。奈何尖锐的声音并未将挡在车头的男人吓走，趴车门的男人还不胜其烦地重复问题。
“岂有此理！”关雨就要推门下车跟他们理论，孟光曜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用理他们，下车后跟着我走。”
说着，孟光曜松开她推门而出。关雨连忙拎上笔记本和打包的袋子下车，从车后绕过，跟在孟光曜身后往车库内走。
那两个记者也迅速围了过来，堵在孟光曜前面。
“孟总，你们口中说的‘别有用心’的人指得是谁？”
“如果微博内容不实，为什么蓝雨晴不站出来澄清？”
扛摄像机的记者忽然从前方转移到侧方，似乎想要将她也摄入镜头。
关雨下意识地扭头避开，前面的孟光曜展开手里的大衣裹住她，刚好遮住下半张脸，就这样拥着她快步走到了车库的电梯口，但那两个跟屁虫依旧阴魂不散地跟来了。
“你先上去开会。”孟光曜收了衣服，高大的身驱挡住她。
“你不会动手打人吧？”看他阴鹜的脸色，关雨有点不放心。
哪知他反倒笑了，学着她也压低声音说：“我找人来帮忙。”
电梯上行中，关雨赶紧拨了周琛的电话。
“早上那两个记者就在大门口堵人被保安赶走了，我刚还打电话想提醒boss，可他没接我电话……”
呃……关雨头上三根黑线。
早知如此，在车库无论如何都让孟光曜先接电话了。
最后，关雨提前两分钟赶到会议室。
众人分食打包的早餐，关雨趁机向小赵打听微博的事。后者从电脑上调出一个署名“正义之士”的微博给她看，加上其他的人补充，关雨很快了解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首先是蓝瑶发了一则微博，控诉康明逼走患病的妈妈。但蓝瑶个人影响力有限，此则微博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几天之后，一个署名“正义之士”的大V博主突然发了一则微博，援引了蓝瑶的内容，添油加醋地夸大事实。
而且又把之前孟光曜隐瞒事故的报道翻出来，连同这件事抨击他无良无德、不配入选申城十大杰出创业青年的评选，呼吁社会大众共同抵制康明。
该微博迅速被其他微博转发，掀起了一波舆论热度。
康明随后发布了第一则声明，称微博的内容不实。
不久发布第二则声明，称该微博是别有用心之人蓄意制造意图抹黑康明，并放了一张“正义之士”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背影同框的视频截图。
“这个人是谁？”关雨问道。
截图的清晰度不高，那个男人的背影根本看不真切。
“没有正脸哪知道是谁？听说现在‘正义之士’人间蒸发了，估计是查不出这个别有用心的人了。”
别有用心的人……
黑客袭击实验室过后，也有人给媒体爆料然后炮制了负面舆论。与这次的微博事件联系在一起，似乎是同一个人有意针对孟光曜，铁了心要让他栽个大跟斗。
关雨现在相信了孟光曜的话——蓝雨晴的离职背后没那么简单。
“正义之士”的微博下方，蓝瑶的感谢留言被置顶在最前面。
关雨想起那条没有及时发现的手机短信，飞快走出会议室拨了蓝瑶的手机，但是没打通。她又找到蓝瑶的微信，一试，居然被拉黑了！
这小姑娘，这么快就对她彻底失望了？
而孟光曜所谓的找人来帮忙，就是让保安强行扣留了那两个偷偷潜入的记者。关雨刚和技术部开上会，周琛心急火燎地跑过来，让她帮忙去劝孟光曜。
“boss坚决要求删掉车库录像，否则不放记者走。对方死活不同意，嚷着要报警讨公道。”周琛着急得不行，“再这么闹下去，回头不知道又被媒体添油加醋写成什么样子。可是boss态度强硬，谁劝都没用……”
那两个记者虽然讨厌，但关雨也知道眼下孟光曜正处在舆论焦点，是是非非全凭无数的口水，现在得罪记者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可问题是，孟光曜这个人强硬惯了，要让他退让一点或者委曲求全决计不可能。
而且，他最烦她多管闲事，能听进她劝？
“我猜boss非要删录像，是因为关小姐也一同被录进去了。”
……
关雨匆匆赶到总裁办时，孟光曜正淡定地坐在办公桌后办公。看到她有些惊讶，而得知她来是为记者的事，果然脸就沉了下来。
“周琛找你的？”
“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好瞎猫撞死耗子。”关雨替周琛解释了一句，又自我解释说：“我也不认为有本事干涉你的决定，只是想让你知道，记者的摄像机有没有拍到我，对我来说无所谓。”
孟光曜盯着她半晌，凌厉的目光忽然又柔和了。
“你的意思是……不介意跟我传绯闻？”
……
关雨惊谔于他的脑回路：“就拍到我从你车上下来也能传绯闻？而且脸都被你挡了，谁知道是谁？”
“你太低估网络的力量和想象力！它们只要一张照片就可以编故事，并且单凭一件衣服也能把你揪出来。”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在这个网络时代的确很难守住个人隐私。
“随便吧，反正我不介意……”
“我介意。”
关雨：……
她一副意外又无语的表情，孟光曜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角。
他还没收拾徐习知，怎么可能让她惹上绯闻？
“总之，我自有办法对付那两个记者，你回去开你的会。”关雨还想说什么，被孟光曜抢断。“下午展博会送钥匙给你，开完会早点回去休息。”
等关雨一走，孟光曜便把自作主张的助理叫了进来。
周琛硬着头皮上前等着挨批，但老板只冷冷地给了他四个字——下不为例，然后让他去跟记者作最后交涉。
周琛犯难，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还怎么交涉？
“告诉他们，再不删就请他们老板来。”
“这……”
这什么操作，周琛一头雾水。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换他们老板来谈。”
周琛松一口气，谈就好。
“还有，”孟光曜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纸袋扔给他，“徐习知后天回国，让老K把这些照片爆出去——提醒老K，时间务必卡在航班起飞之后。”
“是。”
“再有，管住你的嘴，别再擅作主张！”
“是……”周琛撇了撇嘴，就知道boss会怪他去找关小姐。
打开纸袋的一刻，周琛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不是万小姐和徐总的——
这样的照片要是曝光，boss也不怕头顶一片绿色草原？
就算已经有了新欢不在意旧爱，可毕竟在外界眼中，万小姐还是boss的女朋友啊！到时候，那些记者的口水还不知道会怎么添油加醋！
周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老板这招自损八百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他这拿的那里是照片？分明是一颗深水炸.弹……
*
家中半个月不住人，家具和地板上都积了一层灰。关雨一鼓作气打扫了卫生，然后洗头洗澡叫外卖。
当捧着披萨盒子陷在沙发里的时候，久违的归属感又回来了。
还是自己家里呆着舒服。
钥匙是周琛下午送过来的。只有钥匙，其他的东西还留在东紫园。
周琛转述孟光曜的原话：“女人的私人物品，展博不方便替她整理。”
当时关雨像听到一个笑话，她这个女人本人都不介意。
晚上十点，关雨试着拨了徐习知的手机，居然打通了。
徐习知去美国的消息是老五透露给她的。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谬传，说老大是被她气出国的，拜托她哄哄老大，让他早点回来。
“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洛杉机那边正是早上七点，徐习知应该刚起床，嗓音低哑。
“还生我气？”
那头没回应。
“不是故意让你联系不到我，我实在没办法跟你通电话。”
关雨把这段时间为何住在东紫园、为何不能与他联系的缘由大致解释了一番。
徐习知的反应比关雨预料的大，他似乎相当得生气，语气愤恨不已：“孟光曜实在太过分了！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不让你签这份协议！”
“他是霸道了一点，但我们也的确违规在先……”
“他这是非法禁锢！关雨，你不知道——”徐习知猛地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最终传来闷顿的声音：“也没什么，现在再说已经没有意义……你那边还有几天结束？”
“四、五天吧。”
“那还来得及。”
“什么？”
徐习知轻笑：“来得及迎接关大工程师凯旋。”
……
“我后天回来。”
“哦。”
“关雨，等我回来会好好补偿你。”
手机里最后传来的，是徐习知一贯温柔而又磁性的低语。
跟从前一样透着暧昧，然而听起来却感觉不一样了。仿佛有些陌生，有些看不透。他说的补偿，究竟是指这个项目，还是他“曾经犯过的错”？
这天晚上，关雨睡得极不踏实。
她梦见一个男人，看不清脸，高高瘦瘦的体型，既像徐习知，又像……
孟光曜……
第二天，关雨起了个大早。
蓝瑶的家离她不算远，关雨骑着摩托车开到楼下时，在早铺买的早点还热乎乎的。
小时候多次目睹老爸给老妈送吃送喝赔不是，她自然而然地也习惯了用这一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七点刚过八分，蓝瑶大概是从温暖的被窝里被她敲醒的，带着一股脑的起床气隔着门冲她凶了一句：“一大早的你烦不烦？”
“晚了早饭就凉了。”
“谁稀罕你的早饭？”
“那可不一定，网红店呢！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啊。”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关雨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上次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的手机不在我手边。我不是不愿搭理你，是真没看到。”
“当时你没看到，那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关雨哑了。
“哼，别说刚刚才看到。”
还真伤脑筋，关雨掐了掐眉心。
“是，我没有一看到就联系你，是我忽略了你。对不起，你原谅姐姐、给姐姐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
“蓝瑶？蓝妹妹？”关雨拍了拍门，好声好气地哄道：“姐姐我前段时间真是忙得没边，现在姐姐有时间来帮你了，你再相信姐姐一次好吗？”
关雨姐姐妹妹地叫得亲切，然而里面还是没回应。
就在关雨正准备开口再来一番攻势时，蓝瑶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已经有人帮我了，不必你费心。”
“蓝瑶，那个人另有所图，他是在利用你……”
“我高兴被利用——”蓝瑶高声打断她，“只要他能帮到我无所谓。总比有的虚伪的人强，口口声声说要帮忙，结果什么都没做！”
软的不行，关雨也不知道怎么对一个小姑娘来硬的。
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费尽心思地哄过人，实在是已经使出浑身解数，黔驴技穷了。
“蓝瑶，你是个单纯的姑娘。”关雨隔着门诚恳地说，“当初你轻易就相信了我，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虽然没有帮到你，可我也不会害你。”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跟姐姐一样有原则的，你别那么轻易相信那个人。早点放在门口，姐姐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孟总脑子里荒唐的念头是什么
因为后面会安排（坏笑）
下章桃色绯闻预告！
第一个kiss的脚步声近了……
第33章 桃色绯闻
当天下午, 程序代码审核完毕，安装计划也顺利敲定下来。
杨远信心满满地去向老板汇报，关雨领着其他人去仓库搬设备。
还没搬完一趟, 杨远已经回来，说计划通过了，老板还特地关照安装调试要合理安排, 松弛有度, 别太劳累。
在场的几个人听了, 乐呵呵地议论起来。
“是我理解错了么？老板现在不担心进度倒关心起我们累不累了？”
“好像有点这个意思……前天老板还让我们开会到八点就别开了……”
“哦, 昨天早上周特助通知我们晚半小时该不会也是老板的意思？”
“呵呵，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们技术部了？”
“关工？”
刚才一分神，关雨把原本要拿给小赵的配件又放回了置物架。
关雨讪讪地向小赵扯了下嘴角,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可能, 你想多了，巧合而已……
正这样想着，杨远走过来有些为难地小声跟她说：“但是老板好像对你还有一点不放心，让你过去一趟。”
都这个时候了, 孟光曜对她还有什么不放心？
再次踏进通往总裁办的走廊，关雨有些恍然, 仿佛两个月前第一次来这里还在昨日。
听不到周琛咋呼的声音, 这里真得出奇安静。
半掩的门后, 孟光曜正在低头看东西。听到敲门声, 立刻抬眼望了过来。
“杨经理说你找我？”
“嗯, ”孟光曜迅速理了理面前的东西, 站起来让出座位。“上次那个程序, 在我笔记本上也装一个。”
中控室的监控程序, 上次孟光曜只让她装在台式电脑上, 实际使用起来当然不如笔记本方便。
大概这就是孟光曜还没完全放心的地方。
只不过关雨没想到会有这个要求，装程序的U盘没带在身边，只能从台式电脑上拷贝。
此时电脑屏幕停留的网页上，正是康明之前发的第二则声明，关雨忍不住脱口而出：“微博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担心我？”孟光曜就俯身站在旁边，透着玩味的腔调仿佛就在她耳畔。关雨心中一抖，嘴上却振振有词地否认：“我只是好奇谁会跟你过不去！”
但她不知道，她的耳朵却很诚实。
那一刻，孟光曜很想继续调侃说：“关雨，你的耳朵红了。”然而他忍住了——玩过头的后果，至今记忆犹新。
“怀礼去了蓝雨晴老家，很快就能找到她，你没必要再去找蓝瑶。”
关雨霍然抬起头。
“没有跟踪你。”孟光曜一眼洞悉她的猜测，出言解释。“蓝瑶以为你去找她是我授意的，早上打电话给周琛，让我们不要再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关雨：……
“你只要专心做你的工作，其他的人和事不用管。”孟光曜挺直腰背，恢复了一本正经地的语气。
“还有最后一周，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不会影响项目如期完成。关雨……你做得到吗？”
他难得那样郑重其事，好像真对她的个人信誉仍抱怀疑。
关雨熟练地拔掉连接笔记本与电脑的数据线，往他的老板椅里一坐。
“孟总放心，就算为了技术部那帮人，我也一定会把项目做完。”说着，她开始在笔记本上安装程序。
孟光曜又站来她旁边，眼睛盯着屏幕。
“你可不可以……”关雨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希望他不要杵在这里影响她做事。
“这里面的资料全是机密。”
……
这是内涵她曾经偷窥他电脑IP地址，不信任她呢！
“孟总这点小事都记得啊！”
“嗯，”孟光曜暗笑，“吃一堑，长一智。”
关雨咬咬牙：“装哪里？”
“F盘。”
“既然不相信我，干嘛不让杨远替你装？”
“你做的程序，出了问题难道杨远还替你修？”
什么鬼道理？她活该做这个的程序了？
关雨噼里啪啦在笔记本上一阵敲打，飞快地完成了安装。不像上次还仔细教他使用，在调出监控画面后就两手一收，起身就要走人。
“等等——”
偏巧这时孟光曜弯腰下来，两个人咚地一下磕到了一起。关雨脑门儿吃痛，孟光曜下巴遭殃。
关雨捂着头疼得整张脸皱起来，孟光曜下意识伸手替她揉头，被她气恼地躲开。
孟光曜再要去揉，忽然发现她好像脸红了。
“关雨？”刚想凑近仔细瞧清楚，被她一把推开。
关雨跑了。
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孟光曜摩挲着下巴，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
备用系统进入安装的第一天，关雨领着技术部的人开始分工协作。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她和他们的配合已有了默契，她的专业性也赢得了认可，所有人都愿意听从指挥。
而投入工作状态的关雨，从来都是心无旁骛、目中无人。她专注在自己的思维逻辑里，无论自己动手，还是发号施令要求他人配合，神色从容不迫，指挥有条不紊。
中控室内，技术部的几个男人配合协作，没有人表现出不满。
“……整个房间里，她像老大一样对其余的十几个男人发号指令，而那些男人还都很听话。我就在一边悄悄地观察，她穿着男人的工作服，自信随意地摆弄那些机器，我当时就被她厉害的样子迷住了……”
孟光曜坐在副总办公室里，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盯着笔记本上的监控画面。曾怀礼那段肉麻的话，此时此刻与这样自信满满的关雨如此贴切。
是的，此时的关雨尤其令人着迷。
“关工，咱们以后还能在康明见面吧？”视频里小赵在问关雨。
“项目做完了，以后当然见不着了。”
“不是，如果系统出问题你也不管啊？”
“运维方面公司自有安排，不归我管。”
“关工真会说笑……”
“我认真的啊！好不容易结束协议，以后我当然巴不得绕着走。”
……
孟光曜差点被一口饭哽住，而画面里的女人眉眼飞扬，笑得得意又狡诈！一时间，孟光曜眼前晃过许多画面，全是她留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那时的她，不情不愿地呆在这间办公室，整天使着坏逼他把她赶走。
可她自己却不知不觉闯进他的世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再也舍不得赶走……
所以——
孟光曜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绕着走？
想得美！
*
申城的冬季，潮湿的空气格外让人感觉寒冷。
早晨七点二十，下过夜雨的街头充斥着上班的人流与拥挤的交通车。
刺骨的寒风让关雨裹紧外套，缩着脖子在街面上就近找了一家老式汤包馆，要了一份小馄饨和一根油条。
热乎乎的汤和馄饨下肚，人也渐渐舒展起来。
坐在她前后左右，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形形色色。结伴的互相有说有聊，其余跟她一样的单身食客都默默吃着早饭。
单身食客里有一位打扮精致的年轻女人。微卷的棕色长发优雅地垂在身前一侧，修长的脖颈只稍稍前弯，进食的同时依旧保持着上身端正。脸上略施粉黛，在粉色针织衫的烘衬下更显气质如华。
用完早餐，年轻女人不慌不忙擦嘴，穿好浅灰毛呢大衣站起来。黑色短皮裙与长筒靴让两条腿看上去既修长又苗条。
目送袅袅款款的倩影离开，关雨不由地想：这是不是徐习知说的那种漂亮？
昨晚徐习知在电话里对她说，他已在去机场的路上，航班今天下午到。让她提前找家餐厅定位，晚上一起吃饭，还嘱咐她穿漂亮点。
关雨回小区取车，路上忽然接到老五的电话，神秘兮兮地问她在哪里？问找她什么事嘛，他支支吾吾地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智恒。
关雨猜他可能在客户那里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徐习知不在，就来救助她了。可问他遇到什么麻烦，老五又讲等她回去再说。
