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睹物思人
康明总裁办那层楼沉寂多日, 今早随着周特助的回归重新热闹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老板素来严苛挑剔，人又远在京市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冒着被骂的风险去打扰老板？所以这会儿紧赶着来找周琛办事的络绎不绝，全是节后积压下来的工作。
周琛一边收他们的材料，一边抱怨：“你们这是要累死我！”
“周特助, 你休到现在才上班还抱怨？你看看我们谁有你这样的福气？”
周琛给这话回怼得哑口无言——不, 是有口难辩！别人都他妈以为他舒舒服服休假去了, 其实呢？他是辛辛苦苦去外地小县城替boss执行秘密任务！
曾副总甩手不干, 倒霉催的就是他！
“周特助，你去哪里嗨皮啦？都没带当地特色回来跟我们分享。”
周琛只得郁闷地编瞎话：“我陪我妈去看一个亲戚，一个小地方, 没啥特色。”
“哎哟那多可惜！好不容易休一次长假。”
可不是, 自从当了这个助理年假几乎全部泡汤。就连大大小小的节假日，只要boss还在上班，他就不能休息！
期期艾艾中，周琛收到一条微信——
【还没回来？回来记得联系我】
关小姐也以为他休假去了, 天天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她着急问蓝瑶的信息，可他刚跑的这一趟boss千叮万嘱要保密, 能不能偷偷告诉关小姐？
由于纠结不定, 一直不敢回消息。周琛正伤脑筋, 走廊里忽然安静下来, 只有一声又一声冒出来的“孟总好”。
boss也回来了！
周琛不由自主腰背一挺, 面前剩下的两个人也不跟他闲聊了, 悄然退去。
几分钟后, 周琛端上咖啡去了总裁办公室。
咦, 多日不见boss看上去有些憔悴, 眼底还有红血丝！周琛暗自心惊地看着他喝过两口咖啡，疲倦地揉起眉心。
“什么样子的手链？”孟光曜开口，嗓音也透着沙哑。
周琛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红绳手链，连接处已经断开，上面串着一只纯金的小猪。
“我查过蓝瑶的生肖，手链应该就是她落下的。”他带人找到那处住所时，人和东西全没了，只发现这条被遗落的手链。
孟光曜拿在手里仔细瞧了几眼，并无特别记号，不像故意遗弃。
“追到那两个人没有？”
周琛摇头。
“找了两天，没发现任何线索。但是穿一身黑，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是好人。”
说这话时，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当时也是黑衣黑裤鬼鬼祟祟的样子。
孟光曜又细问了当时的状况，继而陷入沉思。
显然另外有一拨人也在找蓝氏母女，并且探出她们落脚点的时间，跟老K前后只相差两脚功夫。
宁县与越南接壤，徐习知把蓝氏母女藏这儿，很可能准备送她们出国。那另外这一拨人的目的，到底是要阻止这一切发生，还是想灭口？
“让老K加派人手，尽快找到人。”
“好。”
把手链抛还给周琛，孟光曜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了。
“boss……”周琛察言观色，小心试探口风。“关小姐从老家回来了……”
孟光曜分明肃然的表情顷刻间露出一丝裂痕，但被他很快掩饰过去。抬眼看向多事的助理，目光似在询问那又怎样？
“关小姐想约我吃饭，boss你……要不要一起？”
“出、去。”孟光曜声音如冰，眼神似刀，吓得周琛赶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好一会儿，孟光曜才慢慢收回目光，困倦地阖上眼皮。
昨晚回到公寓已是凌晨，本该上床睡觉的他跟个神经病一样，硬生生坐到半夜。现在再听到那三个字，只会让他觉得愚不可及！
整个上午，孟光曜把自己泡在实验室，转移注意力。
时间过得很快，他也不再胡思乱想。
可是等到午间坐回副总办公室吃饭，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沙发，忽然间就触景伤情起来——好似又看见那道熟悉的影子，向他扯出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
“我发现我也不喜欢办公室里都是饭菜味，所以只能在这里将就了，孟总不会介意吧？”
孟光曜感觉心口又酸又涨，嘴里像被泡了水一般不是滋味。
他完全没了胃口，扣上饭盒盖子，走出办公室，但整个走廊好像都有她的影子。
去等电梯，耳边又响起那道声音：“反正技术部已经腾了位置出来，我过去不刚好吗？”
孟光曜如同一个极度自虐的人，辗转走向技术部，最后停在那个早已人去位空的小隔间。
这个特意为她设置的工位依然保持原样，只是桌面上没有任何物品，干净得一尘不染。除了电脑和工具书，似乎她就没有带其他东西来。
只不过是个短暂停留的地方，哪值得花费心思装扮？
“项目做完了，以后当然见不着了。”
“我认真的啊！好不容易结束协议，以后我当然巴不得绕着走。”
孟光曜自嘲一笑。
没错，她早说得很清楚，是他一直自以为是……
“老大，智恒来的这个人支支吾吾的，好像没跟我们说实话。”
“有这可能……”
“我倒觉得，也许他也不知道关工现在的情况……”
“孟总！”
杨远跟他的部下从食堂回来，正咋咋呼呼议论着走进办公室，忽然撞见神出鬼没的老板，着实吓了他一跳。
不止他，其余几个人也纷纷咯噔地身体一挺。
“智恒的人来过了？”
老板冷声发问，杨远连忙回答。
“对对对，来检查备用系统的常规参数……没什么问题，孟总放心！”
然而老板听了似乎并没有放心，还不满意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轻轻启唇。
“来的是谁？”
“啊，来的一个叫武……”杨远一下卡壳想不起名字，幸好得到部下及时提醒。
“对，叫武学文的工程师。他说关工还在休假，我们这边的日常维护暂时由他负责。”
孟光曜心中狠狠一刺。
休假？不过是忙着与人你侬我侬。
再没说什么，孟光曜大步从几人面前离开。
等他一走远，办公室内又活跃起来。
杨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老板刚才是不是从那个小隔间里走出来的？”
“好像是。”
“错不了！”杨远两手一拍一合计，“看来欠关工的饭要马上约起来——”
他转头吩咐小赵，“你跟关工最熟，你来约。定好时间告诉我，我去跟老板汇报。”
“不是啊老大，老板他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你没瞧见老板刚才那副落寞的表情吗？平白无故老板来我们技术部干嘛？就是因为关工的特殊工位还没撤，老板这是来故地重游，睹物思人的好哇！”
杨远的一席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可是关工也不一定愿意……”小赵可记得关工说那是误会，否认了老板追她。
而且关工也不爱听他提老板，每回偶尔说起都把话岔开，有点故意回避的意思。
“咱们老板要钱有钱，要才有才，长得又跟明星似的，哪个女人会不愿意？”
杨远懒得跟他啰嗦，直接下达指令：“反正你赶紧约，必须约到，这是任务！”
老大发话，小赵只得领着任务回家。
还没等他酝酿好如何开口，今晚试吃的菜品已经端至面前。
“洋葱炒牛肉。”关雨报上菜名。
小赵仔细打量一眼，洋葱勉强还能认得出来，牛肉就……黑糊糊地一小坨一小坨瞧不出是啥东西。
自打成为关工的专属尝菜员，小赵对“黑暗料理”终于有了具象的彻悟。
他自己也不大会做饭，但好歹勉强能入口。然而关工做出来东西，无论从色香味哪个维度都可以杀人于无形。除了西红柿炒蛋，其他任何蔬菜肉类都以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样子呈现出来。
第一次他秉着眼不见心不慌的原则，闭着眼睛强行吃了一口，那滋味……真是死也不想再吃第二口……
可又不好打击人家的学习热情，只得捏着鼻子强行往肚里吞。
尝过两次之后实在受不了，小赵谎称加班企图逃过此劫。可没想到不管他几点着家，全不耽误品尝关工的最新手艺——因为她会把凉透的菜重新炒热……
介个滋味比黑暗料理又多出几分恐怖，吓得他赶紧又恢复成常规时间下班。
因为今天心里揣着事，小赵神思不属，以至于连牛肉嚼在嘴里的滋味都有所忽略。见他不像前几日那样生不如死，关雨面露喜色。
“是不是好吃多了？”
“嗯。”小赵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就说嘛！”关雨得意地打一个响指，“论动手能力我又不差，做菜会难倒我？”
小赵捧场地笑了笑，然后决定趁着关工心情好莽一下。
“关工，今天你们公司一个姓武的来检查系统。老大向他问起你，他说不清楚，只知道你还在休假。”
“嗯。”
“我一个字没说。”
“谢谢。”
“然后我们中午吃完饭在技术部碰到老板了……”小赵顿了顿，看她反应不大又继续。
“老板好像在你的工位上，然后看见我们就问今天智恒派的谁过来？老板今天才回公司，一回来就……”
“所以你跟他说了？”关雨眉心微微蹙起。
“没有没有！”小赵连忙摆手否认，“绝对没说！”
“那你现在说什么？”关雨起身，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
“我就觉得……老板好像很在意关工。”
“都跟你说了没有的事。”关雨拿起东西往厨房去，小赵不懈地追在后面：“不是啊，关工你看——”
关雨忽然一个转身：“老板都回来了，周特助也该回来了吧？”
“啊……对啊，周特助今天也回来了。”
“很好。”
很好？
小赵一愣。
正寻思这话题怎么突然转到周特助身上，关雨一脚踢上厨房门，“砰”地一声将他隔在了门外。
“关工，”小赵不死心地喊，“老大说要请你吃饭。”
*
早上十一点，关雨来到康明研发中心大楼，请前台联系周琛下来一趟。
“关小姐找周特助，直接去总裁办就行。”
“我现在没有通行证，不方便进去。”
前台小姐姐一脸愕然。
周特助很早就打过招呼，关小姐可以随意进出大楼，怎么忽然需要通行证了？但既然关小姐这么说了，只好依言打电话联络周琛。
关雨看她捂着话筒低声讲了几句，然后放下电话冲她面露微笑：“周特助说马上下来，关小姐稍等。”
“谢谢。”关雨悄然松口气。还真有点担心周琛找各种借口不见她，毕竟那家伙一直装死不回她的电话和消息。
自行在接待区找了张沙发坐下，关雨默默打着一会儿说服周琛的腹稿。
其实她已经不强求从他口中打听蓝瑶的情报。蓝氏母女关系孟光曜想要的真相，他必定会要求下面的人严格保密，周琛有他的立场与难处，没道理对他再三相逼。
况且以他们掌握的信息都找不到人，凭什么让她知道了就能帮上忙？
所以她决定自己去蓝瑶家找线索。奈何楼上楼下转了两圈后，悲催地发现翻窗什么的根本没有可能性。而要找锁匠开锁须得核实身份，必然也行不通。左思右想，还得找周琛帮忙最为简单直接。
“关小姐。”周琛果然很快出现，或许怕被人看见，慌慌张张地让她去外面讲。
于是关雨跟他出了大楼，两个人跟做贼似得找了块无人经过的空旷之地。周琛尤是不放心地左右张望，关雨索性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你放心，我不是来跟你打听蓝瑶的情报……我只想请你帮个小忙。”
站在对面的周琛表情刚一放松，听到后面帮忙两个字又紧绷起来——凭他的直觉，关小姐的“小忙”可不会是个好帮的忙。
“……什么忙？”
“帮我开一下蓝瑶家的门。”
周琛眼珠子一裂，果然！
“这怎么行？被人发现是要进局子的！”
“装什么装？”关雨拆穿他的惺惺作态，“你们难道没偷偷进去搜查过？”
周琛语塞，挣扎着辩称：“那也不是我，我没那本事呀！”
“你让有本事的人来一下嘛，就开个锁很简单。”
“那些人只听boss的指令行事，我要敢狗胆包天假传圣旨，被boss知道了后果很严重！”
这一点关雨早替他考虑过了，她微微一笑：“难道平时传达指令这种事不是由你代劳，还需要劳烦你boss亲自去交代？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周琛又一下语塞。
话是没错，一直以来跟老K这边的联络几乎全是他，boss完全不过问。他不主动说，的确不大可能传进boss耳朵里。而且找老K要一个人过来开锁也非常简单，那些人做这种事驾轻就熟。
但是，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性，万一他运气不济被发现了呢？
boss最不喜欢他擅作主张，要知道他居然胆肥到这种程度，可不止削他一层皮那么简单！
如果boss还跟从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关小姐，或许可以另当别论，但问题是现在不知道两人啥情况，他吃不准老板心意啊。
就昨天听到“关小姐”三个字的反应，怕是已经由爱生恨了，那他私下帮关小姐的事万一东窗事发，岂不正好撞上枪口？
周琛左右不肯，关雨不死心，继续用想好的理由游说：“我们是去找线索，是在帮你老板早日找到蓝瑶，就算他知道了怎么会怪你呢？”
“话是这样说，但是——”
“你看你们也找了这么长时间了，不是还没找到？说不定我的线索就能帮上大忙。”
“其实也不是——”
“是谁跟我说蓝瑶那小姑娘怪可怜的？”关雨完全不给他插嘴的机会，一句接一句地轰.炸，“你不想早点找到她、让她早日回家啊？”
“我不是——”
“别是装作可怜人家，其实根本不在意。周特助，做人不能这样虚伪。”
“天地良心，我——”
“那就别婆婆妈妈了，孟光曜那边有什么后果我来扛！”
……
从车库搭电梯到八楼，曾怀礼经过周琛办公室，瞄了一眼继续往前跨进总裁办.
“连环夺命call招我回来干嘛？”
正伏案写东西的孟光曜放下笔，指了指对面沙发，示意他坐。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沓资料，曾怀礼比划了下，比他手掌还厚。
“这什么东西？”
“市场部整理的公司三年业务简报。”
曾怀礼随口开玩笑：“不会给我看吧？”
“对，你拿回去好好研究。”孟光曜却认真又严肃，“以后市场部交给你管。”
曾怀礼惊得刚坐下去又跳起来：“不行不行，我管不来！我又要管行政人事部，还要管公关部，没精力再搞个市场部。”
“新来的公关经理工作能力还行，以后公关部你可以省些心力。行政人事更不需要你费多大的心力，另外我会给你招个助理。”
曾怀礼这段时间人虽在远方，却也听说了这位新招进来的公关经理。
因为她上任不到两礼拜，接连推出几篇反响不错的新闻稿，让公司于逆势中走出一波良好舆情。
如此聪明能干，再加上人还长得漂亮，自然美名远播。他还特地打听了一下，据说性格有些冷，不大好亲近，而且年纪比他大上三岁……
莫名走了会儿神，曾怀礼苦下一张脸：“不是，你管得好好的，干嘛丢给我？”
“我爸身体不好，以后恐怕我在京市的时间会比较长，不适合继续管业务。”
市场部兼顾了整个公司的原料端和客户端，大大小小事情最多、也最关键，需要及时有效的沟通、决策，以及执行。拍板人如果远在外地，的确可能鞭长莫及。
对他曾公子来说，公关行政只要他有人脉资源就能搞定。但市场部完全不同，得实实在在花功夫去学习了解整个行业的上下游。他自由散漫惯了，这种繁复又棘手的差事，压到他头上还不等于要了他的命？
曾怀礼一下没吭声，陷入两难。
“你就不怕我给你搞砸？”他爹都不敢把公司这么重要的担子放到他身上，兄弟倒这么信任他。
“反正你有钱赔。”
“……”
曾怀礼正要吐槽回去，周琛拿着文件进来。
“这是智恒合同的二期款付兑申请。”
呈在孟光曜手上的正是关雨之前执行的合同，一千八百万，分五次付清。项目结束验收后付了头期，眼下是第二期。
孟光曜翻开内页，一眼扫到合同最后的签名——在徐习知的字迹下面，温婉秀气的“关雨”两个字，与她的人格格不入。
他居然还不知道她的字是这个样子……
【真爱一个人，就是每当看见或听见有关TA的任何芝麻绿豆，总会被牵动心弦。】
深夜无眠时从网上胡乱搜到的句子从脑门上飘过。
孟光曜微拧眉头，正提笔签字，听到曾怀礼笑声问周琛：“刚刚跟你在楼下说话的是关雨吧？”
孟光曜笔头一顿。
“我就说没看错，你俩鬼鬼祟祟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
周琛涨红了脸，说话有些不利索：“没有……关小姐就是来……问付款的事……”
“怎么不叫她上来坐坐？”
“她说现在没有通行证，不方便。”
“你没跟前台打招呼？”
“说过了，是关小姐自己的意思。”
“嚯，她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周琛没响，曾怀礼又问：“那她跟姓徐的现在怎么样？”
孟光曜飞快签好字，啪地一下合上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
哎
就让他下章爆发一下吧！
对不起了，关工！
第42章 冲她发火
周琛心中有鬼, 生怕再被问出岔子，赶紧抓上文件匆匆告退。在门外偷听到里面的话题转到晚上去哪儿喝酒，才终于松口气。
下班后, 等boss和曾副总结伴走了，周琛悄咪咪摸出办公楼，叫了部出租坐到蓝瑶家的小区。
其实最后他也没弄明白, 终究是没拗过关小姐那番强势的游说, 还是真担心那个小姑娘的安危。总之, 他打了电话给老K的一个手下, 告知任务，约好了碰头地点与时间。
关雨已经等在楼下，见到周琛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时天已经透黑, 楼道里极少人出入。饶是如此, 周琛也做贼心虚，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等电召来的“同伙”三下两下开了锁，立刻拉了关雨冲进去合上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还有股不透风的湿气与霉味。被叮嘱了不能开灯, 两人各自用手机电筒照明方向。
“在这儿——”关雨率先在门厅找到了网络路由器和机顶盒。
她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放在门口鞋柜上, 开机, 插上网线。周琛替她照着光, 正想问她要做什么, 被指派去屋里找有没有电脑。
有电脑肯定也早被老K拿走了.但周琛还是在客厅转了一圈, 又去卧室看。手机电筒的光束扫过床头柜, 落在一张照片上——是蓝瑶跟她妈妈的合照。
母女俩笑得很开心, 小姑娘还稚气地比了一个剪刀手。
周琛心口微微发涩, 默默转了方向往其他地方找去。最后全屋走完一遭, 果然没发现电脑这样的存在。
“没事，走吧。”关雨这边已经开始收东西。
“找到线索了？”
“还没有，回去慢慢找。”
周琛小心翼翼拉开门，确定楼道间没人，才与关雨一前一后钻出。再轻手轻脚合上门，飞快溜下楼。
“现在怎么办？”
“等我消息。”关雨拿钥匙找到自己的摩托车，对周琛说：“走，送你回去。”
“啊？不用不用，我打个车就行。”
他家、蓝瑶家、关雨家三个方向，送他回去要多兜一大圈。
“别婆婆妈妈，上车。”
“……”
同样四个字一天送他两遍，他婆婆妈妈吗？
周琛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反思。
他只是喜欢事前考虑周全而已，那应该是优点才对，怎么在关小姐嘴里反倒成了嫌弃？
还有，他怎么好像开始……习惯服从关小姐的安排了？
*
酒吧里乐队声响震天，一曲《我终于失去了你》被主唱撕心裂肺地吼出来。台下反响热烈，没有万人体育馆大合唱的浩荡声势，却也足以掀翻屋顶。
在二楼的曾怀礼也投入其中，仰着脖子忘情高唱：“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孟光曜脸色沉郁坐在对面，手中拿着一瓶啤酒，在远远近近、不同声贝烘托出的气氛里一下一下地独饮。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歌曲已至尾声，曾怀礼还在反复solo，孟光曜终于忍不住抓起几颗爆米花朝他砸过去。
曾怀礼闭上嘴，意犹未尽地摸着胸口：“好久没唱这么过瘾了！”
孟光曜嗤之以鼻：“你怎么不去KTV？”
“KTV哪有美女看？”曾怀礼调笑着，朝楼下方向努了努嘴，“下面左边角落那两个，看到没？”
孟光曜探头向下打望一眼。两个长发姑娘紧挨着坐一张桌子，妆容精致，即使视角受限也能窥出上半段的婀娜身姿。
“刚才我唱歌的时候，她俩抬头看我来着。”曾怀礼洋洋自得，“怎么样，请她们上来喝几杯？”
“不怎么样。”
曾怀礼啧一声：“就你最能扫兴！”
短暂的休息，乐队开始演奏新一首曲目，舒缓的前奏一起，下面就有人吹口哨叫好。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曾怀礼在副歌的时候想起歌词，又跟着唱起来：“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孟光曜简直服了，果然失恋的人不能听歌，听什么都像在唱自己。
“下次能不能找家清吧？”
“这还不够清？”曾怀礼朝他飞起眉毛，“就我们两个大男人，连服务生都是哥们。”
孟光曜白他一眼，不接他的胡搅蛮缠，曾怀礼却来劲了。
“我就搞不懂了，你究竟是不喜欢女人呢，还是口味实在太特别？正儿八经的恋爱不见你谈，出来玩又放不开，你是不是有问题？”
“哦，不对……差点忘了你有个喜欢的女人，”想起这家伙以前纠结过要不要追来着，曾怀礼登时更来劲：“怎么样，后来追了没？”
孟光曜低头盯着酒瓶，默不作声。
好事者品出端倪，眉毛一挑：“别告诉我你真追了，然后给拒了？”
对面的人依然没吱声，等同于默认，曾怀礼忍不住哈哈大笑：“兄弟，你也太纯爱了！来来来，哥们陪你干了这瓶忘情水，然后再给你找个有情妹妹。”
孟光曜黑着脸跟他吹掉手里的啤酒，后者果真冲立在角落的服务生打个手势，让他送两杯最贵的鸡尾酒给楼下的谁谁谁。
“你够了！”
“除非你跟我说她是谁。”
“……”
其实不是不能告诉他名字，但那两个字如梗在喉，无法出口。
“快说快说。”曾怀礼追着不放。
孟光曜正打算告诉他“就是跟你摊牌那位”，被忽然响的手机铃声岔开。一看是极少打给他的老K，孟光曜连忙接通。
“怎么了？”曾怀礼眼见好友脸色骤变，“谁的电话？”
孟光曜已经挂了电话，起身捞起外套穿上：“急事，先走了。”
“喂——”
孟光曜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拨出周琛电话：“你在哪儿？”
“回家的路上。”那头传来助理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中。
“跟谁一起？”
“啊？跟……跟一个朋友……”
孟光曜没耐性地一声沉喝：“我问你跟谁？”
这下对面才犹犹豫豫地报出“关小姐”三个字，孟光曜咬紧牙槽下达指令：“先别回家，找个人多的地方停车等着！”
“哦……”那头周琛预感大事不妙，心头涌上一阵慌乱。
见他小脸煞白，关雨疑惑地问怎么了？
“关小姐，我死定了……”周琛哭丧着脸，“boss好像知道了……”
关雨这才知道刚刚一通电话是孟光曜打的，着实惊讶。
“这么快？”
然而周琛已经顾不上琢磨这个问题，得赶紧找个地方然后把地址发给boss。
