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介绍人说的兴致勃勃，黎秋月听着听着就想打哈欠，没觉得多有趣，反倒搞不懂其中的盈利模式。
用人话来说，这边的食品售卖大致分了三类：明码标价，盲盒购买和扑买模式。
盲盒购买没什么好说的，不同的菜名放到相同的包装里，给一份钱拿一个，能选中什么菜全靠运气，像开水白菜鸡豆花佛跳墙之类的国宴菜都是概率最小的一批。
设计盲盒模式的可能还是个游戏狂，不但分出了普通良好珍贵等各个模式，还有强买的保底机制，至少黎秋月看着概率还行，比她的无限冷冷要高。
顺便一提，她讨厌没有保底的扭蛋机。
扑买取自宋朝说法，这种就是套圈飞镖抛硬币之类的玩法，运气和实力各占一半，黎秋月以前在糖画玩过类似的大转盘，冲着最小的龙凤去的，最后只转出来一只小老鼠。
唯一庆幸的，就是师父给她画的是大耳朵杰瑞，而不是南方的大黑耗子。
扑买和盲盒一次花的钱差不多，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扑买没有保底，还可以自己设定形式，据说最近的流行就是一群老人家比投壶，看谁能拿到国宴菜，赢的人下棋的时候要让成绩最差的三个子。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就是不讲武德的使用钞能力，这边的人从不会跟钱过不去，全场买单的虽然少但不是没有，碰上也有单独的应对措施。
相对于前两种出售方式，明码标价的花样就要稍微多一点，像厨师方面分了聘请和自告奋勇，食材方面分了商家承担和自己承担，出售分了预定和现做，定价的时候也有自己定价，商家定价，商家推荐三种花样。
这么说可能有些乱，简单来说厨师能拿到的钱主要靠提成，商家参与越少，提成越高，但有些人不擅长定价，又或者是菜的色香味不好，就会有提成高但收入少的情况，总之就是综合考虑。
不过这些都不是黎秋月需要考虑的问题，自古就有以力破巧的说法，她的硬实力摆在这里，只要价钱不飞到天上去，就只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黎秋月思索的功夫，辣卤鸭翅已经到了出锅的时候，她把鸭翅排排摞成金字塔的模样，舀了一勺卤水进小锅开大火，辣椒放进去翻炒收汁，最后把汁水顺着金字塔尖倒下去。
红艳艳的卤汁散发着热辣的香气，飘上半空的白气带着花椒的味道，外面闻到的人都吞了吞口水，黎秋月在里面也馋得慌，却还是耐心的等到鸭翅凉透。
烧鹅要趁热才好吃，卤翅要冷的才入味。
“你们要尝尝吗？”
黎秋月探出脑袋问厨房的其他人，这边的东西品质不差，但每一样都贵的上天，要不是贺兰姐提前跟黎秋月说她已经把花销都包圆，不吃不喝不买东西每天也是花这么多钱，黎秋月根本不会买蛋炒饭。
所以黎秋月也难得吝啬了一把，一整个是舍不得拿不出来的，但一个完整的翅中翅尖剁三下分四个人还是可以的。
“这做的是什么？”
率先开口的厨师脸红脖粗，标准的像角色扮演中的npc，让黎秋月情不自禁的给归了类。
“辣卤鸭翅，味道有点重，但就着水吃还好。”
黎秋月低估了干辣椒的威力，重辣的口感直接做成了变态辣，她算是昌南人里能吃辣的，啃了个翅膀也灌了大半瓶水。
“难怪辣椒味道这么重……能给我尝个不？”
厨师问的毫不见外，黎秋月回答的也很直接。
“可以，但只能给你半个。”
这边的食材都贵得很，她心疼。
“能尝着味儿就行，我刚刚被呛了三四十个喷嚏，硬是舍不得出去，太香了！”
厨师爽快的应下来，还不忘道了声谢，他说话总带着点不自知的幽默感，本来有点紧张的氛围也轻松下来。
“准备好水再吃。”
黎秋月真的是好心提醒，奈何厨师不听啊，三两口把小小一份翅膀下了肚，本来就红的脸直接成了关公，十几秒的功夫就灌了两杯牛奶，快的其他厨师根本来不及制止。
完蛋了。
他们绝望的对视一眼，决定待会儿抢先去厕所——关公乳糖不耐受，这么两杯下去，够他从下午蹲到晚上了。
关公也想到了这一点，整个人都有些悲愤，而让他最破防的是哪怕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嘴里的辣味依旧猖狂。
“含白糖试试，据说三秒见效。”
黎秋月做出推荐，关公果断照做，效果立竿见影，就是免费丰唇的嘴巴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归原样，看的黎秋月有些内疚，然而下一秒……
“我还能再吃一个不？”
嘴巴还肿着，厨师就憨笑着凑了过来。
“……”
黎秋月拒绝了关公的恳求，飞快的把小份鸭翅分出去，大半打包，剩下一小半换了个干净的大盘，递给在旁边等着的小姐姐，让她拿去卖掉。
“您确定要这个价才出手吗？”
打工的小姐姐确认了一遍又一遍，黎秋月只是默默的点头。
她观察过其他菜的分量和定价，这边充分掌握了轮胎餐厅的精髓，盘要大量要少，空的地方放根草；抹点酱，撒点渣，一盘卖你八千八。
在这种价格的基础上，黎秋月一盘子翅膀抵人家两盘，才比别人卖的贵一半，已经很实惠了！
端盘子的打工人并不知道黎秋月心里的算盘，她来这边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是没有习惯这种钱不是钱的消费，正经事情没办多少，纸迷金醉倒是见识了个遍。
再干几天，要是还找不到这里餐饮经营模式明明乱七八糟，却还能保持用高额利润的原因，她就回去修改论文题目！
“这么贵，这金翅膀好吃在哪儿啊？”
盘子摆上价格标好，刚好有几个年轻人过来，一眼就看到上了新菜，仔细瞧瞧发现还是卤味，便来了点兴趣。
之间的卤味手艺不差，但吃多了总想换换口味。
“特别辣。”
打工人回答的很淡定，刚来的时候她还怕犯了忌讳，从来都是跟着人有样学样，跟刚进大观园的黛玉似的，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但现在的她已经进化了。
“厨师就给了三个字。”
看着年轻人质疑的小眼神，打工人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她推销只会按部就班，其他的厨师恨不得把自己的菜夸出一朵花，但这个厨师就很佛，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能卖就卖不卖也行的劲儿。
连她的菜也是一样，从做菜到出锅的时候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扬自己变得可食用，真的到了售卖环节反倒自晦了，香味收到不凑近根本闻不到的地步，红艳艳的外表也变成寻常的褐色，瞧着跟其他的卤味没什么区别。
“你们吃吗？”
面前的几人都是惊不起激的，打工人的简单介绍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劲儿，但富二代不能这么容易上钩，至少表面上不行，所以他们装模作样的交谈了三分钟，才‘懒洋洋的’把鸭翅买下来。
“换换口味也好。”
一个年轻人这么说，几人的镇定一直保持到进入包间，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为止。
“解辣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为首的跟个姐姐一样又确认了一遍，好几个人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脑袋——之前说话不听，这个暴龙就一巴掌拍脑袋上了，不是都说女孩来了生理期以后会变弱吗，她怎么不符合大众观念啊。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能正式开始吃鸭翅了，他们也没用什么刀叉，洗了手就把爪子伸到鸭翅上，先把翅尖和翅中的连接处掰开，然后根据个人口味慢慢吃。
最开始确认的姐姐第一口吃的是鸭中翅的下方，即没有波浪线条的部分，这块地方似乎天生就跟鸭翅的其他地方隔了一层，牙齿咬住偏中间那块突起的肉，轻轻一撕开就连皮带肉的进了嘴。
皮在卤制厚牢牢粘在鸭肉上，跟肉的连接处还带着一条小筋，进入口腔的瞬间就开始欢快的跳舞，姐姐不得不重复着上下牙打开闭合的动作，让舌头能充分的感知美味。
味蕾的第一个感受是甜，不是甜腻，而是清甜，很难想象鸭肉能做出这种口感，让姐姐怀疑这份卤味上面的辣椒都是摆设，红艳艳的色泽是用没有辣味的红油伪装出来的——
辣辣辣！
迷惑人心的甜味退场，真正的主角登场，也就是三秒的功夫，姐姐的眉梢嘴角都红透了，眼中含着雾气，像极了吃醉酒的模样……
“嗷嗷嗷好辣！”
队伍里著名的哈士奇说出了众人的感受，他们红着眼眶看着二哈上蹿下跳，咕咚咚一瓶牛奶下去脸上还带着高原红，偏偏还不长记性，一边深呼吸一边冲着只吃了一口的牙齿伸爪子，但众人都没关心她，注意力全在半眯着眼的岚姐身上。
“岚姐没醉吧？”
众人惊恐的相互询问，又翻看着个人解辣的饮品，生怕不小心混进了什么带酒精的东西。
第172章
他们怕岚姐喝酒，倒不是怕出现负责之类的事情，主要岚姐她有酒疯是真发呀，不是那种对着家里人就大吼大叫，对着外面就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酒疯，而是什么场合都敢闹。
之前岚姐的父母不相信，总是逼着岚姐喝，结果岚姐从家宴疯到大宴，整个圈子都知道有个女娃喝不得酒，你要是强迫着她把酒下肚，就得做好整个场合都被毁了的准备。
岚姐的父母能从富二代回归富一代，很难说其中岚姐起了多大的作痛——在重回名利场以后岚家就放了话，他们小门小户的做不出赔偿，谁敢让他们女儿喝酒，后果自负。
毕竟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要抓住用窗帘布表演人猿泰山压香槟塔的吗喽还是有点难度的。
现在……众人的脑袋从桌上移到闪亮亮的吊灯上，眼中都带着惊恐，检查饮品的速度更快了。
每一次岚姐耍酒疯都不一样，最近的一次还是两年前，没听过岚姐疯名的新贵觉得岚姐温婉的模样很适合做妻子，被拒绝以后直接破防，为了找回面子，就让岚姐罚酒三杯赔罪。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整个大厅几乎是瞬间就安静下来，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放下，看似不紧不慢，实际上以逃命的速度往外走，毕竟岚姐发疯从不尊老爱幼，主打一个众生平等。
但还是晚了。
喝醉的岚姐就像是六耳猕猴，狞笑着关了门窗，让众人插翅难逃。
“上次岚姐把所有人都给叠罗汉了，我当时没有好好锻炼身体，被放在倒数第二层，差点没把那啥压出来。”