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过后不到三分钟，老七也打过来。问她最近怎么样、忙不忙，什么时候回公司？也都是一堆口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像商量好了似的，似乎借着嘘寒问暖来探口风。
有点担心她不回去的意思，又似乎有点怕她回去……
总之，莫名其妙！
*
康明公司又被记者蹲守了。
关雨八点到大门口的时候，十几号人正守在外面。看见大大小小的摄像机，关雨想起之前在停车场堵她和孟光曜的记者，难道幕后黑手又搞出了什么新闻？
门卫艰难地放她进来后，关雨直接骑到地下停车场。兜了一圈，没看到孟光曜那辆黑色的跑车。
中控室里，难得技术部的人都到齐了。几个人挤在茶水间，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聊什么，音量放得很轻。
看见关雨来了，杨远便把众人轰了出来。
“门口的记者怎么回事？”关雨悄悄问小赵。
“来挖消息呗。”
“什么消息？”
“你没看微博热搜啊？”小赵飞快打开手机上的APP递给关雨。
本以为又是一波孟光曜的“黑料”，关雨做梦都没想到，上热搜的竟然是徐习知和万婷婷的接吻照！
整整齐齐的九宫格，酒吧门口、街道、路灯下，不同背景下的激吻——以及两人相拥走入酒店的背影。
在智恒三年，徐习知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暧昧的女人。
不仅关雨没见过，智恒所有人都没见过。所以，智恒的每个人才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和徐习知是一对地下恋人。
如果她的预感没错，徐习知约她今晚一起吃饭，大概率是打算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名正言顺。那这些照片算什么？
她自己在照片上的两个人背后，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徐哥不介意换个舞伴吧？”
“徐哥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干活，太辛苦了！”
“……她哥跟我是高中同学，所以以前认识。可能她刚从美国回来不久，想搞一个热闹的生日会，就把认识的人都请了……”
关雨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真相砸懵了！
说不清看到这些照片的复杂心情，愕然、失望、难堪……甚至还有一点如释负重？
她盯着“康明总裁疑被劈腿”、“豪门千金秘恋青年才俊”这些热评字眼，半天没有一点动静。
几个人好奇地凑过来向她求证绯闻的真假，她、哪、里、知、道？
“关工，徐老板和万小姐你真不知道啊？”
“嗯……”
“保密做的真好！”
“可怜我们老板突然就被绿……”
“嘘，别乱说话！“杨远轻声喝住众人的八卦，眼睛朝上示意他们有监控。
“干活、干活！”
关雨心头思绪杂乱，没想好下午怎么面对即将归来的徐习知。到午休时，她跟杨远请了个假，说自己有急事要离开。
“有问题的地方你们记下，明天一早我来处理。”
有她这句话，杨远爽快地同意了。在食堂吃完饭，正好碰见匆匆而至的周琛，杨远眼明手快把他抓到一个角落。
“老板在公司吗？”
“他看到热搜了吗？”
“他跟万小姐是不是早分了？”
周琛差点要吐血。
这一早上媒体、电话，他忙得水都没喝上几口，刚想进食堂慰劳五脏六腑又被拦下。
周琛有气无力地劝道：“杨经理，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
“诶，”杨远拉住企图溜走的周琛，“又不是只有我好奇，全公司的人都在好奇。我知道你不方便说，点个头就行啊！”
于是周琛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给他看。
杨远笑：“得！你们这些老板身边的人就是嘴严。”
“我们哪些？”
“早上问关工，嘴跟你一样严实。她不是徐老板身边的红人么？老板的地下恋情总会听到点蛛丝马迹吧？”
周琛心里哎哟一声，你拿这事儿去问关小姐，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老杨，工作时间在合作方面前八卦，影响多不好！”
“关工现在算技术部半个自己人，有什么好不好？”
“影响人家工作。”
杨远忽然想到什么：“难道关工说有急事处理，别就是她老板这事儿？”
周琛没跟他再多废话，在食堂匆忙扒完饭又赶回了办公室，boss好像在同曾副总通电话。
Boss一早就来了公司，从头到尾悠然自得，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周琛终于有了醍醐灌顶的醒悟：怪不得boss跟他一样没什么恋爱经验，追关小姐的路数看着也有些笨拙，原来boss跟万小姐这几年都是假的。
怪不得，boss看到那些照片既没有生气，还让老K爆给了之前那两个记者的老板。既还了徐习知一报，又挑拨了他和关小姐，还特意把爆料的时间安排在徐习知的航班起飞之后，让他全程蒙在鼓里不可能公关。
周琛暗暗腹诽，boss哪里是笨拙，分明就是腹黑啊！
沉思中，周琛忽然听到boss抬高了声音：“你刚才还打给关雨了？”然后boss拧着眉头再听了片刻，最后说了一句“管好你的正事”便挂了电话。
看起来曾副总也打电话去问候关小姐了，所以……
“关雨的手机号给我。”
“啊？”周琛大跌眼镜。
都过了两个月，腹黑的boss居然还没搞到关小姐的手机号？
无视助理脸上的不可思议，孟光曜输入一个个数字然后拨出号码，可两次嘟声响过之后就被对方掐断了。
孟光曜再拨，再被掐断……
几次过后，连电话都拨不通了。
关雨竟然关机了！
孟光曜不由皱起了眉头。
按曾怀礼刚才的原话，关雨听说后的反应有些低落，半天都没出什么声音。最后也只草草地应了一句“谢谢，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关雨不在中控室？”
“杨经理说她下午请假了，有急事要处理……”周琛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
“关小姐会不会想不开啊？虽然关小姐平日看起来挺强悍，但毕竟女人嘛，多少应该都受不了男人背叛……”
孟光曜握着手机的手不禁收紧，她不会……这么经不住打击吧？
在项目的最后关头借口请假逃避，这样脆弱的关雨有点出乎他计划之外，本以为她会庆幸看到徐习知的真面目……
她会跑去哪儿？
*
此时的关雨还没想好去哪儿，但肯定不能回智恒，也不能回家，不能在任何一个徐习知可能找到的地方。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走了一会儿，关雨叫了辆出租去东紫园。向王叔和王姨说明来意，飞快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
拿回证件，她才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关雨拖着行李箱下去，同王叔和王姨道别。这两个多礼拜承蒙他们的照顾，她真心觉得感激，由衷地谢了两次。
然后关雨拉着箱子出门，可等在大门外的出租车竟然变成了黑色跑车。
穿着深灰色大衣的孟光曜就这么巧合地出现在她眼前。大衣的扣子一颗没扣，当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时，衣襟被大风吹开，露出里面的西装长裤，大概率是从公司直接过来。
而他的面色黑如焦炭，盯住她的目光山雨欲来。
“为什么关机？”孟光曜站定在她面前，冷声质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关雨自问没有招惹他，难道就因为他没打通她的电话？她也没想过孟光曜会给她打电话——他从来就没打过。
“你心虚什么？害怕什么？因为一个徐习知，连电话都不敢接了？”
……
关雨反应过来，孟光曜也看到了微博上的绯闻。而他本人，还是绯闻上女主角的真正男朋友！
虽然不确定孟光曜的火气是否由此而来，但被他这么抢白奚落，关雨顿时也没了好脸色。
“我要怎么样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扯着箱子就要走，忽地想起不翼而飞的出租车。
“我的出租车呢？”
“打发走了。”
“我叫的车，你凭什么？”
“这是我家门口，它碍着我停车。”
“……”
关雨一口气噎在喉咙，很有一种想踹他的冲动。
“想走就等着。”孟光曜却丢下一句冷话，越过她快步走进了大门。
关雨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叫车。
电源一开，许多未接电话与消息提醒蜂拥而来。既有陌生的数字，也有来自熟悉的名字。叫车软件还没输入目的地，老七的电话就进来了。
关雨咒骂一声，再度关机。
NND，大不了走到地铁站！
“关小姐，先生马上就出来了，你等先生……”
王叔的话音还未落，关雨拖着行李箱走到跑车面前，抬起右脚使劲儿地朝车门踹了一脚。似乎解了一口气，踩着马丁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几分钟后孟光曜匆匆返回，可门外的小道上哪还见到人影？
从这儿走到地铁站四五十分钟，孟光曜迅速倒好车，一脚油门猛踩下去，片刻功夫就追上那个不听话的女人。
他在后面按喇叭，她连头都不回。
孟光曜把方向盘一转，车身斜刺冲上去，不仅拦住了她的道路，车头还把人逼出了马路牙子。
“孟光曜，你发什么神经？”踩了一脚湿泥的关雨气急败坏，“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了你你找谁算账去！你被人戴了绿帽子，觉得没面子心里不舒服，干嘛找我撒气？”
孟光曜撤掉安全带，推门出来，一脸的戾气。
“你说什么？”
“我说，你心情不好应该去找你女朋友算账！”
……
孟光曜直想骂脏话！
不接他的电话，关机玩消失。
没料到一贯洒脱的关雨面对徐习知的绯闻也会逃避现实、一个人躲起来。她就这么在意徐习知，迫不及待地像鸵鸟一样屏蔽掉所有的声音？
如果不是猜到她可能回来取证件，根本连她的鬼影都找不到！
他是心情不好，从她关机那一刻开始。
以为就像周琛说的，再强悍她也是女人，也会受不了男人的背叛。于是担心她一个人黯然神伤，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所以从猜到她可能去东紫园，他是一路飙车追过来的。
但她刚才说谁？
惹得他心情不好的人，她居然还他妈以为是万婷婷！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人心的时刻快来啦！
下章
First Kiss
重磅预告！！！
奔走相告！！！！
第34章 第一次
孟光曜胸口的火气发不出, 又咽不下。
那女人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凶巴巴地朝他继续叫嚷：“孟光曜，你要疯一个人疯, 不要拉着我！我可不想也变成傻子，被人白看了笑话！”
孟光曜真快被她气笑了。
“你偷偷躲起来就不傻？”
……
关雨狠狠瞪他一眼，一点都不想跟他再浪费口舌。跺了跺靴子上的泥, 还没迈出步子, 行李箱就被孟光曜腾空拎走。
“孟光曜——”
关雨追上去, 孟光曜把箱子丢进车里, 人也坐了进去。关雨气呼呼地拉开副驾一侧的车门，企图拿回箱子。
“上车。”
“谁说要坐你的车？”
“你刚说的，”孟光曜抬起一根手指点点前方, “不想变成傻子让人看笑话。这里的保安和邻居都认识我, 你还想继续跟我在这儿吵架？”
可不是，不知什么时候前面不远的地方站了两名保安和一个路人。
三人似乎已经看了一会儿热闹，与关雨直挺挺的目光一对，都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关雨莫名觉得心口疼。
她气鼓鼓地坐进车内, “砰——”地很响一声带上门，还把沾着泥的鞋底用力地在脚垫上来回蹭。
殊不知, 孟光曜瞧在眼里不但没被气着, 反而气顺了许多, 心情也明媚起来。
“安全带。”他缓缓踩下油门启动车子, “语重心长”地说：“就算心情再不好, 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关雨咬着唇扣上安全带, 侧靠在椅背上, 闭着眼不理他。
“突然有空来拿东西, 准备去哪？”
……
“闷声不响躲起来, 不像你关雨的风格。”
……
“我倒是想到一个地方，适合你现在想动手的心情。”
……
“不反对的话这就开过去……”
“不去！”关雨转头恶狠狠地瞪向孟光曜，“姑奶奶哪都不去，前面地铁站停车！”
*
申城西郊有几座不高不低的山，度假酒店环山而建，风景秀丽。南方气候温暖，即使在冬季山上也四处绿树茵茵。
关雨曾经来这儿爬过山，从山顶俯瞰，能看见这家酒店的室外网球场。那个时候完全想不到，有一天她来这里打球是为了发泄情绪。
通常关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健身房，因为让她不爽的人几乎都是甲方爸爸，不可能给她出气。今天甲方爷爷主动送上门，她何必拒绝？
球场上，关雨大力地挥拍，扣杀的小球像长了眼睛一样朝着孟光曜飞去。他似乎真得不太擅长网球，接球的姿势有些生硬。偶尔还失手漏球，甚至躲避不及被球砸在身上。
每当这时，关雨便会打得更过瘾，招招凶狠，直击要害。
然而杀得越狠，体力透支越快。再加上没吃午饭，不出半小时，关雨的右臂越来越沉，渐渐使不上力。
等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对面的男人反而变得精力充沛，可恶地朝她叫嚣着再来再来。
关雨怎么能服气？
休息过后继续开战。就这样时战时停，又累又饿的关雨终于体力不支。当孟光曜又一次将球送回来时，她一个跨步上前没接住，疲软的身体顺势就躺在了地上。
广阔的天空，厚厚的云层。
听着自己一下下短促的呼吸，关雨出神地望着顶上苍穹。那么遥不可及，却似乎可以将渺小的她纳入天地之间，令她整个人似乎超脱了自然……
直到，那个烦人的家伙闯进视线里，又将她拽回现实。
“这就不行了？不是说要把我打趴下？”俊朗的脸挂着汗，漾着一抹戏谑的笑。
关雨虚得不行，没有半分力气再跟这个讨厌的家伙计较。
“孟光曜……”她气若游丝地说，“我饿了……”
……
酒店内有好几家餐厅，但孟光曜眼下是话题人物，不便去外面抛头露面。
他不能去，关雨求之不得，可孟光曜哪肯让她如愿？一句“要去一起去，反正我不介意跟你也传个绯闻”，成功地逼她打消了独自去餐厅的念头。
结果就是孟光曜开了间客房，让餐厅送到房间。行吧，反正她今晚也不打算回家。于是，关雨也开了间客房，准备在度假酒店好好享受一晚。
在房间洗好澡，连头发都顾不上吹干，关雨匆匆去了孟光曜的套房。
进去就傻眼了，料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生肉和蔬菜，孟光曜换了一件米白色的休闲T恤，站在料理台前，拿着夹子慢悠悠地往烤盘上放五花肉。
让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吃烤肉，这家伙故意的吧！
“你没说想吃什么，我就选了我喜欢的。”孟光曜像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微微带笑地把一碗南瓜羹递到她面前。
“先吃这个垫肚子，五花肉很快就熟。”
烤盘上的肉片已经滋滋作响，散发出的香气勾人魂魄。关雨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靠着台边坐下来。
她其实也喜欢吃烤肉，就是太费时间。
小小的一碗羹，三口两口吃光。关雨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夹起刚烤好的五花肉，也不裹生菜便往嘴里送。一烤盘的肉，几乎瞬间就被她席卷一空。
“再送几份肉吧，不够吃。”她咂咂嘴。
“这么多还不够你吃？”
“我现在能吃……很多，而且只想吃肉。”
“一顿饭没吃，至于饿成这样？”
“你试试饿着肚子打球。”
“我没你那么蠢！”
“你非要五十步笑百步？”
“我怎么就跟你一样了？”孟光曜眉毛一挑，人也坐下来。
是时候让这女人搞清楚，在绯闻这件事上，鬼才跟她同病相怜！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万婷婷是我女朋友？”
“难道不是？”
“不是。”
“哦……再烤点牛舌。”
“你不信？”
“信。”
“口是心非！”
好吧，要糊弄孟光曜谈何容易？关雨决定实话实说。
“我知道绯闻扣在女友身上，你作为康明的总裁不得不被迫承受各种……关注。”
“我也很理解你现在巴不得全世界都以为你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心情。”
“但其实你真没必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些看热闹吃瓜的人不过图一时新鲜，没几天他们就换其他热点关注了。”
孟光曜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气沉沉。
“就知道实话你接受不了……”关雨端起一盘牛舌，“还烤不烤？就算心情再不好，也要填饱肚子。”
“啪嗒”一声，孟光曜把手里的夹子丢在台上。
关雨扬了扬眉毛：“做事有始无终、半路撂挑子，这可不是你孟总的风格！”
……
差点被噎个半死的孟光曜，气咻咻地打开一瓶烧酒，重重地放到她面前。
“既然理解我的心情，陪我把酒喝光！”
*
下午三点四十分，早早等候在机场的记者围堵了刚出关的绯闻男主。
“徐先生，请问你对微博的爆料有何看法？”
“你跟万小姐是不是在秘密交往？”
“外界一直传言万小姐和康明总裁是一对，徐先生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
徐习知铁青着脸，一路无言。
飞机还在滑行的时候，他已经浏览过那些照片。
万宗华在电话里问他跟婷婷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人拍到这种照片？说偷拍的人没拿来索要钱财而是选择曝光，摆明了是想给他添堵，万宗华问他是不是得罪了谁？
还会有谁？能跟踪偷拍到他，又出招这么阴损的除了孟光曜，别无二人！
已经挂了大半天的热搜，关雨不可能没看见、没听说。徐习知不敢心存一丝侥幸，排队等候出关的时候一直在想，怎么恰如其分地跟她解释照片背后的不得已。
但从上车之后，他反反复复拨打关雨的手机都没打通。他又打给了老七，说中午之前就没人联系上她。
这情景似曾相似，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逼她……
同样“失联”的还有康明总裁孟光曜。
准确来说，外界只是无法联系上孟光曜。他的手机并没有关机，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所以，作为总裁特别助理的周琛，可是被烦得快要爆头。
但凡打不通boss手机的人，全都打到他这儿来。
除了应付一拨又一拨企图来挖独家的媒体，周琛还要在电话里安抚孟老董事长、万老爷子等长辈的情绪，以及接听许许多多他不敢不接的电话。
最离谱的是，连智恒的人都打来问他知不知道关小姐在哪儿？能不能联系上她？
还有那个银乔资本的潘姝桐，非追着他问boss是不是跟万小姐分手了……
而除此以外，周琛还得煞费苦心地控制微博的热度。
有人砸钱企图撤掉热搜——大概是万家的人。可boss交代过，一定要将热度维持到深夜。这些事又不能堂而皇之交给公关部去处理，只能由他和老K的人暗戳戳地进行。
所以啊，卷进绯闻的是总裁，然而遭殃的却是他这个特助！
周琛哪里知道，他一个人陷在水深火热之中，boss却在温暖舒适的酒店套房内跟关小姐喝着小酒吃烤肉……
*
“再加点肉？”
“不要，吃不下了……”
关雨不记得添过几回菜和酒、换过几次炭火和烤盘，反正现在她的肚子已经撑得不行，头也晕晕乎乎。
“天都黑了……”关雨半躺在沙发上，落地窗外黑乎乎一片。
孟光曜看了眼时间，七点半。
故意选了耗时的烤肉，但也没料到竟然吃到这个时候。
而且过程其实并不和谐，这女人总有本事来膈应他。有时，他不客气地揭她痛处，彼此互掐，偶尔出言刻薄，以至于后来还莫名其妙地演变成烧烤比拼。