于是关雨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场，停在马路牙上，等周琛报备完宽慰他说：“放心，我留下来帮你跟孟光曜解释。”
夜里风大，呼呼北风直吹进周琛心里。
孟光曜从车里第一眼望过去，便看见助理耷拉着脑袋。旁边站着半个多月不见的女人，穿着宽大的深色休闲外套，马尾高高扎起。
两个人嘴还没闲着，不知道又在商量什么。
白天怀礼说他这个助理鬼鬼祟祟的时候，他还在想周琛那点胆子能瞒着他干什么坏事？结果没料到居然胆肥到如此程度！
偏偏偷偷做了又做得不干净，被人盯上、被跟踪了还不知道！要不是老K的人及时发现解决掉尾巴，后面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差点出现的严重后果，孟光曜火冒三丈！车没停稳就推门而出，冲上马路牙子对着周琛劈头盖脸一句怒吼。
“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开锁搜屋？”
周琛被暴怒的boss吓到失语，关雨连忙开口帮腔。
“是我让周……”
“我没问你！”孟光曜喝住她，凌厉的目光依然盯紧助理。
“关小姐说要去蓝瑶家找线索……让我替她……开下锁。”
“关小姐关小姐，整天关小姐，到底谁是你老板？她让你开锁，你就敢假传我的口令！这么听她的话，你怎么不去给她当助理？”
“……”关雨看不下去，“你有火气冲我来。”
“我训我的助理你掺和什么？”孟光曜凶巴巴地转向她，嗓门有点大，胸口也在明显起伏。
目光正大光明落下，比起刚刚在车内的远远一瞥，此刻视野中的脸庞一览无遗。
路灯照在上面，犹如镀上一层薄光，衬得五官异常明亮。
曾怀礼有时就这般容光焕发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恬不知耻地说是爱情的滋润。
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吃不好睡不好的煎熬，仿佛一下在身体里沸腾起来，迫切地往外涌，很想狠狠地做点什么，替自己寻一个发泄的出口。
“老爱自以为是，老是乱管闲事，我说过多少次别插手我的事！”
“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不需要告诉我！要找真相也好，要查线索也好，你爱怎么折腾随你的便，别他妈牵扯我的人，别跟我扯上关系！”
“……”
关雨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这么凶，一时整个人有点发懵。
孟光曜发完火，又朝周琛厉喝一声：“还不走？”继而转身，迈开大步。
周琛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开车。”
司机展博驱动轿车缓缓驶离，然而行至拐弯处，孟光曜突然又叫了声：“停车。”
车子停下，他扭头看着窗外。
关雨还站在原地，两手抱在胸前不知在想什么。
路灯的光依然罩在她身上，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已经看不清表情。他的万千情绪也好似统统绞在一起，辨不清是爱是憎。
片刻后，关雨默默掉头，推着她的摩托慢慢离开他的视野范围。
孟光曜喉咙苦涩，胸口如沉大石，猛地推开门下去，用力甩上车门。
“你们走。”
周琛与驾驶座上的展博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将车开走之后，展博才敢开口打听状况。
一路上老板阴着脸，他什么都没敢问，安安静静把车开得飞快。刚才隐约看见老板好像对那位关小姐发了火，怎么现在又像后悔了？
周琛瘫在副驾位上，心有余悸地叹出一口气，答非所问：“boss现在连关小姐也凶，果然不爱了……”
“不是早崩了吗？”
“早？”
“就老板节后回来那天，你不知道啊？”
周琛茫然摇头，他上哪儿知道？
于是展博从那晚机场接机开始，将他看到的整个经过一五一十告诉周琛。
“……老板手里还拎着一个包，一路上跟宝贝似得抱着不放，估计是给那姑娘带的礼物……”
“我本来以为要在车里等上一阵，结果刚停好车就看见老板折回来，包没了，神色也不对。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样子，像是经受了重大打击，失魂落魄的……”
周琛只觉脑子里嗡嗡嗡作响，想不通的地方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boss回来后就不喜欢听他再提关小姐，想来真是被拒了之后由爱生恨！
“你怎么不早说？”他两手捂住胸口，痛心疾首。
这么重要的一手资讯，这小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分享给他！
这下好了，知道他偷偷帮关小姐发了那么大火，明天上班会不会真拔了他的皮啊？
*
“关工回来了。”
“嗯。”
关雨换了拖鞋，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小赵在后面叫住她：“关工，老大今天问我吃饭定哪天。”
脑海里又冒出孟光曜光火的声音：别他妈牵扯我的人，别跟我扯上关系……
“你跟杨经理说一声，多谢他的好意，吃饭就算了。”关雨走进房，合上门。
说不上难过还是失落，只觉得胸口闷沉沉的不舒服。
坐着发了会儿呆，关雨振作精神，从包里拿出电脑打开。
有了蓝瑶家的网络IP地址，她开始搜索蓝瑶曾经登录过的社交账号。
等锁定账号，再利用她有限的技术手段加以追踪，就能抓取到蓝瑶异地登录的IP信息，从而解析出她的所在地址。
这就是关雨之前想到的、查找线索的办法。
除了微博，企鹅、小蓝书等主要社交平台都是她重点搜寻的目标。
只可惜熬到大半夜找出蓝瑶这些账号过后，却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过。最近的一次记录全都在她消失之前，依然是家中的IP。
这很可能说明蓝瑶已遭人控制，根本无法对外联络，也不可能上网。如果真是这样，她想从中查找线索的期望将完全落空。
关雨顿时有些气馁，杵在电脑前不知怎么办。
大脑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倦意上头，关雨眼皮子开始打架，稀里糊涂趴在桌上睡着了。
大约心中装着事，稀稀碎碎梦到好几个人，其中就有蓝瑶。好似第一次见到她那副样子，哭得可怜极了。
关雨由梦中惊醒，一看时间已早上七点。
小赵在外面搞出动静，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出去洗脸。
见她一身穿戴整齐，小赵搞不清她是准备出门，还是昨晚没睡。
关雨洗漱完出来，想起问他都有哪些社交账号？他说自己不爱搞那些玩意儿，只喜欢玩游戏。
游戏！关雨获得启发，冲回屋里搜索游戏相关的IP……
只可惜半天没搜出一个，蓝瑶估计不玩游戏。
等小赵出门上班去，关雨又再折腾了一会儿，忽觉身上疲乏，困顿得不行，只得倒去床上补眠。
再醒来时已是中午，口干舌燥，困乏依然不解。抬手摸了摸额头，有点烧，应该是昨晚趴桌子着了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关雨挣扎着爬起来，到客厅喝了水，又回屋找出温枪测了□□温。还好，只是37.3低烧。以她的体质，多喝水多休息就能扛过去。
下午的厨艺课是没法去了，关雨打电话给老师请假。
那头记录下来，提醒她有时间也可以看下网课。考虑到部分学员有时会缺课，学校设置了线上教程，登录学员号和身份证信息即可免费观看。
关雨道谢预备挂电话，老师却意犹未尽，说他们网站上还不定期有米其林餐厅的菜谱更新，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去看看学习。
关雨连声应好，心中却想，家常菜对她来说已经够难对付，米其林无异于天方夜谭。
通话结束倒头继续睡觉，将睡未睡之际，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
没错，学校的网站！
昨晚她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公众社交平台，而忽略了蓝瑶的大学！
学校有教学资料，有论坛，她原来在读本科的时候一个月也上去两三次。
关雨忍着头痛坐去电脑前，从IP地址里匹配出学校域名，很快找到蓝瑶的历史登录信息，解析用户名密码，再顺藤摸瓜……
Yes!果然看到了不同的IP地址！
一条一条对出时间，最后连在一起看。
从蓝瑶消失到现在总共有三次登录，全是不同地址。继续解析最后一次登录的IP，得到的地址来自于宁县——一个与越南接壤的西南边陲小镇！
按捺住兴奋与激动，关雨冷静地思索接下来要如何做。
如果蓝瑶的确已被人控制，那么她唯一可能再次登录的只有这个网站。
可是控制她的人既然截断对外联络的方式，怎么又单单允许她上这个网站？不怕她在网上悄悄留下求救信号？
关雨想起以前孟光曜没收了她的手机，所有电话网络也都装有监控，禁止她对外联络，但又留了一点余地——紧急情况可以商量。
难道这个控制蓝瑶的恶徒怕耽误她学业，所以豁免了这个网站？
脑袋里昏昏沉沉，关雨一时琢磨不透这个怪人，尔后她想到了孟光曜——他脑子聪明，一定会有办法。
但是……
他会接她的电话吗？
怎么说也算帮他找出蓝瑶的下落吧？关雨不管三七二十一，翻出孟光曜的号码拨过去。
长长的嘟音持续响了好几下电话才被接通，关雨早已迫不及待：“孟光曜，我知道蓝瑶在哪里了！”
……
听筒里一片静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孟光曜？”
这次的话音落了几秒，沉静的对面才冒出一个冷淡的回应：“所以呢？”
“蓝瑶在宁县，隔壁就是越南，她有可能会被人送出境！”
以为他不明白其中厉害，关雨又解释了一句，但那头还是同样冷淡地回应过来。
“所以呢？”
关雨忽然领悟过来。
“你早知道了？”
孟光曜没有回答他是或不是，而是冷冷地丢给她一句话。
“如今的形势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奉劝你别再插手蓝瑶的事。”然后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掐断电话。
被这样一盆冷水泼下来，关雨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
既然知道了蓝瑶的处境，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想了又想，关雨不甘心地收好电脑，换上衣服出门直奔康明。顾不上自己不受欢迎，这回直接找上八楼，结果孟光曜和周琛都不在。
她又跑去隔壁楼，一间间会议室找过去，依然没有发现。
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为难下周琛，身后会议室里传出说话声：“总裁办的新助理当然按周特助的标准来招，两个老板都用习惯了……”
关雨心里咯噔一下，孟光曜要换新助理？
难道就因为昨天……
这下她什么也顾忌不了，又翻出孟光曜的号码拨过去。一次没接继续拨，一次又一次，直至对方不堪其扰地接起电话。
“我想跟你见面谈谈，就五分钟。”关雨语速飞快，“昨天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你现在没空我可以等，给我个时间就行。”
她没察觉自己的鼻音有些沉重，呼吸也过于短促，那头沉默了一瞬松口说：“五点来我办公室。”
“好。”关雨捏着手机舒口气。
*
现在两点半，关雨回到一楼的接待大厅，只等到五点再上去找人。
大楼里暖气十足，关雨看了会儿电脑又开始犯困，打着打着盹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赵倩经过时看到一张生面孔睡在大厅，皱了皱眉去问前台。
小姐姐告诉这位新来的公关经理：“那是智恒的关雨工程师，以前负责咱们中控系统的。她来找老板，约了五点。”
就是她？赵倩有些意外。
虽然来康明的时间不久，却在处理舆论时听说了智恒这位女工程师。技术部那几个男人对她的评价甚高，让她对这个在男人职场里一样出色的女人存了一丝好奇。
今日得见真容，赵倩不免又多看两眼。
只觉得她独自窝在角落的样子与想象中的女强人相去甚远，反倒有种惹人怜惜的柔弱感。
赵倩驻足片刻转身往楼上会议室去，三点半是各部门经理的汇报例会。
各部门的人已到齐，独缺汇报对象。
旁边的财务经理说老板在实验室盯一个重要实验，要晚到一会儿。几个人就坐在会议室里闲聊，人事经理刚开完部门小会，提起总裁办招新助理的事。
“周特助是当初孟董事长亲自选的，我们没那么好的渠道，一时半儿怕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你们要是有认识的觉得不错，帮忙推荐下？”
其他人附和说好，赵倩没听懂，认真地问：“老板还要招助理？”
“不不不，”人事经理回答说：“是给曾副总招助理。”
赵倩无意识地挑了挑眉，回了个哦便不再插嘴。
三点一刻，孟光曜匆匆步入会议室，说话声嘎然而止。
孟光曜没有多余废话，一落坐就让财务经理开始汇报，表情肃然地专注听着。间或有疑问的地方，直接打断发问，完全犀利总裁风范。
反观那位懒散做派的曾副总裁——赵倩从公司内部听了不少有关他的传言，只纳闷老板为什么让这么不靠谱的人担任关键职位。
汇报会原定两个小时结束，由于市场部的问题比较棘手，占用了过多时间。
眼看到五点还不能结束，老板让其他人先散会。赵倩怕他忘了楼下还有人等，提醒道：“孟总是不是五点约了智恒的工程师？”
孟光曜倏然朝她看过去：“你看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完火就后悔
还是难以克制地想对人家温柔啊~~~~
下章预告——
温柔滴孟总回归！
第43章 别提多温柔
“啊, 开会前在接待大厅看到……她好像来得比较早，都等睡着了。”
开会前？
孟光曜飞快看了眼手表，对市场经理说了声“后面再议”, 尔后匆匆起身离开。
不是叫她五点来，这么等不及？
但是蓝瑶的失踪已经不是单纯找到人就可以结束的简单逻辑，由她卷进来, 难保不会有麻烦。
再则, 她跟徐习知关系非同一般, 一旦她插手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
因此原本铁了心拒绝她掺和进来, 可在电话里听到浓重鼻音的声调时又禁不住心软。
或者说，其实还有另一层隐秘而不可告人的心思……
孟光曜完全遵循下意识的反应，从会议室一路快速走到大厅, 远远便看见赵倩口中所说的场景。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她还睡在那儿。
诺大的沙发区只有她一个人缩在角落，与昨晚独自推车离开时的背影一样，猛然揪住他的心……
猝不及防……
桌上电话铃响，前台接起来。
“关小姐还在楼下？”一听老板的声音, 前台连忙应声：“啊，对。”
“叫她上来。”
“哦, 好。”正要挂电话, 老板又问：“她几点来的？”
“好像两点左右吧……”她记得关小姐上去找过一趟, 没找到人才下来等的。
电话里老板轻轻嗯了一声, 挂断, 前台立刻小跑过去叫人。
她也算在这个位置站了快两年时间, 见过不止一个为了老板苦等几小时的女人, 但感觉关小姐跟她们不一样。
关雨睡得沉, 两边脸颊红彤彤, 前台伸手轻轻拍她：“关小姐……”叫了两声，关雨悠然转醒，使劲揉了揉眼睛。
“关小姐，到时间了，老板请你上去。”
“哦……谢谢。”话毕，关雨微微怔住，嗓子怎么一下哑了？
前台也瞧出异样，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她清了清喉咙，匆忙把电脑塞进包里，起身时一阵晕眩。关雨站住，缓过这阵，刚迈腿出去被叫住：“关小姐，你的外套。”
“哦，谢谢。”她又一次道谢，抱过外套脚步虚浮地穿过大厅去乘电梯。
借着电梯光洁如镜的内壁，关雨看到自己泛红的脸颊。额头明显烫了许多，看来这次扛不过去了。
仓促理了理有点凌乱的头发，再拍了拍脸清醒几分，电梯已达八层。
关雨出了电梯往总裁办方向走去，心里默默回忆打好的腹稿。她只有五分钟，来不及现场发挥。
周琛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关雨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叩响总裁办公室虚掩的大门，里面传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回应：“进来。”
推门走进去，周到地唤声“孟总”，孟光曜起眼望过来，平淡地指了指沙发。关雨会意，坐去沙发上，外套和电脑包放一边。
再抬头，撞上隔空投来的审视目光。
“想谈什么？”清冷的声音钻进耳膜。
关雨此刻有点缺水，喉咙又干又疼，只能勉强吞咽两下缓解不适。
“昨天是我一意孤行，非要找周特助帮忙，他也拒绝过，说——”刚到这儿，对面的人突然抬手，截断她后面的话。
“你只有五分钟，说重点。”
“……”关雨稍稍一愣，不自觉干咳一下。“所以……你能不能别迁怒于他，不要换掉周特助？”
孟光曜看着她，目光沉沉。
“我什么时候说要换掉周琛？”
“不是要招新的总裁助理吗？”
加上周琛今天人不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层意思。若是连累周琛丢了工作，关雨无法坐视不理。
孟光曜缄默不语，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在她脸上停顿许久，尔后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助理招给曾怀礼，你已经浪费了两分钟。”
“……”
即使现在有些迟钝，反应慢半拍，关雨也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搞了个乌龙。无语一瞬，连忙切入第二个重点。
“那个……我并不是想插手你的事，我只是担心蓝瑶，单纯想帮忙找到她。现在时间紧迫，要是晚了被送去越南，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你打算怎么帮？”
关雨又咽了咽口水。
“蓝瑶在失踪期间登录过学校的网站三次，我想在上面留一个消息，让她下次登录一眼就能看见，而且明白是我留给她的电话号码。这样万一她有机会打电话，可以向我求救。”
“也许她根本不想求救、或者说不能求救，就算她看见了你的消息也不会打给你。”
这些情况她也考虑过。
假如蓝瑶完全受人控制，三次上网的机会足以让她想方设法留下线索，以求一个被解救的机会。
然而她没有。
一种可能是她本人不想，还有一种是有所顾忌、不敢这么做。
也可能在她上网期间依然处于监控之中，根本没机会搞小动作。
“无论有没有可能，我都想试试。”关雨想博一个万一。
万一蓝瑶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孟光曜沉默地看着那张脸，倔强又固执。
帮蓝瑶也好，替他助理出头也好，以前这样，现在依然没变。
老说她爱管闲事，却又何尝不知那是难能可贵的一腔赤诚？
他早已知晓她从蓝瑶家拿走了什么，也跟杨远了解过，只要费些功夫可以由IP地址搜索到使用者的历史记录，再辅以一定的技术手段解析新的记录与IP，就能得到使用者的当下地址。
但他不知道她昨晚费了多少功夫，也许熬了大半夜，所以才会困到睡在大厅，然后现在拖着一副哑得不成样的嗓子同他讲话。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落入他隐忍不发的心间，荡起尖刻酸涩的涟漪……
安静的办公室落针可闻，久久等不到孟光曜表态，关雨快要按捺不住。
孟光曜神色不明，而高烧引发的强烈不适又在体内横冲直撞。
“孟总——”
“时间到了，你回去吧。”孟光曜淡淡地止住她的话。
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但被拒绝的这一刻还是一刹愣住。
失望、不甘、焦急、气愤、难受……
许多种不同的情绪混在一起直冲大脑，关雨激动地直呼他大名。
“孟光曜，你想想看，蓝瑶还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你忍心拒绝一个可能救她的机会吗？”
“又想教我做人？”
他冷冷一嘲，无视她的道德绑架，从老板椅上起身，淡漠地摆出一个送客的姿态。
这一刻关雨失望透顶！
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个人的冷酷无情！
关雨捞起东西，刷地站起来，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身体晃了一晃后被她强行稳住，但眼前竟像蒙了一层黑雾，突然什么也看不见。
“你怎么样？”
关切的声音紧接着落入耳朵，飘忽又不真实。
关雨踉跄两步，好似被孟光曜扶住胳膊。
“不用你管！”她倔强地甩开他的手，头重脚轻地往外走。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脚下忽地一软，整个人无意识地向下滑去……
孟光曜及时托住她，将人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
“关雨……”他叫了两声，但她双目紧闭，好似完全听不见。
探上滚烫的额头，孟光曜皱眉骂了一声，赶紧拨了内线叫来医务室的医生。
在等医生来的间隙里，孟光曜去休息间拿了自己的毛巾，反复冲湿拧干，盖在关雨的额头上物理降温。
几分钟后医生匆匆而至，先量过体温，打开药箱翻出退烧药。
“先吃药观察一下，要是烧退不下去，得送医院。”
说着，医生回头看见老板已熟稔地扶起意识不清的病患，将她搂在胸前，轻柔地说了一声“关雨吃药”，然后从他手里拿过药片塞进她嘴里，再慢慢喂了两口水。
尽管喂水的动作已足够耐心，仍然有少量沿嘴角流下来，老板的手指自然地抹上去，看起来别提多温柔。
医生认得这位工程师，之前晕倒那次也是他来看的。周特助事后提点过他，教他不要往外说，他当时没多想，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药已喂完，医生自觉收好药箱，余光瞥见老板没把人放下，仍维持着半拥姿势。医生不敢多留，拿好东西悄悄离开，还替老板轻轻掩上了门。
细微的声响落入孟光曜耳里，他扭过头看一眼，再审视四周。沉吟片刻，复又将人抱起，走进隔壁休息室。
轻轻把人放到床上，脱掉鞋，取下马尾的发绳，盖上毯子。
每一个动作犹如旧日映像重现，不同的是如今的心境。
是最初懵懂萌发的小芽，现在长成枝繁茂盛、不再游刃有余的情结。
以为可以放下，不想早已缠入骨血……
*
仿佛时空穿梭一样，关雨回到曾经那个地方。
白天与黑夜交替，迷迷糊糊中再次听到那个声音：“关雨，吃药。”
她想睁眼，却像有东西向下死命拉着眼皮，怎么样也睁不开。想张口，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想抓住什么，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手……