有亲身经历者心有余悸的回应，那场宴会以后，刚踏入这个圈子的新贵就被所有人排挤了，他们倒是没怪岚姐，主要是岚家从富二代到负一代再到富一代，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也不止一次说过岚姐不能沾酒的毛病，偏偏这人不打听一下就撞上来，连带着
他们遭殃。
“岚姐把所有人堆好以后就嚷着疼，去医院查了下，手都断了。”
人不会因为生命受到威胁就停止吃瓜，或者说越危险的场合吃瓜就越刺激，之前小伙伴都把那场宴会的事情瞒的严严实实，现在好容易松了口中，众人顿时凑了过来。
“你们没在现场不知道，当时岚姐一甩人就上去了，医生说八成是甩上去的体重超过了手臂的受力极限，至于当时为什么没发现……”
“肾上腺素有多神奇，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小伙伴说的神神秘秘，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爆料的人很满意他们的震惊，还想说点什么，脑袋上就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说的很开心嘛。”
岚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笑里带着杀气。
五分钟以后。
“我不为难你，不喝水吃了这个鸭翅，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岚姐用下巴点点碟子上的鸭翅，她吃的动作快，这几个人拿到手上就聊八卦去了，真的知道这碟卤味厉害的，除了她也就那个二哈，而那一位的平时就喜欢夸张，哪怕在旁边不停的劝，也只让人联想到狼来了。
“一言为定？”
大男孩有些忐忑，不敢相信岚姐就这么放过了自己，难道是日子过久了心肠软了？
“嗯，吃完一笔勾销，吃不完你脖子上那块玉给我玩玩。”
岚姐打了个哈欠，到了他们这个阶层，日常的穿戴价格都不差，更重要的是服装上寄托的心意，玉是男孩哥哥送的生日礼物，岚姐在拍卖会上没抢过，现在刚好仔细瞧瞧。
至于男孩能不能吃完……这小子被红烧牛肉方便面辣哭的故事还流传在圈子里呢！
况且这鸭翅是真的好吃，也不知道老板又从哪里请了大师傅回来，别看就是个零嘴，但越是小吃才越显真功夫。
回头问问这个厨子还有没有做别的菜吧。
***
“好辣。”
辣是一种痛觉，有些人手上的皮肤格外敏感，拿鸭翅的时候都觉得指头疼，但咬着牙尝了一口后也舍不得放开，于是只能细细洗了手，然后戴着手套拿。
不吃是不可能的，能被招进来的厨子都有几把刷子，或许擅长的方式不一样，但基本都喜欢吃。
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黄尖嘴不一定是好厨子，但好厨子肯定有个好吃嘴。
黄尖嘴是昌南的方言，就是嘴挑的另一种说法，属于正反都能用，不过一般还是骂的多。
“就是分量少了点。”
吃掉关节的最后一块软骨，厨师很有几分意犹未尽，但这边的饭菜都是拿来卖钱的，也不好让黎秋月再分些出来。
黎秋月也没有主动给的意思，给一次是热情好客，两三次还给就是傻大方了，况且贺兰姐给她买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呢。
明明是付出最多的人，却硬是连第一口卤味都没尝上，黎秋月可心疼了，只能多寄点再多寄点，用质量弥补心意。
这边有专门的快递站，黎秋月打好的包裹刷一下就被送了出去，快递站还贴心的告诉她下次可以直接送过来，他们有从打包到客户手中的一条龙服务。
“我知道了。”
黎秋月左手提着排骨，右手拿着一把西洋菜上楼，整个人都飘着小花花，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处理这种琐事，现在快递站全包实在是太好啦！
“这是要做糖醋排骨？”
厨师看着黎秋月手上拎着的东西，有些诧异的问道，有些人喜欢啃乱七八糟的骨头，但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精排，炖出来是一块块的标准模样，一啃就脱骨。
“不是，这是用来打清汤的。”
今天看到了处理好的新鲜鸭肫，她已经定了，做好汤就去拿。
杂骨用流水冲洗干净，放到加了料酒的冷水里，炖到沸腾时捞出，再一块块洗干净，仔细抹掉上面沾着的浮沫，重新下锅，寸把长的西洋菜倒进去，确定将排骨遮的严严实实才用开水沿着锅边倒下去。
等到最后一根支棱起来西洋菜也被水淹没，黎秋月就停了手，把火转到最小慢慢炖着——清汤至少要这么微火慢熬三个小时，炖的越久越好喝。
黎秋月本来还准备看着火，结果关公师傅在知道她这边要干什么以后，直接把人给赶走了：
“看个火就是顺手的事儿，小姑娘出去好好玩会儿，出了事我们就打电话……那个，汤熬好了分我们一口行不？”
厨师的需求很直白，黎秋月估算了一下分量，点了点头。
“谢谢牛师傅。”
关公厨师姓牛，目前他这个型号的厨房就一个，黎秋月认得出来。
“谢啥呀，多瞅几眼的事儿。”
牛师傅不是个见识浅的，鸭翅一做出来就知道黎秋月是个有真本事的，他做菜有些匠气，用师父的话来说就是当寻常大厨可以，做顶尖厨师挺难，但也不妨碍他蹭别人手艺啊。
时不时看个火的功夫，能换一碗汤算是赚大发了，要是黎秋月真的只会做鸭翅也没事，也就是看几眼的功夫，压根没什么损失。
牛师傅的小算盘打的滴溜溜响，黎秋月一走又忙着做菜去了，他都结扎了老婆还能怀上，想去打胎医生说会一尸两命，这是老天都要他养个娃儿啊，他能咋办，他只能多赚点钱啊。
那高级月子中心的十多万，雇了家里月嫂和保姆的上万块，小孩的奶粉衣物玩具教育费用，还得单独放在孩子户口上的房车……大姑娘就是这么养的，小女儿虽然是个意外，但总能亏待了吧。
越想越愁，难怪都说小孩是四脚吞金兽，养不起，真的养不起。
“李师傅，你两条眉毛都拧成麻花辫了，在愁什么啊？”
李师傅虽然是这帮厨师的头头，但人有趣又好说话，大家对他亲近大过尊重，有什么问题也不拐弯抹角。
“养不起崽子啊。”
李师傅叹了口气，小孩愿意往他家来，总不能让娃娃受苦吧，舍不得孩子苦也舍不得老婆苦，还不是只能苦一苦自己。
这话引起不少人的共鸣，不少人聊着聊着就开始讨论哪个牌子的奶粉和衣服好，说自家孩子做作业时候的气人事，不婚不育的没有参与话题讨论，也没有人说什么有总比没有好之类的话指桑骂槐，双方都没有注意到角落切菜姑娘的疑惑。
【孩子有什么难养的？】
桑明女切着芹菜，看了眼自己已经不被辣的疼的手指，听着他们说辅导班少年宫，聊着学区房艺术生，像是听着另一个世界。
桑明女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小山村，按照当地的规矩应该叫招娣，但桑在当地同音丧，家里不想丧掉儿子，也不想桑掉金银，最后是当家的老婆子想了个名字：
“桑命女，让她丧命去！”
老爷子敲敲烟杆子，默认了都这个含义，现在叫的名字也不是他长大有意识后自己改的，而是工作人员不忍心登记，在取名的时候假装写错，又故作不耐烦的让人不敢上前才定下的。
第173章
“反正读着都一样，女娃要这么讲究干啥。”
工作人员故作不耐烦的说道，那个时候的公职人员还不是现在的服务态度，八大员的余威犹在，没权没势的桑家根本不敢辩驳，只是在生了桑耀祖去上户口的时候，老婆子买了些礼物，准备耀祖的名字也登错了，就送礼让他们帮着改一改。
明目张胆的给钱肯定不行，但送点水果腊肉还是可以的，桑老爷子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做法。
宝贝总得金贵着些，多花点钱是应该的。
在这种环境下，桑明女本来应该是活不下去的，但桑家有个死对头，每天就盯着桑家举报，弄得桑家也不敢明着对女儿下手，桑明女磕磕绊绊的过了最难活的年纪，就被揪到学校读书去了。
乡村小学里面只有一对没有编制的母女，膀大腰圆一脸凶相，村里的麻杆二流子根本不敢沾边，母亲当着校长兼职行政财务一起能学生没法参与的工作，女儿从一年级教到六年级。
母女很凶很蛮横，学生不好好读书劈头就是一巴掌，但她们是唯二愿意扎在村里教书的人，村里人觉得孩子不读书挨打是应该的，老师管得好，只一件事不合他们的心意：
所有的女娃都得被这两只老虎抓去上学！
男娃她们是不太管的，愿意送学校就帮着带，但女娃却盯得死紧，有人敢不送学校，她们就露出凶面孔，也没有好声气，最关键的是不让女娃上学的人家，有了男娃她们也不收。
桑明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扯进的学校，桑家不养也不教导，不干活就是巴掌扫把齐上阵，桑明女最怕细细的竹条，抽人的时候只有一道红，却疼进了骨子里，这么蹉跎下来，桑明女像牛，更像狗，或是别的什么牲口和畜生，就是不像人
这样的桑明女被揪进了学校，读了书，懂了礼，却还是混混沌沌的不知事，磕磕绊绊的读完了小学，又因为邻居盯着被送
去初中，有一天去接活，碰到两个人在聊天。
“哪里有这样的老婆子，给孙女起这种名字。”
“桑命女，这是要她死啊。”
“对啊，所以我顺手改了下，就是女字的不好找，但桑明女也要好听的多，桑家出生，有着明亮未来的女孩子。”
桑明女把这段话记在心里，人吃不饱反应就吃顿迟钝，好几天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自己，在意识到的那一天，教育带来的量变终于产生了质变，桑明女的心窍开了——
然后毕业证拿到的当天，就被扯回家定了亲。
深山的傻子有个妹妹，愿意给桑家的瘸子耀祖做童养媳，此谓换亲。
社会的变化太快太快，被凿开了心窍的桑明女不想家人，争吵之间煤气罐被推到地上，桑明女只听到一声爆响，眼前一阵白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到了不认识的地方。
桑明女从小到大生病都是自己好的，没来过医院，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心慌很快被惊愕取代：桑家人除了她，都没了。
而她一觉睡了七年。
至于在这个期间的费用承担者……去检查她家煤气爆炸的原因的时候，从家里挖出来好些金元宝，这些东西上交了国家，不知名的好心人承担了她的医药费。
等桑明女出院的时候，身上只剩医院帮着买的一身衣服，一张临时办好的身份证，一个只留下一页的户口本，还有一张存了一千五百块钱的银行卡，一个插卡的旧手机。
只读了初中的桑明女不知道能做什么，医生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人给塞进了黎秋月现在工作的地方，做个切菜小妹慢慢适应社会，截止到黎秋月炖汤的这天，桑明女刚好来了半个月整。