这个小气又记仇的女人，酒精上头后非说他烤得牛舌老，要给他好好露一手，结果不是没熟就是烤焦……
但此刻安安静静的关雨，长发披肩，像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一样望着窗外。
除了一片黑乎乎的山头，孟光曜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孟光曜……”她忽然叫他一声，仍旧保持望窗的姿势，低低地问：“如果有人放你鸽子还找不到人，你会不会……很生气？”
原来是在想那个人。
“他没资格生气！犯错的人是他。”
“万一……他有苦衷呢？”
“别信这种鬼话！”
“所以……你不打算原谅她？”
“我原谅他？”孟光曜的思维卡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抓狂。“要说多少次你才相信，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可让她觉得是……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跟女人这样暧昧？”
孟光曜虽然也有些上头，但脑子却很清醒，这句针对“你们男人”的灵魂拷问忽然间让他福灵心至。
“所以徐习知只是跟你玩暧昧，不是你男朋友？”
关雨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头也转了过来。带着明显醉意的脸上，两颊绯红，双眼迷蒙，微微打开的嘴角噙着自嘲一般的苦笑。
“很蠢，是不是？”
很少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心疼的情绪刹那便涌了上来。
“蠢的人是他。”孟光曜细声细语地宽慰，心中却暗自欣喜。“他不知道珍惜，早晚追悔莫及。”
听了这话，关雨笑了笑，复又趴回沙发上，半天没有声音。
以前和曾怀礼喝酒，那小子若是醉了，也是说一大堆话，然后倒头大睡。
孟光曜轻轻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她好像睡着了，长发盖了半张脸。刚要抬手撩开她唇上的发丝，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迷离地看着他。
“孟光曜……”只听她声音娇软，异想天开地说，“我想爬山……”
……
大冬天的晚上，又是郊野，通往山脚的路上空无一人。
路灯下，随风飘落蒙蒙细雨。呼啸的北风刮得树叶沙沙乱响，阴恻恻地有点瘆人。
就因为女人一句貌似撒娇的话，孟光曜心甘情愿顶着寒风细雨，陪着她一起疯。
这座山已经开发多年，上山的主路全铺了石头，修了台阶。除了修缮历史遗留的寺庙和塔楼，山上还建有不少自然景观。茂密的竹林便是其中一景。听说到了春天，还可以到竹林里挖春笋。
怕关雨踩出路牙滚下山，孟光曜一路拉着她的手。山不高，快走的话，二十来分钟就能到顶。因为视线不如白天，两个人又喝了酒，愣是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远处的万家灯火，近在眼底的度假酒店。分明没有特别之处，偏偏关雨就觉得高兴。行吧，只要她开心，也没算白来。
“冷不冷？”孟光曜把人从观景台拽下来，要替她整理吹歪的帽子。
山顶风大，吹得多了，明早就该头疼。
“不冷……”关雨乖乖仰着脸，又拿迷离的眼神望着他。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
他想，要是她这时候再向他撒娇，可怎么受得了？所以，当听到她软软的声音，孟光曜心浮气躁地移开了眼睛。
“该下山了。”
“我……不想走……”关雨望着下山的路，皱起鼻子。
“不走跟我在这儿干嘛？”
“太黑了……”
孟光曜好笑：“你不是关雨，还怕黑？”
“腿酸……”
“……”
“没力气……”
“……”
她又仰脸看着他，嘴角向下微微耷着。
孟光曜忽然就明白自己误会了关雨的意思。她说不想走了，可不是想跟他留在这儿风花雪月，而是她真的不想走路。
醉憨憨的关雨此刻就像个小孩儿，上山精力旺盛，下山就各种耍赖。说她腿酸、没力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因为网球打太狠。
孟光曜无可奈何，只得背着她下山。
大概不如平地好走，总觉得她比想象中的沉。那次她晕倒，他抱着她从中控室一路走回办公室，怎么没发觉她这么沉？
“孟光曜……”她在他背上喃喃地说，“背我回酒店……”
“背不了，你太重。”
“可我想睡觉了……”
“你要敢睡，我就把你丢路边。”
“你不会……”
嗯，孟光曜翘着嘴角。
他当然不会，好不容易背到未来的女朋友，怎么舍得？
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从山上到山下，从山下到酒店，孟光曜竟然真把关雨给背回来了。一路他歇几次，关雨也醒几趟。到了房间，孟光曜自作主张脱了她的外套，送她上床。
关雨一沾到枕头就舒服地闭了上眼睛，直到有人拿着热毛巾给她擦脸，她从朦朦胧胧的视线里看到了男人硬朗的下颌。
“孟光曜……”她尤记得刚才，“是你背我回来的……”
“不是我还会是谁？我孟光曜背的第一个女人，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喔……我也是第一次有人背……”
抹在脸上的毛巾忽然不动了，有一个软呼呼、温呼呼的东西贴住她的额头。
关雨睁着眼睛，只看到男人滑动的喉结。
也是……第一次，被人亲额头……
陌生的温柔感占据着混沌的意识，关雨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睫毛下溢出的目光迷离而懵懂。
孟光曜难以自持，心跳如擂地下移，凑向那张垂涎已久的红唇。
“要不要试试……接吻？”
暗哑的嗓音飘浮在上空，仿佛带着莫名的蛊惑，让关雨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在贴面而来的呼吸中，刚刚贴在额头的、又温又软的东西轻轻覆在了她唇上。
关雨徐徐闭上眼，好似沉入黑暗的漩涡，危险且刺激。
没察觉到自己握紧了两只手，只感到鼻息间越来越灼热的气息，以及唇上越来越重的亲吻……
模糊的意识中，听到男人低声的呢喃，像是来自梦里的声音。
他说：“关雨，男人不会跟喜欢的女人玩暧昧。”
他还说：“关雨，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
*
夜深人静，网络上挂了一天的热搜终于被撤下。要不了几天，这桩绯闻便会淡出大众视野，渐渐地不再被提起。
徐习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议论，他只怕不被关雨原谅。
直到此刻，他依然没能联系上关雨。他找过公司，找过餐厅，找过很多地方，但她应该很生气，为躲他连家也没回。
徐习知闷在屋里喝了很多酒。
这套房子是三年前他买下，然后瞒着一切让她租下来。这期间他来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以前他克制得很好，也自认为能掌控一切，然而今夜独自呆在这空落落的屋子里，徐习知控制不住地心慌。
他无比懊悔那天让万婷婷来酒吧。本来已经跟她断了，犯的错都过去了，可偏偏为了揪出那个跟关雨在一起的男人又行错一步。
可笑的是，他付出代价换来的还是个误会，她只是被孟光曜关起来写程序，根本不是他以为的……男欢女爱。
他怎么那么愚蠢，她的关雨一直陪在他身边，怎么可能忽然看上孟光曜？他真的是被嫉妒与酒精冲昏了头！
手机铃声反复持续地响了许久，徐习知冷眼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迟迟没有动作。
万家让他不要对外说一个字，不要再跟万婷婷联系，她打来的意思他最清楚不过。
徐习知在高中时认识万婷婷。她没有一般千金大小姐的娇作与高傲，所以并不排斥她靠近。
最先知道的是万宗华，他劝妹妹趁早打消念头，家里不会同意她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在一起。但万婷婷天生叛逆，不喜欢被家里安排联姻，所以才有了跟孟光曜结盟的事。
她义无反顾地追着她的徐哥，可徐习知有自知之明，更有他的傲骨，知道徐家看不起他，他也不断拒绝万婷婷。
转折发生在本科毕业之前，他想去美国深造但没有钱。万婷婷自愿给他出资，给他在美国买房，甚至许诺等他毕业会出钱给他创业。
一方面出于感激感动，一方面他也需要这条捷径，所以他接受了万婷婷，但订了一个五年之约。
铃声誓不罢休地回荡在空寂的空间，徐习知缓缓伸出手指滑过屏幕。一按下免提，万婷婷急促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哥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你来找我，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你哥不会答应。”
“这是我自己的事，他管不着。徐哥，只要我们……”
“我也不会同意。”
那边一下没了声音。
“因为她？”片刻，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质问，“你在哪里？你怎么跟她解释我们的关系？她肯原谅你吗？还愿意要你吗？”
……
徐习知只是缄默，那头又是一声冷嘲。
“被我说中对不对？人家怕是根本不理你。”
“与你无关。”徐习知带着一丝怒意，冷冷掐断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往往这时候要期待下第二天醒来对吗？
嘿嘿~~~~
下章修罗场预告！
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第35章 两个男人
晨曦。
关雨醒来, 头疼得像要裂开。
她揉了揉额头和脸，手臂放下来时碰到一样东西，又软又硬, 还带着暖暖的体温。不自觉捏了一把，顿时惊动了睡在旁侧的另一个人。
转头看着悠然转醒的孟光曜，关雨惊骇地张大了嘴巴。
她完全下意识地扯过被他压住的被子, 胡乱地想裹住自己, 然后才发现身上衣服裤子并没脱掉。
昨晚的经过如同电影一帧一帧回放在脑海, 可能细节不太清晰, 但大致的片段她都记得——
他们一起喝酒烤肉，出门爬山，他背她回来, 甚至包括最后的……
接吻……
于是方才刚松下的一口气又不由自主提紧起来, 顶得她心慌意乱。
关雨连忙撑起身要下床，被人蓦地拽住手腕。
“关雨……”孟光曜惺忪的眼神已经变得清明，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
他还不确定她的想法，但不能让她先入为主产生误会。
“我不是随便跟女人上床的人。”
谁跟你上——
关雨懊恼地回头瞪他一眼, 孟光曜此刻身上跟她一样，不缺衣服不缺裤子。
“我没失忆, 别信口开河！”
孟光曜轻轻一笑, 又补充：“也不随便跟女人接吻。”
最后两个字像被抓一个现行, 关雨呼吸一滞, 忽然有种害羞且陌生的无措感, 说不清楚, 反正从未有过。
她蛮横地使劲, 抽回被孟光曜抓着的手, 飞快溜去床边穿鞋。
又不要她现在就负责, 至于慌成这样？
平时看着跟一帮技术男毫无顾忌地打成一片，眼下却因为与男人的一点肌肤相亲仓皇羞怯，强烈的反差令孟光曜手痒心也痒，可又不敢逼得太紧。
孟光曜忍着追上去把人强搂过来的冲动，嘴上却还不想轻易这么放过她。
“昨晚不是故意跟你‘睡一张床’，背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你的房卡。”
话音刚落，关雨就从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房卡。
“哦，我忘了你的外套。”
关雨才不信他的鬼话，又瞪他一眼，快步离开了套房。
回到她的房间，迅速整理好行李，拖着箱子去大堂。只是孟光曜比她动作还快，人已经站在前台。
现在不到七点，没其他人退房，但他还知道戴口罩。关雨没跟他招呼，各自办理退房手续。孟光曜自然比她先办好，人等在大门口，看她出来就过来拉她的箱子。
关雨让了一下，他说：“等你叫到滴滴，路上该堵车了。中控室还等着你，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完成工作。”
关雨无话可说，再次坐上孟光曜的车。
低头打开关到现在的手机，看着不停跳出的来电与信息，又头疼地关了机，难受地靠在椅背上。
孟光曜倒是良心发现，问她要不要休息一天，她说不用，想先回家换工作服，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路上四十分钟缓解不少宿醉的头痛，关雨向孟光曜道谢，推门下车。他也跟着下来，帮她取出行李箱。又说要借用洗手间，顺便替她拎箱子上楼。
关雨无瑕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只想着赶紧上楼换了衣服赶去康明。万万没想到的是，打开房门赫然在玄关发现一双男士皮鞋！
关雨警惕地走进去，便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半坐着刚被惊醒的徐习知。
屋子里酒味弥漫，他似乎在这里呆了一夜？
“你怎么……会有钥匙？”关雨愕然。
“关雨——”徐习知眼睛一亮，忙不迭赤脚走过来，目光落到她身后进来的男人时又明显一愣。
孟光曜手里拎着一只行李箱站在她身后，仿佛一同旅行归来的两个人。
“你昨晚跟他在一起”的质问差点脱口而出，被徐习知生生忍回腹中。现在最重要的，是解释绯闻获取谅解。
“我有话跟关雨说，请你回避。”
“她没时间，我们要赶去公司。”
我们？
他凭什么替关雨决定有没有时间！徐习知怒意横生，企图拉关雨过来，孟光曜抢先绕过来挡在关雨面前。
两个彼此看不顺眼的男人这么一对峙，空气里顿时冒出一丝火药味。
关雨正待开口调解，徐习知宣布：“从现在开始，关雨不负责康明的业务！”
他咬着牙冲孟光曜叫嚷：“她不需要再去贵司，余下的工作我另找人接手——或者，你高兴怎么解决，随便你！”
孟光曜冷冷地回敬：“到底是不负责的男人说的话，可惜，你说了不算。”
“我是智恒的老板，我现在就跟你解约。关雨……”像是证明他说了算，徐习知转头对关雨说道。
“你现在不用再去康明，跟我回智恒。大不了解约打官司，我不在乎，我也赔得起。”
在关雨眼里，此刻的徐习知过于激动，从而变得极不理智。还有两天就结束任务，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终止协议，亏钱还损声誉。
更何况，她答应过孟光曜，就算为了技术部也会有始有终。
“习知，”关雨从孟光曜身后走出来，“你要跟我说的话，等我结束那边的工作再说吧。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我想专心做完最后这两天。”
她抬头望着徐习知，眼睛里是他一如既往熟悉的坚持。
而在她身后，孟光曜得意地冲他扬唇而笑。
徐习知无比懊悔，千不该万不该，当初不应该派她来接手康明！更不应该答应让她签这个该死的合同！！就剩两天，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服关雨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只好以退为进。
“好，我等你做完。”
得到徐习知的同意，关雨拖着行李箱进屋换衣服。房门一关，外间的两个男人同时收回追逐的视线，彼此冷眼敌视。
“别以为一个绯闻就能挑拨我跟关雨，我们之间你插不了手。”
“你们之间？”孟光曜讥诮一笑，“你一个玩弄感情的伪君子，还敢奢望关雨原谅？”
“用不着你操心！”
“我当然要操心，否则怎么会站在这儿。”
孟光曜移步到徐习知面前，唇角始终微微上扬。
“是不是没想到下了飞机这么狼狈？我特意选的这个时间，让你跟绯闻一起飞上天。”
徐习知面色阴沉地咬了咬牙槽。
“看来你早就想对付我了。”
“没错，早就想收拾你。”
“所以你藏起关雨，故意给我挖坑？”
“你说呢？”孟光曜挑衅地扬了扬眉。
徐习知死死盯牢他，眼里的怒意如滔滔之火。
忽而，他抡起拳头飞快朝孟光曜迎面挥出，后者猝不及防，左半边脸被硬朗的拳头重重一击，骤然歪向另一边。
这一拳铆足了劲，孟光曜脸上顿感火辣辣的痛，口腔内蔓延一股腥味。
MD！孟光曜怒火中烧，朝徐习知举拳打了回去。
两个男人立时在厅中厮打起来，拳脚相向中徐习知不慎被推搡倒地，背部狠狠撞在茶几边缘上，吃痛地皱起眉。
茶几上的空酒瓶“哐当”倒下，咕噜噜滚落在地板上。
孟光曜抬脚迈过酒瓶，上前拎起徐习知的衣领，抬手就要报那一拳之仇——
“住手！”
关雨顾不得外面客厅里两个男人争论什么，飞快换上工作服，又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工具书翻出来，另外塞满换洗衣物重新合上箱子。结果一推门出来，便看见孟光曜压着徐习知要揍人的画面。
停在空中的拳头迟疑两秒，依旧按照主人的意愿落了下去。
“孟光曜！”关雨厉喝一声，冲上前去。
孟光曜收手起身，徐习知忍痛从地上爬起，不顾关雨的阻挠，又冲去跟孟光曜互相扭打一团。
眼看两个男人跟疯子一样不听劝，关雨气得索性撒手让他们打，自己拖着行李箱往门外走。红眼相搏的男人这才停了手，争先恐后追出来。
徐习知看到关雨拉着行李箱走进电梯，料到她不打算回家，心急地要拦，可有他孟光曜在怎么拦得住？
“关雨，孟光曜诡计多端，热搜就是他一手搞出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徐习知被拦在电梯门外又急又慌，“他早就对你图谋不轨，你别他骗了！”
关雨闷不做声，任凭这些声音最终被隔离在电梯门外。
到了楼下，也只安静地坐进车里，默默看向车窗外。
这样肃然沉静的关雨令孟光曜感到一丝忐忑。
“热搜……的确是我安排的。”孟光曜边开车边自行交代，“我有我的目的，不是因为对你图谋不轨。”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但昨晚我是认真的，我说我喜欢……”
“孟光曜……”一直没反应的关雨忽然出声截断他的话，“我现在只想不受打扰地完成工作。”
这个“不受打扰”刚刚针对了徐习知，现在又包括了他，孟光曜登时郁闷起来。
等车子停入研发大楼的地下车库，关雨执意把行李箱拎走，不仅拒绝暂住他旁边的公寓楼，也不愿用他办公室的休息间，孟光曜胸口越发堵得厉害。
“我让周琛给你订酒店。”这是他能接受的最后妥协。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关雨径自拉着箱子走入电梯。
孟光曜随后进来，闷声不响地夺走她手里的拉杆，一脸不悦地盯着她。
“关雨，你想不受打扰我答应，但你也要让我安心。我不希望那天忽然你又消失找不到人，那我怎么办？”
关雨眉心一蹙，语气不善的话脱口而出：“我要说几次你才相信，我一定会按时完成这个任务！”
“你……”孟光曜气结，他担心的只是任务吗？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会议室的楼层，门打开。
算了，现在不值得跟不知好歹的女人置气。
“总之，你只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呆着！”说完，孟光曜霸道地把试图回嘴的女人推出电梯，摁下关门键。
*
控了一天热搜，周琛晚上接二连三地做噩梦，整宿没睡好。
趁老板没来，靠在椅子上发呆摸鱼，忽然走廊里响起轮子滚动的声音，似乎是行李箱，莫非曾副总提前回来了？
刚这样一想，听见boss高喊他的名字，像吃了炸.药。
“诶，来啦！”周琛连忙抹把脸跑出来。
孟光曜拖着一只半旧的行李箱气势汹汹走过来，衣领和头发有些凌乱。不等他主动上前效劳，行李箱已朝他滑了过来。
“给关雨订间套房。”
“啊？”接住行李箱周琛一头雾水。
不是刚让关小姐回家住了，怎么突然又要挪地方？
“她的行李箱，让展博先送去酒店。”
孟光曜从他面前大步流星走过，周琛敏锐的鼻子嗅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疑似隔夜的酒气。