她像被困在混沌的世界里，连挣扎都无能为力。
姐姐……
忽然听到蓝瑶的声音，关雨一回头。
蓝瑶站在悬崖边，身后是无尽深渊。
姐姐，我错了……
蓝瑶……
她想上前去拉，被什么人死死拽住。
你回去吧，他说。
不要……
回去吧。
不……
回去！
那人突然使劲将她一推，她往身后的深渊跌去，脚下陡然踩空——
关雨从心悸的失重感中猝然睁眼，入目一片茫茫暗色。
意识到是个陌生的地方，迅速从床上坐起。
旁边亮着一盏台灯，柔柔暖光驱走部分黑暗，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复的同时，瞳孔也逐渐适应光线。
关雨终于看清这个地方——孟光曜的休息室。
短暂回忆过后她想起来，自己晕倒了，晕在孟光曜面前。
所以即使昨天冲她发了火，今天也无情地拒绝了她，但还是大发善心收留了她？
关雨看不懂他的前后矛盾，只希望他把难得施予的善心留给蓝瑶。
摸索着下床，穿上鞋，走到门口。想到即将穿过一墙之隔再次面对孟光曜，搭在门把上的手停顿片刻，才堪堪拉开那扇门。
明亮的灯光骤然照进来，关雨不由眯了眯眼。
脚下尚未跨出这道门框，男人的声音袭面而来——
“你终于醒了！”
周、特、助？
关雨瞪大眼睛，然后环顾四周。
诺大的办公室，除了沙发上的周琛再无旁人。
“怎么是你？”话一出口意识到表达有误，但周琛已经站起来回答她的问题：“啊，boss去实验室了，叫我守在这儿。”
关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的意思是，今天你怎么没在公司？”
“被boss罚去干苦活了呗。”
到底还是连累到他，关雨抱歉：“对不起，害了你。”
“没关系啦，都翻篇了！”周琛轻快地说着，招手示意她坐去沙发上。
“先来喝点水，量个体温……这里有热粥，吃完再吃药。”
关雨狐疑地看向茶几上摆放整齐的物品，不会是……
“这两天做连续实验，boss得守着，所以把我叫回来。”周琛递给她水杯，不等她问又说：“这些都是boss交代的。”
关雨心情复杂地接过杯子，默默喝水的时候，周琛拿温控枪在她额头上扫一下：“哟，烧退咧。”
她自己拿手摸了摸，是不怎么烫了，声音也哑得不那么明显。
“关小姐，你吃这粥，boss叫厨房单独煮的。”周琛打开保温盒的盖子，推过来。
关雨还在琢磨这话，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饥肠辘辘的肚子适时发出渴望的声响。看周琛憋着笑，自己也忍不住莞尔。暂且将感怀抛诸脑后，关雨大口大口吃起粥来。
周琛坐在一旁玩手机，也不知是不是在跟孟光曜汇报，但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微信响了一声。
关雨瞄了一眼，两条消息都来自周琛。
“你发什么？”
点开，看到一张照片，拍的是一种常见的生肖手链，编成辫的红绳串着只小金猪。
下面一条消息是一个手机号码，前缀备注着字母“JieJie”。
“这什么？”关雨不解。
“这条手链是我去宁县找蓝瑶的时候，在她呆过的屋子里捡到的。”
“……”
周琛在她的讶异中继续解释。
“你不是想给她留个消息吗，失物招领怎么样？除了蓝瑶，其他人都看不懂，不会打草惊蛇。失物招领电话用这个新号码，以免暴露你的身份，但是蓝瑶看到她的手链还有联系人就会明白，是‘姐姐’在找她。”
这一系列可谓思虑缜密的计划堪称完美！
关雨惊讶得张大的嘴好一会儿才合上，激动得想抱住周琛。
“你简直是个天才啊，周特助！”
“哪里、哪里……”周琛惶恐地往旁边坐了坐，目光悄悄扫过顶上的摄像头。“这全都是……boss的功劳。”
关雨蓦然一怔。
孟光曜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关小姐，我偷偷告诉你……”明明没旁人，周琛依然压低了嗓门。
“boss不让你插手，其实是怕你卷进来会有危险。我们昨天摸进蓝瑶家出来就被人跟踪了，要不是老K的人及时发现替我们善了后，搞不好会被那些人整点事。”
老K说的制造车祸什么的太过惊悚，周琛没提，但“整点事”三个字也足以让关雨品出其中利害，也终于明白孟光曜为什么发那么大火。
关雨心头一热，拿起手机就要打给孟光曜，被周琛龇牙咧嘴地阻止。
“别别别，boss不让我讲的，打过去又该露馅儿了。”
“……”
好吧，关雨只得作罢。
“对了，boss交代我提醒你，找蓝瑶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徐总也不行！”
徐习知？
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让关雨格外诧异。这段时间徐习知恪守承诺，没有来打扰过她，连消息都没有一个。
“孟光曜还怀疑蓝瑶的失踪与他有关？”
周琛含糊其辞：“唔……boss大概不想出任何岔子。”
关雨才不信这么简单，正想继续跟他磨一磨，一个电话进来。
是老五。
一接通，老五焦急的声音传出来：“关大，曾氏告急。”
“曾氏怎么了？”
“突发系统瘫痪。我现在刚出门，老大说曾氏你最熟，给我搭把手？”
又是系统瘫痪？关雨心中一紧。
曾氏的工厂一向由她负责，关雨当然好不推脱：“没问题，我现在赶过去。”
挂了电话关雨就起来找外套，周琛知道她要去曾氏处理事故，想起那次在中控室修了一整夜才搞好，不禁担心：“你烧还全退呢，扛得住吗？”
“没问题，我现在吃饱了，精神抖擞。”关雨冲他笑笑，拎起电脑包。
“那我派个车送你过去？”
今天过来的时候没骑车，用康明的车可能比出去叫车更快。
关雨欣然接受周琛的好意，几分钟后人就坐在了调度车内。在
抵达目的地前的半小时车程内，顺带把失物招领启示弄好，放到了学生论坛上，并且编了一个简单的小程序，一旦登录网站就会以new notice的方式跳出来，想不看见都难。
合上电脑，关雨默默祈祷不会很快被学校的IT人员留意到异样，也做好准备打一枪换一炮。如果被人发现消除掉，再想其他办法弄上去。
解决掉这件心头大事没多久，车子也到了曾氏位于城郊的工厂。
这是曾氏集团隶属的一家食品加工厂，车间的中央控制系统用的智恒的技术。
从最初的设计开始她就参与进来，后面的安装、调试、以及维护更是由她主导完成，整个线路体系她比智恒任何人都要熟悉。
关雨赶到控制室的时候，在现场忙活的老五已是满头大汗。
“怎么样？”她问。
“瘫了一半，我正在重接线路，关大你先看看这个。”老五塞给她一枚秘钥。
关雨迅速拿着它插进电脑，对控制系统进行扫描，跑出的一连串一模一样的故障代码差点把她的眼珠子惊得掉出来。
病毒！病毒！全是病毒！
显然有人侵入工厂网络蓄意破坏，导致系统瘫痪。
很容易联想到康明那起黑客事件，两起事故路数相似，又不完全一样，至少这次没有篡改过内部代码。
“跟他们的说了吗？”关雨指了指老五身后工厂的人。
“说了，他们自己已经在检查网络。”
工厂的生产设备还停着，关雨顾不上琢磨什么人干的，抓紧时间跟老五一起修复程序。
曾氏这套系统只连接车间几条生产线，不比康明数十个实验室那样复杂，加之她又非常熟悉线路，所以修复的速度明显更快。两个多小时过后，重新检测，系统跑过一遍，终于不再显示错误代码。
老五擦着脸上的汗，朝她说了句怪肉麻的话：“关大，没有你我怎么办？”
关雨作势要踢他，被他笑着躲过。
手机上有周琛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问她搞定没有？搞定回他一下。关雨顺手回了他两个字，然后开始收东西。
还要在中控室等车间的反馈，关雨一边慢慢收一边跟老五闲聊。
老五问她：“关大，你休那么长假干嘛？是不是想跳槽了？”
“也没做什么，学做菜……就觉得前段时间绷得太紧，想好好放松一下。”
老五叹口气：“你不在总觉得缺了什么，干活也提不起劲儿。”
关雨又睨他一眼。
“真的，不信你问老七，他比我还不得劲儿，这两天还感冒了，要不今晚也不麻烦你跑一趟了。”
“哦，他严重吗？”
“他说死不了，可能最近太忙了，一下子没扛住。”
“我的活是不是都压给你们了？”
“啊，老大不招新人，可不就压给我们了。”
关雨陷入沉默。
老五马上又笑哈哈地说：“没事，等你回来就好了。我们也不希望老大招新人，你又不是不回来。”
“……”
她已经无法直视老五脸上那份天真，万一我真不回去这种话更是难以启齿。老五完全没察觉她的为难，继续自说自话。
“不过，老大近来的状态倒是真不好。早上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人憔悴了好多，开会老走神，给我签字还签错了地方。”
“他……也病了吗？”
老五摇头：“看着像有解决不了的大事，问他嘛又说没什么，还让我们不要胡思乱想，公司不会倒闭什么的什么……”
正说到这儿老五的手机铃响，他咋呼地叫了声“是老大”，然后当她面接起来。
“嗯，搞定了……关大在呢……嗯，还行，不算太辛苦，一会儿没问题就回去了……哦好，你不跟关大说两句？”
老五把手机递过来：“老大跟你说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再抱起来可就放不下啦
孟总在纠结怎么破局……
为爱做小三？
下章换换，让关工吃个小醋先！
第44章 虚情假意
关雨接过来放在耳边, 轻轻喂了一声，便听到徐习知熟悉的腔调：“休了那么长时间，手艺一点没生疏, 不愧是关大啊！”
“……不至于，又不是我一个人。”
“故意讨好你，听不出来？”
关雨哑声, 那头轻笑出来：“好了, 不说废话耽误你时间。已经很晚了, 赶快回去睡觉, 注意身体。”
“好，你也是……”关雨顿了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 听你的。”
那头先挂了电话, 关雨把手机还给老五，顺道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徐习知也没睡觉，是记挂着他们在曾氏救急，还是担心其他的事？
这时厂里的人过来叫他们, 说曾总来了，请他们去接待室休息。
曾氏的董事长有一个儿子, 就是关雨以前叫的小曾总曾怀礼。另外还有个女儿曾怡书, 曾怀礼的姐姐, 也就是曾氏的总经理, 人称曾总。
关雨以前见过她一次, 是个雷厉风行的职业经理人, 跟她那个纨绔弟弟截然不同。
由于这起事故背后肯定有人图谋不轨, 老五在路上开完笑, 说会不会也跟孟光曜当初一样把他俩扣下来审问。关雨扯了扯嘴角, 让他不要乌鸦嘴。
“两位辛苦了，吃点东西休息会儿。”一进接待室的门，曾怡书就走过来和气地同他俩打招呼，哪有一点刀光剑影？
“谢谢。”关雨跟老五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安心坐下用茶点。
曾怡书又说：“车间生产已经恢复，一会儿我们技术科的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还请两位帮个忙。”
“好好好。”老五应得比她都快。
关雨端着杯子正在喝茶，忽然门口风风火火走进一个人。那张面孔让她猛地一惊，呛进一口水。
曾……
关雨一时竟不知现在应该叫他曾副总，还是小曾总。
“你怎么来了？”曾怡书意外地看着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这儿的弟弟。
“听说厂子里出事了，我自然过来关心一下。”曾怀礼没有嬉皮笑脸，反而严肃又认真。“怎么样，查到哪个王八蛋干的？”
“哪有这么快，你先旁边坐会儿。”
曾怀礼这时注意到关雨，下意识挑了挑眉：“呀，我倒忘了你肯定会来。”
“小曾总。”关雨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
他又挑眉：“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
“你捣什么乱？”曾怡书忍不住板起脸。
曾怀礼给姐姐一说立刻收敛，笑嘻嘻凑去姐姐身边。
关雨头一回见他们姐弟同框，看上去两人感情不错。曾怀礼调皮耍赖，曾怡书嘴上训他，脸上却挂着溺爱的笑容。
很快技术科的人进来，关雨和老五就同他们去会议室讨论问题。结束出来的时候，曾怀礼在外面等她。
“好久不见了，顺道送你回家。”
彼时已是凌晨三点，曾怡书都走了。关雨忍不住怀疑他该不会对自己还念念不忘、想借机追求，但下一秒听他补充说明：“周琛跟我说你病了，拜托我帮个忙。”
关雨兀自笑了下自己的自作多情。
“关大你病了？”老五惊觉自己粗枝大叶，竟然从头到尾没察觉异样。
其实不怪他粗心，主要她现在看起来有精神，不像生病的人。
大概闲得太久，重新摸到机器的感觉令她兴奋。
听说只是小感冒，且已经快好透了，老五这才放心地同她告别。关雨随曾怀礼上了车。他带了司机，所以关雨跟他一道坐在后排。
小曾总向来话多，聊完事故又问她最近在忙什么，怎么生分了到了康明也不上去坐坐，只记得周琛，忘了他跟孟光曜巴拉巴拉……
蓝瑶的事她不知道曾怀礼了解多少，只能避重就轻地回应几句。忽然想起孟光曜说他招助理事，便转移了话题。
曾怀礼的语气登时斗转直下，颇有些无可奈何：“那家伙说把市场部交给我，妈呀！我是真不想管，事情又多，还烦得要命。”
“那他怎么还交给你？”
“他说以后要常驻京市，鞭长莫及……还说我要不干就另找一个副总。”曾怀礼说得牙痒痒，“我对自家的公司都没这么上心过。”
关雨在“常驻京市”上品味几秒，笑了笑：“那你怎么不在自家公司帮忙？”
“你也看到了，我姐比我能干，她更适合管理公司。我要是也能干了，她怎么办？”
委实没想到是这层原因，关雨一时错愕。
历来子承父业就是传统，传男不传女的偏见根深蒂固。
假设曾怀礼跟他姐姐一样出色能干，或许大概率曾怡书就坐不到如今的位置——毕竟女人嫁出去之后，似乎就变成了半个外人。
原来纨绔是表象，不想夺走姐姐的所有才是真相，这倒是大大出乎她意料。
“怎么样，是不是忽然觉得我有魅力了？”曾怀礼又开始不正经。
关雨只点头，笑而不语。
*
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关雨直睡过中午才醒。
喉咙的症状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鼻塞和流鼻涕。起床洗漱的一会儿功夫，鼻头已经被纸巾擦红。
关雨搬张椅子坐在窗边晒太阳，点了外卖，开始回那几个关心她这个病号的消息。
周琛问她还烧不烧，她回不烧，已经好了。
老五问她感冒怎么样，她回没事了。
应该是老五扩散出去，老七和徐习知也分别发来慰问，关雨一一回复。徐习知收到后立刻回了一条过来：“下次不舒服要讲，不方便跟我说，跟老五老七你还见外？”
关雨手指停在键盘上，慢慢输入一个“好”发出去。他又叮嘱了一遍好好休息，然后再没说什么。
关雨再去翻小群的消息，老五早上转发了一条新闻，是曾氏就昨晚事故发布的公告。
所幸工厂的生产并未受到显著影响，没有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因而这则公告披露后曾氏的股价也没有出现暴跌。
当然老五和老七两个技术宅男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他俩只热衷于讨论这个病毒来源，兴致勃勃地聊了许多。
关雨正在爬楼中，看到周琛的消息进来：“那就好，别再熬夜了啊。”
关雨盯着这几个字，忽然一个有点离谱的念头冒出来。
周琛被孟光曜叫回办公室，守到她醒来，做完他交代的事。那么后来拜托曾怀礼送她回家，发消息关心她有没有康复，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又听从交代？
“你早上晕倒，周琛抱你回来……”
“老爱自以为是、乱管闲事，我说过多少次别插手我的事！”
“关小姐，我偷偷告诉你，boss不让你查，是怕你卷进来会有麻烦……”
“你怎么样？”
曾经发生过的不同片段陆陆续续闪过脑海，掀起一道高过一道的波浪，直到突如其来的门铃声中断一切幻想。
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重要，关雨放下手机吃刚到手的外卖。才扒了两口，老七在群里甩出一个链接，让她“吃瓜”。
这家伙上班还有时间吃瓜，关雨回他：“终于闲了是吧？”
老七发一个笑脸来：“怕你闲得无聊。”
关雨切了一声，消息又接二连三蹦出来。
老五：他只是搬运工，大群里的。
公司大群被她设置了消息免打扰，难怪没注意到。
老七：关大抓紧时间吃。
老五：啥瓜？我都没来得及看。
老七：这瓜本来上热搜的，现在已经没了，估计康明这会儿正在使劲儿删。
看到康明两个字，关雨点进链接，立即被醒目的标题摄住眼球——
【孟氏太子爷抛却旧爱喜结新欢】
孟氏太子爷自然就指孟光曜，旧爱她知道，新欢？
关雨往下看正文，说他与万氏千金已是过去式，眼下正与资本大鳄潘意的女儿秘密交往，且已面见家长，孟老董事长对这位准媳相当满意。
文章里头还分别介绍了孟潘各自在业内的优势，评论说两家联姻堪称珠联璧合。
末尾附上男女主人公的近照。
关雨得以窥见这位资本大鳄的女儿——她的漂亮与万婷婷不同，是一种大方得体、且富有知性的美丽。
客观地讲，跟孟光曜站在一起更显得登对。
老五估计也刚吃完瓜，发表看法说：我觉得这小道消息有点假。
老七：假不假就看敢不敢辟谣。
老七：孟氏这种大公司，要是假消息怎么不出来澄清只删帖？
老五：也有道理……
老七：哇，果然删了！没了。
关雨刷新方才的链接，内容已被删除……
大群里的讨论热火朝天，刷新速度跟坐火箭一样。让人不由想起早两年公司签下康明时，孟光曜在群里的热度。
来不及爬楼，关雨就看着当前冒出的一条条消息——
这瓜看来真了——
真的也没必要删帖啊——
保护大佬女儿的隐私吧，人家的身份都藏到现在了——
哎，旧爱新欢啊，现在还有谁记得大明湖畔的万婷婷？——
我现在有点理解她cg了……——
对啊，搞不好就因为当初姓潘的横插一脚——
我没懂，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吗？银乔资本是康明上市时的大股东，潘这么巧就在银乔——
看不出来，我还一直以为孟是个专情富二代呢——
有钱人哪会跟你专情？——
孟这种表面禁欲装深情的，比一般花花公子手段高明多了
关雨扣住手机，定定出神。
“他说要常驻京市，鞭长莫及……”
再想起曾怀礼的话，关雨自嘲地笑了笑，果然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把手机丢到一边，关雨重新拿起筷子，入口却发现饭菜早已凉透……
*
“干嘛只让公关部删帖不澄清？”
曾怀礼今天起晚了，等下午到公司，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瓜已经消停。他在办公室逮到刚从实验室回来的孟光曜：“你该不会真要跟潘家联姻吧？”
“我爸是有这个意思。”孟光曜往老板椅上一靠，掐了掐太阳穴，为这事儿烦了大半天。
他倒是想澄清，老头子硬是不让。
他都有点怀疑这消息就是老头子放的，好逼他就范，气得他只能删帖。
曾怀礼立刻话锋一转：“董事长眼光不错，潘家大财主，女儿也漂亮。”
孟光曜白他一眼。
“你光删也没用，网友们该吃瓜的都吃了，圈里的人也都听说了，还有人打电话向我求证，我他妈熬了大半夜，睡都没睡醒……”
“你小子嘴也够严，愣是一点风都不给我透，我他妈今天才知道潘姝桐是潘意的女儿……”
曾怀礼骂骂咧咧走到接待区，窝进沙发一端，抬头就看见孟光曜一脸“早知道你想怎样”的神情。
“你放心，我对金融圈的女人没兴趣，你安心结你的亲。”
“结你个头！”孟光曜不客气地回他，一看就知道心不甘情不愿。
“声势都造起来了，你不结准备打谁的脸？”话到这儿，曾怀礼品出一丝不对劲。
“诶，这事儿被你捂得严严实实，应该没几个人会知道吧？该不会有人故意放消息出来，逼着你们两家联姻？”
如果真是这个目的，嫌疑最大的肯定是他家老头，孟光曜默默腹诽。
两家联姻互惠互利，外人从中捞不到好处，犯不着搞这一出来撮合他们。
而潘家一直隐藏女儿的身份，就算潘姝桐对他有意，应该不至于采取自爆身份这样的偏激手段。潘家也要顾虑事态发展下去自己的脸面。
思来想去，只有老头子从中作梗的可能性更大。于是他早上打电话过去，但老头子矢口否认，还冲他发了通脾气，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孟光曜相信他不至于敢做不敢认，所以放出消息的人也许另有所图，只是他一时半会儿猜不到。
那阵他也没心思仔细琢磨，只想着赶快删光所有帖子。
“你让公关部仔细点，别有遗漏。”
这时候黄花菜估计都凉了，还惦记着删帖呢。
“干嘛，怕谁看见？”曾怀礼望着有点反常的人，忽然福至心灵。“我知道了！你担心被那个人看见，误会你三心二意？”
孟光曜被问得眼神一闪，没吱声。
曾怀礼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都拒了你，误会个屁啊！”
*
再过了一天，关雨连鼻子也得以解脱，彻底摆脱感冒折磨，然而依然收到了周琛发来的慰问。
“已经痊愈，谢谢关心”发过去，隔了十来分钟他又回过来：“那个失物招领搞好没有？”
关雨蹙眉回忆了一番，好像记得已经告诉过周琛，难道记错了？
“已经放上网了。”
又十多分钟后：“有消息吗？”
这下关雨百分百确定，那晚在调度车内搞定一切就给过他电话，告诉他失物招领放上网了，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关雨发了条语音过去：“周特助，你这样没话找话，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语音嗖地一声过去，半天没获得任何反馈，关雨弯唇笑了笑，换衣服去上厨艺课。
两天没进厨房，手感愈发生疏。
关雨真搞不明白，她的手指明明在摆弄机器的时候灵活自如，怎么拿起刀切菜就笨拙得跟个三岁小孩。
那些个胡萝卜莴笋在她刀下完全不听使唤，出来的样子千奇百怪。
她也老把握不好各种调料的量，油盐酱醋糖，什么一小勺、一大勺，好像在她脑子里缺了一只量杯。
炒菜的火候与时间更是迷一样的存在，就连老师傅今天站在她面前全程指导，最后做出来的莴笋炒肉片还是材得费牙。
看她面上沮丧，老师傅感慨地说：“有的人天生就是不用做饭的命。”
关雨心想老师傅还挺会安慰人，同样的场景搁宋老师那儿，出口肯定是：“有的人天生就是好吃懒做！”
收拾台面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自打把全新的SIM卡塞进手机，她就二十四小时不静音，同时还设置了振动，防止没听到铃声而错过蓝瑶的电话。
关雨连忙弯腰凑过去，来电的名字显示杨远。
踌躇一瞬，关雨接通电话，杨远说他们技术部几个晚上去聚餐，问她来不来。
“我可是一直记着欠你一顿饭，你想让那帮小子笑话我说话不算数？”
“就技术部聚餐？”关雨多心地问一句。
“对呀，都是自己人。”
“行，我来。”
杨远发来的地址在江边，关雨到了才发现那是一艘四层高的白色游轮。正疑惑地核对门牌号，小赵刚好跑出来接她。
“杨经理挺会挑地方啊！”关雨恭维一句。
虽然冬天来这吹风有点冷，但浦江两岸的夜景是真美。
小赵听了笑一声道：“我们老早就想来了，全托关工的福。”
关雨笑他会说话，两人先后登船上去，与其他四人汇合。大家都没来游艇玩过，觉得新鲜，吃饭前先上上下下跑了个遍，从不同角度、不同高度观赏江景。
天色一暗，两岸的建筑逐渐亮起景观灯。摩登的现代高楼与对岸历史悠久的老楼各领风骚、相映生辉。
游轮上的游客纷纷拿着相机、手机拍照留念。