半个月并不足以让桑明女了解社会，她听这些人谈养孩子就像是在听天书，在她的认知中小孩一点都不难养，尤其是女孩，她做工换饭吃的时候听到了客人聊天，有两句话一直记得清楚：
【给女娃一口饭吃，就能让她们掏心掏肺。】
【给男娃掏心掏肺，就为了要口饭吃。】
她家，整个村，包括读书的镇子上都是这种风气，难道她睡了七年，世道就变了？
桑明女把疑惑藏在心里，没有轻易开口，心里的种子却悄悄出了嫩芽。
***
黎秋月换了浴衣去热水池里泡了一会儿，才躺在小床上让大姨搓背，贺兰姐说的全包一点不打折扣，背后的大姨擦擦擦，黎秋月脑子里的点歌台不听指挥的自动转换：
【读书苦，读书累，读书还要交学费，不如加入**，有的玩，有的睡，吃喝嫖赌全免费。】
黎秋月主要是想到了最后一句，觉得跟自己的现状有点吻合，虽然是限时体验卡，但也吃喝玩乐全免费啊。
这个童谣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传唱起来的了，黎秋月只记得老师拿了一个同学的本子，一边念一边指着那个学生的鼻子问要不要退学，然后不带脏字的骂了十分钟。
有下场惨烈的前车之鉴，这种童谣再没有出现在明面上的班级里，那个时候的黎秋月还觉得老师小题大做，长大以后……老师做的对！
大姨干的很卖力，黎秋月身上被搓出不少浅灰色的条条，黎秋月不知道这是灰尘皮屑还是角质，但这玩意在昌南有统一的称呼，叫狗刮。
搓完又被简单冲了一下，大姨给黎秋月推荐了牛奶蜂蜜的套餐，出来的时候黎秋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蜂蜜奶酪棒，当然如果起身的身后，大姨不要拿毛巾打她屁股就更好了。
洗完澡去洗头，吹直熏蒸头部按摩全都来一套，但拒绝了面膜，主要是一会儿还有专门的脸部按摩，原始状态比较方便判断。
全身推拿正骨，一整套下来已经是好几个小时过去，黎秋月拖着轻飘飘的步子去了吃饭的地方，灶上的小火苗一如既往的稳定，干了这么久的肚子早就空荡荡了，黎秋月解开盖子闻了闻，就关火盛汤。
清汤清汤，要的就是这口汤，黎秋月用勺子隔开上面的西洋菜，避掉一些油花舀出一碗，尝了下味道又往碗里加了点盐，在心里点了点头。
留出自己的吃的分量，留出要做菜的分量，剩下的都给了牛厨子他们，黎秋月另外起了口锅，把不需要再处理的鸭肫倒进去，倒了清水花雕开大火，设了半小时的闹钟，就慢慢喝汤去了。
一碗清肚，肠胃被暂时哄好，黎秋月正在思考要吃点什么填肚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蒜香味，然后就是叮的一声。
嗯？
黎秋月打开烤箱，发现是一整条烤好的鸡腿卷。
“这是谁做的？”
黎秋月转头问道，众人已经将西洋菜杂骨汤分的一干二净，连最底下的所谓汤渣都被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单独捞了出来，喝汤喝的眼神都清澈了。
“这是谁做的？”
黎秋月又问了一遍，才有个短发女子慢吞吞应了一声：
“你想吃就吃，我只想喝汤。”
蒜香奥尔良烤鸡腿卷，她常做的晚餐，但喝完汤后她只想吃碗清淡的面条，黎秋月能解决真是帮了大忙。
厨师的吃喝不算钱，但故意浪费是要按价付款的。
“那谢谢啦。”
黎秋月也不客气，一整条烤好的鸡腿拿出来，卷起来的地方被强行摊开，找了个做煎蛋的圆形状模具做出两份饼状的米饭，放烤箱里200°定型，再把鸡腿塞进去，原始版本的米汉堡搞定！
黎秋月用锡纸包住下半部分，连饭带肉的一咬，碳水和脂肪唤醒了刚哄好的胃，空荡荡的肚子渴望着实实在在的东西落下来。
黎秋月连着咬了几口，才想起来自己除了早上的包子，压根就没吃什么东西。
“你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
黎秋月安抚的拍拍肚子，又是狠狠的一大口，鸡腿比巴掌还大，配上压实的米饭，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大餐。
“怎么了？”
她心满意足的咽下最后一口带着鸡肉的米饭，抬头就对上一边喝汤一边看过来的众人，那个眼神……可能是黎秋月经历太少，反正她没看明白。
“没什么，你还要吃不，我这边的蒸饺也差不多了。”
牛师傅打了个哈哈，黎秋月也没捏着话题不放，摇摇头表示自己吃的差不多了：
“鸭肾应该炖好了的，待会儿还得喝汤。”
鸭肫在外面总是被叫鸭肾，连菜谱上也这么写，黎秋月一不小心就被带跑偏了。
“鸭肾？”
牛师傅捕捉到了关键词，其他的男厨师也配合的支棱起耳朵，男人不管大小，对补肾的兴趣都不小，区别就是有人明晃晃的展现出出来，有人遮掩的好。
“对啊，大夫说我有点肾虚，我打算以形补形，西洋菜炖了鸭肾，可是补元气的好东西。”
黎秋月瞎扯也不算胡说八道，她这个身体哪哪都要补，从头到脚都透着虚，说这话也是为了少些调侃，结果这话一出来，从牛师傅到刚来的小年轻眼睛都亮成了灯泡。
黎秋月：……
第174章
西洋菜炖鸭肾只是前期的准备工作琐碎，其实本身并不难做，被滚水和花雕逼出腥气的鸭肫夹出来单独放到锅里，倒进准备好的清汤，一把洗干净的西洋菜撒进去，放盐，半小时出锅。
要注意的点只有两个：一是鸭肫必须趁热夹出倒汤，不然凉下来汤汁会凝固在鸭肫上，味道不好；二是锅中的水必须保持在似滚非滚的状态，这点放在以前的柴火灶上是个难处，但现在都是旋钮的煤气和燃气灶，前期稍稍费心，后期就省心省力。
“我要拿去卖的，能尝的就这么多。”
黎秋月夹出几个鸭肫用剪刀剪碎，浇上一勺汤推了过去，她总共也就炖了两碗的量，自己吃一碗补充元气，分享出去的都是钱。
杯子装的窝窝头底部垫着西洋菜，鸭肫放在正中间，旁边用叉子沾了酱汁刷一刷，撒
点小叶子，一个鸭肫就是一份钱。
上午的黎秋月还是个良心商家，但现在的她已经进化了！
“摆一刻钟就好，卖不出去就带回来找我。”
内脏之类的东西最怕变冷，与其被退货，还不如乘着带点余温的时候当夜宵。
就是窝窝头有点难处理……售卖情况一刻钟就能见分晓，黎秋月干脆在餐厅边等边吃，看自己能不能碰上加餐。
能进系统的菜谱果然都有两把刷子，牙齿咬开一整个鸭肫的时候简直绝了！
这边的黎秋月享受着美味，那边的服务员已经将小碎步迈成了风火轮，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鸭肫就被放进了出售菜品中。
三分钟后，本来打算唱歌，结果好容易才结束了鸭翅争夺战的年轻人们走了出来，打算找点正经吃食，填一填自己水哐哐的肚子。
对肚子的形容并不是什么文字上的错误，而是单纯的拟声——鸭翅的辣度超乎他们的想象，除了用白糖解辣，他们不得不灌下各种各样的液体，一个个的肚子都撑的鼓起来，手拍下去就传来水流晃荡的哐哐声。
但不吃鸭翅是不可能的，这么好吃的卤味，哪怕被辣的嗷嗷叫，他们还是会勇敢的一遍遍尝试，然后进入无限的循环。
这也就造成了难得的体验：他们的肚子被撑的很饱，但因为没有液体，他们很饿。
“这是窝窝头？”
为首的姐姐用手戳戳没把的玉米面茶杯，有些不确定的猜测，出于某种情怀，她一直觉得圆锥状才是正经窝窝头的形态。
“是的，这是鸭肫和西洋菜，能补肾，维生素也丰富。”
在场的男性耳朵动了动，都捕捉到了那两个关键字，男人对那方面天生就没有抵抗力，不然韭菜生蚝大羊腰也不成为烧烤三件套。
“有点贵了。”
姐姐用余光瞧着眼神飘忽的弟弟们，装模作样的讨价还价。
“厨师做的少啊，除了这个，也就是上午送了点鸭翅来卖。”
收集论文素材的服务员回答的很淡定，好像一点都没认出来上午才买了鸭翅的客人，她现在已经不想辞职了，刚刚厨师悄悄分了她一整个鸭肫，好吃的她差点把妆都给哭花了。
“我们都要了。”
为首的姐姐听到鸭翅的时候心里一动，悄悄试探了一下，确定上午只卖出过一盘鸭翅后，果断开口，恰好碰上另一位客人。
“我要一个。”
姐姐转头看着旁边同时开口的客人，不认识，但头秃脸瘦眼下青黑，标准的肾亏。
“我只要一个。”
客人冲着姐姐讨好的笑笑，脸上带着浓重的脂粉气，姐姐算了算自己这边的人数，冲着服务员点点头。
“除了他那个，剩下的都归我，要是这位有新菜，可以联系我。”
两分钟后，姐姐的这个富二代小团队就人手一个窝窝头，边吃边走向出口的地方，做出决定的姐姐拿了两个，那个客人端着放了孤零零窝窝头的大盘子，竖着耳朵试图从小团体中知道关于味道和效果的评价，但只听到了一些感叹的鼻音。
客人：……
客人带着自己的大盘子上了电梯，在自己的房间郑重的漱口后，才咬下了第一口，鸭肫的美味让他发出了感叹的鼻音，他在一瞬间理解姐姐小团队的反应，但让他更重视的，还是腹部明显的暖流。
这么有效的吗？！
“它并不是特别有效，只是身体格外缺乏营养，吃了以后才会有这么明显的效果。”
带着酒窝的厨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众人认同的点点头，工作环境往往取决于领头者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牛师傅管的不严，厨房也并不显得死气沉沉，像他们现在就没洗洗切切，而是讨论着刚刚看到的视频：
【我奶奶怀孕的时候吃的小米鸡蛋粥，说可补身子了，我媳妇怀孕以后我特意给她做了好几个月，她怎么还哭着说要离婚呢。】
嗯，上一个讨论的是知乎话题：【同事每天都说累，我建议她吃点红枣，她吃了几天说精神好多了，红枣真的那么有效吗？】
黎秋月也不知道上下两个话题是怎么无缝衔接的，但她深知吃瓜的精髓，只支着耳朵听，不说话。
“不是小米鸡蛋粥补身子，而是那个年代最有营养的就是小米粥。”
牛师父是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的，看到这种逆天言论便格外瞧不上，什么狗屁男人，还爷奶爸妈那辈都是把小米粥鸡蛋给孕妇吃，也不瞧瞧当时什么环境。
那是孕妇就该吃小米粥吗，那是把那个时代最好的东西给怀孕的补充营养！
不行，还是得让姑娘多读书，要不然以后找个这种男人，再配个怀孕给吃十二个南瓜的公婆，想象他天都要塌了！
人是一种善于联想的动物，明明说着小米粥的事情，牛师父却好像看到了自家姑娘因为书读少了成为恋爱脑，走进了需要最强大脑才能出来的深山，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闺女啊，好好读书，咱家不急着挣钱知道吗！”
牛师父越想越觉得可怕，当场掏出手机给自家姑娘打电话，大女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随口应下，知女莫若父，牛师父听出女儿的不以为意，果断强调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女儿真的记在心上才挂了电话。