不止如此，眼尖的周琛这时发现boss嘴角挂着一团可疑的乌青，像是刚刚跟人打过架。
他心头蓦然一亮——boss这样子明显夜没归宿，一大早拿着关小姐的行李箱，昨晚一定是跟关小姐呆在一起！
啊！Boss的脸该不会被关小姐打的吧？
周琛脑子里不自觉地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的好戏。难怪boss现在沉着一张脸，一副十分窝火的样子，原来昨晚坏事没干成啊！
所以现在让订酒店……难不成还想继续搞定关小姐？
“曾副总那边有消息了吗？”
孟光曜冷冽的声音掐断了周琛的脑补大戏，他赶紧跟进总裁办公室仔细汇报。
“昨天曾副总没打通boss的电话就打到我这儿来……曾副总说蓝雨晴临时变卦，没有赴约，人也寻不到了。老K那边反馈蓝瑶昨下午出门也没回家，盯梢的人说她是进了商场后忽然失踪的。”
失踪？
孟光曜眉毛一拧。
母女俩一同消失，时间恰巧都是昨天下午绯闻满天的时候。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若无外人助力，怎么可能甩掉老K的人？
孟光曜脑子里的几块拼图渐渐拼凑在一起……
“万宗华昨天有什么动作？”
“他没什么动静，倒是万老爷子对绯闻的事情十分上火。他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boss你因为戴了绿帽子恼羞成怒，为了泄愤报复搞了这么一出。万老爷子先是跟董事长通了气，然后董事长让我们适可而止，别伤了两家和气。”
孟光曜蹙眉，周琛又问：“现在网上的热搜已经全删掉了，我们是不是按计划发第三则声明，公布网吧监控视频？”
“先不用。”孟光曜目光森然，“等关雨项目做完再说。”
“啊？”
周琛一时间没领会两者之间的联系，但孟光曜此时没心思给助理答疑解惑，挥手将他赶出去，往老板椅上一靠，琢磨后面怎么办。
只有两天项目就结束了，之后再没有任何理由约束关雨，难道就任由她回家听徐习知忏悔？
那女人昨天还在借酒浇愁，分明对渣男余情未了。
喏，刚刚不还亲切地叫“习知”？她什么时候这样叫过他？每次连名带姓，半点都不温柔！
一想到关雨可能会原谅那个渣男，孟光曜就感觉呼吸不畅、心慌气短，偏偏助理这个时候又回来问他酒店订几个晚上？
“先订一个礼拜。”
“boss你是不是记错了，关小姐好像呆不了那么久了吧？”周琛不知死活地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刚刚特地跟杨经理确认过，最多两天关小姐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周琛就后悔地闭了嘴，boss此时看他的眼神里一片杀气腾腾！
“……我马上去订。”
“等等——”
周琛立马收住开溜的步伐。
“订两间。”
“……好的。”
周琛这回脑子转得快，嘴上应得也快。
他果然没猜错，boss自己也要住过去。boss像块牛皮糖一样，肯定是想赶在关小姐离开之前把人给搞定！
阿弥陀佛……
周琛捂着胸口哀叹，他又要助纣为虐了……
*
关雨头痛了一天，结束工作后只想赶快回去睡觉。所以当周琛过来送房卡，她也懒得再计较孟光曜的霸道行径，二话没说拿了就走。
酒店就在研发大楼附近，走路过去三分钟。这一点点路周琛却坚持要送她过去，说是老板的吩咐，大约要亲眼见到她去了酒店才安心。
“他人呢？”
“还在实验室……昨天耽误了一个实验，boss在赶进度。”
“……”
关雨顿时又把心中不满咽回去，默默跟着周琛去酒店。
在大堂门口向周琛道了谢，独自乘电梯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却发现是个超大套间，比她住的两室一厅还大。
说实话，她习惯了小房子，并不喜欢一个人呆在这种空旷的大房子里面，睡不踏实。
行李箱还立在过道上，关雨犹豫两秒，拿起房间的座机拨到前台，表示想换一间普通的大床房。
“您是想七天都换吗？”前台服务员轻声细语地与她确认。
“七天？订了七天？”
“是的……另一间房也要一起换吗？”
“还有一间？”
电话那头的回应微微带笑：“是的，周先生预订了两间套房。”
关雨一下凝住。
白天孟光曜在电梯里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淤青的半张脸，狼狈又窝火……
“女士……”没得到她回应，服务员出声提醒，“要两间一起换吗？”
“算了，都不用换。”
“好的，您现在需要用餐吗？周先生订房的时候交代过，要送餐到房间。”
“哦……先不用。”
“好的，您需要什么尽管打电话，我们会尽快送过去。”
“谢谢。”
关雨放下电话，不是滋味地咬唇定在原地。
正纳闷孟光曜又搞什么鬼，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看到来电人是老五，不自松口气。
“关大，明天你大概几点结束，我去康明接你。”
老五的语调稀松平常，仿佛出任务一样的普通关照，但直觉这通电话应该是徐习知授意打来。
关雨还没做好心里建设，不想这么快与他面对。
“具体时间不好说，你别接了，我自己骑车回家。”
“那怎么行？老大明天给你办庆功宴，晚上要一起吃饭。都两月不见了，我跟老七等着听你吹牛下酒呢！”
关雨不吱声，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又说：“你生老大的气，连带我们几个兄弟也不愿见了？我们这次可不站老大啊！要不然，我们跟老大说让他别来，我们单独聚？”
老五话都说到这份上，关雨不好再回绝，只得松口答应。
“行吧……不过时间真说不准，到时联系吧。”
“好咧！”老五高高兴兴地道了声不见不散，然后挂了电话。
关雨摘下工帽，胡乱地扯散头发。
昨晚的酒气、烧烤味，以及说不清楚的其他东西从发丝里散发出来，钻进鼻腔，瞬间催醒大脑中的残留记忆。
关雨兀自僵了一僵，继而抓狂地直奔浴室……
这晚吹干了头发关雨倒床就睡。奈何真没睡踏实，第二天一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赖在床上起不来。
偏偏有人这时按门铃，关雨堵住耳朵，但那铃声锲而不舍地响，最终将她逼下了床。
“孟光……”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开门，满是起床气的呵斥嘎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哪是孟光曜？
“您好女士，这是周先生给您订的早餐。”服务生手推餐车，面带尴尬的微笑对她说。
*
下午四点，备用系统安装调试终于完毕。
只要杨远在程序内输入授权信息，关雨就完成两套中控系统移交，意味着她代表智恒与康明签订的主体协议正式结束。
往后的运维将适用两家公司之前签订的框架合约，她将不再承担康明业务的主体责任。
换句话说，孟光曜再也拿不出任何条款要挟她跟智恒。
而在杨远输入授权信息之前，自然要得到老板的首肯。所以，这时候关雨跟所有人在中控室内等孟光曜过来验收。
“关工，以后你真不来康明了？”小赵问起她，言语中透着几分遗憾与不舍。
以后怎么样不是她说了算，徐习知大概率也不会再让她沾手康明的事，所以关雨对小赵点了点头。
“吃饭总归来吧？”旁边杨远接话，“说好了等项目结束请你吃饭。”
关雨笑笑：“吃饭可以来。”
“要不就今天吧？”小赵兴致勃勃提议，“老大你一会儿跟老板说说，放我们早点走。”
关雨刚要说今天不行，孟光曜在周琛的陪同下匆匆而至，眉宇间严肃凛然。
【作者有话要说】
同情下吃不好睡不好的曜子
沉痛预告
他可能要犯一个追悔莫及的错误……
第36章 到此为止
众人立时收起闲散状, 个个噤声站得笔直。
孟光曜犀利的目光扫视一圈，在她脸上定了一眼，尔后侧首听杨远汇报。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 除了以周先生的名义往她房间送早餐，并不见孟光曜找上门，可能另一间房并不是他自己住……
关雨走了下神, 再看过去时孟光曜的眼神正落到她身上, 旁边的杨远也侧目过来。
“关工, 孟总有话问你。”
于是关雨上前, 迎上孟光曜的目光：“孟总还有什么问题？”
“就一个。”
“孟总请问。”
“你当初说‘承诺最大限度地保障中控系统的安全’，现在项目已经做完，你还敢拍着胸脯再保证一次？”
孟光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像是要从头到尾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以此来判断他听到的回答是否可信。
关雨无奈地笑了笑，果然有过劣迹的人就不太容易取得信任吗？
“我敢拍着胸脯保证，关键是……孟总信吗？”
“信。”他淡淡地答，面上刻板的表情有所缓和, 手往杨远肩上一搭，“配合关雨把程序走完。”
说话干脆利落, 没有一丝犹疑与拖泥带水。
杨远此刻比关雨还高兴, 于是斗着胆对老板说了小赵的提议。
孟光曜转眼看向关雨, 一声冷嗤：“恐怕关工没功夫跟你们吃饭庆祝。”
顿时,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带到关雨身上。
“不好意思, 晚上约了同事, 改天再吃吧。”
“没有约老板？”孟光曜阴阳怪气, 带着他一贯的盛气凌人姿态, 完全不顾虑他人在场。
“孟总管得真多。”关雨不快地背过身去, 教杨远输入授权信息。
不料还没起头，手腕忽地一紧，人便被一股蛮力拽走。
“孟光曜，你发什么神经？”
关雨挣扎，然而根本摆脱不了男人的禁锢，转眼就被拖出中控室，关雨气得大叫：“孟光曜——”
中控室内的人全懵了！
他们几时见过老板这么气急败坏地跟女人拉拉扯扯？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关工！
“周特助，什么情况？”杨远眼冒精光，像发现了新大陆。
“别瞎打听，干你的活。”
“哦，”杨远不满：“就兴你问我，我什么都不能问？”
“孟光曜——”外间走廊里又是一道尖厉的叱咤。
周琛无暇解释，睨了杨远一眼，又带着警告的眼色地扫过其余几个窃窃私语的人。
“都别瞎琢磨！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管住嘴。”
说着，周琛匆忙赶出去。
然而没走几步，起眼瞧见前方的状况，周琛步子猛然一顿。
哇靠——
boss是在壁咚关小姐吗？
*
孟光曜煎熬了整夜。
每回入睡就会做同一个恶梦，然后惊醒过来，反反复复不得安宁。再后来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躺床上硬生生挨到天亮。
对面房门紧闭，门上“请勿打扰”的红灯依旧透亮。
昨晚入住时他问过前台，房内的客人并没有打电话来叫任何东西。孟光曜回想起刚送她进东紫园那阵，她也是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不接受别人的好意。
这女人脾气差，还犟的要命，可偏偏他就喜欢招惹！
到七点半还不见对门有动静，孟光曜直接叫来早餐，不停按门铃。整整按了五分多钟，旁边的服务生看傻了眼。
但他没有蠢到等她出来跟她吵——这时候正面冲突，只会便宜那个渣男！
孟光曜听到门内的脚步声就藏了起来。然而事后一想，他长这么大何曾如此小心翼翼讨好过一个人？并且，那被讨好的人还不承他情！
孟光曜越想越窝囊，叠加昨晚的恶梦，大半天心情都很差。
下午周琛过来请他去中控室，他忍着火气与憋屈来验收她的成果，却被一句没心没肺的“管得真多”刺得失了控。
梦里抓不住她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滚，仿佛现在再不紧紧抓牢恶梦就要成真。
孟光曜不管不顾把人拖出来，像上回一样掼在墙上，死死按住拼命挣扎的手和脚，恶气十足。
“不是要去见徐习知吗？那就问问他蓝瑶在哪儿！”
关雨受够了他的霸道与强势，刚要破口大骂，立时被这句话堵了回来。
“你什么意思？”
“曾怀礼去找蓝雨晴老家找人，蓝雨晴本来答应见面最后却出尔反尔。她女儿蓝瑶也突然消失，怎么找也找不到，现在知道蓝瑶行踪的只有徐习知。”
“徐习知怎么会知道蓝瑶的行踪？”
“因为他就是‘正义之士’的幕后人。”孟光曜咬着牙一字一句。
关雨惊愕地张大嘴，眼前不由飘过与正义之士同框的男人背影……
别有用心之人，是徐习知？
“怎么可能……”
孟光曜松开禁锢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出那张还未公开发布的正面照。
监控视频截图像素不高，但足够识别徐习知的脸。
“不止如此，你认识的徐习知还背着你做了多少勾当，你最好全部问清楚！”
……
孟光曜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关雨暗自惊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得不了解徐习知，他为什么要利用蓝瑶攻击孟光曜？
还有，多少勾当是什么意思？
难道康明遭遇黑客，内鬼、小四……这些跟他有关？
“我会去找他问清楚。”片刻过后，关雨撇下孟光曜，折身返回中控室。
此刻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周琛屏气凝息。而杨远等人重新认识到“关工”的不同寻常，一个个再不敢贸然开玩笑。
简短的授权录入完毕，杨远在交接书上签字，智恒与康明的合同正式结束。关雨向大家道谢，婉拒了周琛派车送她的好意，拿上一纸交接书匆忙离开。
没打电话让老五来接，直接到车库寻到自己的摩托车，拨了一个电话给徐习知。
“关雨，你那边结束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喜悦，关雨嗯了一声，问他在哪儿？“我去找你。”
“好啊，我就在公司。”
关雨切了电话，骑上摩托一路疾驰。
离下班高峰还早，车路通畅。前方直行亮起红灯，左转弯信号灯转绿，关雨正打算先左转绕过这个红灯，忽尔想起徐习知说过的一句话——
不是每条路都必须直行到底，有时候我们需要拐个弯……
也不知道是跟谁较劲，关雨最后没拐弯，耐着性子等直行红灯转绿。
老五老七大概早听到风声，一进门就被他俩逮个正着。
老五不满地嚷着“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老七则笑呵呵地问她是不是晚上就穿这身工作服去庆功宴？
“一会儿再说。”关雨丢下他俩去找徐习知。
办公室大门洞开，人还没迈步进去，徐习知若有感应地抬头，朝她展露一份熟悉的笑容。
“怎么样，都结束了？”他起身，绕过办公桌迎上来。
关雨走进来顺手带上门，把交接书递给他。
徐习知看过一眼，扬起笑容：“辛苦你了，这回年终肯定给你发一张支票。”
“我有话问你。”没理会他半带玩笑的话，关雨定定望向他，声音与神态俱是理智。
“你要现在跟我在办公室谈？”徐习知笑容微滞，“不能等庆功宴结束？”
“你知道，我向来沉不住气。”
“好，”他点点头，抬手摆出一个无奈退让的姿态。“你问。”
“为什么利用蓝瑶抹黑孟光曜？”
徐习知神色骤然僵住，转脸缓了一下才慢慢扯起嘴角：“我以为你要问我跟万婷婷。”
关雨只看着他，没说话。
“孟光曜告诉你的吧？”徐习知冷冷一笑，“为了拆散我跟你，他真是煞费心机。”
“谁说的不重要，我想知道真相。”
“没错，是我。”徐习知大方承认，“你那时候被他关起来，我找你找疯了，信了婷婷的话以为你跟他在一起，才想到利用蓝瑶的微博来报复孟光曜。”
“你不信？我又不认识蓝瑶，听你说想帮她后才关注了她的微博。正好看到她发博为她妈妈讨公道，于是找了个大V扩散出去……”
“我承认，这么做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你想帮蓝瑶，大部分是出于我个人想报复孟光曜对你图谋不轨。”
关雨静默片刻。
“康明被黑客攻击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关雨！”这回徐习知反应很大，表情愠怒，“你是不是要把所有针对孟光曜的人和事全都算到我头上？”
敲门声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徐习知暴躁地嚷了声“没空，滚”。
向来温文尔雅的人，被逼急的时候也会口不择言。
这一刻，关雨选择相信她信赖了三年的人。
“我问完了。”她转身欲走，被徐习知拉住。
“你还没听我解释那些照片。”徐习知与她调了个位置，挡住她的去路。
“那晚婷婷跟我说你和孟光曜在一起，我在酒吧喝醉了才会跟她……关雨，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因为嫉妒自甘堕落。我也知道是我误会了你，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你跟万婷婷是不是早就认识？
为什么以前不肯公开给我们一个名分？
为什么必须让我等半年……
这些以前压在关雨心头的疑问，此刻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她并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不想听那些所谓的解释。
奇怪，他跟万婷婷究竟怎样，她似乎……并不在意了。
“关雨，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不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是真心喜欢你，关雨！”
“……”
徐习知言辞恳切，可惜迟来的表白听在耳里，竟没有半分想象过的喜悦——然而它毕竟发生了，那么不合时宜的。
关雨定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徐习知又忽然提起她毕业那年。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在学校挑了你？没有任何人跟我举荐，是我直接去学校找教导主任点了你的名。”
“你父亲关行磊是我父亲的主治医生。虽然我父亲最终还是走了，但关医生救过他两次。后来知道他女儿跟我同个学校同个专业，我就想着报答这份恩情，帮你毕业后成就事业……”
原来……是这样。
关雨终于懂了。
难怪那时候徐习知初初见到她会说出“你就是关雨”这样的话。
那不是暧昧，也不带半点神秘。
“我把你从学校带进智恒，不断拿有难度的任务压你，就是希望你能从实践中迅速成长……”
落入耳朵的话依然不断。
“我买房子给你住，在客户面前处处维护你，公司里任谁都能看出我对你格外关照。”
“有时候听到闲言碎语说我们关系暧昧，我都觉得可笑。但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真得喜欢上你……”
……
晚上的庆功宴关雨没去。
徐习知忽然袒露的心路历程、包括她住的房子等等，让她倍觉沉重。
很疲惫，想休息。
徐习知没有勉强，只坚持让老五送她回家，摩托车由老七替她开回去。
所有人以为他们关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不可调和的争执，老五怯怯地向她求证，她只摇头否认，脑子里回荡着徐习知最后的叮咛。
“这两个月你太累了，放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正好回老家陪你母亲过生日……”
徐习知，连她妈妈的生日都记得……
关雨在乱成一麻的思绪里慢慢进入梦乡，这一觉直接睡到天光大亮。
醒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梳理今天要做的工作内容，然后才意识到从今天开始不用工作。
不用再提心吊胆怕任务完不成，不用再抓狂熬夜赶进度，无债一身轻。
调成静音的手机里有几条短信与来电，关雨扫过一眼没理会，径自搜航班订回家的机票。搞定后起来洗漱，穿好衣服出门吃早午饭。
原本打算在小区门口的小店将就，转念想起行李还放在酒店，也没办退房手续，于是拦了部出租，很快开到酒店门口。
早餐供应还有半小时结束，关雨径自先去到餐厅。
这时候人少，她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地享用美食。