三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吸引了关雨的注意力。她们画了好看的妆，穿戴精致，个个光鲜靓丽的小女人模样，跟她简单马尾、oversize的中性休闲服形成强烈对比。
三个女生或给彼此拍照，或两三人自拍，乐在其中，也许是三个要好的闺蜜。关雨忽然有些遗憾：她长这么大怎么就没有半个闺蜜？
也在甲板上拍照的小赵忽然过来抓住她要给她拍，关雨连忙拿手挡住脸：“呃，我穿的乌漆嘛黑，有什么好拍的？”
“挺好看啊，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你小点声吧！”关雨白他一眼，扭身趴在栏杆上。
小赵走过来挨着她，把手机里拍的照片给她看。正是她慌张挡脸的瞬间，手掌只挡住下巴，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关雨简直哭笑不得，强烈要求他删除。最后以他们自拍一张合影为交换条件，删掉了那张恐怖的照片。
删的时候小赵还念叨了一句：“原来关工也会在意好不好看呐……”
废话！她也是女人，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脑海闪过孟光曜曾经的一句反问——你有把自己当女人吗？
关雨微微一怔，甩甩头把那人从脑子里赶出去。
大家看够了风景才去到三楼船舱里吃饭。杨远豪气地点了满满一桌菜，还开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
关雨不好意思让他破费，杨远无所谓地一摆手：“小意思，咱老板有钱。”
她神情一滞，杨远又笑哈哈地接着说：“今年年终给得老大方！”
其他人纷纷笑着附和，关雨不由腹诽，老哥你说话能不能别喘那么大气？
这会儿每个人都饿了，菜一上来净顾着吃，等到吃差不多才开始拼酒。杨远还作势绅士一回，问她要不要特殊关照。
关雨笑道：“你都说把我兄弟了，我还好意思要区别对待？”
杨远当即一拍桌子，吩咐小赵给她杯子也满上。六个人正好均分成两组，1V1划拳，输的喝酒。
关雨不会划拳，只能上石头剪刀布。玩了两把觉得不过瘾，现学现卖也换成划拳，结果可想而知。输一次喝三分之一杯，很快她就喝光两大杯。
小赵看不下去要替她喝，对面的人不干，凭什么小赵能替。关雨酒劲上头，脱口而出：“他跟我关系好，怎么不能替？”
那几个人趁机起哄，把“关系”两个字扯来扯去，最后扯到姐弟恋。关雨只当是酒桌上的玩笑，一笑置之。
玩闹中，不知道怎地话题就扯到孟光曜身上去，被他们几个吹捧成“女人理想的完美男人”。
呵……
关雨兀自冷笑，虚情假意的完美男人吗？
“关工喜欢什么样的？”正在应付老婆查岗的杨远手里拿着手机，忽然苗头转向她。
关雨调皮地扬了扬眉毛，微微侧脸看向旁边的大男生。
“我觉得小赵这样的就不错。”
老实本分，绝对不会随便跟人接吻、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后背莫名有点凉
下章预告
孟总提刀赶来hh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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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宝子们一路支持到这！
拥抱、吻戏都不远了，不着急，慢慢看。
越到后面越甜，嗯……越香……
第45章 扑进一个怀抱
妈妈说眼光太高不行, 她认为这句话不是说不能找个比自己更优秀的人，而是不能超出自己的舒适区。
比起忐忑不安地面对一个智谋手段高超的男人，找个跟小赵差不多单纯点的, 两个人一起供房子，共同为未来打拼。
普通的柴米油盐，即使她的饭菜做得再难吃, 也默默支持她继续学下去。
彼此坦诚而简单, 不必费尽心思去猜对方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 又会不会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利用她、将她一并算计进去。
关雨的话引来一阵夸张的嗷叫与调笑, 小赵架不住被围攻，害羞地捂住脸，关雨趴在桌上笑得咯咯有声。
对面杨远不动声色地给周琛发去消息：“再不来我们要结束了。”
时间倒回午间。
被关小姐闹了个大红脸, 周琛悻悻地把手机塞进裤袋。
都怪boss, 都说了关小姐已经好了还让他继续问候。他实在不知道问什么，总不能明目张胆地问：“关小姐，你看到boss的小道消息了吗？”
然后boss就让他问了那两个废话一样的问题，果然让关小姐笑话了。
说真的,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boss智商不在线，大概急昏了头。
关小姐在办公室晕倒, boss没让人送去医务室, 而是留在自己的休息室, 还事无巨细地交代他后面怎么做, 用脚指头都能猜到boss内心已经旧情复燃, 只是恐怕碍于面子, 还不肯放开手脚正大光明地追。
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空冒出联姻的消息, boss是生怕被关小姐误会成三心两意, 自己不好开口, 试图让他旁敲侧击，却乱了章法。
揣着不能替老板分忧的惆怅，周琛去食堂吃饭，碰上杨远——准确地说，是杨远有意碰上他，跟他打听联姻的消息真还是假。
这个老杨啊，没事就爱瞎打听，真的假的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老杨煞有介事地说：“我之前还想给老板制造机会，要是真的，那我马屁不是拍在马腿上！”
在他讶然的追问下，才知晓杨远前几日企图暗箱操作，让关小姐跟老板坐在一起吃饭。
唉哟！这骚操作放到两天前铁定拍在马腿上！但是现在世易时移，大概率应该会落到马屁股上。
富贵险中求，他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关小姐就是他的福星。于是周琛说干就干，跟杨远合计了游轮聚餐这么一出。
两人分头行动，杨远负责把关小姐请出来，他负责面奏大boss。
哪想到一开口被傲骄boss断然拒绝：“他们吃饭我去作陪？不去！”
周琛在老板不要自作聪明的警告里偃旗息鼓，但杨远那边已经约好了关雨。
两人又合计半天，决定计划照旧，加大对boss的具象诱惑。具体操作就是杨远发回一些前线照片，周琛再将它们放到朋友圈里——仅boss可见。
游轮上，关小姐依偎栏杆欣赏江景的背影；
晚风吹起关小姐马尾的背影；
关小姐叉腰、举手的背影……
九宫格里面前八张完全看不到脸，吊足胃口。最后终于见到一张正面照——她跟别人的合照。
头稍稍靠向同伴，眼睛望向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孟光曜的视线久久落在上面，都快忘了上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
他在记忆里搜索，意外地发现竟然没有。
在跟她相处的两个月，即便没有争锋相对，也只有短暂的、有限的和谐共处而已。
曾怀礼说被拒了还怕什么误会？
是，在他死心那段时间或许可能不用在意。然而重新抱住她那一刹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放下……
自作聪明的助理又发了一条朋友圈，这次是视频，
点开后，孟光曜的目光陡然收紧——
“关工喜欢什么样的？”
“我觉得小赵这样的就不错。”
说话的女人稍稍扭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笑意盈盈，眉眼弯弯。
*
关雨很久没这么畅快地笑了。
今晚的酒点到为止，刚刚好微醺上头，恰如其分的兴奋。散场起身时，她被椅子角给绊了一下。
好吧……
可能多喝了那么一点，脚下有点力不从心。
杨远要叫车送她回去，她说不用，跟小赵一道走就行。杨远一脸不可置信：“关工真醉了吧？”
“怎么可能？”她边说边下舷梯，“我跟小赵本来就……”
“小心！”
关雨及时抓住楼梯边的扶手，才没在踩半空的一瞬滚下去。杨远在她身后惊魂未定：“没事吧？”
要把给人摔了，老板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没事……”关雨稳住身形，回头朝他轻轻一笑，“没站稳而已……”
“我看你真醉了，我来走前面。”
“我没醉！”关雨像每个喝醉的人一样执拗得很，说没醉就是没醉。
不给杨远让道，一个人又噔噔噔地往下走，杨远几人只能从后面快速跟上。
走完三楼到二楼那段舷梯，刚拐个弯进入下面一段，下面逆行上来一个人。
“老板？”
蓦地听到这声称呼，关雨一晃神，脚下又踩了个半空，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前跌去。
耳畔划过一道惊呼，她自己都没来得呼叫，只掩耳盗铃地闭起眼睛……
但预期的疼痛到来之前，她先扑进了一个怀抱——
嗯，应该是怀抱吧？
像张硬了些的沙发，撞得浑身发疼。
关雨呲着嘴，胸口砰砰直跳。感受到被她压着的另一个胸口下也格外强劲有力，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
稍稍缓过这阵痛劲，关雨徐徐睁眼，仰起头，目光触及男人滚动的喉结。
再顺着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上，撞入一对幽深明亮的黑眸之中。
关雨错愕地望着，周遭一切仿佛静止了……
从看到视频的一刻开始，孟光曜内心的兵荒马乱忽然止于眼前。
即使知道可能只是个玩笑，也没妨碍他冲出办公室，飞快下到车库，驾着跑车呼啸而出。然后焦躁地等一个又一个红灯，挤在乱糟糟的车流里，如同蜗牛爬行。
一路车来人往，灯红喧闹，直到这一刻接住跌落的女人，他的世界终于归于宁静。
只有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交相呼应。
孟光曜看着那双迷离的眼睛，某个记忆不合时宜地悄然复苏。视线不由自主往下，掠过绯红的面颊，到微张的红唇上。
那个暧昧的夜晚，他温柔虔诚地奉上初吻，用他并不娴熟的技巧与这片柔软的唇瓣摩挲、舔舐、纠缠。
对他来说，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痴迷与沦陷，勾走他心魂，让他舍不得放开，难以自抑。
然而下一秒脑中画风突变，又一次触目惊心地看见雨夜的阳台上，另一个男人霸占了它、疯狂地掠夺……
妒意翻江倒海，孟光曜倏然推开怀里的人，克制又冷静。
“不能喝就别喝。”
那分推搡的力道并不温柔，语气也似掺杂着不耐。
关雨瞬间清醒了一点，微微扯起嘴角：“抱歉，孟总。”
道完歉，再侧身留出通行空间，让他先上。
然而他站着没动，脸色又冷又怪。
“那我先走了。”关雨不客气从他身边挤过，这回扶着把手走得稳稳当当。
杨远几个在上面早已石化，这时候大气也不敢出，偷偷瞧着下面同样雕像般的老板。
忽然雕像动了，转身飞快地往下奔。
孟光曜追出游艇，没费多久功夫赶上脚步飞快的关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送你回去。”
关雨心里正不爽呢，哪肯听话？挣了两下没挣脱，怒骂：“你有病吧，孟光曜？”
是，他就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孟光曜也窝着一肚子火，野蛮地拽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而除了那句有病，外加一个“神经病”，关雨再骂不出其他话，气得动手掐。
但这家伙手臂硬梆梆跟块石头，她又没指甲，掐不动也挠不着。
关雨气急败坏，拽过禁箍他的手，一口咬在手背。
孟光曜吃痛，不仅没有撒手，更连同她另一条手腕也一并捉牢，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拉，将人拽至跟前。
“关雨——”孟光曜厉声，“不要惹我！”
否则——
“否则怎样？”关雨口气也冲，毫不示弱。
一道车灯突然打在两人脸上，瞬间破掉剑拨弩张的气氛。
孟光曜转头，眯眼逆光看过去。他们站在车道中央，挡住了一辆SUV。他朝车窗内凝视一眼，推着不耐烦的关雨让至路边。
SUV鸣响喇叭，打他们身后呼啸而过。
“有意思吗？”关雨从他手掌下退开，怒意冲冲掉头就走。
的确没意思。
孟光曜自嘲地抬头，向着夜空幽幽呼出一口浊气。
要是刚才不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强吻下去，大概率已经被她怒甩两个巴掌……
关雨愤愤迈着大步，口袋里的手机夹着振动响起铃声。摸出来见是小赵，关雨放在耳边接听。
小赵问她在哪儿，她懒得辨认位置，只让他放心，自己回去没问题，前面就有出租车。
刚结束通话放进口袋，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关雨一开始没在意，接起来随意应了一声，那头传来一个压低音量的、带着试探的女声：“姐姐？”
周身的血液似乎骤然凝固在这一刹那。
关雨也试探地出声：“蓝瑶？”
“姐姐！是我，我是蓝瑶……”
*
车子就停在不远的位置，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孟光曜迈开步子，朝着停车位慢慢挪过去。
夜风吹过，拂起他的衣角，令他想起九宫格里的照片，每一个背影里都有风的痕迹。
呵……他觉得自己像走火入魔，满心满眼装着一个人，连耳朵里也要塞进来，幻听着她叫自己的声音。
孟光曜。
从来都是连名带姓。
即便连名带姓，还是贪恋地想听。
孟光曜——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清晰、真实。
他停住步子，向着风送来声音的方向缓缓转头，夜色中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他的方向奔跑而来。
就这一眼，才将熄灭的小火苗如春风拂过般，再度死灰复燃。
“孟光曜——”关雨朝他飞奔过来。
因为跑得太急，最后没完全刹住车，几近撞进他怀里。
她浑然不觉，举起手机急急地告诉他：“孟光曜，蓝瑶打给我了！”
就在刚刚她走开的时候。
“蓝瑶说那个人要送她去越南，她不想去，她怕再也见不到妈妈……她不知道她妈妈被关在哪里，她不敢跟我讲……”
关雨一口气说得有点语无伦次，被孟光曜柔声提醒：“别急，慢慢说。”
她平缓了两下呼吸，稍作整理，放缓语速。
“蓝瑶一开始跟我说，如果她打电话联系外面任何人，那个人就不能保证她妈妈的生命安全，所以她看到我留下的暗号不敢马上联系我。”
“然后，”关雨喘了口气，“那人要送她去越南，她才急了打给我。我让她别慌，告诉我地址，我去找她。她哭着跟问我，那她妈妈怎么办？她都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
通话就在这时被掐断，最后她听到的只有蓝瑶的哭声。
再回拨过去就是关机的提示语音，所以她立刻掉头跑回来。这个时候只有来找他，只有他才有办法。
“跟我来。”孟光曜拉上她往车里去，“手机号码发给我，我来查。”
“你能定位？”
“嗯。”孟光曜随后把收到的号码发给老K。
只要这个号一开机，老K就能定位到它的大概位置。
关雨看着他操作，看他打电话交代下去，莫名地感到一种安心。片刻，孟光曜放下电话，扭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沉默。
想到上一秒还骂过他，下一秒又来找他帮忙，好像一个功利主义者，需要的时候才利用一下，关雨尴尬地垂下眼皮。
“对不起，我刚刚情绪不好，说的话你别当真。”
孟光曜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现在怎么办？”
“回去等我消息。”
说着，他发动车子，这是……还要送她回家的意思？
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忽然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关雨正愣神，面前一道影子压下来——
孟光曜倾身过来，长臂一伸，利索地拉起安全带给她扣好。尔后退回去，目不斜视望向前方，将车开了出去。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体贴与呼吸，心跳不由自主乱了一拍。
关雨忙扭过头，看向车窗……
车内无人说话，静静没入车流。
夜晚的高架路总也川流不息。要走外环得在前面一个闸口下去，否则要进到内环。如果是出租车，关雨会让司机提前变道，这样下了高架，沿通畅的外环开不了一刻钟就能到她现在居住的地方。
但她没出声，眼睁睁看车子开在直行道上，错过那个闸口。
最后孟光曜将车驶下高架，在拥堵的内环走走停停，到达她原来住的小区门口已是半个多小时过后。
关雨让他不必开进去，孟光曜从善如流，在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嘱咐一句：“蓝瑶的事不能跟徐习知提。”
欲要推门的动作一顿，关雨转头。
“你认为蓝瑶说的那个人是徐习知？”
对上她的眼神讳莫如深，孟光曜没有正面回答。
“总之，守口如瓶才能让蓝瑶安全回来。”
*
关雨至今记得三年前被叫去教导室，老师在她面前夸赞徐习知。说他刻苦勤勉，胸有大志，又极具天赋，日后必定成就一番大事。
老师说：“你就跟着你这师兄，学到他三成本事就了不得了。”
诚如老师所言，在后面的三年里她亲眼目睹徐习知凭借自己的本事，把智恒从寂寂无名的小公司打造成业内排得上号的一张名片。
他的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神话，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干出来的结果。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成功，所以兢兢业业，不余遗力。
刚进公司那阵，初出茅庐的她尚不懂得职业发展的涵义，被资深的工程师指派干这干那，每天净顾着完成各项指令。
过了半个月，徐习知突然找她谈话，问她想在公司获得什么？
她几乎不假思索：“我想薪水涨快一点，早点攒够钱回老家。”
“回老家干嘛？”
“开个小店，陪我爸妈。”
徐习知笑着问她：“攒多少钱才够？”
那时候哪有准确的金钱概念，她大概比划了一个数字:“可能……七八十万吧。”
“那如果我借你一百万，不要你利息，你现在就回老家吗？”
她很快摇头。她还没工作过，就这样回老家大学不白念了？而且，那一百万不是她赚的，要还的呀。
“对，不能白念。”徐习知赞同地点头，“你在大学里学到就是你赚钱的本事，不要浪费它。要想薪水涨快一点，先好好琢磨怎么成为一个资深工程师。”
这是徐习知给她上的第一课，希望她从公司获得资深工程师的职位。
此后，每每在她遇到困惑或者麻烦的时候，徐习知都会不厌其烦地帮她答疑解惑，替她收拾残局。随着自己的羽翼日渐丰满，对他的信任也已经根深蒂固。
她不信，这样的徐习知会做这种事。
*
关雨等了一夜，到天亮都没等到孟光曜的消息。起床后眼皮又一直跳，在她心头笼下不好的预感。
熬到中午，忍不住打电话问孟光曜。他让她别急，他的人24小时盯着那个号。
“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头孟光曜默了默，还是安慰她说：“别乱想，要出事早出了。”
“我想是不是……”
欲言又止之际，被孟光曜敏锐地察觉，声音忽地一厉。
“不行！你这时候去问徐习知只会打草惊蛇！”
“……”
“听到没有？”
“知道了……”
“关雨，沉住气。”
“……好。”
就在当天深夜，关雨已经昏昏入睡，忽然被手机震醒。睁眼看到蓝瑶的号码，顿时睡意全无。
“蓝瑶？”
“姐姐——”蓝瑶的哭声传出来，“我妈好像出事了……”
“怎么了？”
“她刚才跟我打电话，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她是哭着跟我说的……”
“你在哪儿？”
“我、我也说不清楚我在哪儿。”
“你周围有人看着你吗？你能出门搭出租车吗？”
“我出不去，门外有人盯梢。”
关雨想了一想。
“你先冷静。这样，你手机要一直开着，我很快就能知道你的定位。然后你悄悄观察门外的情况，如果有机会溜你可以试试，但一定要小心，别被发现。实在不行就在屋里等着，我过去找你。”
“好，好……姐姐，你一定要快点来啊。”
“会的，我很快过去，你一定要小心。”
挂了电话，关雨就拨给孟光曜，好在他好像也没睡觉，响了一声就接起来。
“孟光曜，蓝瑶刚刚打电话给我了，你定位了吗？”
“嗯，查到了。”
“地址在哪儿？”
“……宁县。”
“你把详细地址发我。”
说到这儿，关雨发觉不对劲。才挂了蓝瑶的电话不到一分钟，技术再先进，动作再迅速，也不可能眨眼就定位出来吧？
“你是不是早查到地址了？”
孟光曜没否认。
“什么时候查到的？”
“下午。”
这么说蓝瑶下午开了机，但没打电话给她。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关雨，”孟光曜说，“蓝瑶我会找，你别插手了。”
“不行！”
“你当初也只是为了替她查出真相，我相信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你没必要继续搅进来。”
关雨抬高音量：“我答应了她，必须去找她！你也答应了我！”
……
沉默的几秒。
“好，你现在来机场。”
关雨连忙掀被子下床，穿好衣服，叫车。仔细想了想要带什么，然后迅速理好电脑包，揣好证件出了门。
凌晨的马路畅通无比，司机被她催着开得飞快，二十分钟赶到机场。
关雨下了车，直奔2号门，周琛已等在那里。接上她，两人快速经过特殊通道，进入停机坪。
凌晨五点，关雨乘上的小型包机起飞。
机舱里除了孟光曜、她和周琛，还有四个黑衣保镖。所有人闭不做声，周琛没了与她说笑的精神，萎靡地瘫在座椅上，大概在担心小姑娘的安危。
孟光曜让她睡会儿，要飞两个小时。
正常客机要三小时才能飞抵宁县，包机快这么多。关雨只稍感意外，并未多想。乖乖闭上眼睛睡觉，为即将到来的白天养精蓄锐。
只是气流的颠簸让人睡得不大安稳，关雨一直睡睡醒醒，等听到空乘的广播瞬间睁眼。
直到飞机降落在目的地，关雨才知道他们没有飞往宁县，而是来到了蓝雨晴的家乡——平城。
“为什么不去救蓝瑶？”
“昨天下午已经派人过去了。”孟光曜平静回答她的质问，恰巧这时保镖过来汇报最新进展。
“放心，蓝瑶安全了。”孟光曜随后告诉她，“晚点也会送她来这儿。”
关雨长松一口气，却依然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回孟光曜只是望着她，迟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蓝雨晴死了。”
“……”
“服用过量抑郁药，死在老家。”
【作者有话要说】
别慌啊
一切可控
下章就回
第46章 孟光曜的软肋
平城是华南中部一个二线城市, 蓝雨晴的老家在乡下。
从机场出来，驱车三个小时才到了刘家村。蓝雨晴早死的老公姓刘，在这儿土生土长, 蓝雨晴跟他结婚后就搬到了刘家村。