读书好啊，本科读完研究生，博士读完博士后，学位可比男人这种生物可靠多了！
牛师父一边想着，一边将家里的大概资产给大女儿发了过去，口头上的经济实力没有物质来的可信，他当年学厨而不是当律师学徒，就是厨师那边当场发了一个月工资。
担心完大女儿又开始担心小女儿，虽然小姑娘的出生是个意外——谁能想到输精管道自行复通的超小概率事件都能被他碰上呢，但生了就得好好养着，要是以后被黄毛骗走……
读书，往死里读书，姑娘必须把书读烂！
“你家打来的电话？”
室友笑着问大女儿，大女儿点点头。
“突然就打电话过来，说什么一定要多读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女儿嘴上抱怨着，唇角却勾的很高，如果说父亲的电话冲淡了她的某些心思，那发来的资产表就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
【勇敢牛牛：我决定好了。】
那边的回复来的很快，一条信息发出来，状态立刻就变成了输入中。
【没有伞：太好了！】
【没有伞：我就知道你能想通！】
【没有伞：明天就有一场招聘会，地点我分享给你！】
……
对面很激动，大女儿却只是叹了口气。
【勇敢牛牛：你弄错了。】
【勇敢牛牛：我准备考博。】
两条信息发出去，对面瞬间安静下来，大女儿一直等到晚上，最后一条信息依旧是她放出来的。
大女儿叹了口气，知道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
【没有伞】是她的大学校友，两人对彼此都有好感，但是【没有伞】
的家庭比较困难，能读完研究生已经是极限，对方一直打算毕业就去找工作，也一直劝说大女儿一起走。
“没有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我没有时间了。”
对方跟大女儿说出过网名的由来，大女儿一直在犹豫，异地恋多数只有分手的下场，但她真的想要获得更高的学历，两人没少为这件事争吵，而转折发生在牛家小女儿身上。
小女儿的出生是一场意外，但造成的经济压力却是实打实的，让大女儿开始犹豫要不要毕业后找工作补贴家里，【没有伞】抓住了这个机会，口吐莲花的劝说。
大女儿本来都要动摇了，直到接到父亲的电话，看到家里的大概资产。
原来家里没有那么困难。
“再见啦。”
虽然舍不得这段只差一点就能发展成恋爱关系的感情，但她的确更在乎自己的前途。
大女儿释然的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发现导师那边已经有了回复，只要考试通过，导师那边可以给她一个博士生名额。
“可恶！”
男人把手机摔到了床上，地上是不敢丢的，坏了没钱买新的。
明明姓牛的都心动了，怎么又变了主意！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都打算好了，先哄着谈恋爱，然后把人慢慢往女主内的方面影响，再把她的肚子搞大，让她先辞职带孩子，这样家里有人管，父母有人伺候，他就能专心奋斗了。
至于老婆的前途……女人家家的伺候好家里就行了，干嘛要去外面打拼呢，他可是个顶顶的好男人。
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赠贤妻万两金，多好的结局啊。
结果现在一切都乱了，这个节骨眼换人也来不及了！
男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绿信名：
【没有伞】
第175章
“都卖完了？”
黎秋月有些不敢相信，虽然之前就没有带着剩余商品回家的体验，但她没想到这个玄学buff居然是不分场合的起效的啊。
再这么下去，她真的会怀疑世界的科学性的！
不管有多么不敢相信，菜品卖完了就是卖完了，黎秋月的宵夜只能另想法子，好在时间还早，她需要的也只是填饱自己的肚子，就是不去小超市采购，捡点其他厨师的边角料也够用了。
“这个三文鱼头你还要吗？”
黎秋月问一个女厨，三文鱼在这里算是常见的食材，毕竟从生到熟都能吃，这个厨师打出名气靠的就是生鱼片，小刀在手上几乎要玩出花，虽然不是每次都能卖完，但也有着稳定的顾客群。
“不用。”
厨师的声音很冷，但不是故意为难人的性子，黎秋月道了声谢，识趣的到自己的角落处理，没注意到旁边厨师看过来的目光。
三文鱼脑袋是个大圆锥，拆碎了也出不来多少肉，但黎秋月有二十四小时点餐的托底，自然是怎么好吃怎么折腾。
反正这边粉面饭包应有尽有，真饿了五分钟就能出餐。
黎秋月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三文鱼头，银色外壳清亮眼珠，摸不粘手闻无异味，是一个新鲜的好头。
刮掉鱼鳍上的细软鳞片，再把鱼头一劈为二，将红色的鱼鳃取出，抄起剪刀把鱼牙连下面的部分统统剪掉，冷水冲洗，再剁三刀分八块放进容器。
姜片葱段雪花盐，黑白胡椒配花雕，抓匀以后放着不管，从旁边包包子的厨师手上拿了块指头大的面团，放进去试烤箱的脾气，然后在心里调整加热时间。
“烤鱼还是明火好吃，用微波炉总归少了点味道。”
黎秋月只想学个烤三文鱼头，但教导他的师父不拘一格，从整条鱼的处理开始，一直学完所有的烤鱼方式，直到黎秋月闭着眼睛能闻出烤鱼用的是松木还是橘枝才点头通过。
天灵灵地灵灵，下次学菜换老师！
想到记忆中笑眯眯的老师，黎秋月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她承认老师优雅且负责，但下次还是别碰上了。
面团烤好了，这个烤箱比黎秋月试过的火气要重一点，她把三文鱼裹到抹了油的锡纸里，将烤制时间调短了一点。
一盏半茶的功夫过去，黎秋月把锡纸揭开，鱼皮翻面的重新送进烤箱，本来浅淡的荤香逐渐变得浓烈起来，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移过来，黎秋月却只是在心里默默计算开烤箱门的时间。
三，二……烤箱传来提示音，黎秋月把烤箱门打开，很难想象寥寥几块鱼能散发出这么浓郁的滋味，等到最后的柠檬汁被挤上去，香味的爆发更是堪比水中浇油！
鱼头的肉不多，鱼皮朝上烤的有些焦脆，里面的肉却很嫩，最后的一丁点腥味也被柠檬汁消掉，甚至让本就足够复杂的鱼香中多出植物果实的清爽，比起寻常的菜谱，被大卸八块的鱼头更像是小零食，吃不饱也吃不腻，唯一不同的就是不会被家长归为垃圾食品。
八块鱼黎秋月吃了六块，一块分了给她鱼头的厨师，剩下的一块没管，具体进了谁的嘴巴黎秋月也不知道——反正她已经吃爽了。
这一天的半夜黎秋月没被饿醒，早上在床上瘫了好一会儿才去吃饭，因为是一起做过饭的半个自己人，又没有点具体的菜，牛师父就问黎秋月要不要吃润饼。
“闵台那边的做法，滋味不错。”
牛师父努力推销，黎秋月没有一秒的犹豫：
“我试试。”
台子上摆着一大盘炒好的料，黎秋月把薄饼放在手上，另一只手用筷子夹着自己喜欢的配菜，鲜嫩水灵的韭黄配着煎好的薄薄五花肉条，撒一层放了糖的花生碎，卷紧了往嘴里塞。
【压缩包被解压了。】
这是黎秋月的第一感受，因为突如其来的贪婪，她故意把薄饼卷的很紧，咬的时候又是猛的一大口，于是整张嘴巴都被塞满了，连咀嚼都只能一丁点一丁点的来。
但润饼真的好吃。
韭黄被炒的断生不辣嘴，五花肉煎出了油不腻又不硬，恰好的白糖是提鲜的利器，花生酱又丰富了口感，牛师父并没有做原版的五辛盘，却更适合大众的口味。
“虽然还没到春天，但韭黄也算半咬春。”
牛师父吃着手腕粗的春饼满意的点头，夜雨剪春韭，韭菜本来是春天的专属，但现在四季不分，不少人五谷不认，他也就渐渐图个好吃，没有到时候才做的习惯了。
牛师父吃东西很用力，黎秋月瞧着就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文章，校园生活没有朋友，但家附近有个小图书馆，她软磨硬泡的让家里帮着办了借书卡，杂七杂八的也读过不少书：
【……两次畅快淋漓的吃……肉一块，一撮韭黄……烙一斤饼，一碗炖肉……菜肴倒在饼上，比拳头要粗……吃的青筋暴露，满头大汗……】[1]
书名她已经不记得了，但这种用力的吃法，跟牛师父一模一样，黎秋月边看边吃了一张又一张卷饼，吃到最后，跟文章里的车夫一样打了个饱嗝。
好撑！
黎秋月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做菜的打算被鼓胀的感觉冲的一干二净，只想坐着休息一会儿，偏偏那边的牛师父春饼吃的不过瘾，又发起了第二次号召。
“中午我做越南春卷，有人要吃吗？”
饼卷菜的吃法很多，越南春卷的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外面裹着的不是面皮，而是一种跟纸一样薄的米饼，也因此有了米纸卷的俗名。
“不过那边的人不这么叫，他们自个儿叫枕头卷，包起来的时候白白胖胖，像个大枕头。”
牛师父带着点小得意的卖弄，众人配合的恍然大悟，给足了情绪价值，又争先恐后的举手——牛师父的手艺在外面也不便宜，难得心血来潮做大粉菜色，不吃怎么行！
“我要一份。”
上一秒的黎秋月还觉得自己离撑死就只差一粒米的距离，下一秒的黎秋月就顽强的举起了手，觉得自己一定不能错过美味。
“行，算你一份。”
牛师父乐呵呵的应下，并决定待会儿偷偷给黎秋月加料。
他姑娘昨天打电话来了，一边打酒嗝儿一边跟媳妇哭的老惨，说自己失恋了，把他吓得够呛，两口子连哄带骗的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托关系查了下那男的，大冬天硬是被下出一身白毛汗。
差一点儿啊，他姑娘差一点儿就落在中山狼嘴里了！
那男的装的人模人样，其实从小到大都没少都在谈恋爱，这其实没什么，但他专门在中高考前谈成绩好的女生……他们姑娘没心眼，是真消受不起啊。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昨天打电话的自己，还要感谢一下黎秋月，要不是她做了补肾的菜，他们也不会聊天，也不会有什么后续。
他姑娘要是嫁到那个生了儿子才领证的地方，那真是糟了大罪！
牛师父忙着做米纸，黎秋月缓了缓，也慢吞吞的下楼采购，虽然还没想好要做点什么，但逛超市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能随便出去的时候只想躺在家
里，但要是规定了不能出去，那就总想着往外跑。
今天的山药还行。