期间老爸打电话过来，兴冲冲地问她真是今天晚上回家，她回答说那还有假，“机票都定好了，老板给我放了长假，可以呆到元旦。”
老爸听了很是高兴，一个劲儿地叮嘱她要保密，不许跟老妈提前说。关雨笑着应好，挂了电话感慨：他俩老夫老妻的，还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从餐厅出来，关雨回房间收好行李箱，下楼到前台交了房卡。
服务员又问她另一间房是不是也今天退，关雨说不清楚，转身至角落给周琛发了一条微信。
“关小姐，你要不给boss打个招呼吧？”周琛回消息过来。
关雨默了默，手机往兜里一塞，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门旁的服务生礼貌地替她拉开门，关雨转脸冲她笑笑，下一秒扫到前方的人时笑容刹那凝固——
堵在她面前的，正是阴魂不散的孟光曜。
半分钟前她才知会周琛，他断不可能来这么快，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必要追问他为什么恰好出现在这里。
“正好跟你说声谢谢。”关雨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刚退了房卡，后面就不住这儿了。”
“不住这儿，住哪儿？”孟光曜上前两步，盯着她眉眼沉沉。
“我又不是没地方住。”
“徐习知的房子住着不膈应？”
“……”
心头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回味过来。
孟光曜能查到别有用心的人后面是徐习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监听她的家，要查一处房产根本无须耗费吹灰之力——说不定早把她和徐习知的背景挖了个底朝天。
这次为了打击徐习知，不惜连累万婷婷、万家的名声受损，足见孟光曜使起手段来也是个六亲不认的狠角色。
无论他跟万婷婷的关系是真是假，但把利用别人的手段也用到她头上……
“看来徐习知跟你悔过了，你也原谅他了。”孟光曜的话将关雨拉回神，再面对他时神色冷淡下来。
“诋毁你的微博的确是徐习知指使人放上去的，但那只是为了泄愤的一时冲动。他不认识蓝瑶，不清楚蓝瑶在哪里，也跟康明遭受攻击的事件无关。”
“他这么跟你解释的？”孟光曜冷声嗤笑，“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有脑子，能判断真假是非！”
“你有脑子？恋爱脑？”
“什么脑也不关你的事！”关雨被他尤在刻薄的言语惹毛，“我们现在没有合约关系，你管不到我，孟大老板！”
左一句“不关你的事”，右一句“你管不到我”，差点把孟光曜气背过去！
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该顾虑什么趁人之危，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看这女人今天还能不能说出这种绝情的话！
“还有，我知道你脑子好，但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关雨瞪着他怒气冲冲。
“你手里掌握了充分证据却故意不公开，不就是想利用我的口替你套话吗？抱歉我只能套到这种程度，如果孟总你还不满意我也无能为力！”
这话教孟光曜心中一凛，下意识就要解释。
“关雨……”
“让开！”关雨大吼。
寒风中，她的脸涨得通红，两只赤色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潸然淌泪。
孟光曜一下不知所措，早忘记了自己正在生气这回事。
“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关雨退后一步，摔开他的手，满是愤怒的脸上流露着刺目的憎恶。
“我已经听够了你那套精明高深的说辞！”
“我什么时候……”孟光曜企图辩解的话哽在喉咙，因为实在无法声明自己无辜。
关雨拉着行李又要绕开走，他继续拦在面前。
“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孟总如果不想在公共场合出丑就请让开！”关雨的语气铿锵有力，俨然透着不容回旋的决绝。
孟光曜心口犹如针扎，密密麻麻，又涩又疼。
然而再不甘心，也知道跟气头上的人纠缠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好，我放你走……”喉咙里堵得厉害，张口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但是……你要让我能找得到。”
你也要让我安心，我不希望那天忽然你又消失找不到人，那我怎么办？
冷风阵阵袭来，猩热的眼眶里猝然潮涌。
关雨别开脸，迎着风来的方向深深吸气。
“别找了，孟光曜……”
“……”
“我们，到此为止。”
……
出租车缓缓驶离，后视镜里映出的影像越来越小，然后彻底消失。
一种怅然的情绪将心头火气取而代之，关雨闭起难受的眼睛，靠在车窗上。
“跟男朋友吵架了？”在酒店门口侯客的司机大叔目睹了全程。他像个热心的过来人，劝她：“没关系，两口子吵架很正常，等他哄哄你就好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关雨依旧闭着眼，冷淡地回应司机大叔。他应该有所察觉，没再继续多嘴。等出租车到了楼下，关雨飞快地付了车钱，拎起行李箱夺门而逃。
航班是晚上七点半，遗憾没有更早的航班可以改签。关雨不想呆在家里胡思乱想，早早收拾妥当出发去了机场。
这是她候机最长的一次，足足六个小时。
登机后飞机迟迟不动，机长通知说在等待起飞指示，请乘客耐心等待。
舷窗外细雨迷蒙，她的耐心早已耗尽，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手机翻来覆去，已经没有任何可供消磨时间的物料，此时却莫名被她打开了短信界面。
如今微信盛行，已经鲜少有人给她发短信。最新收到的——非广告的短信来自一长串电话数字。
从昨晚晚间到今日早晨，这个号码在不同时刻连续给她发来数条短信。
【还不回酒店？】
【跟徐习知聊多久？】
【跟他聊完是不是该轮到跟我聊？】
【不回来睡觉？】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你又想玩消失是吧？】
虽然没有备注名字，但一看就知道这个号码是谁。
早上起床看见的时候她没搭理，经过了这一整天，再回想起酒店那一幕，关雨觉得也许应该给他个回音……
飞机终于开始滑动，空乘最后一次过来做起飞前的检查，提醒旅客将手机调为飞行模式。
关雨犹豫几秒，把反复斟酌敲下的几行字又一一删除，退出短信界面。
既然决定消失，是不是不欢而散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预告暂停
为曜子默哀
一秒钟……
第37章 一别两宽
申城机场, 毛毛细雨中又一架航班呼啸而起，在夜幕里飞向温暖的西南方。
“孟先生，关小姐的航班起飞了。”
“知道了。”孟光曜听完电话, 转头无神地望向落地窗外的朦朦夜色。
起雾了。
鳞次栉比的高楼被雾气笼罩顶部，其下依旧灯火璀璨，其上则是一片混沌阴霾, 望不见远方。
他没开灯。
如果开灯, 室内的光就会倒影在窗玻璃上, 喧宾夺主, 更看不清外间的景象。
晴空无云的晚上，从这里望出去可以清楚地捕捉万里高空的飞机。机上的灯光远远看去像急速漂移的恒星，不久便会跑得无影无踪, 再也找不着。
别找了孟光曜。
我们到此为止。
两道声音宛如刀割的凛冽寒风, 劈了他一个彻骨的透心凉！
出租车扬长而去，不带一丝留恋。他当时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它越开越远，然后拐了弯消失不见……
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一种无论他再做什么, 都无济于事的脱力感。
发声明公布视频，徐习知大不了胡扯个理由道歉了事。告诉她一举两得, 既能在关键时刻挑拨关系, 又或许能问出点名堂……
呵, 他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为什么要在头昏脑热的时候干这种蠢事？
孟光曜又一次悻悻仰起脖子, 将手中的酒杯再饮而尽……
*
早上曾怀礼出差回来, 见总裁办公室大门紧闭, 探身走进助理办公室。
“老板不在？”
周琛正握着座机听筒在讲电话, 匆忙交代完挂了电话站起来, 喜形于色地打招呼。
“曾副总, 你回来啦！”
“给我来杯咖啡。”曾怀礼把外套随意一搁，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孟光曜呢？都快十一点了，怎么不见他人？”
“boss今天还没进公司，也没跟我提什么情况。”周琛边冲咖啡边说，“早上实验室的人找，我试着打了手机，boss没接。”
“他最近怎么回事，手机老不接？”
周琛顿了顿，好想跟曾副总分享八卦可又不敢。
“主要是徐总和万小姐的绯闻闹出来，找boss的电话就没消停过。”
周琛把咖啡端给曾怀礼，听他问起关雨。
“关小姐……没表现出特别难过的样子，但那两天看着情绪不怎么对劲。她在康明的工作已经结束，以后应该不会再过来。”
曾怀礼转了转眼珠：“那她跟徐习知和好没有？”
“这我哪知道？”周琛摸了摸鼻子，心想要真和好了不得把boss怄死！
“等我回头找她聊聊去。”
“那曾副总你晚了一步，关小姐昨晚飞走了。”
“飞哪儿？”
“回老家……一个人走的。”
“一个人走的你都知道，你去送机了？”
周琛下意识捂住嘴，怎么一不留神就把boss的秘密泄了出去？
“呃……关小姐昨天给我发了消息……”他胡诌着解释。
也不全是胡诌，确实发了消息，不过是知会他退了房间。
“你跟她关系挺好？”曾怀礼打起他的主意，“下回帮我约她出来？”
“啊？”周琛张着嘴，正不知要不要答应，门口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
“约出来再让你死一次心？”
Boss!
“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就知道泼我冷水？”
曾怀礼与周琛一同转向忽然现身的孟光曜。
“我跟你讲，女人刚经历背叛的时候感情最脆弱，心理防线最薄弱。这个时候陪她聊聊天，嘘寒问暖，让她感受到关心与爱护，逐渐依赖，从而感动、心动，然后不知不觉就掉入你得温柔陷阱。”
这时孟光曜已经坐了周琛的椅子，精神不佳地看着助理替他冲咖啡。
曾怀礼的一通话从他左耳进去右耳出来。什么狗屁理论？他陪聊陪打球陪爬山，把自己的初吻都送出去了，还不是一次过错就被人无情踹了！
“你早上干嘛去了，现在才来？”见他默不作声，曾怀礼才想起问正事。
孟光曜懒懒地抹了把脸：“熬了夜，起晚了。”
曾怀礼想当然以为他熬夜做试验了，不理解地说：“你个孟家大少爷，何苦这么拼？”
周琛奉上咖啡，趁机偷瞄两眼，果然瞧见boss眼底微微泛青。
可是boss昨天很早就离开公司了，上哪儿熬夜？
“嗯，你说的对。”孟光曜似是真心附和，“我打算趁元旦好好放个假，回去多陪陪老头子。”
周琛心中暗喜，boss休假了，他也可以放假啦！
曾怀礼也高兴，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想休假了。这趟差出得闹心，像是被人戏耍了一番，他急需找个地方让自己快活一下。
“那我等下先撤了？”
再怎么说离元旦节还有一个礼拜，而且蓝经理的事和公关部这边的工作尚未结束，boss怎么可能让曾副总此刻甩手就走？周琛刚这么想着，却听boss轻描淡写地回了一个字——行。
“真的？”曾怀礼自己都十分意外，“不用我再出力了？”
孟光曜端着咖啡杯，淡声说：“你也出不了什么力了。”
“行，是你说的。”曾怀礼拍拍手起身，拿起外套冲周琛飞去一个热情的笑容。“公关部的后续就交给你啦，周特助。加油，有事——别找我。”
周琛：……
“boss……”不会真让交给他吧？周琛一脸苦状。
孟光曜朝他抬了抬眼皮：“公关部经理的职位有没有兴趣？”
他：……
“你要没兴趣就跟人事部说一声，尽快招一个经验丰富的公关经理，节后务必到位。”
周琛听到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第三则声明现在发吗？”他尤记得boss交代要等到关小姐做完任务再说。
孟光曜胸口又闷涨起来，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徐习知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耗费了他大半夜的时间，才终于重新捋清了头绪。
查他那么久，屁股硬是擦得相当干净，唯独疏漏一个网吧监控录像。
那么精明小心的人，就算再匆忙也不至于落下如此明显的证据，唯一的解释就是——故意为之。
为了什么？因为如果这个证据一旦公开，该看到的人自然会看到。
所以，徐习知是想借他的手让想看到的人看到，而那个人就是蓝雨晴。
孟光曜几乎可以肯定，正是蓝雨晴把内部确切消息透露给媒体，尔后担心被追查逃回老家。她应该是听命于徐习知，但又因做了亏心事引发抑郁症。徐习知怕她有朝一日反水，于是借蓝瑶的微博警告蓝雨晴。
可徐习知没料到，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公布所有证据，只发了一张看不到脸的模糊照片。所以那时曾怀礼通过老家的人联系上蓝雨晴，她才会答应出来见面。
尔后蓝雨晴忽然变卦、蓝瑶消失，正好都发生在徐习知由美国归来、被绯闻缠身之后。
徐习知应该是嗅到了不妙，匆忙让人带走了蓝瑶，逼迫蓝雨晴闭口。
他早没想透这一层，居然头昏脑热拿个已经毫无作用的东西去关雨面前作死！
这笔账，他现在要全部算到徐习知头上！
啪——
孟光曜恶狠狠地拍响桌子，惊了周琛一哆嗦。
“boss……”
“发！推上热搜！”
*
云市是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自然资源丰富，海拔高，四季如春。许多南北方人冬天都爱往云市迁移，避过荒芜的漫漫寒冬。
关雨从寒冷的申城回到家乡，立马感觉如沐春风。每天光是呆在自家小院晒太阳，就惬意如神仙。
家里的大肥猫安安静静地蜷在脚边，与她一同安享冬日的岁月静好。
以前她常在爸妈跟前立flag，等她在大城市赚够了本钱就回来开个小店，陪他们二老舒舒服服地享受天伦之乐。
爸妈那时就会笑话她说，要是你谈了那边的男朋友或是嫁了外地人怎么办？人家肯跟你回咱们这小地方来？她就仰着下巴一脸无所谓，不肯就拜拜！
所以每次她一个人回来，都要被他们打趣一句：“还没人愿意跟你回来啊？”
以往这时候她一句玩笑话就怼回去，这次被老爸猛地一问，居然下意识地想起那个霸道强势的男人。
“怎么，有人愿意啊？”老爸敏锐地捕捉到她失神的刹那。
她牵唇轻笑：“上门女婿哪那么容易找？”
老妈在一旁添油加醋：“就你女儿的性子，几个人受得了她？”
“我女儿性子怎么了？刚毅正直，巾帼不让须眉……”
关雨面带微笑看他们拌嘴。
妈妈一直觉得她大大咧咧不像女孩子，在找对象这件事上铁定要吃亏。但爸爸不以为然，反而认为自己的女儿特立独行，非一般凡夫俗子能欣赏得了。
他们两个往往一开始说她，很快就会演变成互相争论。
既然回来了，关雨刻意不去关注外界的新闻。奈何架不住自家公司没两天忽然又上了热搜，手机里的群都炸了，不想关注都不行。
起因是康明发布了第三则声明，披露了网吧完整监控视频，点名智恒公司总裁散播不实言论，并附上律师函。这条新闻迅速窜上热搜，引来网上众多关注。
手机上但凡没有徐习知的公司群里，全都在议论这件事。他们想不通自己的老板怎么会去招惹VVIP客户？
关雨跟老七老五的三人小群里，老七长吁短叹，问她是不是知道点内情？
“可能是误会吧。”
她这么回复了没多久，智恒发布致歉声明，徐习知为“转引未经查实的内容”道歉，称这是个“主观臆断”造成的误会，希望不会影响双方继续合作。
与此同时，蓝瑶的微博再次引起关注，舆论里有一部分声音质疑康明是否真做了亏心事。
然而这部分言论很快冷却下来，另一个豪门三角恋的八卦被推了上来。
青年才俊实际上不被万家接纳，生怕万婷婷与孟光曜重修旧好，所以怀恨抹黑打击后者。
这种八卦本来就是无的放矢，徐习知并没有再度回应。可不知为何到了第二天，智恒却突然发布一份连带责任声明，称智恒将全力保障康明的中控系统安全运作，如果再发生系统故障，将共同承担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
老七又在群里直呼看不懂，关雨同样也不能理解。
站在智恒的立场，这份声明除了未来可能亏钱，毫无利益可言。
不过声明出来过后，这场包括三角恋在内的所有舆论全部落下帷幕。
徐习知以让步的和解方式，替康明解除了一大隐患。中控系统的安全运行得到保障，康明技术部小群里大家都很高兴，全在吹老板的彩虹屁。
关雨默默退出此群，随后收到小赵私信。
“关工，怎么退群了？”
稍加斟酌，关雨敲下两行字。
“你们讨论公司内部的事，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偷窥。”
智恒这场风波彻底在手机里消停下来时，已临近元旦假期，群里所有人讨论的话题变成了吃喝玩乐。
月末最后一天是关雨妈妈的寿宴，亲戚朋友热热闹闹坐满五大桌。关雨难得回来，自然被亲戚们轮番捉住问东问西。
“小雨那边工作怎么样？”
“还好。”
“大城市收入高吧？”
“还行。”
“谈对象了吗？”
“……没有。”
“现在大城市工作节奏快，像你们年轻人都没时间找对象吧？”
关雨敷衍地笑笑。
“男孩子无所谓，年纪大点也能找小姑娘，女孩子不行啊，一到三十就很难嫁出去了。”
“我家小雨才25呢！”爸爸插话。
“哎呀老关，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找着对象还得谈几年才结婚呢，你跟宋老师得盯紧点。”
关雨冲老关偷偷做了个鬼脸。
“人又不在身边怎么盯？”关行磊云淡风轻地说，“宋老师不急，我也不急。”
好一个“宋老师不急我也不急”，晚上宴席散场一回到家，关雨就被宋老师拎过去上课。她妈妈宋静，教了一辈子数学，最爱给她上的却是思想教育。
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最容易受亲戚的言论影响产生焦虑。宋老师重复了白天从亲戚们嘴里听来的话后，开始对她谆谆教诲。
“你才工作没几年，我不急着催你，但你能不能稍微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天天跟你那些男同事称兄道弟，穿衣打扮也不讲究，你怎么找对象？”
“我觉得挺好，有个性。”关雨还没开口，老爸就抢先加入课堂。
他这一声援，立时把宋老师的火力吸了过去，变成给他做思想教育。
“从小到大每次我一说她，你就护，你护得了一辈子啊？”
“我没护啊，我说的是客观事实。”
“你哪回客观了？小时候在学校跟男同学吵嘴打架，你说她是正当防卫。怂恿邻居的孩子跟父母绝食对抗，你说她有正义感。关行磊，你这臭毛病改不了了？”
“自家人当然得护着，我不也每次都护着你嘛！”
关雨噗嗤笑出声。
这话倒不假。每次老妈跟邻里街坊或是那个亲戚发生矛盾冲突，不管有理没理，老爸绝对不说她有错。
于是宋老师一下哑了火，悻悻地坐在沙发中央抄着手。还得是老爸，这时候端来保温杯，一番温言细语地劝说。
“别操心了，咱们女儿五官随了你，气质像我，还会找不到对象？只怕一下子给你找回来叁，选都选不过来。”
关雨也恰好端起水，差点一口喷出来。
思想教育课就这么无疾而终，关雨迅速逃回自己的小屋，往床上一趴，终于可以安静地刷会儿手机。
朋友圈里周琛新发一条动态，图是他的办公桌，配文写着：“是谁这么爱岗敬业？”
明天就是元旦了，这时候还加班？
关雨一时有些同情，给他点了一个安慰赞。不出两分钟，周琛的微信发来一个痛哭的表情包。关雨回一个问号，他敲了两行字过来。
“关小姐，我偷偷跟你说，我太惨了！”
“这段时间动不动就被boss骂，明天都放假了还要我一个人加班！”
看着吐槽，关雨不由回想起在总裁楼层写程序的日子。周琛时不时偷偷向她抱怨几句，她又挺看不惯孟光曜，总是乐于共情。
现如今再看到诸如此类，除了发发安慰的表情包，既说不出调侃的话，也不好过问具体。
周琛没得到实在的共鸣，不满地控诉：“关小姐你变了。”