村里已经报了案，镇上下来的法医做完尸检，确认无任何外力, 死因为过量药物所致。
村上派出所的干警现场勘测下来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蓝雨晴的死与他人有关。
关雨麻木地站在院子里, 耳朵里不时充斥着说话的声音, 大多是方言，但也能猜懂七七八八。
周琛委托一户农家做了面条，叫她过去吃点。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只想着一会儿蓝瑶到了怎么办。
“让你跟来, 不是让你绝食拖后腿。”孟光曜往她碗里添了两勺油辣子。
辛辣的刺激不自觉撑开味蕾，关雨一口一口吃着赤油包裹的面条，辣得眼泪直冒。
两小时后，载着蓝瑶的越野车沿着村里泥巴路开进来。一个保镖下车后, 蓝瑶瘦长的身形跳下车，直奔事发现场。
关雨没踏进去过。据说村里的入殓师已替蓝雨晴理过仪容, 让她看起来走得安详。
蓝瑶的哭声尖锐地钻入耳膜, 撕心裂肺, 关雨屏不住红了眼。孟光曜站在旁边, 沉默地递出一包面巾。
不知过了多久, 周琛搀着蓝瑶从屋内出来, 关雨刚要迎上去, 蓝瑶突然冲了过来。
“要不是你, 我妈不会死！”蓝瑶悲痛欲绝, 情绪激动地要让孟光曜偿命。
身后的保镖被孟光曜挥退，蓝瑶愤怒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周琛再一次舍身救主，上前死死抱住她，被蓝瑶一口狠狠咬在胳膊上，痛得哇哇大叫。
“蓝瑶……”关雨劝慰她道，“害死你妈的不是孟光曜。”
蓝瑶闻言一震，尔后松开周琛，抱住她痛哭起来。
“姐姐，我好后悔，我应该早点听你的话……”
接下来，火化、入葬。
忙完一切，天色转黑，原本的绵绵细雨开始越下越大。蓝瑶呆在妈妈墓前不肯离开，关雨和周琛费了好一番口舌将她劝走。
晚上借宿在村里，关雨跟蓝瑶睡一个屋。蓝瑶哭脱了力，换了衣服、擦干头发躺上床没一会儿睡着。
关雨的头发长，不易干，她拿了块毛巾出来，到外面客厅慢慢擦。没一会儿，孟光曜忽然冒出来，变出一个吹风机。
“吹干了睡。”他说。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他也叮嘱过，早点换衣服别感冒。
关雨默然接过，轻轻道了声谢谢。
吹完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孟光曜已不在客厅。关雨多看了两眼，发现他坐在外面的露台上。
从凌晨熬到晚上，什么事让他睡不着，大冬天的在外面吹冷风，还下着雨？
“在想什么？”关雨走过去，站到他身侧。
“线索断了。”他转过脸，仰头对上她的视线。
“宁县的警方搜查了蓝瑶被关押的屋子，没有任何发现。至于蓝瑶口中的“那个人”，她从来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警方暂时也无能为力。”
关雨思绪落在“那个人”身上，正要问他点什么，听他继续说道。
“徐习知已经被申城警方传讯，但他用不在场证明洗刷了自己的嫌疑。蓝雨晴出事的那段时间，他在家里灌得酩酊大醉。”
孟光曜看着她目光深沉：“如今死无对证，这起案件、包括之前的黑客袭击案，到这儿线索全都断了。”
嫌疑人……
关雨张着嘴，半天没缓过来。
她始终不能接受徐习知是罪魁祸首的事实，不相信他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或者说，她不认为他有动机做这些事。
线索断了，但关雨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徐习知说过，小四就是内鬼。
“我可能……有个线索。”
关雨把停电那天发现的蛛丝马迹、关于内鬼的猜测，以及小四负疚离开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孟光曜久久地盯着她，眉心不悦地紧拧。
“对不起，我那时候……”
不待她说完，孟光曜起身掉头就走。
关雨紧跟进屋，看他摸出手机打电话：“……对，就是那个人，最快的速度把他找出来。”
事后关雨才明白，孟光曜那时脸色难看并不全是因为她瞒了这么久，而是敏锐地察觉要出事。
这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关雨听着屋外淅淅沥沥雨声迎来天亮。
简单用过早饭，周琛通知启程去机场。蓝瑶扒着老房子的门死活不肯走，一面哭一面说她要陪妈妈，这里有妈妈，离开这儿她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她的一个姑姑看侄女可怜，愿意留她下来。关雨望向屋外广阔的田野乡间，矛盾得不知道要不要劝她离开。
如果她的父母当初没有离乡，会不会像她姑姑一家太太平平活着？
人生有很多选择，不是哪一种一定比其他都好。就好比她曾经一心想要回到老家，但在选择留在城市打拼过后，又庆幸自己的人生多了一种精彩。
“蓝瑶，”关雨蹲在她面前，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你要不要跟姐姐走？姐姐刚好没有妹妹，我们可以做个伴。”
*
那天去机场的三小时的路程，蓝瑶坐在她身边一直紧紧靠着她肩膀。那是给予她的无比依赖与信任，关雨希望日后不会辜负她今天的选择。
依然是一架小包机把他们送回申城，一下机孟光曜就接到老K传回的消息。
查一个人的住址并不难，老K的人今天赶到了小四的老家，但非常遗憾，人已经没了。
据小四家人讲，昨晚上雨下得很大，小四在回家路上不慎滑进了池塘。
又是一起意外。
听说消息后，关雨头皮发麻，手心冰凉。
蓝雨晴、小四接连出事，实在巧合得过于离谱。
出了机场，关雨让周琛先代为照看蓝瑶，转身就要去打车。
“去哪儿？”孟光曜挡住她的去路。
“我去找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不行！”
“为什么不行？”关雨激动地抬高声音，“我要问清楚是不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你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你明不明白？”
“……”
她猛地愣住，然后摇头。
“我不信他会……”
孟光曜摸出手机，放出一段录音。
“孟总，乡间的风光好看吗？行色匆忙还要带一个女人在身边，对你很重要吧？想不想看看下一个会是谁？”
赤果果的威胁。
要是他继续追查，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警告录音已做过变声处理，辨不出谁的声音。
关雨血气上涌：“我不怕死！就算死我也要找出凶手！”
“你冷静一点！”
“你放开我！”
关雨失去了理智，对拦住她的人拳打脚踢。
争执中，孟光曜忽然松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气势汹汹地堵住她的嘴。
算不上一个吻的动作，只是他的唇重重压着她的，好教她冷静下来一样。
关雨蓦地怔住，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它也在看着她，深邃不见底，却清晰地映着她的样子……
“我怕……”
下一刻，孟光曜把怔然的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现在不只是关雨，还是我孟光曜的软肋。”
*
最后，因为收到的这份威胁，关雨和蓝瑶被送到了东紫园。
从机场直接过去，进入眼熟的孟宅，凭空让人生出几许唏嘘。门口多了几个保镖，再次见到王叔和王姨，关雨颇感亲切。
她还是被安排住以前二楼那间房，蓝瑶的房间在三楼。两间房里衣物用品一应俱全，王姨说先生昨晚就吩咐人置办了。
昨天晚上，在获知小四不测之前他就已经觉察到危险。
关雨谢过王姨，回到楼下看见孟光曜在门外跟保镖交代什么。关雨在大厅中央站定，他的视线若有感应地转过来，与她碰上，很快结束谈话走进来。
“暂时先在这儿住一阵，缺什么东西尽管跟王姨说。”他慢慢地交代，“外头那些保镖你不用管，王叔会照料。有事打我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以。”
关雨应声点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徐习知背后必定还有人指使，在把他们全部揪出来之前，不要联系他。”
沉吟片刻，关雨说“好”。
“这两天没顾得上休息，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嗯。”
这时，周琛也从楼上下来，孟光曜向她道别。
“那我先走了。”
“孟光曜……”关雨叫住他，“你要小心。”
他深深投来一眼，应声“好”，然后同周琛匆匆离开。
令人沮丧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孟光曜坐进车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电曾怀礼。一个问候的字也没有，直接了当问：“查到人了？”
“是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我电话？”
“刚下机回来，什么人？”
那头曾怀礼哦了一声，告诉他：“一个黑客技术狂热爱好者。”
孟光曜眉头一拧：“动机是？”
“满足他变态的破坏欲和成就感……”
用自己研发的病毒搞破坏？
顶着荒谬的念头，孟光曜继续听着耳边的声音：“这种人技术是厉害，心里素质却差强人意。我姐说早上抓到人，在局子里刚审没多久就认罪了，而且……”
曾怀礼喘了口气：“警官问他以前还有没有干过类似的事，他招认康明也是他干的。”
“……”
“他承认去年国庆后侵入康明的网络，制造了那起停电事故。一个人做的，没有其他人帮忙，包括徐习知——他甚至说不认识这么个人。”
孟光曜沉默良久。
“他给了自证的证据？”
“给了，你有兴趣可以带你去警局。”
挂上电话，孟光曜立刻吩咐司机更换目的地，直奔警局。在曾怀礼的协助下，见到了督办曾氏网络事故案子的于警官。
于警官简要介绍了对嫌疑人的抓捕经过、以及审讯过程，所述内容与他电话里听到的大同小异。听说他是康明的负责人，也提及了审问中有关康明案子的情况。
“嫌疑人供出了准确的攻击时间还有路径，在他电脑里也找到了他作案时的截图。我们请专家核实过，基本认同嫌疑人的供词真实性。如果孟总另外还有线索，也可以提供给我们继续调查。”
于警官口中所说的截图孟光曜随后也亲眼看到。一个黑客狂热分子，在作案时兴奋截图，留作自己成功的证明，证据链、逻辑链无懈可击！
搞曾氏原来只是个幌子，借机推个人出来顶罪，让康明的案子顺利结案，彻底消除徐习知的嫌疑，也断了他继续往下查幕后人的路。
而那两起命案没有证据是他杀，他们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孟光曜在两日后的“申城十大杰出创业青年颁奖大会”上，与看似已经高枕无忧的万宗华正面碰上。
铺满红地毯的舞台，万宗华跟其余九名入选人兴高采烈地接受表彰。面对颁奖领导的祝贺，万宗华脸上挂着谦逊得体的微笑。
记者在下面大肆录像拍照，表彰还未完全结束，网上已经有万宗华手握奖杯自信而笑的照片。
而有的喜欢捧高踩低的媒体在吹嘘万宗华的同时，还不忘拉他这个落选之人出来做个鲜明比照。
配图是他坐在观众席“黯然”低头的一瞬。
颁奖结束，孟光曜与其他观众起身离席。有三两记者围过来想采访，被他婉拒后，尤有一个不甘心缠上来，孟光曜不客气地眼光朝他一扫：“我说得不够清楚？”
那人正知难而退，万宗华却在这时走来，阴阳怪气：“心情不好迁怒他人可不是孟老弟的作风。”
孟光曜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脸上，目光森然。
“今天还没来得及跟孟老弟说上话，不如请这位记者给咱俩拍张合照？”
万宗华脸上堆着虚伪的浮笑，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不会不知道万宗华看你不顺眼吧？
所以联合徐习知搞康明，针对他、打压他就为了靠这个表面荣誉赢一口气？
不，孟光曜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万总，表面功夫做得再好也只是金玉其外。”孟光曜盯住他一字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多端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万宗华朗声笑起来。
“孟老弟还信这一套？那孟老弟这回落选不会归咎于自己差几分运气吧？”
他瞄一眼记者偷溜走的背影，敛起笑容。
“可惜我不信因果报应，我只相信谋事在我，成事……也在我。”
孟光曜哼出一声冷笑。
“打脸往往来得比报应快，万总要小心。”
说着，视线溜到对方怀中所捧的奖杯上。
“万总头一回拿这么大的奖杯吧？小心别摔了。回去找个显眼的位置好好供起来，必定收获不少恭维……”
“啊，记得把上面的指纹擦干净，否则会发黑发臭。”
……
*
在东紫园无所事事的这段时间，关雨每天除了开解蓝瑶，就是跟王姨学做菜，两件事都教她伤脑筋。
蓝瑶依然陷在伤痛中，基本上把自己关在房内，不愿出门，不愿倾诉，一个人坐着发呆。表面上不吵不闹，让她吃饭睡觉也很乖，但吃两口就会放下筷子，每天起来面色无神又憔悴。
她来的时候已经很瘦，王姨变着法做好吃的，希望让这个可怜的女孩长一点肉。她每回真诚地对王姨抱以感激的微笑，乖巧地说“谢谢王姨”，但多半只是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
关雨每天带她去小区里散步，顺便想聊聊天开解开解，她就默默地听着，轻轻地点头。实在必须开口回应的时候，她会说：“姐姐，让我想想好吗？”
关雨完全理解她此刻的消沉，毕竟那是她唯一的至亲。关雨自己外婆去世时，也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她觉得蓝瑶已经做得很好，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寻死觅活。
她只是需要时间走出来。
不想把全副精力压在蓝瑶身上，关雨另外找了件事就是继续学做菜。
她给王姨看厨校网上的食谱，王姨说她做了半辈子饭还需要看食谱？于是她就跟着王姨学手艺。不过开始没多久就有点后悔了。
王姨不是老师傅，没有教学经验，教她全凭自我感觉。
油盐酱醋糖的分量只有一句“就放这么多”，然后手一抖就往锅里放好了，她要眨了眼就完全没看见。
话说回来，即使没眨眼也看不清那一抖里面到底有多少……
火候什么的更复杂，要先大火烘热锅，放油，叫热锅冷油，然后转小火下菜炒两把，再转中火，也可以是大火，看锅里菜的状况……
等换一道菜的时候又是大火烘锅，放油，等油冒烟了再下菜，叫热锅热油，然后一直大火爆炒，差不多熟的时候转小火，放调料，最后大火收汁……
关雨旁观学习了两道菜，彻底搞懵。
王姨也察觉出不对劲，连声抱歉：“不好意思，我不大会教。”
她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是我反应慢，记不住。”
为了让老师和学生双双放下压力，关雨改为学习刀工，在旁边观摩王姨怎么拿刀当当当地飞快切出厚薄均匀的片和丝。
看过，王姨让她来试切，然后……
第二天王姨就给她弄来几件厨房三件套：刨刀、剪刀、切片切丝盒。
王姨说：用它们一样的。
她只能兀自嗟叹，怎么能一样呢？她想学的就是那种当当当切菜的爽感啊！
不过很快关雨也想通了，可能真如老师傅说的，她天生不是下厨房的命（料）。
于是学生跟老师都开始马马虎虎，她在厨房的时候基本等于给王姨打下手，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摆盘。
今天是蓝瑶妈妈的头七，王姨帮着张罗了一些祭品，她负责分类码在在不同的盘子里，然后端去外面餐桌上。
等准备好一切，关雨去楼上叫蓝瑶。
手放门上正要叩响，从里面传出的细细哭声钻进耳朵。关雨默了默，轻轻敲响门，再慢慢推开。
房间顶灯没开，只有床前一盏小灯亮着，昏暗的光线里蓝瑶背对她趴在桌上，肩膀止不住地颤动。
“蓝瑶……”关雨走过去，温柔地扶住瘦弱的肩头。
蓝瑶抬起头，啜泣着向她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今天实在忍不住……”
“没关系……”关雨抽了桌上的纸巾替她擦眼泪，“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想怎么样都没关系，但你要不要先下楼……看看？”
习俗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去世后的第七日返家，因而许多人家会在头七这天在家做一番回魂祭祀。
关雨外婆去世后的第七天，妈妈让她把外婆最喜欢吃的虾一只只剥好了，整齐地码在碗里。那天晚上她梦到外婆，慈爱地摸着她的头。
她听不见外婆说什么，只从口型猜应该是夸她乖。一定是外婆回来吃到她亲手剥的虾，所以托梦来告诉她。从此她宁愿信其有，也希望今晚蓝瑶会在梦里跟妈妈道别。
餐桌上的一幕让蓝瑶顿时怔住，待看见妈妈的遗像，泪珠子立刻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她竭力忍住不哭出声，听话地抖着手拿起橘子剥皮。
“以前都是妈妈给我剥水果……我从来没给她剥过……”蓝瑶呜咽出声，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等剥完一整盘橘子，蓝瑶跪拜在地上，久久不起身。关雨跟王叔王姨站在旁边，谁也没有上前打扰。
安静的室内只有悲恸又克制的嘤嘤哭泣，红着眼的关雨正蹲下去想劝慰几句，孟宅的铁门打开，有汽车开进来的动静。
不多时，从外面走进两道身影，却是消失六天的孟光曜与周琛。
关雨第一反应是查到眉目了，可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怕他们不清楚状况，轻声解释今天是蓝瑶妈妈的头七。
孟光曜也很轻地“嗯”一声，朝周琛递个眼色，后者从一个文件袋里抽出两样东西——
蓝瑶的手链，以及一个相框。
“蓝瑶……”
周琛蹲下，把手链和相框送到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喜欢堵嘴
过两天再来
下章……
不预告了，会剧透
第47章 你会死
关雨在旁边看清楚了, 相框里是蓝瑶和妈妈的合照。
沉浸在悲伤的蓝瑶立时止住哭泣，一手一个拿过来，定定地看了半会儿, 忽然痛哭出声。
周琛的手搭在她肩膀，对濒临崩溃的人来说正是需要倾泻的渠道，蓝瑶抱着周琛嚎啕大哭……
后来, 蓝瑶被周琛扶上楼。王叔问明孟光曜今晚要住下, 和王姨上楼去收拾房间。
客厅里依旧弥漫着哀悼的气氛, 孟光曜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关雨穿上外套跟他出门, 强烈地感受到室内外的温差。不过吹了两下冷风，酸涩的眼睛倒是舒缓了许多。
“你记得今天头七？”
“周琛记得。”
为了不让万宗华高枕无忧，他在查新证据——或者说把柄。
无论是什么, 只要让罪有应得的人付出代价。所以, 他把目标放在了万宗华见得不光的勾当上——替人干脏活就是其中很大一块。
之前查到的资料，每天老K新送来的资料，厚厚地摞在办公桌上。与万宗华打交道的每一家公司背景信息、业务信息、关键人物等等，事无巨细, 他统统一一过目，再圈出可疑的地方, 让人再去盯。
没留意自己泡了几天, 直到助理提醒他已经六天没回东紫园。
“周特助很细心。”关雨感慨, 还能想到给蓝瑶带东西。
两人并肩走着, 她下意识地跟随孟光曜的节奏, 却发现他的步伐着实慢得有些反常。
“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嗯, 不是好消息。”
如果是好消息怎么六天里毫无反馈？关雨有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坏消息？”
于是她从孟光曜口中得知了曾氏的调查结果、嫌疑人认罪等所有证据链和逻辑链, 以及目前面临的困局——凶手可能逍遥法外, 无人能还蓝瑶一个公道。
关雨心中悲伤骤然化作悲愤：“岂有此理！”她愤然回头, 被孟光曜伸手拉住。
“又想打给徐习知？”
对！她已经忍了六天，实在忍不住！
她要回去拿手机打给徐习知，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孟光曜没撒手，紧紧拽着冲动的她。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这个时候找他不仅于事无补，反倒可能促使他们继续作恶。”
“那怎么办？等结案，一切都结束了！”
“不会结束，除非犯罪的人被绳之以法。”夜风渡来孟光曜的声音，深沉有力。
“相信我关雨，再忍耐一段时间。”
彼时距离春节不到三周，谁也不知道孟光曜所说的“再忍耐一段时间”会是多久。
一想到可能是一个又一个六天周而复始，关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安宁。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忍得住的人。
从小到大最让宋老师头疼的不是她的学习，而是她冲动的个性。
被男同学欺负、或者看见其他人被欺负，忍不下来去报告老师，立马动手还以颜色；
邻居家的小孩为小宠物要被送走嚎啕大哭，忍不下去偷偷出馊主意让小孩绝食抗议。
如果当初被孟光曜投诉，她能忍住不冲到他面前，后面将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早上听到院门外汽车发动，关雨才起床下楼。
王姨遗憾地说先生刚刚走，早几分钟还能见面说上话。她嘴边挤出一丝笑容，站在光线明朗的屋檐下，面朝宽阔的院落。
拐弯处的铁门被保镖重新关上，停了一晚的轿车也已驶离。
昨晚在二楼分开时孟光曜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她说知道了，却借着暗光掩护，目光闪烁地看向白色的墙壁。
如果在这样天光大亮的地方再被叮嘱一次，她的反应大概逃不过他犀利的眼神。
车库还停着两部轿车，那天从机场一路送她和蓝瑶过来。
蓝瑶昨晚元气大伤，睡到现在还没醒。也可能前几天内心郁结欠下了睡眠帐，经过昨晚的宣泄终于放过了自己。
关雨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左手边的位置就是昨晚放遗像的地方。她敛下眼皮，轻盈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瞬阴影。
王叔拿着水枪在清洗花园石地板，关雨吃完早饭坐在门口的藤椅上。面前架着电脑，她好像在看电脑，又好像在看王叔忙碌。
理由早已想好，只看怎么演表现更真实自然。
忽然，关雨发出一声抓狂的咋呼，王叔侧目过来：“怎么了，关小姐？”
“我没有工具书，做不下去了！”语气懊恼十足。
“那马上买？”
“来不及，我等着交差……能不能让保镖去我家取一下？”