黎秋月仔细看着穿了毛裤的山药棍子，思考着用它炖排骨的可能性，想到昨天的杂骨汤又摇摇头。
两天都喝排骨汤有点没意思，还是倒腾点不一样的吧。
黎秋月边想边转悠，超市再小好歹也是个超市，几圈下来黎秋月就出了汗，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食材，让她有点心火上涌。
“今天的蔓越莓。”
超市门口有人把东西搬进来，黎秋月抬眼一瞧，目光就定住了。
“有没有泡好的银耳和桃胶？”
黎秋月拿了一篮子蔓越莓，边结账边问，服务人员想了想，从角落拖出两个盆。
“这些我也要了。”
黎秋月捡出最好的结了账，依旧是让她不敢多看的数字，不过没关系，现在花的钱她都会在客人身上赚回来！
不过这边还真够财大气粗的，连泡水的盆都镶了金边，从特定角度还能看到纹路变成莲花状。
黎秋月边想边往电梯走，银耳桃胶蔓越莓糖水虽然夏天喝着才最舒服，但这楼里的恒温系统一整天都不停，唱完歌出来多少会觉得热，也没什么不合时宜。
路过菜品区的时候，黎秋月悄悄看了眼服务员，猜测今天会不会又是她过来端菜。
服务员没注意黎秋月的眼神，她重新别好了小太阳发卡，继续看别人的论文，想看看有没有哪里能够引用到自己的文章里，给那啥盆子镶个金边。
虽然导师说她的论文会让自己在学术界名誉扫地，但能力是能力，态度是态度，只要她足够努力又听话，导师总是会捏着鼻子带她过关的！
可惜楼里的东西不能带出去，不然还能那个小姐姐做的菜给导师尝尝。
自己买是不可能自己买的，菜都是金子做的，牙咬碎了都买不起！
第176章
糖水做起来不难，银耳去了比较硬的地方撕成指头大小，充分泡发的桃胶留下干净的地方过三遍清水，再跟蔓越莓一起小火慢炖，黎秋月私下觉得过三遍水跟膏药国盘子刷七遍一样是薛定谔的干净，但她不敢说。
洗就洗吧，多捣鼓几次也放心。
小火隔水煲上一个时辰，出锅的时候将**糖的薄片掰碎倒进去搅融，用勺子盛到银边的莲子碗中，浅褐色的一小份并不显老气，喝一口是清甜的感觉，若是在冰箱里冷一冷，那心头的火苗都都像碰上了天山雪，舒服的很。
寒冬腊月当然是不适合吃这种甜丝丝的冷饮的，但在稍稍一动就要出汗的恒温系统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细细撕，轻轻剪，等黎秋月慢悠悠的调整好火候，牛师父也在招呼众人吃春卷了。
包料的米纸是牛师父自己做的，从煮米糊到晾米纸一手包办，快三个小时才做出这么一摞，雪白轻薄又带着绵软，一看就能包不少料。
早上的润饼配的是猪肉，中午牛师父以虾为主，为了避免有些人不知道怎么吃，他还上演了一下标准流程做示范。
从中间劈开的熟虾仁从上到下的放到米纸的正中间，搁一片半张米纸大小的生菜，用沸水煮软的粉丝放一筷子上去，撒两片薄荷叶，抖一些胡萝卜丝。
“还没好吗？”
眼看着蔬菜淹没了仅有的肉食，有人皱着眉头问到，牛师父充耳不闻，只一昧往里面放黄瓜丝。
两三片罗勒叶子粘上去，熟透的黄色芒果削一片上去，折成枕头形状，直接塞进嘴巴。
“大概就是这样，你们自己看着来就行。”
牛师父皱着眉把手上的春卷吞下去，然后动作飞快的包起下一个，给自己加了多多的虾仁，黎秋月还看到他故意避开了罗勒叶子，反手撒了一把香菜。
嗯，牛师父为了给她们展示正宗越南食品真的辛苦了。
黎秋月一边想一边往米纸上放虾仁，生胡萝卜丝她现在不太想吃，干脆换成了清炒过的豆芽，旁边昨天送了她三文鱼头的厨师眼都不眨的包了一整根葱，还要人嫌里面的滋味不够，切了个皮蛋过来……
“试试我调的酱料。”
有人招呼着黎秋月，黎秋月小心的用‘枕头’的一边碰了碰，本以为会是寻常鱼露加青柠汁的复合滋味，结果……
“你用糟卤配了什么？”
黎秋月做饭的时候不缺乏奇思妙想，但她改动的多是细枝末节，比如鱼露里的青柠汁换成柠檬汁什么的，可这位……
“我放了点海鲜酱。”
厨师笑出一排大牙，手上的‘枕头’格外鼓囊，这是她无意中发现的搭配，跟经典挨不上边，但实在美味。
“好厉害！”
黎秋月感叹的真心实意，厨师听得高兴，还悄摸摸的带着人去尝试自己的独家配方，效果也很明显——今天的黎秋月第二次瘫在了椅子上。
糖水跟东坡肉一样，讲究火候足时它自美，黎秋月并不急于求成，顶多时不时瞅一眼灶上的火，旁边的服务员都显得比厨子本人更急，那小眼神一瞅一瞅，小表情一套一套，看的黎秋月想把人抓去演戏，省的想看点剧，结果瞅着从头到尾都一个样。
说句不讲究的，她面瘫的时候都比这些角色的表情变化更大！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糖水总算是到了出锅的时候，黎秋月把**糖化在里面，自己舀了一碗慢慢喝。
银耳带着点微弱的脆，桃胶那是入口的柔，蔓越莓的滋味吃着没有多少，但呼吸的时候就能让人知道什么叫“人味觉的八成来自嗅觉”——呼吸中全是果香。
“果然还是冰一下更好喝。”
喝掉最后一口，对比了一下记忆中的味道，黎秋月只能说不是它不好，而是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
三个小时后。
“袁小姐你好……您说的那位厨师上了新品……全要了是吗，好的好的……”
服务员根本不敢多看蔓越莓银耳桃胶糖水的价格一眼，但想到之前小姐姐请她喝的味道又淡定下来。
虽然自己看不得这么高的价钱，但这个手艺这个价是应该的，贵不是菜和厨师的错，而是她的错！
服务员在心里上演着小剧场，没注意到一个路过的年轻人停了下来，眼神在菜上扫了一圈，准确的定在刚刚袁小姐预定过的糖水上，光明正大的抄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眼睛一亮。
“这个我要了！”
先吃后付是可以的，就是这么做的人比较少，相对高阶层的人包袱重，享受美食一般都是单人单间，毕竟当着有好感的人面用手抓比拳头还大的酱肘子啃，没多少人扛得住。
不过这种喝的倒是还好，就是有点少，但这么多杯倒在一起，分量也不小。
年轻人有些庆幸自己走了这条路，不会选菜没关系，这
不还有人做精准定位吗。
能被提前预定的菜色或许不合胃口，但绝对有过人之处，即使有专门迎合了特殊口味的，也不过十之一二，这个损失他还是能接受的。
“嘎？”
准备挂电话的服务员发出了疑惑的鸭子叫，她是为了实习证明和论文数据过来的，没干多久，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预定和现场抢菜的场景。
不是，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努力回想着实习手册，她记得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来着……
“你跟电话里的那位说，客人要现场买，问她愿不愿意分一半。”
这边的规矩不少，不在场的可以通过服务员购买，但在交易结束前，现场有客人看中了同一份食物，电话购买的就只能拿一半，想全拿就要竞价，价高者得。
虽然也有极少数特例，但这次的双方显然还没爬到能开后门的高度。
不过这种场合极少，能进到这里的客人彼此都会给点面子，像年轻人这种截胡情况……周围已经有视线投过来了。
吃瓜是人类的共性，尤其是碰上同阶层或者更高阶层的，那瓜更是又香又甜。
“可以给你一半，但不能再继续分了。”
菜品争夺还有另一条规定，电话订购的客人能拿到的分量会随着现场购买人数的增加按比例减少，比如现在只有年轻人想吃，那就是一人一半，要是还有个客人，那袁小姐那边只能拿三分之一，前提是年轻人同意。
袁小姐很想来一场竞拍，奈何她还没进入真正的权利圈层，手上的零花钱到月底已经差不多了，其他的流动资金也在投资中，实在是拿不出来。
一文钱难倒英雌娘的故事从来不分场合，只看【一文钱】的真正价值。
“成交。”
年轻人果断答应下来，周围发出几声叹息，能引发竞价的美味可少见的很，可惜他们尝不到滋味。
“对了，你加下我的联系方式，有新品跟我说一声。”
走了的年轻人没一会儿又转了回来，低声跟服务员说。
服务员：……
黎秋月对新客人一无所知，她把糖水给了服务员就去台球桌子那边当了气氛组，到攀岩厂上欣赏了一下力量与汗水，自信的跟别人蒙面K歌，最后围观乒乓球赛的时候被打了脑袋，才悻悻的跑回房间看电影。
都说人只拿钱不做事会无聊，黎秋月用事实证明那群人都是在放屁，有钱有闲的乐子根本数不清，就算现在出不去，她都把未来半个月的行程给安排好了！
看完电影最后的彩蛋，黎秋月伸了个懒腰爬起来，之前还撑的不行的肚子已经又空了大半，她忧郁的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身体吸收差才吃得多饿的快，但还是想问：
“你是猪肚投胎的吗？”
来这边以后为了补充营养，黎秋月几乎每天都在挑战极限，现在的食量已经快赶上她原来身体的了，但昨天一上称，好家伙，一个月才重了三斤。
连著名的不长肉狗子灵缇都比她的体重长得快。
“这个体质能不能给我。”
黎秋月怨念的拍拍肚子，她要是狂吃不胖，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个多么快乐的大女孩。
想想黎秋月也真的挺让人嫉妒，出色的学历，爱意充足的家庭，不拖后腿的容貌，上天好像从来都不怎么公平，什么好事都给了她。
昨天黎秋月还接到了医院那边的电话，说黎秋月的父母的治疗很顺利，再过段时间就能醒，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等黎秋月回来，还会有一个能够尽情享受美食的身体，要是早一点，没准赶上应届生的身份还没有过期，考公考编找工作都吃香，要是考研，第一学历也不会是本科。
令人嫉妒的光明未来。
“那么，在你的自我认知中，你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呢？”
唐医生认真的问道，这个次要人格的记忆实在太过完整，很多时候她都会将这一位当成独立的个体。
“我的吗……”
唐医生的脸色随着黎秋月的讲述变得更严肃许多，这是对方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
第177章
“可算是结束了……”
黎秋月满身汗水的走出治疗室，明明只是一场谈话，却硬生生累出了刚跑完一万米的架势，好在结果是喜人的。
【希望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完全好了】
黎秋月虔诚的在内心祈祷，找到个靠谱心医的难度可太高了。
“小黎，你这是要做……炒饭？”
旁边的厨师看着一字排开的原料有些疑惑，倒不是认不出菜，而是惊讶黎秋月要亲自动手——炒饭又没什么难度，黎秋月有客人的名额，随便叫哪个厨师做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这几次过来吃的都是炒饭，难道还没吃腻？