她笑了笑回：“是变了呀，我们现在没有工作上的往来，你不用再恭恭敬敬地称呼我关小姐，叫我名字就行。”
“叫顺口了，要叫名字还挺不得劲。”
想想也是，她也习惯了叫周特助。
“那你忙吧，早加完班早放假。”
“等等——”
关雨于是等着，却只见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半天没东西发过来。她急性子，敲了一排问号过去催，然后周琛发来一句。
“蓝瑶，你还管吗？”
“找到她了？”
“还没……”周琛接连发来几条。
“那个女孩子吧，虽然不讲道理，但其实蛮可怜。”
“爸爸一早没了，妈妈又抑郁，丢下她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
“现在人也不知道在哪儿，别是出了什么事……”
短短几句话令她生出一丝愧疚。
说要帮小姑娘找出真相，可实际上什么也没做。人周琛都还惦记着，她回来后每天无所事事净顾着自己舒服，早把当初的承诺抛在脑后。
“管！”关雨自我反省，“管到底！等节后我们碰个头，理理线索一起找。”
“可是……”周琛高兴之余又焦虑，“boss不许我对外透露……”
关雨勾了勾唇。
“那你就像今天一样，‘偷偷’跟我说。”
*
相比温暖如春的云市，北方的京市可谓天寒地冻，还飘起了毛毛雪花。
孟光曜提前了一天飞回去，赶上正日陪老头子出席新年家宴。
地点在一家私人会所，主要是孟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大圈子亲戚朋友，每年以孟天阳为首在新年第一天吃顿团圆饭。
这个约定俗成在他小时候就形成了，不过一开始是在农历新年前一天的除夕夜。但自从母亲在那天过世，父亲就把团圆日改到了元旦。
母亲的突然离世带给父亲的打击，孟光曜心里万分清楚。
母亲的头七里，从未掉过眼泪的父亲眼睛一直呈血色，茶饭不思，整宿睡在牌位前。那段时间他把公司交给大伯打理，自己一个人跑到山上的寺庙，一呆就是三个月。
回来后的父亲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眼底的悲痛也似乎化为无尽的嗟吁。
父亲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母亲应该希望看到我们父子俩好好生活。”
自此以后孟光曜时时提醒自己，不跟父亲吵架，不惹他生气，这样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操心他俩的父子关系。
所以此刻在这样私人的场合乍然见到潘姝桐出现，他也仅是暗中向老头子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并未立时拉下脸表明他的不爽。
“姝桐来京市度假，顺道来给我拜贺新年。人家有心，我不能失了礼数，自然要回请吃顿便饭。”
老头子说话轻盈流畅，像是早已打好腹稿。
孟光曜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直接表明：“我最近烦心事多，恐怕不能替你还礼。”
“什么烦心事？”孟天阳登时皱起眉头来，“十大杰出创业青年落选，还是万家那姑娘闹的绯闻？”
什么跟什么鬼！他差点翻个白眼。
老头子不等他出声，又抢着说：“万家水太深，几个小辈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别蹚浑水也是好事。”
“喏人家姝桐，家世清白，知名投行高级项目经理。漂亮大方，既温柔又懂事，而且脾气温和，性格开朗，这样的女孩子宜家宜室，做老婆再合适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别被这个标题寒心
不会让他们一别两宽滴
下章女婿上门？
第38章 说媒
孟光曜这才反应过来, 老狐狸绕老绕去虚晃一枪其实是想绕到说媒上来。
“我自己的老婆，谁合不合适我不知道？”
“你要知道还能打二十七年光棍？”
“那不是你没在我出生前替我定好娃娃亲。”
“找老婆还要靠老子？我追到你妈的时候高中还没毕业。”
孟光曜接不下去了。
论追人，他的确不如老子。
他妈高中的时候多惹眼啊！青春洋溢, 笑容灿烂，追她的男生可以排一整个操场。
哪像他，正儿八经还没开追就被踢出了局。
孟光曜顿时心灰意懒, 放弃自找没趣, 遵从老头子的指示客气招待潘姝桐。
亲戚朋友都是有眼色的, 看孟天阳一脸高兴就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个热情地围过来让孟光曜介绍女伴。他既不能直接坍老头子的台，又不想让所有人将错就错地误会，只能含糊其辞地介绍说是公司的业务伙伴。
潘姝桐对此像是毫不介意, 嘴上自觉地拉开距离称呼他“孟总”, 面上也是一直保持落落大方的微笑。
孟天阳十二分地不满意，入席的时候非让姝桐坐他旁边，颇有点当众承认身份的意味。
孟光曜闷声不响地挨着舅舅坐，整顿饭吃得消化不良。
散席后大家搞起娱乐, 老头子还让他陪姝桐打麻将，孟光曜连忙把舅舅拉出来救火, 假称要先陪舅舅去买哄舅妈的礼物。然后趁着老头子还没发现, 赶紧拉了欧文定跑路。
“你这小子, 让你爸知道了又该骂我了。”两人出了会所, 欧文定又气又笑, “还有, 我跟你舅妈这回是她不占理, 要再哄以后还讲不讲理了？”
“又不是没哄过, 多哄一次而已。”
“说得轻巧,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妈多难缠！”
“你知足吧，舅妈那是太爱你了。”
“……”欧文定忽然挑起眉眼，“怎么，谈恋爱了？”
孟光曜惊叹于舅舅敏锐的洞察力，既然给他猜出来也没想撒谎掩饰。
“人没追到，给踹了。”
“哟，”欧文定一下拉起嘴角，“谁家姑娘这么生猛？”
于是舅甥俩去了一家清吧，孟光曜一五一十向他最亲近的舅舅倾诉衷肠，直把欧文定听得不胜唏嘘。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他颇为幸灾乐祸地摇头发笑，“原来想为你介绍女朋友，鼻子朝天谁都瞧不上，这回教你自己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孟光曜一口气闷掉半瓶啤酒，哐当一声往桌上一放：“你说我还要不要追？”
“我怎么知道？”
“你年轻的时候没被踹过？”
欧文定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几根手指夹着啤酒杯，玩味地勾着嘴角：“可惜，都是你舅妈追的我。”
“舅妈之前呢？不信你没有白月光。”
“你小子喝多了吧？”欧文定拧起眉，“越来越没大没小！”
孟光曜翻了个白眼，抄起酒瓶继续往嘴里灌。
刚刚吃席已喝了不少混酒，欧文定劝他悠着点：“那边还有位潘小姐等着你呢！那可是你爸公开认可的儿媳，你还想追谁？”
一句话让他更加郁闷。
“姝桐难得来京市，你该尽地主之谊，陪姝桐逛逛。”
老头子的交代如同紧箍咒，令他头疼却毫无办法，因为老头一旦固执起来血压和心率会齐齐飚高。
“舅舅——”
孟光曜想要求援，但欧文定坚决摇头：“你高看我了，这世上只有文容能左右你爸的想法。”
“那你也是我亲舅啊！”
欧文定冷哼：“你看你爸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色？”
孟光曜不响了。
印象中，父亲对母亲这个弟弟的确一直不亲近。搞不好，找林秘书去给老头子做思想工作也比找舅舅强。
正伤着脑筋，欧文定忽然问：“你不奇怪？”
“什么？”
“潘姝桐。”
孟光曜不解地挑起眉。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潘姝桐？”
……
再回到会所已是四个小时过后，打麻将的差不多结束，快要开晚宴。孟光曜把顺带买的一份礼物交给潘姝桐，孟天阳臭着的一张脸方缓和了许多。
这回晚饭后，不等老头子吩咐，孟光曜主动提出送人，可把老头惊喜坏了。
孟光曜心头好奇心更盛，才将走到楼下就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潘小姐认识我爸很久了？”
潘姝桐笑盈盈地回答：“大半年了，不知道算不算久。”
似乎也算不上久。
“怎么认识的？”
“孟总不知道吗？”潘姝桐颇感意外，“孟董事长与我妈是旧识，去年五月我跟我妈到京市，与孟董事长见了一面。”
原来是长辈之间的渊源。
孟光曜心想，老头子真爱瞎点鸳鸯谱。
会所今日包场，门口停的一长排车全是等着接他们这些人回家的。孟光曜为潘姝桐打开其中一辆车的后门。
“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望我爸，但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潘姝桐能做到知名投行的高级经理，单智商就比普通人优秀，又怎会听不懂这句含蓄之辞？但她不死心。
“孟总……不上车吗？”潘姝桐手里紧紧提着他送的礼物。
夜里风大，她的声音似乎被吹冻得发颤。
她的确生得漂亮，瓜子脸蒙上一层黯然神伤后，在路灯映照下分外楚楚动人。
孟光曜深感抱歉。他想起自己被拒的当口，话里分明没几个字，却拥有巨大的杀伤力，但今晚他不得不把话挑明白。
“抱歉让你误会了，这只是一份普通的新年礼物，没有其他意思。”
他稍稍错开眼，避免那一刹她的反应被看见。潘姝桐情商亦不低，在无人瞧见的苦涩之后，还能强行再扯出一抹骄傲的笑容。
“那再见了，孟总。”
孟光曜点头，目送她侧身坐进车内，随车缓缓离开。
正长舒一口气，背后传来一声低喝：“你没送姝桐？”
得，老头子出来了，身后还簇拥着一大拨人。
顾惜老头的面子，孟光曜胡扯了一句敷衍过去。但孟天阳年纪虽大，眼睛可不花，等坐进车内只有他们爷俩，孟天阳开始追究起来。
“真是姝桐怕麻烦你、不让你送？”
孟光曜照实交代：“是我怕人家继续误会。”
“哼！”孟天阳哼出一声，带着薄怒质问：“姝桐究竟哪里不好？哪里让你不满意？”
“这跟我满不满意没关系，她好不好我都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
“我……”此时脑海里还想着那个说与他到此为止的女人，孟光曜无比沉闷地小声嘟囔，“以后见了不就知道。”
“以后什么时候？三年、五年？”
“……”
孟光曜心里一寒，真要追那么久不得急死他？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臭脾气，谁能喜欢你？谁都忍不了你！”
老头似是动了真气，孟光曜再没有还嘴，默默郁闷了一路。
回到家老头犹在不甘心地念叨潘姝桐，幸好舅舅的电话及时把他解救出来，孟光曜抓着手机落荒而逃。
欧文定是来关心他有没有跟老头吵架。
“没有，被说了几句，我才不跟他吵。”
“那就好，你爸今天可训了我，下回不能再帮你了。”
孟光曜抬手掐了掐额角。
“舅舅，潘姝桐的妈妈是我爸的旧识，你认识她吗？”长辈的事他不好直接问老头子，也许舅舅也略知一二。
“哦，我想起来了……”果然欧文定在电话里这么说，“高美姝嫁的那个人好像是姓潘，这个潘姝桐应该就是高美姝的女儿。”
两个人名字里也都有一个姝字，多半错不了。
“舅舅也认识高美姝？”孟光曜问。
“当然。”欧文定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她是你爸的小青梅，为他割过腕。”
*
人类的情感是一件极其微妙的东西。看不着，摸不着，只有自己内心才能感受到。但它又极具欺骗性，往往让你难辨真假，甚至前后矛盾。
关雨曾经以为她是喜欢徐习知的——至少那份好感不同于对其他人。
然而这段时间冷静下来再回头看，突然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会这么琢磨，是因为考虑以后回去上班如何面对徐习知。
一个已经向她表明心迹的男人，会不会撇开私人感情跟她做正常上下级？还有智恒那群人会不会消除看她的有色眼镜？
这些现实的麻烦令她萌生了离职的念头，但智恒毕竟是她的第一个东家，以前从没想过离开，一下子要走感觉又有些不舍。
这时她才发现，舍不得的感情里面并不包括徐习知。
或许，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喜欢过他，只是一种……想当然的懵懂。要不然怎么轻易就放下了他跟万婷婷的过往，却放不下对另一个男人的介怀？
“小雨——”
正想着心事被爸爸打断，关雨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声：“干嘛？”
“外面有人找。”
有人找？
关雨意外地坐起来，从猫咪肥大的身躯下抢回被它霸占的拖鞋，匆匆汲上，从院子跑进客厅。
老爸跟老妈站在门厅处，双双看的她表情异常怪异。
“谁找我？”她小声问。
老爸掀了掀眉，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是你朋友。”
朋友？
关雨疑惑地过去拉开门，却见徐习知面带笑容站在外面，手里还拎着礼品。
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的女士，装扮优雅，一脸慈容地上下打量她。
“关雨，这是我妈。”徐习知介绍说。
错愕不已的关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找到家里来，但来都来了，难道把人拒之门外？只得把客人迎进门，硬着头皮跟爸妈介绍说是公司老板，到这边旅游顺道来看看。
老妈看她的眼神霎时就不对了，等老爸领了客人往里边去，拽住她小声追问：“是不是你男朋友？”
由不得宋老师多想，哪有节日上老板带老妈上门的道理？
“不是不是。”
她当即澄清真得只是老板，奈何老妈还是不大相信，老爸似乎也在怀疑，因此他们姑且就把徐习知当半个老板、半个男朋友在款待。
客人被让坐在长沙发上，老爸与老妈分别坐在左右两个单人沙发位，关雨被指使倒完茶水，搬了张椅子靠近老爸坐。
一番寒暄过后，自然聊起她的工作。关雨看徐习知一边回答长辈的问题，一边不时含笑
望着她。
爸妈早知道他们同校同专业，再聊起来时不免感叹一声有缘。
徐妈妈笑容可掬地道：“说起来我们两家是真有缘分，在习知认识关雨之前，我们已经打过交道了。”
“是吗，我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宋静很是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关医生应该有印象，您曾经给我老公做过手术。”
关行磊干了二十多年的临床，在他手下动过刀的患者不计其数，乍一提起某个人实在难有印象。
“我爸是肺癌中晚期，关医生您做的手术。”徐习知补充一些信息，“第一次手术很成功，但我爸精神压力太大，一年半后复发，您又给他做了第二次手术。命虽然保住了，但因为家里的一些问题……”
徐习知顿了顿，“我爸后来自己放弃了。”
关行磊这下想起来。
“应该十年前了吧？”他回忆说，“我记得他出院前特意来问我，开给他的那些药是不是一定要长期服用。他说自己不怕癌症，但怕吃药，问我能不能不吃？”
“他也这么跟我说。”徐妈妈苦笑，“他哪里是怕吃药，他是怕吃垮我们娘俩。”
话语间透着一股哀伤与感怀。
徐习知淡然地劝了一声：“多久的事了，别提了。”
“是啊是啊，都过去了。”宋静也劝道，“你看你儿子现在多争气，这么年轻就开了自己的公司。我听小雨说，公司发展得很好，已经很有名咧。”
“是啊，习知从小就知道努力，这些年为了开这家公司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徐妈妈脸上重展笑容，“就是太忙了，总也瞧不见人，好不容易这次假期有空陪我出来走走。”
徐妈妈转向关雨笑了笑，又称呼宋老师：“你女儿也很不错，我早听习知提过好几回，说公司里有个厉害的女工程师，那些男人都赶不上她。”
宋老师谦逊了两声，徐妈妈接着道：“我一直挺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他赞不绝口。这不赶巧知道你们住在云市，又加上关医生这层渊源，我就不请自来了，希望你们别介意！”
“哪里的话，欢迎还不来不及。”宋老师这时显得更加热情，“一会儿要不让小雨陪你们去附近逛逛，晚点再回来吃顿便饭？”
关雨内心警铃大作，想给老妈使个眼色，却完全被忽视。
眼神在空中飘移之际，冷不防撞见徐习知投来的目光，和煦如昨。
“下次吧，阿姨。”关雨见他笑着回应老妈，“我们就是顺道拐过来拜访一下，后面还有其他行程，就先不叨扰了。”
于是两番来回客气拉扯过后，徐习知带着妈妈起身告辞。
关雨奉命送客人出去，徐妈妈亲热地拉过她的一只手：“等回了申城，记得来阿姨家坐坐，阿姨会烧一手好菜。”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皮肤虽则保养得好，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亦是相当明显。
关雨微张着嘴，一个“好”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来。
徐习知在旁提醒：“关雨不能吃辣。”
徐妈妈说：“我可以做不辣的呀。回头你告诉我关雨喜欢吃什么，我早点准备起来。就这样说定了？”
最后一句对她说的，关雨勉强点了下头，徐妈妈这才松开她的手，对徐习知说她到前面去等。
“毛衣很好看。”徐习知微微笑着称赞她身上的鹅黄色新衣。
这是她这趟回来陪老妈去买衣服，老妈给她挑的，说穿这件文气，像个女孩子。
“谢谢……”
徐习知愉悦地笑出声：“难得今天跟我说话这么温柔，到底在家就是不一样。”
关雨蹙起眉头。
“好了，不逗你……”他稍稍正了正色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还没想好。”
“行，”徐习知状似无奈地笑笑，“那等你休到手痒的时候再说。”
……
等送完客人回来，关雨发觉家里气氛不对。
宋老师和关医生一左一右端坐在沙发上，那架势仿佛要轮番审问犯人。
宋老师首先发难：“都带来见家长了，还说不是男朋友？”
“真不是。”
“那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
关医生跟着又问：“那就是他在追你？”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不喜欢他？”
“……”
“小伙子看起来还行，你以前不老夸你老板人好？”
“……”
关雨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老爸抛出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老妈又教育她说：“眼光太高可不行。”
老爸立刻反对：“女孩子眼光高点也没毛病。”
“你女儿是女孩子吗？”
“哪又怎么样？喜欢我女儿的又不会少！”
“是啊，选都选不过来是吧？”
“那是，以后肯定要操这份心。”
关雨：……
*
傍晚的京市，暮光沉沉。
孟光曜握着手机，专注地看着刚收到的照片。
一男一女相对而立，女人微微嗔恼，男人笑容宠溺。鹅黄色的毛衣使女人褪去往日刚硬，在男人面前展露女儿般的情态。
盯着这张照片良久，孟光曜缓缓用指尖划开，一一翻看其他几张照片。
画面非常和谐，两家长辈似是已经知晓二人关系，彼此和颜悦色地告别，徐习知的妈妈最后还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孟光曜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如何殷切地希望他接纳潘姝桐。
徐习知的段位，与潘姝桐不可同日而语。
孟光曜关掉微信，按下数字3，拨出电话——在他手机上先后共设置了三个号码快捷键：1是老头，2是舅舅，3就是她。
一秒、两秒，在电话即将接通的瞬间又被他秒速掐断。
能说什么呢？
问她是不是打算原谅那个男人，还是用“男人出轨只有0次和N次”来骂醒她不要糊涂犯蠢？
然后让她惊觉自己在老家还被他监控，又一次在电话里对他怒言相向？
孟光曜冷静片刻，又点开短信。
然而手指刚落下预备输入，扫见下方的历史短信。那天她去见徐习知，过了十点还不回酒店，他越等越心急，接连发了好几条。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你又想玩消失是吧？】