“没问题，我让小邵跑一趟。”王叔应得很快，关掉水枪就去把小邵叫来。
关雨给小邵看工具书的图片，告诉他大概放在什么位置，年轻小伙为难地抓了抓脑袋，怕找不着书。
“我跟你一起去。”
“但是先生说——”
“我知道，”关雨截断王叔的话，“我又不去其他地方，就回家取本书，还有小邵在，不会遇到麻烦。”
王叔的顾虑很快被她的话打消，嘱咐她快去快回。关雨一口答应，除了手机和钥匙什么东西都没带，跟着小邵上了车。
孟光曜说得没错，她现在是唯一的知情者。
康明停电那天晚上，是她亲手查出智脑的中枢模块被人为破坏，也是她把智脑的数据拷贝出来交给徐习知去查内鬼。
侵入曾氏网络的手法的确跟康明这起相似，但如果关联上智脑的数据就可以判断出来，两者路径其实有明显的差别。
换句话说，只要拿到当时的拷贝做为物证、再加上她这个人证，应该足以推翻嫌疑人的供词。
而思考如何拿到拷贝这个问题，她只费了一小会儿功夫。
出于职业习惯，对于重要内容拷贝两份以防万一，是她刻在肌肉里的条件反射。
涉及内鬼如此关键的东西，当然会留双份。其中一份交给徐习知，另一份……很遗憾，离职清理的时候一并放在文件袋里，还是交给了徐习知。
不过以她的了解，如果徐习知没有接受她的离职，大概率不会动那个文件袋。
他会放在一旁，等她回来时完璧归赵。或者确定她真不可能回去了，才会交给其他人。所以，只要找一个徐习知不在办公室的时间，或许就能拿到那份拷贝。
在曾氏救急那晚，老五说徐习知状态很不好，早上几乎看不到人。今天早上她就验证了这个可能性。
先直接打到他办公室的直线座机上，无人接听。然后再拨到前台，请她转接徐总，对方抱歉地说徐总今天还没进公司。
她又问徐总几点会进？得到的回答是：“这几天徐总下午才会进公司，您要不打他的手机试试？”
她真诚地向前台道了谢，挂断电话。
早上十点，没有早高峰的拥堵，从郊区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外环。关雨给小邵指路，左拐右拐，最后拐进小区大门，停在一个转角位置。
关雨请他在车里等几分钟，马上下来，小邵应道：“好的，关小姐。”
关雨下了车，往后视镜的盲区走去，快速拐到后面一排楼，从车棚里推出她的摩托车，飞快冲出小区。
到智恒楼下只用了二十分钟，关雨停好车，坐电梯上楼。
智恒的门面还是一成不变，经过前台关雨朝她点头微笑，尔后穿过走道，径自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有人看见她惊讶地出声：“关大，你休完假回来了？”
她大大方方回答道：“还没有，来替习知取份文件。”
以前她经常出入徐习知办公室替他取东西，其他人早已司空见惯。整个智恒，除了徐习知，就她知道他办公室密码锁的密码。
对她不设防的人，却也是骗她至深的人。
关雨熟练地输入八个数字，密码锁应声而开，她推门进去再合上门，抬头望了眼屋顶角落的监控。
这一刻，也许徐习知的手机上会跳出警示。
如果恰好他在看手机，就会发现她此刻站在这里。
未经他允许。
兜里只开了震动的手机果然发出呜呜轰鸣，她连掏出来确认一下都觉得浪费。无非想问她怎么会到他办公室？想干什么？
“徐习知……”关雨冷眼盯着摄像头，吐词清晰，“我看错了你。”
然后她开始在硕大的办公桌上快速搜索文件袋，赶在徐习知找人来阻止之前找到东西。
然而旁边的置物架，能打开的抽屉，统统找过一遍没能发现目标。
该不会锁进保险柜？那就糟糕了，她没有钥匙。
想想不至于藏那么紧，正预备重新细找一遍，空中飘来一把清凉的声音——
“如果你想找文件袋……”
关雨动作一滞。
“……在第二层抽屉，我换成了黄色纸袋。”
关雨没抬头去看摄像头，按照指示拉开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果然看到一个黄色纸袋。快速打开，秘钥、卡片都在，独独少了一个灰色移动硬盘——正是她要找的智脑备份。
难怪。
关雨抬起头，眼睛恨不能穿透摄像头，直达虚伪的人面前。
“关雨，”徐习知的声音继续响起，“学你的厨艺，别乱管闲事。”
“如果我非要管呢？”
隐身在后的人没有回答。
放在从前关雨很容易猜到他此时的表情，既有不认可她一意孤行的肃然，也有拿她没辙的无奈。
关雨无谓在这里跟他耗时间，把东西塞回抽屉，走到门口。
手刚搭在把手上，徐习知的声音又自空中倾斜而下，如同上帝之音。
低沉、干脆、冷酷。
他说：“你会死。”
*
孟光曜早上去跟一个关键人物碰面——梁辉，青山股份的四个VP之一。
万宗华的华伦集团十大客户名单里，青山股份排第三。前两个是隶属万氏集团的子公司，所以青山股份才算得上百分百纯粹的最大外部客户。
粗略对比青山与华伦的财务数据看不出端倪，但细看华伦给青山开具的增票名目，有四分之一是咨询费相关。而华伦主营加工贸易类，技术方面并不见长，这个咨询费里头的猫腻可想而知。
想查内幕当然只能由内部着手，且必须位居高位才可能一清二楚，所以孟光曜把目光投向了青山股份的四个VP，今天碰头的就是首先被他抓到把柄的那个。
“孟总，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搞我呢？我上有老人下有小孩，不过为了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才收人家好处。”
梁辉年愈四十，额前发际线倒退到地中海，卖惨的模样彷佛已经操劳了一辈子。
孟光曜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挑明来意。
“梁总只需告诉我华伦向青山提供什么样的咨询服务，其他的事我不会追究。”
梁辉听了先意外地愣了半晌，继而假模假式地懊恼道：“可是华伦不是我分管的业务，我不清楚啊！”
孟光曜冷冷一笑，端起面前的咖啡，不发一语。
一秒、两秒、三秒……
梁辉在沉默的对峙中改口：“孟总你这是在逼我！公司的内部机密，老板要知道从我这里泄露出去，我这个VP也做不了了。”
“做不了VP……”孟光曜放下咖啡，杯抵磕在玻璃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跟坐牢，哪一个梁总更愿意接受？”
……
从咖啡馆出来十点半，孟光曜跟老K通了个简短的电话，随后回到公司。
刚坐下不久接到王叔的电话，询问关小姐家的门牌号，他眉毛微微一挑：“怎么回事？”
“关小姐说回家拿本工具书，可是小邵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还不见她下来……”王叔的语气有些着急，“关小姐的电话又没人接，有了门牌号小邵才好上去瞧瞧。”
一个休假的人要什么工具书？孟光曜一听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不用了，让他原地等着。”说完，切断通话拨关雨的手机。
电话的确通了，但没人接。
孟光曜迅速拨通老K的电话：“定位追踪这个号码，五分钟内把位置发给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起身，抄起外套大步流星往外走。
乘电梯下到地库，坐进黑色跑车，点火。
三分钟。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定位——智恒所在的办公大楼。
孟光曜不假思索架好手机，将车驶出车库，上了马路才仔细算了下时间。
小邵等了十多分钟，辗转几个电话加起来十分钟，她应该刚进智恒不久。
不是没预想过她会不听劝，但以为顶多打个电话过去质问，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亲自送上门去！真以为徐习知舍不得动她？
孟光曜眉心紧蹙，在有限的路况下将油门踩足。跑车的马达轰鸣一阵一阵，沿着马路飘荡而过……
另一头，关雨没拿到拷贝，怏怏离开智恒，到楼下取了车掉头就走。
而停在几米外的一辆灰色SUV同时启动，悄悄尾跟其后。
“目标移动。”连线中的老K发声。
孟光曜错开眼神扫了下手机屏，中央红色小点在快速移动，与他两个相反方向。
他立时转进拐弯车道，在即将到来的十字路口转弯……
*
“现在你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你明不明白？”
“想不想看看下一个会是谁……”
“你会死……”
关雨咬紧牙关，加大油门往外环方向，后面的SUV同样提速。
“目标要去外环。”
在老K提醒的同时，孟光曜也看出红点的路径，一个变道由就近匝口上了高架。
只有在快速路上才能发挥跑车的优势，迅速拉近与红点的距离。
跑车一路狂飚，再从高架下到地面道路，与目标的直线距离缩短为一公里，孟光曜继续高速推进。
“快要接近目标。”老K的提示适时又响起。
与此同时，孟光曜的视线捕捉到前方在车道边缘疾驰的一辆摩托。
即使隔着数百米距离，依然一眼认出车上人的背影。
所有担心渐渐回落，孟光曜正待对老K说声“不必再跟”，忽地瞳孔一缩，脸上骇然变色。
摩托车斜后方的一辆灰色SUV陡然加速变道，直冲摩托车撞去——
关雨脑子里想着事情，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没能完全避开，连人带车被SUV撞翻，双双飞了出去。
摩托车一下摔出去老远，她也跟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撞上马路牙子。
大脑一霎空白，看不见，听不到，也动不了……
“叫救护车！”孟光曜朝老K大喊，油门一轰到底。
丧心病狂的灰色SUV调转车头，朝向马路牙子再度加速。电光火石间，黑色跑车快如闪电冲出来，重重撞开SUV的车头。
见势不妙，SUV急打方向快速逃逸。
孟光曜撞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缓了几息，费劲地推开车门，踉跄奔向地上的人。
关雨瘫在地上，陷入非意识昏迷、全身机能罢工的状态。
没多久，皲裂的头盔被人摘下，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唤醒她的听觉，仿佛有人在朝她说话、喊她的名字……
头晕得想吐，接着强烈的痛感突兀地向全身席卷而来……
“关雨、关雨，听到我说话吗？”
她终于听清了声音，但是彻骨的钝痛令她发不出半点回应，连眼皮也沉得无力撑开……
救护车很快呼啸而至，关雨被抬上担架送往就近医院。
在被推进急救室时，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一道细缝，溢进的白光中模糊有张脸，跟她听到的那道声音重合起来……
外界的杂音忽然被隔离开去，窸窸窣窣的中，关雨从眼缝里瞥见白大褂俯身下来。
眼皮被翻开照了照，一道女声问她：“能听到我说话吗？”
关雨努力张嘴，由喉咙深处吐出细弱的声音。
“能……”
“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关、雨……”
“头痛不痛？”
“……好晕……”
“这里呢？”
“痛……”
“动下右手？”
“……”
“她晕过去了。”
……
四十多分钟后，周琛急急奔进医院，在急救室门外看见倚墙而立的孟光曜。看样子人还没出来，周琛连忙先汇报他交代查的事。
“那辆SUV是□□，牌照查不到。车子出了外环，开到一片拆迁荒地就消失了。”
“查了智恒大楼附近的监控，这辆车的确在关小姐离开前就停在那儿，一直尾随关小姐到外环。”
“事发路段刚好处于监控盲区，没有拍到事发时的影像。”
孟光曜寒着一张脸，眼底有周琛从未见过的狠戾。
“告诉梁辉，我没耐性等他到明天！”
周琛应声出去打电话，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孟光曜一个箭步冲上去。
“她怎么样？”
“你是患者家属？”
“对。”
“患者右手骨折，全身多处不同程度的表皮创伤。检查过程中出现意识障碍、头晕的症状，不排除脑震荡可能性，至于那种程度，要等清醒后才能判断。”
女医生看出家属难以接受，又安慰一句。
“幸好伤得不重，用不着太担心，她人年轻，安心卧床静养很快就能恢复。”
孟光曜谢过医生，尚在昏迷中的关雨被推了出来。
面色苍白，额前缠着纱布，右手肘绑着夹板。
*
半夜，镇痛棒的效用散去，关雨醒来，人已经躺在病房。
“醒了？”原本坐在床边背对她的人转过来，探身上前，柔声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目光由素白的天花板移至孟光曜脸上，关雨云里雾里的意识渐渐清醒，感觉身体好像被人毒打过一般，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关雨记起来，她骑车摔了，而这里是医院。
“我……”她想用手撑自己起来，刚一动被迅速按住。
“别动，你的手伤了。”
关雨这才看见右手肘缠着绷带夹着板。
伤？莫不是是断了吧？
面前的人眉心一皱：“没那么严重，骨折。”
关雨想起什么，连忙抬起另一只手瞧了瞧，又动了动被子下面的两条腿，方才侥幸地松了口气。
“还好只折了一只手……”她万幸地喃喃自语，又顿觉一阵遗憾。
“我还从来没骑车摔过……我的车怎么样？不会报废了吧？”
孟光曜盯着她沉默数秒。
“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关公……
第48章 又不是第一次抱你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我又没摔坏脑子。”
“那你记得怎么摔的？”
“我……”
关雨卡壳。
呃……她努力想回忆，但脑子里只记得摔了车，并不记得怎么摔的？
不对啊, 她又想起来，自己明明呆在东紫园连小区大门都没出过，怎么凭空骑车上路摔成这样？
中间这段经过如同被人用橡皮擦抹掉, 神奇地从她记忆里消失了！
不会真摔坏脑子了吧？
关雨震惊地扶着额头, 孟光曜已替她叫来了医生。
“这是脑震荡导致意识障碍, 清醒后出现失忆症状, 忘记近期发生的某些事情。”
简单检查询问过后，医生陈述病情，并语带安慰地嘱咐：“不用太过担心, 安心卧床休养, 一般来说会慢慢恢复。”
跟前一个医生一模一样的话，孟光曜送走医生，转身回来看她然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想不想吃点什么？”他轻轻出声，倒来一杯温水。
关雨答非所问：“我好像……忘了件重要的事。”
心里微微一扯, 孟光曜递去水杯的手顿住。
他学医的很清楚，轻微的脑震荡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严重一点的则会出现大脑记忆缺失, 且多为近期记忆, 所以她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
本来是个坏消息, 但或许是件好事。
忘记对她来说重要的人想杀了她灭口, 这样就不会在心头又剜出一道伤疤, 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养伤。
孟光曜继续把水杯往前一送：“最重要的是早日康复。”
*
关雨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很快听进孟光曜的话, 接受了暂时失忆的现状。
身上的伤除了右手麻烦点, 其他都是皮外伤，容易恢复。刚开始一个坐起的动作都会牵扯到全身疼痛，两天过后基本就敢大胆翻身，下床走动。
孟光曜给她转到条件更好的私立医院，请了两个全天候护理照料她卧床的生活，外头还有三个保镖站岗。
私立医院的病房设施齐全，除了她睡的这张病床还有陪护床，沙发电视等家具家电。
刚醒那阵，看孟光曜把笔记本电脑和文件资料摊在茶几上，一呆好几小时，还误会过他要留下陪护。
孟光曜很懂得分寸。
最初她白天睡觉的时间长，他早来晚走，每次打电话都会去门外。
后来她恢复精神，只在午间睡两小时，他便抽中午时间过来呆一会儿。等她午觉睡醒，他人已经走了。
不过这期间的孟光曜也让她有点看不懂。
对她好，安排周到，却并非有求必应。
问他要手机，他说摔坏了，又不肯带一个新的给她。
成日呆在病房看电视太无聊，她想出院回东紫园，起码有人聊聊天，他讲还没到时候，她需要静养。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整个人清清冷冷，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下次再来的时候默默捎几本地理杂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给她整气笑了。
关雨隐隐约约有种错觉，好像因为这次意外他对自己颇感不爽，甚至、或许、可能还有些许生气。
一直住到第七天，身上的皮肉伤基本结痂，亦能自如活动，她又提出要出院。这回他没反对，松口说会尽快安排。
因此，关雨的心情格外明朗，犹如户外的好天气，吃过午饭就去楼下花园散步。
身边一个护理陪着，身后隔了两步远跟着两个黑衣保镖。
花园里人不多，有年轻人陪着老人散步的，有妈妈带小孩嬉戏的。注意到她这边的阵仗时，每个人都好奇地多看两眼，搞得她怪不好意思。
关雨小声跟两个尾巴打商量，请他们别跟着，在走廊里远远看着就行。
“反正我不离开这个花园，这儿也没有危险分子。”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答应：“好的，关小姐。”——
你在车里等几分钟，我马上下来——
好的，关小姐。
脑海中突然冒出相似的对话，关雨嘴角刚刚漾起的一丝笑容刹那凝住。
接着更多的画面与对话，如同溃堤之水涌入大脑。
“没问题，我让小邵跑一趟。”
“我又不去其他地方，就回家取本书，还有小邵在，不会遇到麻烦。”
“这几天徐总下午才会进公司，您要不打他的手机试试？”
“徐习知……我看错了你……”
……
所有暂时被遗忘的片段，关雨全部想起来，包括她怎么离开智恒，SUV怎么朝她冲过来，以及徐习知最后送她的死亡预告——
你、会、死。
她像是被人狠狠朝胸口揍了一拳，短暂地闷痛一下，缓过来后怒气冲顶。
“借用下你的手机。”她问保镖。
“关小姐想打给谁？”
“……”
关雨还不至于气到昏头，被这么一问反应过来，用保镖的手机打给徐习知，会暴露保镖的身份。她又马上想到用医院的座机，却发现也行不通。
正急得不知道去哪儿找部电话，一部黑色手机递到她面前——
“用我的。”
关雨迟疑地看向无声无息出现的孟光曜，没有马上接过来。他对自己轻点下巴，漆黑的眸子淡无波澜，好似已然洞悉她要做什么。
接过带着体温的手机，在拨号界面输入号码。刚敲到第三个数字，徐习知的名字跳出来，关雨手指一点。
两声嘟音之后，徐习知的声音传进耳朵，语气不耐地问：“有何贵干？”
连称呼都省了，尽管问及的对象并不是她，可让关雨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冲动真是可笑，又毫无意义。
那头没听到声儿，不爽地又叫了声“孟光曜”。
“徐习知……”关雨平静出声。
“关雨？”
“是不是我还活着让你很惊讶？”
“你说什么？”徐习知音量抬高，“什么意思？”
关雨一声冷笑：“敢做不敢认，徐习知你真是虚伪到家了。”
“关雨，你把话说清楚！”
“想要我的命就光明正大来找我！”关雨怒声掐断通话，手机塞回孟光曜手上，扭头飞快往楼上走。
一系列动作异常迅速，却依然被孟光曜捕捉到眼尾泛红的一瞬。
他示意保镖跟上，自己则留在原地接起徐习知回拨的电话。
“谁要你的命？究竟发生了什么？关雨说话！”
“没什么好说了，徐总。”孟光曜缓缓出声。
“孟光曜？”
“如果你真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不妨问问你的盟友，关雨去公司找你那天他们干了什么。”
那头徐习知倏地一愣，对方已挂断电话。
零散听到的内容此时拼出大半轮廓，徐习知又是一惊一怒，找到万宗华的号码拨过去，却占线不通。
徐习知改找万婷婷，对方很快接起来，他直接发问：“你哥对关雨做了什么？”
“我哥做了什么你去问他，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你心上人的守护神。”
万婷婷不痛不痒的奚落愈发激起徐习知的愤怒。
“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你发什么神经？”
“我再说一次，谁都不能动关雨！告诉你哥，别他妈逼我！”
*
当天傍晚关雨被孟光曜送回东紫园。
大家早已听说她在医院养伤，见她出院归来一个个关切有加。
王叔甚至在门口准备了火盆，关雨扶额笑笑，一步跨过去，蓝瑶在一旁拍手叫好。
王姨做了好多菜，桌子都快摆不下。关雨右手挂着固定绷带，平日在医院都是护理给她处理掉骨头外壳，她用左手拿勺子舀着吃。
今晚这份工全由蓝瑶代劳，耐心又细致，懂事得令人刮目相看。
席间大家说说笑笑，关雨吃了不少菜。等王姨端出熬制一下午的骨头汤，又连喝两碗。实在吃得太撑，蓝瑶自告奋勇陪她去散步消食。
那个成天窝在房间里伤心抹泪的小姑娘，忽然好似打开了心结，从失去亲人的悲痛里走出来。
关雨倍感欣慰，任由蓝瑶挽着她的手，听她别有深意地说：“姐姐，坏人做了坏事，老天爷总有一天会惩罚他，对不对？”
关雨轻轻一笑，怎会听不出她这是绕着弯子劝她别再冲动？
“嗯，没错，老天爷自有公道。”
“那我们好好活着就行，等着看坏人的悲惨下场。”
“嗯，好好活着。”
无论天真也好，幼稚也罢，看到蓝瑶脸上重现笑容，关雨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天散步，蓝瑶对她敞开心扉，说了好多话。告诉她周琛捡到的手链，是她二十岁时妈妈送的生日礼物；
说她小时候其实跟爸爸姓刘，后来爸爸临终前让妈妈给她改了姓，意思是往后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
还告诉她，妈妈是为了让她出国念书才做错事。妈妈后来很快就后悔了，但又受人威胁不敢说出来，所以才越来越抑郁，直到最后崩溃……
蓝瑶问她：“妈妈留给我的钱总会让我想起她怎么离开的，我花不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一早认识她，关雨或许会慎重给出建议，毕竟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是妈妈苦心积虑想留给女儿生活无忧的保障。
蓝瑶还年轻，对她的人生来说将是个重大决定。但关雨几乎不加考虑，柔声给出建议。
“捐了好不好？”
她是蓝瑶的姐姐，她要让自己的妹妹永远可以昂头挺胸走在光明大道上……
*
夜深，孟宅一片宁静。
关雨关了房间所有照明，只留了床头一盏壁灯。光线舒缓柔和，不过分明亮，恰如其分地呼应当下心情。
窗帘没拉，漆黑的玻璃窗上映出半暗半明的房间内景，还有她的人像。
关雨盘腿坐在转椅上，面前摆着偷偷从冰箱里拿来的三罐啤酒。拉开一罐，冰凉苦涩的滋味一下由舌尖漫过喉咙，只达胃里。
右手的绷带被她取下来，放在旁边，提醒她这一个礼拜发生了什么。
而最让她难受的，不是养伤期间经历的痛苦，也不是记起始作俑者是谁后的痛心，而是直到这一刻，依然没办法相信他会这么做。
一罐啤酒很快见底，换第二罐的时候，不小心扫倒空罐，顺着桌面滚落掉在地上。
关雨没在意，继续喝她的酒。等忽然发现窗上多出一道人影，抬手的动作骤然停住。关雨没动，一瞬不瞬地看着人影慢慢走到她身后。