“有点手痒。”
黎秋月没说太多，在心里把原料挨个清点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就直接开了火，旁边的厨师见她开始忙活也不再打扰，只站在自己锅前面专心吊汤。
米饭是昨天就煮好的，电饭煲一跳闸就整个倒扣在大盆里，一边摊开一边用风扇对着吹，细长的米粒颗颗分明，手往米饭上碰碰，根本不会有沾着手指的死皮赖脸。
【要是柴火灶就更好了。】
黎秋月悄悄在心里跟系统吐槽，手痒是假嘴馋是真，寻常的炒饭无非就是鸡蛋米饭盐，或许还有葱花火腿酱油味精，翻翻炒炒就能出锅，但扬州炒饭不一样啊，配料就有十四种，什么火腿瑶柱虾子都往里放，不加一点酱一勺盐都是硬生生的好吃。
更可恶的是，教她炒饭的老师在炒饭做好以后只许黎秋月尝一口，她的馋虫刚刚冒头就又回到了灶台边，炒饭在里面做了一遍又一遍，米饭堆出一盘又一盘，她眼睛都馋绿了，硬是没吃爽快一回！
弄得她刚出来就火急火燎的煮了米饭，准备自己做上一大份解馋，因为米饭要隔夜用，黎秋月从昨天到今天都用了其他厨师的炒饭做代餐——然后更馋了！
好容易等到一切就绪，黎秋月再也忍不了了，虽然没有柴火灶的铁锅饭有些遗憾，但要是再吃不上正宗的扬州炒饭，她的礼仪她的性格，还有她美好的灵魂都会毁掉的！
锅里倒些花生油，葱花放进去微微炸香，切成小粒的火腿放进去，不是火腿肠的火腿，是正宗的金华火腿，还是五年陈冬的版本，要不是她看过这边火腿菜的卖价，黎秋月根本不敢买！
煮熟的鸡腿肉留下鸡汤，腿肉去皮切成比骰子小一圈的粒，同样切粒的鸡胗带着辽参下锅，配上有名的双冬——冬笋丁和冬菇丁。
配料炒匀，加腌好的虾仁，黎秋月打开花雕，酒香直接把旁边的鸡汤香味压了下去，有些好酒的不由自主滚动喉头。
“这是什么酒，这么香？”
花雕两个字份分明的很，但以前的这个酒也没闻着就让他们馋的发慌啊？
“就是花雕。”
黎秋月卖糟卤的时候没少闻，虽然也觉得香，但多少有些抵抗力，见众人不相信，还有心情露出个狡黠的笑。
“五十年的那种。”
外面讲究的用的是十五年的花雕酒，黎秋月的师父好酒，用的都是七十年起步，黎秋月吃着觉得味道太重，但闻惯了酒香，三十年的又觉得淡，最后折中选了五十年的，不至于有价无市，吃着滋味也不差。
“噢——”
众人恍然大悟。
花雕跟一些酒一样，放的越久越珍贵，十年以下几块钱，过了十年的坎就是一百起步，五十年的……
“一瓶八千，一两就得八百，这么……好像还没我的化妆品贵？！”
厨师觉得自己算错了，又默默的重来了一遍，依旧是相同的数字，她却沉默了，旁边还有人没搞清楚状况，无意识的火上浇油：
“这不挺正常的吗，之间那个79的眉笔，有人算过一克摊下来最
便宜也要333，要是从官方店买，一克都快一千了，比黄金还贵一半呢。”
厨师沉默了，满脑子都是同一句话：【这该死的粉红税！】
她点开了购买界面，毫不犹豫的下了单，脑子里全是一克眉笔与千块，一两花雕八百块的换算公式。
黎秋月并不知道这边的小小争执，她全身心都在扬州炒饭上，学一道菜容易，把一道菜做到极致可难，一着不慎便是白璧微瑕，令人烦躁的很。
花雕沿着锅边淋两圈，浓鸡汤一碗，金华火腿的原汤一碗，做好的瑶柱汤加肉倒进锅里，配上做三虾面的虾子，所有的食材翻匀等上半盏茶的功夫，加点毛毛盐雪花糖，把鲜味勾出来，撒点白胡椒粉，出锅——
然后正式开始炒饭。
蛋清搅打出一大层泡泡，经典的热锅凉油筷子冒泡，一手拿着蛋清碗微微倾斜，让带泡的蛋清一丝丝下锅，在接触锅子的瞬间用筷子不断搅合，要做到蛋白凝固但细碎，夹起来找不到别的颜色，才是炒饭需要的月牙白。
炒好的蛋清盛出来，锅不用洗。搅打的蛋黄滴两点花雕，同样的线状入锅筷子搅，黄酒挥发的时候带走了蛋黄的腥气，柔如云朵软如棉，出锅恰似盘碎金。
最后才是鸡蛋整个磕开，蛋白蛋黄充分搅打，往炒完银金两色的锅里一倒，早就散开的米饭往里面一扣，也不加油，就这么慢慢翻炒，等柔白的米饭入锅，每一粒米饭都被蛋液均匀的包裹，就是标准的金裹银。
等米饭炒到脱水，翻动的时候能听到金属摩擦声，倒一勺子油进去，粒粒分明的米饭会跟脱离了暗色滤镜一样，变得鲜亮不少，仔细瞧瞧还能看到锅底的米饭蹦跶起来。
“月牙白，碎金粒，蛋包饭，油锃亮。”
黎秋月的老师是这么说的，每个细节都让黎秋月看的清楚，但在学的时候还是没少吃苦，从蛋清蛋液的入锅速度，到筷子勺子的配合程度，再到加油的时机和多少，处处是细节，桩桩是学问。
炒好的米饭软硬适中弹牙可口，夹生的米饭中间硬芯下咽艰难，焦糊的米饭犹如石子唇舌受罪，便是那不好不差的蒙混过关，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黎秋月说不出其中的关窍，但做出来的哪怕跟师父的一样，吃起来还是会觉得不对劲，对于弟子的迷茫，师父回应的很简单：
练！
一遍不行就百遍，百遍不行就千遍，只要练够了，差别就会从一分变成半分，再彻底归零。
“这就是熟能生巧吗”
得到系统的合格评价后，黎秋月没抓紧时间填肚子，而是把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不是。”
老师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定。
“那为什么要练？”
黎秋月发现事情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因为我当初也是这么学的。”
老师一边说一边端起了黎秋月刚做好的扬州炒饭，在黎秋月被踹出系统空间的前一刻，她看到老师把第一口炒饭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为什么这么可恶的人也能当老师啊！
黎秋月气鼓鼓的把勺子往汤里面一伸，连料带汤的往炒饭里放，炒干炒散以后又是一勺，循环三次以后的炒饭会变得温润弹牙，因为料足够多，一口下去是扎实的满足。
“好香啊。”
服务员站在厨房旁边，鼻子一动一动，里面的厨师们看似在忙，其实也被炒饭勾住了魂，山珍海味吊出来的浓汤本就霸道，被热气一激……也就是这地方的排气效果不差，不然早有人顺着香味过来了。
不过现在的外面也不是没有幸运儿。
顾总裁，一个姓氏和职位在小说中具有高度匹配性的男人，在接到来自父亲通讯软件的，给他找的第二十八个联姻对象的信息后，终于放弃了回家休息的打算，来到这边度过宝贵的年假。
今天是他休年假的第一天，顾总裁已经习惯性的做好了行程规划：先去看一下自己未来一小段时间的居住环境，然后大睡一觉。
是的，高级打工人的放假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且朴实无华。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里面在做什么菜？”
顾总裁挂断来自母亲的电话，发现自己脚已经把自己带到了餐厅门口，而鼻尖正萦绕着食物的奇香，让顾总裁什么行程都想不起来，满脑子都是饿饿饿和吃吃吃。
“炒饭。”
服务员被扬州炒饭的香味勾的神思不属，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回答，她没少吃蛋炒饭，可事实证明炒饭和炒饭真的不一样。
这个厨师小姐姐是美食文女主转世吗？
年轻的大学生乱七八糟的想着，最关心的只有一点：
今天她可以蹭一口炒饭吗？
黎秋月并不知道有客人闻香而来，她把最后的汤汁连料倒进锅里，手上的铲子被换成了一双长筷子，一边在锅里按照某种规律划拉，一边气沉丹田哐哐颠锅。
嗯，因为她单手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把锅子颠起来，放下去的时候全靠重量，落到灶台的架子上就是哐一声，吵的黎秋月耳朵疼不说，外面听着也颇为吓人。
好在最后一点汤汁也炒干以后，就能回到用锅铲的舒适区，葱花一撒豌豆一放，月牙白连着碎金粒进锅，再炒到粒粒分明，火调最小中间掏东，用葱花填满米饭覆盖，最后翻炒均匀，出锅！
“这份送到出售的地方……”
黎秋月用酒店的小碗舀好炒饭压实，盘子放上去翻转一百八十度，就准备交给熟悉的小太阳服务生回本，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旁边有人开口。
“多少钱，我要了。”
黎秋月看向出声的人，直接瞪圆了眼睛——
好标准的霸道总裁！
第178章
在以前的流行小说中，霸道总裁是必不可少的角色，他们通常长着刀削般的俊脸，浑身上下除了黑就是白，年少多金位高权重，胃病总是被女主的一碗面安抚下来。
但小说归小说，黎秋月是真的没想到能在现实中看到破次元壁的角色啊，而且她已经不是带着粉红泡泡的少年了，现在的她看到这种写实角色只会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毕竟红眼掐腰给命文学实在洗脑。
“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语气倒是挺温和的。
黎秋月努力把面前的人和脑袋里的霸总形象割裂开来，看看服务员希望给个提示，然后就看到小太阳的发卡摇摇晃晃。
黎秋月：……
算了。
黎秋月回忆了一下菜品出售的价格，报了个数，面前的男人眼都不眨的应了下来，连没放上去的装饰也不要，几个盘子依次放好，抄起筷子大快朵颐……饭是散的，男人自然的换了个勺。
很好，她已经能把这个人和一次元角色翻开了。
毕竟在她的刻板印象中，霸总是不会吃蛋炒饭这种东西的，就算要吃也肯定是用筷子，夹不起来就一粒粒的挑，绝对不可能换勺子，这种带圆的东西从不在狂霸酷拽的范围选择之内。
半夜胃病碰上女主除外。
用碗到倒扣出来的半球很规整，但碍于酒店碗的容量，其实经不住几次扒拉，这种大小的容器平平的一碗，普通人要想填饱肚子得吃个五六七八份，面前的男人食量显然不是猫儿能比的，扒拉完一份直接无缝衔接了下个盘子。
好吃，就是一份有点少。
将第二个大盘端过来的时候，顾总裁做出了判断，这份炒饭的价格相对于同品级的菜肴要昂贵的多，但这反倒不是他关心的主要因素——打工人到了他这个等级，再怎么提高恩格尔系数也不会在总收入中占据多少。
“麻烦帮我把这几份放到一起，谢谢。”
顾总裁礼貌的招呼服务员，戴着小太阳发饰的服务员来的很快，只是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顾总裁下意识的判断了一下，发现服务员的情绪是对着他的。？
被美食勾回魂的顾总只是浅浅的疑惑了一下，就继续跟装进大碗的炒饭战斗，服务员时不时看过来的哀怨小眼神被他忽视了个彻底——要是这个人不来，她就能尝到炒饭的滋味了！