最后这条消息发出去的时间已是凌晨两点，由始至终没得到任何回复。
从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那时他就在想，或许她已经原谅了那个渣男。但不死心，所以才会在得知她行踪后第一时间去酒店堵她。
果然求仁得仁，差点没被整得心肌梗亡！
孟光曜忽然发现，恋爱脑的人不是她，是他自己。
是他一直在犯蠢，该说的该做的，不该说不该做的，以及各种摆低姿态、死缠烂打，卑微忍让……
他全TM做过了！还能怎么做？
他完全能想象这一通电话或者短信过去，对面会怎么不高兴地回应他：你怎么知道？你又派人监视我？孟光曜，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孟光曜沮丧地丢开手机，但不到两分钟又重拾起来。
做不到什么都不做，这种放不下、又不能问的矛盾，让他憋得快要发疯，孟光曜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舅舅一家正在吃晚饭，表弟两口子也在。舅妈给他添了副碗筷，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错，应该是被舅舅买的礼物给哄好了。
孟光曜不由琢磨，回去的时候是不是也买件东西去哄哄她？
舅妈喜欢大牌包包，她喜欢什么？
曾怀礼以前不是送过包包都给退回来了……
琢磨不出所以然，等吃完饭孟光曜把舅舅拉到书房请教。
“人我都没见过，怎么猜得到她喜欢什么？”欧文定觉得好笑，“每个女人爱好不同，比如你妈对珠宝首饰完全不感冒，就喜欢一些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
那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爱好肯定还要特别……
“你特意跑来找我就为这事儿？”
“不是。”孟光曜这才把遇到的难题抛给舅舅，问他怎么看。
欧文定先开玩笑说怎么成了他的感情顾问，然后颇为认真地想了想。
“我只能肯定一点，那男的想挽回的决心很大。”
“决心大就有用吗？”孟光曜不服气，“我的决心还不够大？”
欧文定朝他外甥淡然笑了笑。
“你不知道吗？女人是感性动物，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往往抱有失去理性的固执。”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男二上章私自加戏
关工决定搬家！
问题来了，搬到哪里去好捏？
你们说捏？
第39章 搬家
第一个男人……
孟光曜的心在这一句话后跌至谷底。
看出他心情很糟, 欧文定拿来一瓶红酒，只倒了半杯，被外甥抢过酒瓶兀自添满。
“少喝点儿, 别一会儿回去发酒疯跟你爸吵架。”欧文定耐心规劝。
“我知道你着急，但急也没用，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你不是问我怎么看？是你的逃不掉, 不是你的强求不来。依我看你先把监视的人撤了……”
孟光曜拧眉朝他看过来。
“你掌握她的动向又能怎样？”欧文定继续同他讲道理。
“你又不敢跳出来质问, 也不能强加干涉, 除了给自己添堵有什么用？况且, 谁会喜欢被监控？要真给人家知道了，你就彻底没戏！有这精力，还不如尽快查出谁想害你。”
这番话可谓直击要害, 孟光曜沉默着把杯里的酒喝光, 再要倒酒被拦住。
“放心，我有数。不会喝多了回去跟老头吵，也没耽误正事，已经派人在找。”
“找到什么线索了？”
“知情人。”
黑客袭击当晚, 对这件事唯一知情的蓝雨晴。
只要找到她出来作证，徐习知就算彻底暴露。再通过他继续往下顺藤摸瓜, 早晚能揪出他背后的主谋。
欧文定反应过来：“你刚刚说已经派人在找的就是这个知情人？”
孟光曜点头。
折腾了这么久, 终于给老K查出蓝氏母女的落脚点, 他已经差周琛跟着一起去找了。
“看来不用我出手帮你, 你爸给你的人已经足够。”欧文定欣慰地拍了拍外甥的肩膀, “你还不早点回去, 都催你好几回了。”
孟天阳是打了好几通电话, 除了他还有潘姝桐, 所以孟光曜没接。
“舅舅, ”他忽然想起来问，“你说孟美姝是我爸的青梅竹马，还为他割过腕，究竟怎么回事？”
“都是陈年旧事了，你想知道最好去问当事人，我一个外人不方便讲。”
孟光曜皱起眉头，舅舅总爱把自己是外人挂在嘴边。
“不过我劝你别问，”欧文定苦笑着说，“你爸当年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连文容都不敢在他面前提。”
在孟光曜的印象中，父亲对他素来严格，可面对母亲却总是温言细语，笑容可掬。
连母亲都不能提的事，到底有多忌讳？
到底被劝着没喝多少，孟光曜回到家时头脑依然清醒。只是心里郁闷，追人的信心摇摇欲坠，偏偏老头子还来找他的不痛快。
“看看你这一身酒气，又跟你舅舅跑哪里鬼混了？”
“别这样说舅舅，他从来没带我鬼混过。”
“不用你替他在我面前说话。”
“你为什么老看舅舅不顺眼？”孟光曜一直也觉得奇怪，“他究竟干了什么事让你耿耿于怀？”
终归是喝了点酒，说话的口气明显有些冲，孟天阳的脸色当即更沉下几分，厉声喝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我？”
“也对，”孟光曜控制住自己不跟他吵，“是我不该问，我回房睡觉。”
“站住！”
孟光曜站住了，懒散又厌倦地问还要怎么样？
“人家姝桐专程来给你送礼物，在家足足等了你两个小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哦是，他想起来，不免觉得好笑。
一个徐习知，一个潘姝桐，个个都会耍手段。
他差点冲口质问老头究竟亏欠了高美姝什么，所以不顾他的感受一意孤行。但终是忍下去，毕竟轮不到他这个儿子质问老子。
“手机静音了，没听见。”孟光曜冷冷地回答，“她又不是我请来的，我也不知道她会来，她来不来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找，不需要旁人安排。能不能不要天天跟我提潘姝桐，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婚姻自由？”
孟光曜越往后语气越差，完全是儿子对老子的顶撞。
“混账！”孟天阳给气得身上发抖，“要不是怕你打一辈子光棍我才懒得管你！”
“不是我喜欢的人，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你——”
孟光曜头一次在与父亲的嘴角之争中占得上风。
他看见父亲气结的样子，然后愤怒地掀翻手边一株无辜的盆栽。
“哐咚——”一声，盆栽连同花架一同倒在地上。
但是，紧跟着孟天阳的人也栽了下去……
“爸——”
孟光曜一下神色大变，着急忙慌地上前，老爷子已然晕了过去。他忙叫闻声跑来的保姆打电话给医生，自己小心地把老头扶到沙发上躺平。
家里的几个佣人都来客厅里忙活，好一阵手忙脚乱。幸好家庭医生很快赶来，做完检查后表示情况不算太糟。
孟天阳被转移到卧室，上了血压和心率监测。孟光曜就在房间里守到天亮，最后看见老头睁开眼睛的一刻喉咙涩痛发紧。
叫了声“爸”，余下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完全问不出口。
医生说老头子是急怒攻心，他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孟天阳果然还没消气，不肯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他。吩咐人把机器拿走，顺带把他人也赶了出去。
孟光曜请了林秘书过来，好歹能跟老头说上话，开解开解。
舅舅得到消息说要带舅妈一起过来探望，孟光曜想想还是算了，老头子又不待见他。
“那你明天还走吗？”舅舅在电话问。
今天是元旦假期最后一天，原本计划明天返回申城。但接下来孟天阳需要遵医嘱卧床静养几日，孟光曜延后了返程日期，想陪在家里照看。
“那行，有你陪着你爸我们也放心。”舅舅说，“等你那天回去的时候说一声，我送你去机场。”
*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边的关雨实在忍受不了爸妈的念叨，元旦假期刚过就悄悄飞回申城。
到家第一件事，便是联系中介找房子。
徐习知这次意外造访，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再不同他划清界限，身边人的误会只怕越来越深，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从他的房子里搬出去。
中介很快带她去实地看房，有了对比才知道，外面同样的面积租金有多贵！
关雨看了几套均不满意，蓦然想起小赵节前在朋友圈征召过室友，立刻给他发了消息过去，问他室友找到没有？她行不行？
“关工，你要租房子啊？”小赵很快拨电话过来，“你原来租的房子到期啦？”
“嗯，不能住了，得马上搬。”
“那行啊，我、我……”小赵太意外太兴奋，结巴了一下。“我找人来帮你搬！”
“不用，你把地址门牌号给我就行。”关雨不想麻烦他，也不想搞得沸沸扬扬。“这周六早上我搬过去，你别跟其他人说。”
“哦……好吧。”
于是关雨在家收拾整理了两天，在网上搜到一家搬家公司，周六一个人搬去了小赵的出租屋。
小区在外环，六层楼的老公房，没有电梯。好在是三楼，师傅们没那么辛苦，动作也利索，几息功夫一车东西就搬完了。
小赵帮忙把堆在客厅的纸箱一个个往卧室挪，她就蹲在房间里开箱整理。半天忙下来，腰都快累得直不起来。
“比干活都累。”她吐槽，小赵听了呵呵地笑。
吃了外卖关雨继续理细碎物品，小赵勤快地扫地抹灰，完了又去拾掇卫生间和厨房。关雨弄完之后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子。
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两间房都朝南，小赵那间略小。他说他是后搬进来的，没得选。前室友因为工作变动换到其他片区，她正好捡漏住那间大的。
“那租金是不是应该比你的高？”她问。
见小赵不好意思地挠头，又说，“没关系，我又不是没钱付，我薪水比你高多了。”
小赵这才老实报了个数，关雨一次转了三个月的租金给他。并且表示自己没那么多讲究，让他不必拘束，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出来。
“那……我能不能问下……”小赵慢吞吞地开口，关雨点头示意他尽管问。“我们老板是不是在追你啊？”
“……”
“就那天，在中控室——”
“没有。”关雨断然否认，“那天是有误会。”
“不是——”小赵心急地纠正，“不是项目结束那天，是之前关工你在中控室晕倒那次，老板第一个冲上去把你抱走了……”
关雨：……
“抱就抱了，还让周特助来关照我们不许对外说。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你早上晕倒，周琛抱你回来——
当时不方便开隔壁门的锁，只有把你放这里。
孟光曜当时的解释依稀还能想起来，关雨不由怔怔出神，小赵喋喋不休的话还在断断续续飘进耳朵。
“……难怪隔天食堂就添了一次菜，还都是清淡口味……难怪老板后来不只盯着进度，还开始关心起我们累不累……”
像犯人？有哪一个犯人饿了有人管、生病了有人照顾、还会有人担心你冷不冷……
不过就是收了你的手机、笔记本，关雨，你在不断质疑我的时候有没有仔细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已经淡忘的记忆一一重现在脑海，关雨猛然发觉以前好像的确忽略了什么……
先生其实很关心你。
半夜的药也是先生喂的……
*
京市这两天放晴，暖暖的阳光让人心情也变得舒畅。
孟天阳在家静养的几日，父子俩交流的话加起来不如他打一通工作电话。其实气早消了，故意磨磨儿子的性子而已。
林秘书每天都来，总瞧见他们父子一人在卧室书房，一人在隔壁客房，各自处理各自公司的事，互不干扰。妥妥一对工作狂！
不过孟天阳到底身体不如从前，是时候培养孟氏接班人了。林秘书跟董事长过完工作内容，临走时去了隔壁房间。门半敞开着，他敲了敲门。
“林叔。”孟光曜起身，嘴角漾起笑容。
“怎么样，不耽误你公司的事吧？”
“还好，除了有些实验，很多事不需要我亲力亲为。”孟光曜瞄了眼门口，压低声音，“我不像老头，什么都攥在手里，什么都要管，太累。”
林秘书笑笑，却也微微皱眉表示不认可：“毕竟孟氏股东多、内部盘根错节，远不如你的公司架构单纯。”
“那倒是。”这个理由孟光曜赞同。
“怕你爸太累的话，要不要考虑常驻京城？一边经营你自己的公司，一边帮你爸搭理部分业务。”
孟光曜一听立刻摆手。
“你知道我的，林叔，我对孟氏的业务一点都不感兴趣。”
“没有人天生对什么都感兴趣，”林秘书微微笑着道，“你是董事长的独子，你不来接手难道拱手让给外人？”
“孟氏还有舅舅啊，再以后还有表弟，都不是外人。”
“始终还是外姓。”
又来了，始终是外姓，始终是外人，孟光曜想起舅舅自己说过，就算母亲在世也一样。
“是不是就因为这点，我爸才总不待见我舅？”
林秘书摸了摸额头，笑容微收：“个中缘由可能比较复杂，我其实也了解不多，不好妄自揣测。”
孟光曜知道他这是在打太极，也清楚他这个人的嘴极为严实，否则也不可能在老头身边呆了几十年。
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林叔，你能不能劝劝我爸，让他别再逼我接受他青梅竹马的女儿？”
他们父子因何吵架，林秘书已经听孟天阳说了。他也想着要劝一劝，但没料到孟光曜已经知晓高美姝与孟天阳的关系。
“是欧副总告诉你的吧？”他猜。
孟光曜承认，不过内容仅限于泛泛的一句“为他割腕的青梅竹马”，详细情况舅舅不愿讲，让他自己去问他爸。
“就我所知，高美姝的确跟董事长从小一起长大，也的确因为董事长自残。”这回林秘书倒是愿意透露一些给他，“大概是在你爸跟你妈在一起之后不久，高美姝一时想不开，想借此逼迫你爸回心转意。”
“我爸喜欢过她？”
“只是高美姝一厢情愿。不过毕竟一起长大，感情还是不一样，董事长一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后来董事长介绍了潘意给她认识，看她婚后幸福美满才终于放下。”
“都放下了怎么还来逼我？”
林秘书微笑看着他，是一种长辈之与晚辈的宽容姿态。
“你以为你爸只为弥补人情？你回头自己查查潘意，他们家在投行圈可是隐形大佬。你爸这是在为你铺路，还是那句话，孟氏需要你来做接班人，你必须让自己的势力更加壮大。如果有潘家助力，将来面对其他股东你才有话语权。”
孟光曜愕然，完全出乎意料。
尽管他们这样的圈层，为了共同利益彼此联姻已是常态，但老头子从未正儿八经跟他提过类似的要求。
“以前你要读博、要创业，你爸不干涉，让你自由选择做你喜欢的事。但今时不同往日，你爸身体吃力，他要开始为你打算。之所以没告诉你，是知道你这个人恃才傲物，又一副犟驴脾气，说了你肯定甩脸子不答应。”
林秘书拍拍他的臂膀：“你爸也是一片苦心，希望你明白。”
这番话触动孟光曜颇多，林秘书走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沉默良久。
1月8日有个新年慈善茶话会，邀请去的都是商界大佬。孟天阳已经行动自如，不屑被儿子当作老残病弱陪护，却也为他主动要去熟悉人脉的自觉性感到欣慰。
父子俩难得一同在公众场合同框亮相，吸引了不少财经记者的流量。孟光曜陪老头子做完访谈，转进茶话会场。
慈善活动还未开始，参会嘉宾在场内喝茶闲聊。
孟光曜举目望去，能认得出脸的人不及一半。其中对他来说比较扎眼的，自然是威名赫赫的万老爷子、以及他的暗中调查对象——万宗华。
万老爷子叱咤风云几十年，在京城商界颇有威望。此时正被几个人簇拥着谈笑风生，身边跟着他的孙子万宗华。
据说万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全是平庸之辈，但几个孙儿孙女却都各有本事。万老爷子早把继承人选放在孙辈之中，因此外界有很多版本的传言，最多的一种就是万宗华最得老爷子青睐，将来必承衣钵。
孟光曜仔细在场内找了找，好像的确没有看到万老爷其他几个孙辈的身影。
孟天阳领着儿子在里头转了一圈，基本都是孟光曜认识的老头的朋友。他们也有带了小辈来，孟光曜与这些个年轻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万董，新年好啊！”转到万老爷子面前时，孟天阳主动先打招呼，“最近身体好吗？”
老爷子今年八十，身体依然硬朗。他跟孟光曜的爷爷是至交，两家关系一向甚好，到爷爷过世后才冷淡下来。但孟天阳依然十分尊敬这位长辈，走到哪里碰见了都要主动问候，攀谈几句。
“我挺好，倒是听说你病了，怎么回事？”
“操心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万老爷子的目光落到旁边的孟光曜脸上：“为你儿子操心？”
“万董新年好。”孟光曜趁机打个招呼，但万老爷子面容冷淡，应也没应。
“可不是，一回来就气我。”孟天阳抱怨着说，“要不然早几天都带他去跟万董拜贺新年了。”
“都是自己人，不用讲究。”
“该有的礼数还得讲究，不能废。”孟天阳提点下儿子，“你不是说见了万董要当面道个歉？”
这句话冷不丁地冒出来，亏得孟光曜脑子转得快，一听就明白老头指得是绯闻那件事。方才万老爷子那副不待见他的模样，分明还在记恨他伤了万家面子。
孟光曜脸上一丝诧然也没有，彷佛果真事先说过要道歉一样，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头，言辞恳切地说：“对不起万董，那事是我一时脑袋发热，没想过后果就冲动行事，让您跟着受累，非常抱歉！”
说着他还鞠了个躬，周遭的人纷纷看过来，万老爷子冷哼一声：“要不是婷婷自己有错，以你为这事儿我会不追究？”
“我也有错，万董尽管追究。”
万老爷子又哼了一声，彷佛真得不追究一样：“算了，儿女都是债，我也懒得管他们的事。”说罢，拉着孟天阳往一边人堆里去了。
面前就只剩万宗华。
万氏跟孟氏一样扎根在京市，他跟万宗华打小也认识，不过很少玩在一起。加之他读书跳级快，大学毕业后又去了美国，所以根本谈不上交情。
以至于他跟万宗华同在申城发展，但从未主动联系彼此，只在偶尔的场面上照个面——比如现在。
在这种场合的人，往往心里怎么想的暂时撇去一边，做做表面功夫迎合罢了。孟光曜不屑于此，对方似乎也一样，只与他视线相交，却一言不发。
裤袋里的手机适时震动，孟光曜掏出来看眼来电人，接起来放到耳边的同时飞快转身往场外走。
电话是远在宁县的周琛打来的，语气分外惋惜地说他们晚到一步，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现场有什么发现？”孟光曜问。
“屋里没找到什么私人物品，只在地上发现一条断了线的手链。”周琛在电话里语速飞快地汇报。
“奇怪的是，我们刚离开又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摸上门，好像也在找蓝氏母女。我们本来想跟上去查一查，但他们有车接应，没来得及追。”
也在找蓝氏母女？
会是谁？
“boss，现在怎么办？”
孟光曜想了想吩咐说：“你先回来，让老K的人再追追那两个人的行踪。”
交代完毕，孟光曜一转身，面前赫然站着一个人——又是万宗华。
“追什么人呢？”这回他倒是主动来搭讪，脸上挂着一副玩味的笑容。“我不是跟来偷听你打电话，你家老头没瞧见人，我来替他找。”
孟光曜嘴角微微一扯：“有劳。”
“客气。”
两人一同走回场内。
台上两名主持人已准备就绪，慈善活动拉开帷幕。会场顶棚光源关掉大半，包括两人行进的通道登时暗淡下来。
“老实说，你对我妹那事做得不地道。”万宗华忽然说道，“到今天她还被爷爷关禁闭。”
绯闻事件后孟光曜没见过万婷婷，听说万老爷子把她押回京城，禁足好长一段时间。
自从得知万氏兄妹与徐习知相识后，许多事查起来更有了方向。
比如徐习知一手创办的智恒，其背后注资的美国公司就有万婷婷的影子；
比如徐习知在美国的住所产权人也是万婷婷；
比如两个人共同在美的时间长达数年……