他穿着家居服，有一刹那让她想起从前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写代码，这家伙一会儿来收手机，一会儿收电脑。
关雨嘴角轻轻一弯，突发奇想：“你不是来收啤酒的吧？”
毕竟出院时医生嘱咐过忌酒忌辛辣。
话音刚落，椅子缓缓转动，一百八十度过后直面真人。
关雨仰起脸，接住自上落下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周遭光线的缘故，以至于一贯犀利清冷的目光此刻看起来也格外柔和，连带着声音也是。
“喝酒也不找个舒服的姿势，这么坐腿不麻？”
温声细语的，教人乖乖听话地自我感受一下。
“是有点……”
关雨正把曲着的两条腿放下，站在面前的人忽地躬身下来，一手绕过膝弯，一手绕过后背，一下将她从椅子上横抱起来。
“孟光曜……”
“又不是第一次抱你。”
在她一丝愕然的注视下，孟光曜轻轻放她在床上，枕头竖放起来，拍了拍对她说：“靠这儿喝。”
“万一弄到床上……”
“发明洗衣机干什么用的？”孟光曜一只手替她把没喝完的那罐啤酒递过来。
关雨没接，疑惑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拦我喝酒。”
“今晚不拦。”
“……”
“喝慢点，太凉。”
依旧带着冰柜冷气的罐子塞进她掌心，温热的五指覆住她的指背弯曲收拢。
一冷一热教她心头一颤。
但孟光曜很快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往转移上一坐，打开长腿，分别从左右两边裤袋里各掏出一部手机。
关雨认得自己的手机壳，眼睛一亮。
“我的手机？”
“不能用了。”孟光曜举到她眼前，屏幕已然碎成蜘蛛网。
“给你换个新的。”
说着，他埋下头去倒腾SIM卡，专注的侧脸让关雨愣了下神。
她不再说什么，从善如流挪至床头，靠在枕头上边喝啤酒，边琢磨他怎么突然临近午夜来她房间。
也许跟她一样正好睡不着，恰好听到她悄悄去楼下拿酒时的动静？那么会洞察人心，应该早看出她今天强撑笑脸的伪装，怕她一个人大晚上偷偷干傻事吧？
开机铃声响过，孟光曜把新手机放到她眼前，关雨差点一口啤酒喷出来。
“你怎么会有这张图？”
“见过一次，印象深刻，所以去网上搜了存下来。”
孟光曜唇角微微勾出弧度，关雨一下反应过来，肯定是在她的电脑上看过。
那时候她坐在孟光曜这个位置，拼命写代码不说，还总被他气得跳脚。
打又打不过，唯有从精神上阿Q一下，想象自己化身武力值爆棚的春丽，所以用了这张图做电脑屏保。
时隔多日，当初那点隐秘的小心思再被翻出来，委实幼稚又好笑。
“那时候真得很想揍你一顿。”
“要不现在给你打？”
“欺负我一只手？”
“那就遗憾了，”孟光曜收回手机，“仅限今晚。”
又是今晚。
今晚不拦。
仅限今晚。
关雨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只有今晚？”
“因为……”他顿了顿，痞气十足地说：“明天可能有女朋友了，不方便。”
关雨捏紧易拉罐，没有继续往下接话。
“帮你装几个APP。”
孟光曜跳过这个话题，问她平时用什么，她报出几个名字，顺带把剩下的啤酒一气喝光，要来第三罐。
“慢慢喝。”递酒时他又提醒一遍，且温声规劝：“已经上脸了，喝不下别勉强。”
关雨摸摸发热的脸颊。
也是奇怪，明明才两罐啤酒而已，却不知为何威力迅猛，从胃里一直烧到四肢百骸，灼烫了心和脸。
纷乱的心率联动翻涌的思绪。
一会儿想的是今晚过于温柔体贴、甚至耐心纵容的孟光曜；一会儿回忆起机场外那个紧张的拥抱，以及算不上吻的强吻；
再一转念，又想起被删得干干净净的小道消息，真假至今扑朔迷离……
“你刚刚说的女朋友……是资本大鳄的女儿吗？”
反正有了酒精的保护色，再难以启齿的问题都可以脱口而出。
没去看孟光曜的反应，关雨闭着眼，彷佛周身血液都在涌入大脑。
“我的女朋友我只会直接报她的名字，而不是谁谁谁的女儿，笨蛋才会相信网上子虚乌有的小道消息。”
轻描淡写的语气，也不知话里有几分认真。
充血的大脑已不听使唤，表示解析起来太费力。关雨懒得费脑筋了，就着闭眼的姿势，任由意识逐渐堕入沉睡。
手中的啤酒被抽走时，她模模糊糊出声：“孟光曜……”
“嗯？”
“你是不是从来没干过……笨蛋干的事？”
那么聪明的天才，应该不至于……
“当然干过，而且愚蠢至极。”
“嗯？”
“自作聪明，把我喜欢的姑娘搞丢了，是不是很蠢？”
“喔……很蠢……”
关雨的声音彻底弱下去，进入酣甜的梦乡。睡容恬静，绯红色的脸颊薄薄挂着一层笑容。
孟光曜一瞬不瞬地看着，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从出事到今天，只看到她默默承受病痛，强作欢笑。
以为没被人看见她匆匆转身时泛红的眼尾，以为说说笑笑就能掩饰难过，以为不说，他就不知道。
事实上他知道她偷借了护理的手机跟爸妈通话，骗他们说自己厨艺飞涨喂出了双下巴；
知道护理每天给她擦洗身上的伤时，她会痛得不停呼气；
还知道她伤好结痂后，半夜痒得睡不着……
护理告诉他的这些话，一句一句砸在他心上，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能毫不掩饰地面对她流露复杂的情绪。
一边气她不听话差点把小命搭进去，一边又心疼她搞成这样，还倔强地默默一个人杠……
而今回到这里，面对所有人的关心，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说笑，好似完全忘记骤然恢复的记忆刚刚带来的伤痛。
她不知道自己下午在病房里静坐时，整个背影显得有多压抑难过。
当时，他站在病房门外，久久没有挪动。
他知道她因为谁、为了什么难过。
换作从前，他可能早就气个半死，暴躁地进去骂醒她看清现实。
就像以往的自己，霸道强势，少有的温柔也透着不容抗拒的压迫。不是强迫她喜欢自己，就是气她喜欢别人。
急于求成，没有细细想过她内心的想法，甚至忽略她的感受。
但从她出事后，他彷佛突然走进那片柔软之地，没有嫉妒，不气不恼，平静地体会它正在经历的难过……
如果忍耐也是爱一个人的方式，他愿意用自己的天赋由零学到极致。
他愿意等，直到她放下过往，像此刻睡着时候一样会心展颜。
孟光曜缓缓倾身过去，在额头柔柔落下一记轻吻……
*
就在关雨出院后的第二天，媒体爆出华伦集团涉嫌替人洗钱、负责人被警方带走的消息。
起先关雨并未留意，直到后来周琛悄悄把消息转给她，说这全都是boss的功劳，她才搞懂华伦负责人就是万宗华——也正是与徐习知沆瀣一气的那个人。
孟光曜找到证人梁辉，证实两家公司有洗钱交易。
虽然罪名与命案无关，但也算将坏人绳之以法。
然而关雨跟蓝瑶没高兴过两天，周琛又传来坏消息：万宗华推了个人出来顶罪，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听说这事儿惊动了远在京市的万老爷子，特意找上孟光曜的父亲施压，试图劝说他不要揪着万宗华不放。
孟光曜为此专门飞回去一趟，跟那边怎么交涉的不清楚，但回来后仍然在继续深挖万宗华的其他罪证。
东紫园的保镖悄无声息又多了几个，孟光曜没说什么，但关雨明白背后的深意。这会不用他提醒，关雨老老实实呆在家，也不随便往外打电话。
直到外面有人主动来找她，才打破看似平静的日子。
电话找她的人出乎意料——
万宗华的妹妹，万婷婷。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
高能
预警
第49章 唇齿纠缠
不是为了替她哥哥说话, 相反万婷婷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表明：“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我哥洗钱的证据，只要你肯去医院劝下徐习知。”
帮她把亲哥送进监狱，关雨觉得挺可笑。
“我找不到这么做的理由, 也看不出万小姐你这么做的理由。”
“见面聊，告诉你理由。”万婷婷的音调始终稳如一条直线。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信我，没关系, 你可以跟孟光曜商量看看。时间地点你们定, 我反正一个人来, 你随便带多少人来都可以。”
话说到这份上, 关雨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转头告诉孟光曜。
“你想见他吗？”孟光曜问，“我是说——见徐习知。”
“我只想尽快掌握证据。”
他好似打消了顾虑, 干脆道：“好, 我陪你去。”
见面地点定在市区一家临街的咖啡馆。孟光曜提前包了场，里面零散就坐的“顾客”全是便衣保镖。
最初孟光曜是想完全把她放在眼皮底下，但两个女人谈话，他在旁边多少会显得尴尬。
况且她也不是柔弱无力的小白花, 万婷婷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后孟光曜让步，条件是她得戴上耳麦。
真是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
关雨早到几分钟, 挑了中央一张桌子坐下。点的两杯咖啡端上来, 微微低头看向杯面漂亮的拉花, 披散的长发由两侧滑落下来, 完全盖住耳朵。
万婷婷准时现身, 果然不带任何尾巴。
她穿着深色宽松的运动装, 素颜朝天, 头上戴一顶鸭舌帽。压低的帽檐盖住眼睛, 似乎也不想被人发现。
“我替你点了拿铁。”待她落座，关雨把桌上两杯的其中之一推过去。
万婷婷道谢，端起来浅抿两口润了润嗓说：“我们也不是有旧可叙的交情，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关雨两手捧杯，点头同意。
“你遭遇的车祸不是徐习知做的，他不想你死——不，是根本舍不得你死。”
万婷婷目光落在她吊着的胳膊上，嗓音清淡，面色沉静。
“他因为这件事比原来酗酒更凶，前两天喝到胃穿孔进了医院，刚出来还不到一天，又进了医院。他现在是往死里整自己，看在他对你的真心实意上去劝一劝他，这个理由足够吗？”
关雨静默不表态，万婷婷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其一，我跟我哥没有多深的兄妹情，不会包庇他继续害人；其二，我爱徐习知，不舍得看他自暴自弃。”
关雨微微一怔。
“没错，你以为只是花边新闻？”万婷婷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事实是我单方面爱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怎么证明给你看呢？反正从我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一直到现在。哦，他去美国留学、创办智恒都是我资助的，条件就是在我结婚前，他不能跟其他女人交往。你要是还不信呢，我手机存了徐习知写给我的借条。”
“不用了，”关雨止住她翻手机的动作，“他在哪家医院？”
万婷婷深深看她一眼。
“这么快就相信我？”
关雨轻点下巴：“别浪费我点的咖啡。”
万婷婷微微一笑，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压在桌上。
“我带你去。”
“上门口的黑色轿车。”耳麦里传出孟光曜的低声提示，关雨不露声色起身，同万婷婷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
一眼看到那辆车，关雨快步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万婷婷没什么表情，跟着上了后座，向司机报出地址，不再说话。
两个人各自挨着一侧车门，一路沉默。约莫半小时后，车子减速，缓缓驶入医院门前的小道。
“我就在后面。”关雨下车后听到语音，不由自主扭头往后看过去。
孟光曜也刚下车，距离她不过数十米。
顺着她的目光，万婷婷也看到了跟来的人，幽叹一声：“还是你命好。”然后迈脚径自往住院部走。
关雨和孟光曜跟她上到六楼，沿走廊来到一间病房外，万婷婷把里面的陪护叫出来交代两句，尔后让她自己进去，她不想进去露面。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照做。”
“但我不一定劝得动他。”
“不强求，反正我仁至义尽……”
万婷婷眼神里终于流露出情绪，像极了心灰意冷。
“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
病房内，徐习知躺在床上挂点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吊瓶里剩余的药水——关雨替他望了一眼，足够她出去换陪护进来。
“徐习知……”
关雨的声音不高，想叫醒他，又下意识怕吵醒他。
就是这轻微的一声过后，徐习知的眼皮很快睁开，目光落在她脸上，倏地一亮。
“关雨？”他不可置信地坐起身，想到刚才万婷婷的声音忽然明白过来，扯起嘴角苦笑一下。
“你居然肯听她的话来看我。”
原本想说“她很担心你”，话到嘴边被关雨咽回去，改口道：“因为她答应帮忙找证据。”
“她疯了！”徐习知神情忽变冷肃，“你也一样，非要管别人的闲事！”
“蓝瑶是我妹妹。”
徐习知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诧然。
“其实你是想救她妈妈的对吧？”
“……”
“万宗华想灭口，所以你才送走她们。蓝雨晴还有小四，他们不是死于意外，全都是万宗华找人做的，对吗？”
“关雨，”徐习知凉声，“你想拿我的录音做证？”
“不，我只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人。”关雨眼眶微微泛酸，“我想知道我信任了三年的学长，到底值不值得继续信任。”
想知道那一声“你会死”，究竟是预告，还是预警。
“你还会相信我？”
徐习知脸上几度变幻，愕然、欣慰、惋惜。
“我骗了你，辜负过你，现在只是毫无前途的废人一个，你还要继续相信我？”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徐习知仰头笑出两声。
“你这不像是探病，倒像是探监……亡羊补牢，怎么补？”
“替蓝瑶讨回公道。”
“行啊，蓝雨晴想送她女儿出国念书，我送她去美国，所有费用我来——”
“金钱买不了公道。”关雨打断他。
“那你想我怎么样？指证万宗华然后我也跟着蹲牢房？”
徐子口气陡然一凌，苍白的脸孔涨出血红。
“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来干涉我的人生？下属、学妹、女朋友……还是普度众生的救世主？”
“这世上没有救世主，谁都救不了你，”关雨平静的看着他，“只有你自己。”
该说的已经说了，无意跟他过多言语纠缠，关雨转身离开。
快要走到门口，徐习知突然拔掉针头，飞身扑过来，抢先一步反锁了门，二话不说把她压在墙上胡乱地亲。
“徐习知，你疯了！”
“是，我疯了！”
孟光曜在外面砸门的声音震耳欲聋，徐习知听见又满脑怒气地亲上来。
关雨连忙躲开，头发甩到脸上。徐习知腾出一只手扒开，无意间扯落藏于其中的耳麦。
关雨趁这间隙抽出左手，使劲甩到他脸上。
徐习知被打，不恼反笑。
“他比我有钱有事业，你选他很明智。我要是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是你自己误入歧途，你那么聪明有才华，完全可以走正路实现你的抱负！”
“他比我命好，他生下来就有钱，他没有负债累累的父亲！”
关雨怒道：“照你这么说，那些连你的出生都比不上，没你有才华的人是不是都应该理直气壮地去偷去抢？”
徐习知执迷不悟，用力晃她肩膀。
“你现在向着他，全部向着他！你忘了，你曾经也是向着我的！”
“徐习知，你醒醒吧……”
“关雨，我很后悔。那天晚上，我不应该派你去康明，把你送到孟光耀面前。”
“不，我不应该因为万婷婷的威胁就放弃了，我本来是想国庆节带你一起去度假，跟你表白。如果我当时有勇气带你走，你早就成为我的女朋友、成为我的女人了……”
“为什么，明明是我把你从学校带出来，你第一个喜欢的也是我……”
关雨闭上眼，有温热的东西盈满眼眶。
这时，孟光耀破门而入，冲到徐习知面前，拉开他就是一记重拳。
徐习知被打得摔在地上，怒气横生的孟光曜上去揪起他的领子，照着面门又是狠狠两拳。
徐习知被打得满脸鼻血，跟来的护理和护士惊声叫着别打了，关雨赶紧上前拉开气势汹汹的孟光曜。
“关雨……我不甘心……”
徐习知躺在地上，孟光曜作势提脚又要踹过去，还是被关雨紧紧往后拽。
“想想伯母吧，徐习知……你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话音未落，关雨被拉了出去。
*
孟光曜气炸了！
本以为已经学会忍耐，却在一夕轻易破功。
怒不可遏地揍完人，拉起眼眶发红的关雨，孟光曜脚步走得飞快，边走边打电话叫保镖把车开到门口。
一路行至医院大门，什么都没说，等商务车的车门自动滑开，松手让关雨上车，自己却绕去驾驶位，把展博换下来，一脚油门将车开走。
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孟光曜一言不发地驱着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握住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突，隐约可见血迹。
任谁都看出他此刻揣着火气，一车的人识趣地没弄出半点声响。
最后商务车放缓速度，拐进一家酒店，停在大堂门口。
孟光曜下车，绕过车头，到关雨这一边，又是扣住她的手往大堂里去。动作跟在医院时一样算不上十分野蛮，却也相当暴躁，带着以前那股霸道强势的味道。
关雨全程错愕，不明白为什么带她来酒店，更没看懂他怎么连入住也没办理就能刷卡乘电梯、刷卡进房间。
一进门，孟光曜放开她，扯掉大衣往地上一掷，径自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脏污。然后擦干手走回来，抬手拉下她外套的拉链。
“干什么？”她躲开。
“衣服换了，我让人送新的上来。”
“……”
下达指令的口气，不容拒绝。
知道他在生气，却没料到是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关雨无语中又有些恼火：“没必要，你嫌脏就不要碰……”
一个“我”还没出口，孟光曜忽然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扣在她脑后，将她按在自己胸前，紧紧搂住。
“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进去。”
“……”
环在腰际的手臂遒劲有力，近在耳畔的声音压抑又低沉。
一个气盛霸道的人，忽然又变得自责难过。
关雨登时没了脾气，平生第一次迁就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摘了吊带，脱掉外套，乖乖去里面的浴室洗手。
一边洗一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待抬头看到镜子里一边乱蓬蓬的头发，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皱……
“脏掉”的外套已被孟光曜卷起来，统统扔在垃圾桶上。
许久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再去卧室才发现浴室门关着，里头还有不断的水流声传出来。
意识到她不是在洗手，而是在洗澡，孟光曜心里的邪火倏地窜上头，两边太阳穴不由自主突突狂跳。
目光扫过面前的大床，赶在某个念头冒出来之前，快步转移至外间客厅。拨内线叫人送全套女性衣物上来，又看了眼时间，另外叫了点吃的。
孟光曜坐在沙发上等，摸出手机转移注意力。
行政套房的空间其实已经足够大，然而由浴室的香气与动静依然清晰地飘进鼻子和耳朵里。
身体里有股燥意在膨胀，令他在逼仄的室内感觉到压抑，迫切需要释放这些躁动。
孟光曜起身关掉中央空调的暖风，又去冷柜里取了几瓶喝的，试图以冰凉的液体缓解口干舌燥。
不久，服务员送来衣物和餐点。再过了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迟疑片刻，孟光曜进去敲响浴室的门。
吹风机的声音暂停，门被拉开道缝，带着香氛的雾气中隐隐露出白色浴袍的一角。
孟光曜屏气凝息，低声交代：“干净衣服在床上，出来慢慢穿。”
“哦。”关雨在里头应声，又把门合上。
继续将头发吹得半干，找了根头绳松松垮垮地随意一扎。出得浴室，果然看到床上整齐码着几叠衣物，从上到下，由内至外，一应俱全。
关雨不由嘴角一扬，这时候倒不觉得孟光曜的行为过于偏执。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关雨过来就闻到，然后看见孟光曜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摆着几只酒瓶，还有粤式点心和粥。
关雨心头一暖，正好肚子有点饿，于是过去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沐浴后的清香登时扑面而来，孟光曜心猿意马，忍不住侧目。
只见她头发扎在脑后，侧面粉红的耳廓尽收眼底。
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超现实镜头——他慢慢凑过去亲吻那块绯色的耳垂，然后含入……
“这洋酒好喝么？”关雨忽然转过脸来，手里拿着一只深棕色的小酒瓶。
“……还行。”
关雨试探地对着嘴小尝一口，旋即皱起眉头。
“真难喝……”
她嫌弃地咂嘴，舌尖与唇瓣无意识地抿来抿去，孟光曜燥热难耐，忽地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晚点叫保镖送你回东紫园。”
“你不一起吃吗？”关雨愣住。
那双眼睛盈盈含水，似乎遗憾他不能留下。
“关雨……”
孟光曜声音低沉，喉结滑动。
“再呆下去，我不确定会对你做什么。”
“……”
关雨嘴唇微张，不自然地慢慢将脸别开。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孟光曜心头涌上失落，匆匆转身拎起外套走到玄关。
刚握住门把旋开，一声急促的呼唤止住他的动作。
“孟光曜——”关雨快步朝他走过来。
以为她还有话说，孟光曜回转半身，看她一步步走至面前。
但她没有停在正常说话的距离，而是近到几乎与他贴身而站，只要一抬手就能揽她入怀。
“是不是这样？”
关雨仰起脖子，垫起脚，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动作很轻、很快，犹如蜻蜓点水，几乎眨眼退开，却似打开了某个克制已久的开关。
孟光曜只愣了一瞬，便丢开手里的外套，揽过她的腰俯身吻下去。
他亲得急促，凌乱，毫无章法。
几息之下又抬起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不让她的唇离开分毫。