这个想法倒不是得寸进尺，主要是黎秋月今天进厨房的时候已经给了她暗示，只等这次出售完再详细讨论，她本来满心欢喜的等在门口，结果这个人抢走了她煮熟的鸭子。
多么面目可憎的存在！
服务员丁点没关注那身定制西装，吃饭的时候露出来的奢侈品手表，以及那张混娱乐圈毫无压力的脸，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炒饭——再帅气多金的男人跟她有什么关系，能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
黎秋月并不关心服务员对男人单方面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她给自己准备了一大碗扬州炒饭，正是享受美味的时候。
三炒两颠的米饭润而不湿，入口跟在锅中一样还会轻微的弹跳，因为料放的多，一勺子下去就是半口米饭半口料，让人满足的眯起眼睛，黎秋月比例掌握的极好，咀嚼的时候鲜而不麻，咽下去也不会渴的想要喝水。
高蛋白增肌，高碳水催眠，一海碗的米饭填饱了黎秋月的肚子，满足了她的食欲，却也让黎秋月陷入清醒又困倦的奇妙状态——晕碳，但没全晕，微微晕。
强撑着把自己拖到房间，提溜着往床上一倒，用小毯子盖好肚脐眼，黎秋月才安心的睡了过去，再醒的时候刚好看到钟桐发来的一长串消息，下意识的就想开启语音通话，好在及时看到了时间，不然就是21世纪的钟桐亦未寝了。
骚扰不了好友，黎秋月干脆躺在床上进行最原始的**乐——刷手机，结果大数据有点折腾人，一个是美食视频，往下滑还是美食视频，硬生生把黎秋月怎么旺盛的食欲给挑了起来，小米对夹的高质量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黎秋月抹了把脸就往楼下走。
“还没睡啊？”
牛师父的手一抖，夹上来的肉噗通一声重回卤水桶里，好几滴汤汁溅到脸上。
“做点卤肉。”
回过神的牛师父跟地黎秋月打了个招呼，长夹子再次探入卤水桶，黎秋月的目光定在旁边被捞出来的卤肉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盘子里颤颤巍巍，颜色一看就是入了味的。
话说回来，小米对夹里面要放什么来着？
“能分我一块吗？”
黎秋月没想折腾出太大动静，干脆做起了伸手党，牛师父愣了愣，夹了块半张扑克牌大小的卤肉出来。
“够吗？”
黎秋月点点头，接过来放到自己这边的罐子里，决定回头做好了对夹分牛师父一个，就踩着拖鞋逛超市去了。
“您是想要买……松木？”
收银员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黎秋月淡定的点点头，正宗的对夹肉要用红糖和松木熏烤，她没要自带香气的橘皮或者荔枝木已经不错了。
至于回头在哪里熏制……黎秋月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年轻人别的不行，歪门邪道都是一套一套的！
“好的，明天早上可以来拿，也可以我们给您送上门。”
被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一口一个您的叫着，其实让黎秋月觉得有些微妙，但这边的规定就是这样，她也不打算搞特殊，增加员工的工作量。
“番茄虾仁？还蛮会吃的。”
也不知道牛师父卤了多少肉，黎秋月都从超市回来了，他还在用漏勺对着卤水捞啊捞。
“就想喝口热的。”
黎秋月冲着牛师父笑笑，去了自己的小角落忙活起来，这边的售价虽然往天上飘，但服务也好，番茄当场就给剥了皮切小块，虾仁都挑了虾线，上面一点冰都不带，连鸡蛋都给你当场磕开搅匀，拎回来就能直接做。
已经蛮晚了，黎秋月也没打算折腾太多，虾仁在超市的时候就倒进了鸡蛋液，连蛋带虾的倒出来，加了盐和淀粉搅匀，再用漏勺捞出来下油锅，香味转眼就飘了出来，让牛师父的肚子响了好大一声。
“这不应当。”
牛师父往嘴里塞了块卤肉，试图跟自己的肚子谈判。
“你晚上吃了一大碗煲仔饭，还有三个馒头和两盘炒菜。”
就算卤肉做起来费时费力，但肚子不能，至少不应该现在就饿了。
“咕——”
肚子拒绝了牛师父的谈判，并越发鲜明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牛师父：……
黎秋月没注意到外面的小动静，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一般会有两个厨师轮流值班，但跟牛师父搭档的那位临时有事，牛师父家里多了只四脚吞金兽，急需赚钱，索性一个人值了整夜。
捞出来的虾仁单独放置，剩下的油倒进另外的容器中，黎秋月勤俭节约的把没用完的鸡蛋液倒进去翻炒，等成型后才把番茄丁炒进去，本来还要加一把小豌豆的，但黎秋月想想明天的菜谱还是放弃了——
绝对不是因为今天的番茄格外酸，让她总觉得豌豆只会加进去根本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上加霜的缘故！
高汤是厨房随时备着的，黎秋月荡开表面的油花舀了一勺进锅，陈年的花雕放两勺下去，锅中多出几丝酒香，重糖下锅把酸甜调到平衡，再放水淀粉下去勾个芡字，虾仁下锅三秒后倒香油，出锅！
“要尝尝吗？”
番茄虾仁汤是黎秋月努努力就能吃完的分量，但外面的牛师父刚刚才给了她卤肉，所以黎秋月想了想，还是分了些出来。
“多谢，待会儿我多分你点卤肉。”
牛师父没客气，这边的厨师分享是常事，只不过也要给出价格差不多的回礼，分享和接受都是自愿原则，不管什么选择都会经常出现，偶尔白嫖是可以的，但经常这么干就会被拉入黑名单。
总体来说，就是保持相对公平，因为这种规矩，他们的厨房氛围一向不差。
“行。”
明天要是起得早，卤肉就是煮面的浇头；要是睡过了头，就是下饭的花荤，吃多了新鲜肉，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黎秋月美滋滋的盘算着，筷子稳稳的夹住一个虾仁放进嘴巴，然后就被虾仁的新鲜度给震惊了。
不是，这虾仁居然真的是当天剥出来，不是化了冰的？！
黎秋月的厨艺很好，但再好的厨艺在没有好食材的情况下，发挥也是有限的，可顶尖的厨艺要是碰上了顶尖的食材……
黎秋月半闭着眼睛，享受的呼出一口长气。
虾仁很弹牙，入水的几秒没有影响到它微脆的外壳，牙齿接触到肉的时候，黎秋月甚至能看到青虾在水中的活泼游动的场景，鸡蛋和虾仁都只有鲜味没有腥气，配上跟白糖战斗后只有微酸的番茄，胃口就这么一点点的打开了。
第179章
马无夜草不肥，月吃夜宵不胖。
再次站上体重秤的黎秋月看着上面的数字叹了口气——她也没亏着自己啊，怎么就不能多长几斤肉呢！
她倒是不怀疑体重秤作假，这个体重秤是外面卖菜的经典蓝色款，虽然重新刷了漆调了屏还加了装饰，但是她依旧能一眼看出原型，减肥营用的都是这个，算是低成本中最准确的。
“你就不能多消化一点？”
黎秋月拍拍肚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是说种花人过个年都得胖十斤吗，都元宵了，谁吞了她的七斤肉？
这种瘦巴巴的样子，举个油锯都费劲，揉个面都没力气，到现在还没她原来的一半力气大，真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捏捏手臂揉揉肚子，确定上面的数字不会改变，黎秋月也只能叹着气出门，让自己银行卡上的数字继续增加。
这边买菜用的是银子，但卖菜用的的金子，加上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做出来就一定能卖完”的buff，黎秋月银行卡的数字每天都在上升，区别只是增加的多少。
因为身体的缘故，黎秋月每次做的食物其实都不多，但架不住这边的分量是按照轮胎餐厅的来，所以本来算作一份的食物拆分再拆分，不但让更多的客人能买到，汇聚成的总价也足够黎秋月惊讶。
“松木到了吗？”
黎秋月有些不信任的看着收银员，上次她兴冲冲的过来，结果别说松木，连松果和松针都没见到一点，关键是收银员还胡说八道：
“因为一个艺术家在寻找灵感的时候发现了一块好松木，于是决定把这批松木买下来放生的事情没再出现吧？”
黎秋月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上次没买到的理由，这句话真的是每个字都充满了槽点，气的她回去就用卤肉炒了小菜，当着想要买菜吃的顾总的面给吃完了。
嗯，牛师父的手艺不错。
“没有。”
收银员摇摇头，说实话她也觉得这个理由很扯，但她上司是个不会说谎的古板女性，所以排除掉一切不可能，这种一听就假的理由其实就是真相。
只能
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黎秋月并不知道收银员对艺术家的刻板印象的加深，她带着松木进了厨房，刚好碰上牛师父的卤肉出锅，一整条颜色漂亮的五花肉放到盘子里，黎秋月先从边上切了点瘦的解馋。
好吃！
嘴巴暂时被堵住，手上就有功夫做事了，卤好的五花肉用松木和红糖熏烤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其实做法也分了三种，先糖后松，先松后糖，还是糖松一起。
不同的做法就是不同的滋味，黎秋月偏向先用糖熏，这样肉里面都是甜的，滋味好又不腻。
赤峰对夹在不讲究的眼里就是烧饼夹肉，讲究起来条条道道也多得很，黎秋月不确定自己学的是不是正宗做法，但吃着合胃口就行，主要是老师也看得开：
“现在要变化起来可比我们那个时候快得多，什么百年老店家传做法，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口味，好吃才是道理。”
老师的形象酷似星爷《功夫》里的包租婆，同款的羊毛卷玉盘脸就是不抽烟，在旁边杀猪的时候胳膊上的肌肉分明的很，一看就不缺力气，让黎秋月羡慕的很。
“我当年卖对夹的时候也说是祖传的做法，其实就是忽悠人的，逃荒走了三千多里，身边的人都不一样了，口味还能相同？”
家传的手艺传男不传女，这是老师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儿，赤峰对夹明明是奶奶带来的嫁妆方子，到了爹手上就成了私产，她偷着学还得挨打遭骂，要不是兵乱劫掠没顾得上，她差点就被父亲送了祠堂！
那地方女人进去就没有竖着出来的，这是要她的命啊！
松木燃起来的火光在女人的眼中跳跃，黎秋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师父的眼睛里好像带了水光。