她跟她徐哥的关系如此非同寻常，又怎会不牵涉在他的秘密计划里呢？所以把照片捅给记者的时候，他并不认为做得不地道。
“你想怎么样？”孟光曜问。
他依然几乎与万宗华并肩往前走，谁也没有看对方。
“我倒是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过？”
“不过我家老爷子说了，不能伤两家和气。”
“老爷子还不算糊涂。”
“呵，早晚的事。”
“各位嘉宾朋友，欢迎拨冗出席一年一度的新年慈善大会！”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全场，盖过万宗华最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申城预告！
孟总一下飞机就直奔某个地方，然后扑了个空？
心碎~~
在无人的街~~~~
第40章 死心
周一早上, 关雨骑着摩托车进了智恒。
上次来被误会跟徐习知在办公室里大吵一架，时隔多日突然现身，大家看她的表情写满意外与好奇。
老五老七不在, 关雨坐工位上默默收拾整理东西。
不一会儿，徐习知突然走过来，面带惊喜：“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就有预感, 你今天该回来了。怎么样, 这下休息够了？”
关雨朝他点点头：“我过几分钟去办公室找你？”
“好。”
徐习知欣然离去, 关雨收回视线, 继续整理。
工具书、笔记本整齐地码在桌上，秘钥、移动硬盘和卡片等零碎的东西贴好标签，全部放在一只文件袋内。最后打印了十几页文档, 钉在一起, 去了徐习知的办公室。
门依旧敞开，徐习知坐在办公桌后，背靠椅子，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一回来就工作？就知道你闲不住。”
“这是我经手的客户清单。”关雨没接他话, 径自把那一沓文档和文件袋送到徐习知面前。
“已完结的、尚在合同期内的，全部都在上面, 电子备份在移动硬盘里。”
对方脸上喜色顿无, 瞟了眼桌上的东西又抬眼看着她。
“什么意思？”
“我想辞职。”
“……为什么？”
关雨没答。
“因为我去了你家？”
尽管导火索的确如此, 但关雨并不想直白得令人难堪。
“……不是。”
“有其他公司挖你？”
“没有, 我就想暂停工作到春节后。”
“那我给你放假到春节后。”徐习知语气凌厉, 神情严肃。
关雨默了默, 从口袋里掏出房门钥匙, 放去桌上。
“我很感谢你这三年对我的照顾, 但我现在不能再理所当然受你恩惠, 也不方便继续住你的房子。”
徐习知面色如蜡。
“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关雨默然点头。
“因为孟光曜？”徐习知突然提起旁人，关雨心中微动。
“不是，与他无关。”
“怎么无关？”徐习知激动地起身，逼近她面前。
“如果不是孟光曜从中作梗，你现在辞哪门子职？关雨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当初把你从学校里带出来，不是为了有一天让你在我面前跟我提辞职！”
办公室门没带上，徐习知失控的声音一泻千里。
“没有他，我迟早也会知道，不是吗？”
关雨平静地迎上他的咆哮，然后看他圆睁的眼睛骤然耷拉下来。
“关雨，我——”
关雨向后避开他的手，打断他的解释：“我先走了，客户那边如果有不清楚的，随时打我电话。”
“关雨——”徐习知愤愤地叫她的名字。
关雨身形微顿，却没有停下脚步。
办公桌上的茶杯被当做出气筒，让人狠狠摔在墙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不少人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关雨无视一双双好事的目光，大步流星穿过办公区。
身体在发热，眼眶涌出酸涩，胸口砰然而急促。
她没有放缓脚步，将她曾经热爱的、为之努力的地方，以及亲切而熟悉的门面、logo全部抛在身后……
早十点，路上行人如旧。
关雨漫无目的地骑行，如同盲者游弋。
任性的阳光把世界分隔成两片，一边温暖明媚，一边薄凉阴沉。关雨开始追逐阳光，只想它把自己揽进温暖的怀抱，犹如在老家一样。
不知不觉，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狭窄，才发现自己逆行进入了单行道。正要掉头折返，意外瞥见路边的一间咖啡馆。
灿烂的阳光洒满整个半落地玻璃窗。
找了处地方停车，关雨走进那间店，点了一杯她并不喜欢的冰美式。口袋里震了许久的手机上，全是徐习知发来的讯息。
“我没同意！”
“我不同意！”
“你听到没有，我不同意关雨！”
几句话重复了数遍，愤怒地霸满手机屏。
关雨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捧着咖啡杯隔着玻璃窗看向外面的世界。
以前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她憧憬过这样的日子。
不在办公室写几十页的报告，不在客户的机房摆弄好几个小时的机器，也不在昼夜不分的道路上往返奔波。而是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坐在安静悠闲的咖啡馆里，任由时间毫无意义地流逝。
现在她终于抽身出来，坐在这里，却体会不出应有的那份惬意。只觉心中空空落落，仿佛一下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呜呜呜呜——
咖啡机又开始运转，关雨抬眼望向柜台后忙碌的店员——那个为她制作冰美式的年轻小伙。
此刻他又低下头，专注地为新来的客人制作咖啡，机器发出的阵阵轰鸣，好似曾经在她手下运转的设备声响。
毫无征兆地，手忽然痒起来，关雨悄无声息将它们蜷缩成拳……
“上次教的蛋糕你回去做了吗？”新来的两个客人端了咖啡在她隔壁落座。
“做了呀，老公说味道还不错。”
“我怎么老是打发不了？”
“全蛋是不容易打发，尤其现在冬天。”
“我妈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让我不如改学做菜，这样她还可以教教我。”
“哈哈……我老公也说蛋糕吃多了要糖尿病，不如学做几道菜。”
两个三十左右的女性有说有笑，让关雨听入了神。
曾经，也有人希望她去学做菜……
*
晚上小赵回到家，发现桌上摆着一盘奇形怪状的深褐色饼干。他毫无戒备，冷不防吞下一大块，白乎乎的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哪里来的……”
“我做的。”
“啊？”小赵一懵，还好“太难吃”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很难吃是吧？”关雨当然看得出来，也有自知之明。“没事，反正明天开始我要学的是中餐，今天只是随便热个身。”
“关工你要学做菜？”小赵挺意外，“怎么突然想做菜？”
关雨笑了笑，是挺突然的。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就因为在百无聊赖时听到旁人的一段对话，立马满腔热情地跑去厨艺学校报了名。
工作人员问她学中餐还是西餐，初级还是高级，然后给了课程表和报名表。
这家业余厨艺培训学校，教授中西式菜肴点心，按学员的程度分为不同等级。关雨妥妥厨房小白，自觉选了中餐初级班。
就在她填写报名表时，徐习知打来电话。
他说：“关雨，我知道你的犟脾气，所以我给你时间冷静。”
他应该已经冷静下来，语气不再气急败坏。
“如果你还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不肯原谅我可以。我不逼你一定要现在怎么样，我可以跟你保持距离，对你一视同仁，跟你做正常的上下级，不需要你放弃你自己努力打拼来的职业生涯。”
“你应该清楚，无论是能力提升空间还是薪资水平，业内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比得过智恒，你实在没必要为此牺牲大好前程。”
“你好好考虑，我就当你休假到春节后——你听我说完，在这之前我不会去打扰你，如果节后你还是执意要走我放你走……还有，今年的年终会按时发给你，租个好点的房子，别委屈自己。”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没给她半点插嘴的机会。
老实讲，她有点被最后那句话动摇。
不管怎么说，这三年到现在，徐习知对她的好一直不曾掺假。
“唔……”关雨往嘴里塞进一块饼干，皱着眉头嚼碎。“我这段时间休假，怕闲得慌，给自己找点事做。”
全日制中餐初级课程，每天下午四个小时，完美适配她的需要。
“哦，可是你这双手……”小赵想说怎么看起来也不像能做羹汤，到嘴边又换了另一套委婉的说法，“其实不会做饭，也没关系。”
关雨当然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冲他扬了扬眉。
“你别小看我，这盘饼干只是我今天试听半节课做出来的，等正式上课就不一样了……人家西点师傅都说我学中餐肯定行。”
“西点师傅？”小赵再看一眼那盘烤糊的、甜得发涩的饼干，呵呵一笑——西点师傅倒挺会安慰人。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明天开始你帮我尝菜，给我提提意见。”
“我……我平时都在公司食堂吃晚饭……”
“没关系啊，像今天这样回来尝两口就行。”
小赵：……
*
“你不会现在才知道万宗华看你不顺眼吧？”
去往机场的路上，欧文定听外甥提起两日前的新年慈善活动插曲。
“你从小读书厉害，万老爷子没少夸你，老说自己的孙子比不上。他那几个孙辈中，就属万宗华野心最大，好不容易把其他几个比下去，让万老爷子多看两眼，却还有你压他一头，你说他能不恨你？”
“再加上他妹这次捅的篓子，万氏里头又是一阵波涛汹涌，万宗华当然更加看你不顺眼！你爸是对的，万家水太深，你不蹚进去也好……”
说到这儿，欧文定话锋一转，“对比起来，潘家确实不错，资金实力雄厚，潘意也只有一个女儿……”
“舅舅——”孟光曜不不满地出声打断，“说要送我，其实是来当说客的吧？”
欧文定哈哈大笑。
“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孟光曜呵了一声。想也想得到，准是听老头子教唆的。
离家前他去楼上拿东西，下楼的时候就看见老头子抓着舅舅不知道说什么，舅舅一个劲儿地点头。
要是舅舅也跟老头站同一阵营，以后他真找不到人讲心底话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欧文定捕捉到外甥异样的眼神，“我可什么都没跟你爸讲——包括你那位心上人。”
孟光曜这才松了口气，把头转正，看向前方。
眼下情况略显复杂，怕老头知道了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瞒着没讲。等到八字有一撇了，自会向老头坦白。
到达机场，孟光曜从后座拎起一个大包，刚要推门下车，被舅舅拉住。
“最后容我啰嗦一句，”欧文定说，“别太固执，不是每个人都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运气。”
……
这句疑似舅舅的人生感悟，又给他的满腔热情浇下一盆凉水。
孟光曜耿耿于怀地坐到座位上，怀里固执地抱着他的包。
隔着一层柔软的皮革下面，凸出一个坚硬的椭圆形——那是他精心挑选的头盔。
关雨喜欢机车，但他现在还没资格送，所以选了并不贵重的头盔，她应该会收下吧？
还有一副酷飒的机车手套。
在店里挑的时候，导购员起先向他推荐男式，他说要买女式，导购员就问送女朋友吗？要可爱一点的还是成熟一点？
他无端想起跟关雨跳舞那晚，她戴着老气的手套，说是御寒。后来某个瞬间才意识到，也许不是怕冷，而是想要遮住那双并不精致的手。
但在他眼里，那双粗粝的手代表它的主人特立独行，倔强而迷人。所以他选了这副看上去又酷又飒的手套。
“先生，您的包要放上去吗？”
“不用。”
从飞机起飞到降落，孟光曜没放开过他的包，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了什么宝贝。
展博早早等候在出口，看见老板手里的包攥得紧，咽回了想代劳的话。
已经十一点，明天又是工作日，他猜测老板大概率回天臣公寓休息，不过车子发动前还是再行确认。
“回公寓。”孟光曜抬腕看了眼时间。
稍微有点晚，开过去将近十二点，她会不会已经睡了？
理智上应该换一个正常时间，但憋了半个月不见的心早已迫不及待。是以到了那个路口，孟光曜还是让展博转了另一个方向……
*
“你来做什么？”听到门铃响，徐习知冲去开门，脸上的欣喜一下烟消云散。
“看见是我，你很失望？”
“太晚了，不方便请你进来。”
万婷婷冷笑一下：“怕她回来看见？你以为她还会回来？”
徐习知沉默不语，想关上门，目光触及她打湿的前额手上一顿。继而发现她的头发湿了，肩上的黑色大衣也呈大片水渍。
“外面下雨了？你淋雨干什么？”
“你以为我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博你心软？”万婷婷的骄傲一而再、再而三毁在这个男人手里。
“爷爷把我关起来，不许我联系任何人。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跟我说太晚了不方便请你进来？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在楼下骂了自己多久才忍着没让自己上来？可我就是贱，就算知道你不爱我还是……”
万婷婷的声音由低变高，又从激动转向哀伤，最后哽咽得无法继续，无声地抽泣起来。
再铁石心肠的男人这时候都难免动容，更何况他们毕竟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关系。徐习知扯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来。
“我给你拿毛巾。”刚一转身，万婷婷扑上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习知，我们回美国好不好？”
只有在美国他们才可以做情侣。
就像以前的五年一样。
“我有钱，足够我们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你也可以继续在美国做你的事业，我给你生个孩子，然后把伯母接过去，我们一家四口会过得很幸福。”
很美好的一副画卷，也是徐习知向往的未来，可惜他的画上不是万婷婷。
徐习知掰开她的手：“婷婷，我们不会有未来。”
“你跟她就会有吗？她已经不要你了，徐习知。”
“那是我的事。”
“你以为守在这里她就会回心转意？如果她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你想她会怎么样？”
徐习知倏然转过身，目光阴森地盯牢她：“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你不离开我。”
骄傲又任性的千金小姐又一次向他卑微祈求，徐习知不想看她的眼睛。他合上眼皮，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你会遇到更好的男人，跟你门当户对……”
“我只要你！”万婷婷声音激动，“我不管什么门当户对，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男人，我只爱你，徐习知！”
“万婷婷！”再睁开眼，他的目光变得凌厉。“我以为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别逼我！”
他从桌上抄起烟盒与打火机，无视她滚落的眼泪，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出去后又用力反手甩上。
刺耳的声音重重敲在心上，万婷婷仰起头，眼泪打湿了面颊。她慢慢转身，望向玻璃门后那个男人的背影，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深深铭刻在她眼里……
最后一次，她跟自己说。
万婷婷慢慢挪动步子，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推开那道玻璃门。冷风迎面吹来，夹杂着烟味。男人没有回头，她慢慢将头靠过去，贴在他的脊背上。
最后一次，感受他的体温。
“徐习知……”
源源不断的眼泪夺眶而出。
“……从头到尾，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
展博为老板开了两年车，对老板平日涉足的各个地点了如指掌。这条路他虽然开得不多，却清楚地记得通往哪里。这么晚了还让老板跑过来，那位关小姐的魅力可真不小！
不过车子驶进小区后，展博却因记错楼栋位置开过了。老板好像等不及他掉头，推门就下了车。
外面下着雨呢！老板，伞——
“不用了。”孟光曜拎着包沿花丛近道往回快走。纷飞细雨落在脸上，只觉清凉清新，沁入心脾地舒畅。
派去监控的人早已撤掉，所以只知道她回来了，不知道她每天都干了些什么。
已经隔了这么久，多多少少总该消了些气吧？别还把他的过错记得满满当当，将他拒之门外。
孟光曜又看了眼时间。路上开得顺畅，比预想的提前了十五分钟，现在十一点四十，按她喜欢熬夜的作息应该没睡。
真睡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明天早点来。只要让他来看一眼，否则回去睡不踏实……
他边走边想，眼睛已经先于双脚之前找到了要去的地方。
果然还亮着灯！那扇窗户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黄色的光远远地照亮了他的眼睛，孟光曜加快步伐。
一会儿要同她讲，你说的到此为止不作数，因为我们根本还没开始。
要想跟我说到此为止，除非先跟我开始。
当然，在他这里，只要开始了就不可能结束。
孟光曜被自己的腹中草稿逗笑，然而才刚攀上眉梢的笑意倏然间凝固。他猛地刹住步子，目光紧紧盯住阳台上出现的一道身影。
是个男人。
再走近几步，男人背后透出的光将他的侧面轮廓映了出来——没错，是徐习知无疑。
这个时间点，他在她家阳台抽烟……
“你不知道吗？女人是感性动物，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往往抱有失去理性的固执。”
脑海重新翻起这段话，分明是金黄色的暖光，此刻落进眼里却彻骨冰凉。
还有必要上去吗？
以前尚可理直气壮地质问一句他以什么身份呆在你家。现在，毫无立场与身份，去自取其辱？
等等，或许……
自我说服的理由尚未在大脑中成形，阳台上又忽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半个头，在他来不及看清的瞬间埋在男人身后。
孟光曜心头砰砰直跳，不敢眨一下眼睛。
绵密的雨珠布满眼皮，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无声无息。
万物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声音，沉寂的雨夜里只有他心底残存的幻想。
他立在风雨中，用力的手指依然死死箍住他的包。
他的宝贝。
他的希望。
然而……
“……不是每个人都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运气……”
没错，他终究什么都没抱得住……
阳台上，男人忽然转身搂过女人激吻的画面，刺破孟光曜最后一丝幻想。
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就算抱得再紧，结局也一样。
孟光曜木然撒手，任由怀里的东西掉落在地，滚入溅起的一片雨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
再次
为曜子
默哀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