还不够，又挪后一点位置，将人抵在玄关架上，更方便他毫不费力地亲吻她的唇。
彷佛积蓄了千年能量的火山骤然喷涌，一发不可收拾。
不止想要她的唇，孟光曜抵开牙关长驱直入，捉住刚刚诱惑他的、湿滑柔软的舌尖。
唇齿交缠，彼此呼吸陡然加重……
没想到接吻也是件体力活，关雨才刚大病初愈，周身力气很快被抽空，腿软地就要站不住。
孟光曜双手托起她的腰，快速移至沙发。就着这个姿势坐下，背靠沙发，关雨在他腿上，比他高出半个头。
孟光曜勾下她的脖子，仰头再度摄住她的唇舌。
上位者的压迫感刺激着他的感官，似乎被掠夺呼吸的那一个换成了他。
悸动潮涌，难以按捺。
手不由自主滑下来，顺着曲线来到腰间，扯出毛衣下扎在裤子里的底衫，孟光曜伸手探入。
光滑细腻的肌肤在掌下游弋，灼烫的手掌逐渐向上，却在某个位置嘎然而止——
“你……”
“送来的有点紧……”关雨咬唇，解释的声音细小如蚊。
孟光曜喉结翻滚，周身血液沸腾至顶点。抱着她就势躺横倒在沙发上，狠狠封住她的唇，勾缠吮吸……
凶猛的深吻让关雨来不及换气，想推开身上的人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氧气逐渐稀薄时，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先是孟光曜的，后是她的。
唇上忽地一轻，关雨抓紧时机喘两口气，正要让他接电话，孟光曜又不管不顾吻下来，全然不理会谁打来的电话。
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关雨一个劲儿地拍他的肩膀，孟光曜终于放开她，埋首在她身侧平息混乱不已的心跳与呼吸。
“……快接电话。”
“一会儿……”
粗重的喘息喷在脖颈处，声音是只在电视剧里听过的那种沙哑暧昧。
关雨胸口小鹿乱撞，整张脸烧得滚烫。
就这么静静抱了片刻，孟光曜理智回笼，从她身上起来。
两通电话都是周琛打来的，应该看他没接，又打到她手机上。既然孟光曜去回电话了，关雨没必要再管。正要放下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是万婷婷。
她说：“谢谢，这是答应你的。”
紧接着，一条音频文件传输过来。关雨点开，两个男人的对话冒出来。听到其中一人称呼另一人“万总”，关雨脸色顿变。
孟光曜很快挂了电话回来，赶上半截对话也是面色一凝。
“重放一下。”
关雨依言将录音从头播放。
这段对话大致内容是万宗华同一个姓邓的在商谈走多少资金量、佣金如何收。
孟光曜从头听到尾，嘴角浮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刚刚周琛才说拍到邓明炜带小三出游的视频……”
“邓明炜是谁？”
“林氏集团的SVP。”
林氏是华伦的另一个大客户，对比两家的财报数据，极有可能也存在洗钱交易。其操作手法与青山股份一样，通过虚开增票名目走账。
所以做为林氏高级副总裁的邓明炜，亦是孟光曜的关键调查目标之一。
就在刚才，周琛带来好消息，抓到邓明炜一个有力的把柄。没想到万婷婷同时又送来一个直击要害的力证——邓明炜与万宗华商议洗钱的全程录音。
青山股份的梁辉手里没有万宗华参与洗钱的直接证据，所以让他轻易脱身。这回不一样，有了录音，加上邓明炜的口供，万宗华想要洗脱罪名不是那么容易。
关雨听完前因后果大喜过望，连忙催他快点去找邓明炜。
“慌什么？”孟光曜重新靠过来，关心起她的手臂刚刚有没有被他压到。
一提刚才，关雨脸上又是一热，低低说了声“没有”。
他松口气，两条手臂环过来，轻柔地将她搂住。
“你主动来亲我那一下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
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甜章预告
第50章 亲了不认账
“……”关雨老脸更烫, “什么什么意思？”
“亲了不认账？”
“我……那时想问你，酒店怎么让你直接进来了？”
“关雨。”他不满地捏她下巴。
关雨吃吃笑了两声，从他怀里抬起头, 睫毛扫过他的下巴。孟光曜忍着痒，垂眼看她怎么继续打岔。
“能不能先吃饭？我饿了……”
最后那三个字娇滴滴、软绵绵，刹时间激起孟光曜的记忆。
上次与她在酒店, 打球累趴在地上就是这么对他说同样的话。
尔后大晚上想去爬山, 也是这样一副腔调。以前是他想当然的以为她在“撒娇”, 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对着他撒娇, 如假包换。
孟光曜心头发软，情不自禁低头，再度攫住红润饱满的唇瓣。
气氛瞬间又变得缠绵悱恻。
不似刚才的疾风骤雨, 关雨被他捧着脸, 吻得缱绻绵长。
要不是肚子连续发出抗议，怀疑他能亲到天荒地老。
点心早已经放凉，好在粥还是温的。关雨一面吃粥，一面等热餐重新送过来。
孟光曜去浴室收好换下的衣物, 顺便整理了自己，才出来跟她一起规规矩矩吃午饭。
等填饱肚子, 准备离开时有点舍不得送她走。
想开口就让她留在酒店, 或者跟他一同住到天臣公寓去, 又怕孤男寡女自己把持不住, 伤到她的手。
最后商务车开到公司门口, 孟光曜依依不舍下车。
临走前单手抚上她的脸, 拇指流连地滑过唇角, 温声叮嘱：“到家给我发消息。”
“嗯。”
“这两天可能抽不开身……”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专心办事。”关雨打断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腻腻歪歪？
商务车载着她继续往东紫园驶去，关雨坐着无聊，顺手给他发了微信好友申请。
真是好笑，他们现在连微信好友都不是。
刚发出去几秒钟，对方通过。看到孟光曜的头像，关雨眉毛一扬——要不要这么巧？
他的头像也是一只花猫，肚子和四条腿白色，背上有灰有黄，跟她老家那只肥猫大差不差，不过面相更凶一点。
正想着他老家是不是也养猫，对方发来消息。
“这么快就开始想我？”
“……”关雨唇角一弯：“你还没告诉我，没办入住怎么住进去的？”
“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负责？”对面依样画葫芦。
无赖！关雨暗骂，敲下几个字。
“不打扰你专心办事了。”
“怎么专？心都掉在你车上了。”
“……”
关雨在空气里虚抓一把抛出去，索性不搭理他的油腔滑调。
那头也终于安分，没再言语骚扰。
关雨闭目养神，一直到车子开进东紫园，要下车时接到周琛的电话。
“关小姐，手续办好了，以后你可以随时入住酒店的专属行政套房，不需要办理入住，也不用支付任何费用。”
她听得一头雾水。
“什、什么意思？”
“boss没跟你说吗？”周琛似乎也很意外，“刚刚不久boss让我办的手续，他说你喜欢住那儿。”
“我……”关雨噎住。
“难道不是啊？”
“哦……我就是好奇怎么有酒店这种特殊待遇……”
电话里传来周琛带笑的声音：“自家的酒店当然可以享受特殊待遇。”
“那是孟光曜的酒店？”关雨惊诧。
“差不多也可以这么说，反正是孟氏的产业。”
“……”
关雨哑声。
怎么忽然感觉，这个责任有点重？
*
翌日早上，孟光曜在高尔夫球场堵住了邓明炜，后者矢口否认跟万宗华涉及洗钱交易。
“孟总，老话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跟万总有往来合作不假，但从来不干违法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孟光曜也回赠他一句老话，“别以为关起门来干坏事就万事大吉，听听这声音是不是很耳熟？”
录音文件的音色十分清晰，邓明炜脸色渐转，却依然绷着脸面嘴硬。
“我没说过这些话，别以为随便拿份伪造的录音就能拿捏我！”
“那如果再加上这段录像呢？”
孟光曜大方给他看自己带来的PAD，这回邓明炜终于大变脸。
“你究竟想怎样？”
“想请你帮忙把万宗华送进监狱。”
“……”
邓明炜显然比梁辉的心里素质更强，即便被人揪住把柄也不急于为了自保慌不择路。
在得罪万家保住青山，与得罪老婆娘家一无所有两者之间，他需要权衡一个轻重。
孟光曜只留了半小时时间给他。
孟光曜说：“邓总，再有四天就要过年了。”
……
当天傍晚，万宗华被警方传讯。
然而隔天早上，孟光曜得到消息，邓明炜翻供。不知道万老爷子动用了什么手段，封了整个邓家的口。
孟光曜驱车去警局，正赶上被关了一晚上的万宗华放出来。
他冷笑着，言语依然十分嚣张：“大不了我再找个替死鬼，你告不倒我。”
“是吗？”
“不然你还有什么证据？”
“两条人命。”
“哈哈哈——死无对证的命案吗？”
万宗华得意地笑过，凶相毕露。
“你忘了我提醒过你，上次你女人命大，下次可不一定这么走运。”
孟光曜拳头握紧，冷冷地回应他：“没有下次。”
“你说没有就没有？”
“没错，”另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插进两人的对话，“他说没有就没有。”
万宗华震惊地看着从孟光曜身后走出的人——
“你来干什么？”
“来送你进监狱。”
*
差不多同一时间段里，关雨收到徐习知发来的一条消息。
他说：“你放心，没人再有机会伤害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关雨琢磨不透，想了想打给孟光曜。
“我不知道徐习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
“他答应指控万宗华。”那头孟光曜的话音落下。
……
洗钱案有万家力保，奈何不了万宗华，但徐习知手握两条人命的铁证，足以将死无对证的命案推翻重审。
当然，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把自己也搭进监狱。
知道这一切后，关雨久久没有出声。
康明黑客案重审，牵出蓝雨晴、小四两件命案。警方很快立案进行调查，并当场将万宗华重新拘留。
除此以外，孟光曜还提交了万宗华蓄意制造车祸的证据，多控一条杀人未遂的罪名。
罪证确凿，数罪并罚，按律师的话说，就算万家再有能耐起码也要判个二三十年。
“那徐习知呢？”关雨问。
“他主动投案，兼做污点证人，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他与两起命案直接相关，大概率会从轻发落，具体几年还说不准。”
“我……能不能进去探视？”
电话里沉默片刻，关雨得到回应：“我来安排。”
于是第二天在律师陪同下，她跟孟光曜来到拘留所。
隔着安全玻璃，身穿囚服的徐习知慢慢从里面走出来。发型凌乱，下巴上冒出胡渣，样子有些颓废。但见到他们，略显憔悴的脸上展露淡淡微笑。
孟光曜和律师站去后面，关雨坐下来，拿起电话与徐习知通话。
“你跟他在一起了？”
关雨嗯了一声，他说：“挺好。”
“我……”她欲言又止。
好像现在说什么只会显得虚头巴脑，只有谢谢他愿意出来作证指控万宗华。
“谢我做什么，不应该还死者一个公道？”
关雨默然。
“如果不是我利诱小四，他会好好活着……还有那个小姑娘，我答应她会让她妈妈没事，最后也没做到……”
这些关雨都听孟光曜说了。
把蓝瑶母女藏起来，躲开万宗华的黑手。
正因如此，孟光曜才找到徐习知，说服他出来指证。只有把恶徒关进笼子里，才不能由他继续作恶。
“你也不用谢我，更不必觉得欠我什么。”徐习知笑笑继续说，“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是想替我的孩子积德。”
孩子？关雨错愕。
“我跟婷婷的孩子，她怀孕了，前两天刚知道。”
徐习知的笑容里带点无奈，更多的却是释然的喜悦。
他跟万婷婷之间，表面上他是薄情寡义的那一个，但其实他一直藏着自己的自卑，因为一开始他就知道配不上婷婷的家世。
而关雨不同，她跟他一样普通。
跟她在一起没有压力，不会遭人冷眼，说他攀高枝；说他靠女人，吃软饭。
屡次拒绝万婷婷，无非是为那一份尊严。可一次又一次断不了的根结，其实又是这么多年悄然萌发的情谊。
他不是全然利用她，不是一点也不爱她，只不过，他更爱自己。
那天万婷婷在电话里跟他道别，说她三小时后的航班飞美国，同时也告诉他：“我怀了你的孩子。”
她会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她说做为孩子的父亲，你有知情权。说不清当时什么感觉，但他想也没想，立马赶到机场，在安检入口处找到她紧紧抱在怀里……
“为了婷婷和孩子，我答应出来作证恕罪。婷婷也支持我，她愿意等我出来。”
“那就好。”关雨动容地点头。
临走前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徐习知开口。
“是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
“现在婷婷在美国安心养胎，我妈陪着她。不过因为她哥的事，万老爷子把怒火发到婷婷身上，切断了她所有经济来源……”
徐习知顿了顿，抬起眼皮望过来。
“如果你愿意帮我，回来替我好好经营智恒。这是我，能为她们母子今后生活提供的唯一保障。”
让她经营？可她只懂技术啊！
“其他人我信不过，”徐习知却又笃定地说，“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一定会管得很好。”
关雨踌躇片刻，终于还是松了口。
“好，我答应你。”
*
从拘留所出来，律师说等过完年案子会进行审理，快得话月底或下月初判决下来。关雨望向碧蓝的晴空，有种经历过漫长阴天的豁然开朗之感。
与律师别过，关雨随孟光曜上车。刚系上安全带，听他发问：“你答应他什么？”
“他拜托我经营好智恒，等他出来还有为家人安身立命之本。”
孟光曜眼神一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没办法拒绝。”
关雨扭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里有种了然于胸的笃定。
孟光曜嘴角微微一扯：“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无外乎又觉得我自不量力，多管闲事之类。”
他听了摇头苦笑：“还以为你多了解我。”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所以才没办法拒绝？
算了，没两天就要分开，不值得提那些扫兴的事。
克制着胸口的酸意，孟光曜扬唇：“我在想，关总以后可能忙得没时间跟我谈恋爱。”
“……”关雨脑门上三条黑线。
“所以，现在得抓紧时间约会。”
“约什么会？”关雨失笑，“回去收行李。”
再有两天就要回云市，得抓紧时间回家收拾行李、买过年礼物才对。
“行！”孟光曜应得十分干脆，“先收行李，再买礼物。”
这个话题就此跳过，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关雨发觉方向不对，他又要往她原来住的地方去。这回不跟他挑明是不行了，关雨手往前一指：“前面路口左转，上外环。”
孟光曜疑惑地看过来，关雨弯唇露出牙齿。
“我搬家了，孟总。”
……
半小时后，车停在老公房楼下，孟光曜跟在她身后爬了三层楼梯。关雨拿钥匙开门，侧身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他抬脚迈进去。
“小赵的拖鞋，你要嫌弃就光脚吧。”
孟光曜顺着她的声音低头，果真嫌弃地皱眉打了赤脚。
关雨换上自己的拖鞋，眼睛飞快扫客厅一圈，也皱了皱眉——桌子、沙发、茶几上都有吃完乱扔的零食袋子。这个小赵，她不在家就这么邋遢。
“去我房里坐吧。”关雨领他进了自己的卧室，让他随意。
孟光曜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落座，左右打量她这间闺房，依然没能从她搬出来跟一个男人合租的惊讶里回神。
“我找到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你……”关雨蹲在地上，转身发觉他在出神，“怎么了？”
孟光曜低头看向她，眼底有光涌动。
“你……为什么搬出来？”
“不是你说住着膈应？”关雨翻了翻眼睛，起身打开衣柜选衣服。
“哪天搬的？”
“过完元旦啊。”
“4号？”
关雨把两件毛衣丢床上，粗略回忆一下。
“好像6号吧，反正是个周六……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他去的那晚是11号！
孟光曜最后确认一点：“那之后，你有没有再回去？”
“我都搬出来了，回去干嘛？”
所以，那晚他看见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她！！
孟光曜一拍大腿，大脑飞速运转。
关雨前脚搬走，徐习知决计不可能后脚把房子租给别人，因此他没看错，阳台上的男人一定是徐习知。
关雨搬出来，他住进去，说明那时他想等关雨回头。呵，结果他一边等人回心转意，一边还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
至于那个女人是不是万婷婷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只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关雨当时搬走，大概率表示没有原谅徐习知，两个人根本没在一起！
而他，居然跟个傻子一样误会吃味到现在！！！
恍然大悟的孟光曜只觉热气冲顶，内心狂喜。
“你到底怎么了？”
关雨越看越不对劲，刚扬手过去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冷不防被扣住手腕，连人带声被扑倒在床上——
疾风骤雨般的吻跟着密密落下。
这个吻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犯傻的懊恼，还有一股被蒙在鼓里的心酸，统统化作癫狂的占有欲。
眼睛、眉毛、额头、鼻尖……
每一个地方孟光曜都不放过，像一头雄性动物野蛮地标记自己的领地。
唇舌滑过面颊来到耳际，刚咬一口，关雨轻呼一声，欲将他推开，他又往下朝细嫩的脖颈咬一口。
“孟光——”
最后的话音被他吞进嘴里。
他用力吮吸她的唇，辗转反复，然后长驱直入，与唇舌深深卷吻。
关雨渐无反抗之力，一只手徒劳地抓住身下的被子。没一会儿被他的手带出来，十指交扣压在头顶。
上次虽然吻得也凶，好在时间不长。这次不知缠了多久，舌头嘴唇已经发麻。
孟光曜抱着气喘吁吁的人，满心满眼俱是欢喜。
“你发什么疯？”关雨有气无力地掐他一把。
孟光曜心里酸溜溜又甜丝丝。
“我以为你跟他在一起。”
“……”
“我从京市回来那天去找你，看见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我以为……那个人是你。”
“……”
关雨总算回过神，难怪他会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还有之前在车上，那副不自然的表情……
“你该不会还以为我答应徐习知是因为……”
“嗯，以为你放不下他。”孟光曜坦白承认，引来关雨一串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孟光曜，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
一个人默默吃味，再默默PUA自己呗。
尽管事实是自己乌龙一场，孟光曜仍觉心有不忿，悻悻地又凑过去咬她。关雨边笑边躲，搞得床上乱成一团。
关雨笑到肚子痛：“他跟婷婷有孩子了，你知道吗？”
孟光曜停住作恶的手，脸上流露一丝意外。
“他把智恒托付给我，是想让她们母子今后生活无忧。”关雨翻身趴他身上。
“我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我对智恒有感情，我也喜欢挑战。顾念旧情只占很少一部分，并且不是你想的那种男女之情……”
关雨笑盈盈地看着他闪烁的眸子。
“我只喜欢过一个人，他绝顶聪明，却还是会跟笨蛋一样干蠢事。”
……
这句话里每一个字孟光曜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一下没明白连在一起的意思、
或者说，猝不及防地被喜欢的人表白，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
关雨翻个白眼，想要翻身下去，被孟光曜两手稳稳拦住。
“你刚刚说喜欢我？”
“我喜欢笨蛋，你是吗？”
“嗯，我是……”孟光曜嘴角翘上天，一字一句学她的话：“绝顶聪明，但还是会干蠢事的笨蛋。”
话落，一个翻身把人反压身下，细细密密地吻她……
这一刻，是孟光曜感觉最幸福的刹那。
也是他二十七年来，最美好的人生……
*
两人一直腻歪到天黑，终于草草收好行李，开车去商场超市买礼物。
孟光曜被要求戴个口罩，低调地推着手推车。关雨走在前头，按手机里列好的清单拣货。
每年也就春节回家才这样费心思。除了给爸妈买点补品，其余的亲戚朋友，大的送吃的，小的另外加送玩具。
看她挑了满满一车，孟光曜发问：“我要不要送礼给伯父伯母？”
“你送什么？大过年的别吓着他们。”
“你不打算跟他们说？”
“我爸妈很啰嗦的，过年又天天走亲戚……”单单想到会被狂轰乱炸，关雨就觉得头皮发麻。
“先缓缓，过段时间再说。”
孟光曜深深看她两眼。
要不是刚确认了心意，真怀疑她是不是没打算给他名分。
买完礼物，把东西放后备箱，孟光曜提出带她去吃饭。关雨心虚，怕跟他去餐厅惹出什么绯闻，过年都不得安宁。
“那去我家？”孟光曜退一步。
他这话里的“家”当然不是东紫园那个，关雨又摇头，说蓝瑶还等着她回去。
孟光曜的霸道劲儿上来了，不听她的，径自打转方向。
“你说的事都办完了，现在听我的安排。”
“你什么安排？”
“二人世界。”
“……”
“王叔他们也要回老家，这两天你跟我住。”
“那蓝瑶怎么办？”
“周琛会带她玩。”
“……”
说着，孟光曜拨电话给周琛，交代了蓝瑶的事，又吩咐他让酒店送几道菜去天臣公寓。
关雨冷不丁想起之前吃到的那份粤式早茶，大概也是从他家酒店送过去的。
“当你的助理可真不容易！”等他挂完电话，关雨替周特助吐槽。“下班时间还要随时供你差遣。”
“能者多劳，我又没亏待他。”
“你也没少骂他。”
孟光曜侧头看她一眼：“收了个妹妹，还想收个弟弟？”
关雨切了一声，他又来句更过分的。
“还是说，这么快就想管你男朋友？”
“脸皮真厚。”
“不厚怎么追你？”孟光曜轻晒，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关雨笑笑，安抚地摸摸他的头，过一会儿又不甘心地控诉。
“其实也没怎么看出你在追我啊！”
“人家电视上都是送花、看电影、烛光晚餐什么的，绅士又浪漫，哪像你几句话不对付就摆脸色，凶得要命……”
孟光曜浓眉一挑。
“关小姐，刚刚是你自己拒绝了烛光晚餐。”
关雨呛他：“你看，是不是又摆脸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哈！
默默吃味，再默默PUA自己的孟总有点子可爱
亲妈要给他加吻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