“来一个？”
黎秋月正比划着五花肉和松木隔开的距离，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她下意识的嚼嚼，没吃出多少滋味，又多咬了几次，才将信将疑的看向师父。
“藕条？”
师父丢来一个赞赏的眼神，跟吃黄瓜一样吃削了皮的嫩藕，黎秋月摸不准师父是什么意思，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琢磨五花肉得隔开多少距离，吃着才带香又不呛人。
“再高三寸。”
女人躺在摇椅上，时不时给点提示，眼神却逐渐悠远起来。
生藕是什么滋味？
没有桃梨的果香，没有荸菱的脆甜，没有瓜橙的多汁，好像处处都比不上其他的食材，但就是这样的东西，救了女人的一条命。
天灾人祸兵荒马乱，贫民百姓碰上哪一个都是要命的东西，可也就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那个叫父亲的人没工夫把女人送进祠堂，让她跟着上了逃荒的路。
因为她握着全家唯一的菜刀。
可惜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毕竟长女如母，得喂饱光宗和耀祖，她想她一定是个白眼狼，才会在父母半夜议论把她绑起来去换别家的孩子的时候，悄悄的走了另一条山道。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过大山的了，只记得天亮了又暗，日月不断轮转，断了半颗大牙的老狼在她肚子上留了一道爪印，咬掉了她的两根脚指头，她喝了老狼的血，吃了老狼的肉，披着狼皮跟野兽一样过冬，最后看到了荒废的一小片房屋。
女人转头，几棵枫树的叶子血一般红。
她突然想起刚出发的时候，耀祖吵着让阿娘给他编柳环。
女人已经饿了三天，房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也不关心，找不到能吃的东西才是大问题。
她垂头丧气的出了最后一间房子，对着小塘里的残荷败叶发呆，正考虑自己还能活多久，就想起来以前离村十里的地方也有个大荷塘，一到夏天就有小船，采荷花摘荷叶剥莲子挖莲藕的互不干扰……？！
触发了关键词的女人瞪圆了眼睛，压榨仅有的能量转动大脑，然后噗通一下跳了水，顺着黄色的荷叶杆子往下摸。
一根两根……最后扯出来的断藕孔洞已经沾了淤泥，她却不管不顾的往嘴里塞，滋味当然不怎么好，但她吃着吃着就哭了。
荷塘冰冷刺骨，她靠着藕挖出来的藕活了下来，后来的日子就平常的很，从对夹摊子开到小店，因为要合着当地人的口味，她把纯粹的熏肉变成了先卤再熏，几十年过去，也成了当地的正宗吃食。
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女人的店门口来了个乞丐，吃完跟她说这对夹不正宗，要熏肉才地道，她仔细认了认，发现乞丐的脸虽然少牙多伤，却透着熟悉。
“什么熏肉，那是抄了我们的做法又没抄全，您见识浅我不计较，这个对夹给您收着，莫要扰了我们的生意，让正品变了假货。”
见老乞丐的脸色变了，女人心里痛快的很，好歹同一片屋檐下神生活了十几年，她爹的性子她了解的很，对夹的正宗向来是他的傲气，现在被人打成赝品……
“我家的手艺传女不传男，可不像有些要把学手艺的女儿送祠堂的爹，我的养女也不会有个拿她们换肉吃的长辈。”
她爹一辈子最重视的两件事，一是传宗接代，二是手艺传承，打蛇要七寸，扎人要扎心，她就是要让这个人知道，自己两件事都能办到，但她就是不干，铁了心要让这个家断根！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无非是给了人希望，然后让这份希望破灭。
女人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无师自通，看着乞丐睁大了眼睛望过来，她笑了笑，继续回去招呼客人，还不忘提着嗓子来一句：
“吃食也给了，您莫挡道。”
乞丐后面来闹了两回，死活说女人是他女儿，要给他养老，成了镇上有名的笑话——对夹的老板娘可是守着寡的，爹娘都是王大户家的佃户，哪里又冒出来一个爹？
也有那浪荡子好奇，就问乞丐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周转转的也知道了乞丐的生平，叹息完便散去了，世上的可怜人千千万，这人虽然家小都死了，但自己还活着呢，比不少全家没了的已经是幸运。
秋天来的乞丐没能熬过那个冬，春天化了雪才被人在墙角发现，没人给他收敛，最后怕在镇子上引病，被人丢乱葬岗去了。
女人么……一生的波澜壮阔，最后也熬成了阿香婆。
所以讲什么正宗呢，到最后还不是看谁活得久。
并不是每个师父都会跟黎秋月讲故事，黎秋月认真的把猪油和小米面混合搅拌，做成细腻的小米油酥。
油酥均匀涂抹在长方形的小麦面皮上，面皮被跟卷布料一样卷起，切片后擀成小饼状，煎成两面金黄后跟切白吉馍一样切开，放上熏好的五花肉，回炉后便带着奇香。
黎秋月思考了一下饼从中间切块，一个卖两份钱的可能性，最后还是败在了自己的良心下，一个饼子一个盘的装好，递给服务员，小太阳还没开始计算价钱，旁边已经排上了队。
“我要一个。”
“这边一个。”
“一个。”
食客们争前恐后的开口，不是不想多买，而是之前因为名气和分量，包圆的事情闹得有些大，黎秋月这边有了限量的规矩。
黎秋月咬着刚出锅的对夹看着排队的人群，觉得他们除了穿着气质收入和消费水平的不同，跟她摆摊时候看到的食客没什么区别。
第180章
“不用送了。”
黎秋月无奈的看着眼泪汪汪的贺兰姐，她当然知道这位舍不得她，但都快出正月了，她真的不能再拖了。
“就这些了，你再扯着我也没有了。”
黎秋月拉开行李箱翻翻找找，摸出一包牛肉干递过去，这是她准备在路上打牙祭的，但贺兰姐瞧着实在有些可怜……
“好了，我要赶不上飞机了。”
乘着贺兰姐拿牛肉干的功夫，黎秋月狠狠心挣脱了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飞快的朝登机桥跑去，贺兰文星在背后泪
眼婆娑，心里觉得自己对那些崽种还是太好了。
好容易把厨子哄回家，结果硬是在老宅拖了一天又一天，到头来居然给大厦那边的人做了嫁衣！
“喂，您好……她真走了，有本事的人总有些脾气，我也没办法啊……好的好的，要是那边肯卖，我肯定告诉您。”
贺兰文星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在心里计算这是第多少个探究黎秋月下落的人，她当时只想着找个庇护所，也没故意遮掩黎秋月来自哪里，她料到了黎秋月是块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却忘了金珠和金砖也是有差别的。
她把人带回去的第二天，不少黎秋月在大厦的熟客就打了电话过来，现在才问的已经是消息迟缓的那一拨。
虽然现在顶住了压力，但下一回黎秋月再来的时候，贺兰家就不一定能成为落脚处了。
贺兰文星叹了口气，确定自己把牛肉干藏好后，先在群里把黎秋月走了的消息广而告之，然后飞快的点开家族群，把打字栏的两个数字发出去。
【吃喝玩乐：66】
也就两分钟的功夫，三个“1”就刷了屏，贺兰文星也没在机场耽搁，火烧屁股的上了车，让司机赶快回家。
这是家里的暗号，66代表从黎秋月手上薅了好吃的回来，取六六大顺的好寓意，1则是通用的收到。
没办法，黎秋月的手艺实在强悍，但产量也是真的僧多粥少，有些人特别不要脸的，打听到黎秋月跟贺兰家的关系不差后，就死皮赖脸的挤进了贺兰家的家族群，弄得四人不得不另起小群，还不放心的做了遮掩。
其实不让进群也是可以的，但贺兰家现在做主的是大姐，她已经被金钱的光芒蒙蔽了双眼：
“不是我愿意，是他们给的太多了。”
贺兰总裁叹着气说道，百万金钱换一餐啊，虽然这个百万是订单而不是利润，可她也只在小说中看到过这一幕，放到现实中实在是拒绝不了——谁不想弯腰捡钱呢。
***
“明天下午一点可以吗……好的，那就先这么定了。”
黎秋月上飞机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漫天繁星，她下意识的想要直接回家，看了眼手机上的余额，果断让车把她拉到了酒店，订好了钟点工**。
她现在也算得上个有钱人了，小小的奢侈一下还是可以的。
行李箱一放，黎秋月往床上一扑，很想就这么直接睡过去，奈何肚子不听话，不但用声音彰显存在感，还让胃部不断收缩，制造出空荡荡的感觉。
黎秋月：……
“行了行了，再等等，我下去吃点烧烤。”
黎秋月把肚子勒紧了一点，穿好蓬松松的面包服出门，这是贺兰姐给她买的，从牌子到价钱都不知道，黎秋月一提要付钱的事情，贺兰姐就跟她急：
“你在我这边就只能穿这些，别穿那些带来的衣服了。”
辣眼睛！
贺兰文星永远不知道黎秋月从哪里买来这么多丑衣服，黎秋月永远不清楚自己的搭配有多……惹人注目，是放到奇迹大路上被大喵夸的那种。
穿着面包服的黎秋月出了门，然后就被狼嚎着的妖风在脑袋上来了一下，她有些懵的摸摸脑袋——没戴帽子。
难怪！
被昌南咆哮着欢迎回归的黎秋月淡定向前，跟着导航在飞沙走石中来到了一家烧烤店，里面很亮但是很小，只有两三张桌子，几个客人围着一张桌子，看上去很有点寒酸。
但这只是表象，天气好的时候这些店铺的外面全是桌椅，座无虚席的盛况能从晚上七点吃到太阳东升，烧烤是暴利中的暴利，黎秋月三年级吃的推车烧烤，六年级的时候就租了店面。
客人隔着烟雾缭绕看过来，黎秋月淡定的扯了一嗓子昌南方言：
“由彩蛋不？”（有菜单嘛？）
哦，本地人。
旁边的目光唰的收了回去，老板回了句在桌上，黎秋月拿着笔勾勾画画，递给烧烤架前的小哥：
“先要这些，好了的先上。”
黎秋月拿了瓶奶茶回到桌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二手烟的味道有点重，她咳嗽了两声，旁边喝酒的客人嗓音一点没小，手上的烟倒是掐了。
黎秋月点烧烤也不怎么标新立异，无非是鸡翅韭菜五花片，星星脚板羊肉串，培根牛肉烤鸡爪，翅尖年糕金针菇……还吃不饱就点份昌南的炒粉。
以前的黎秋月吃完炒粉还能喝两份瓦罐汤，现在的黎秋月战斗力直线下降，有点担心自己待会儿得打包多少——浪费是不可能的，往空气炸锅里一放，跟刚出锅的没多少区别。
蔬菜熟得快，跟猪肉的小串一起端上来，猪肉串被细竹签穿着，一根上面的肉也就五六公分长，不到一厘米宽，两毫米厚，一大把瞧着都没多少，黎秋月用牙齿把肉都扯了下来，勉强凑够一口。
味道还行，就是调料快比肉多了，但昌南的猪肉串基本都是这个德行，几根肉一根菜吃着也不差，就是这家的辣椒有点厉害，硬生生把她的奶茶干掉小半瓶。
鸡翅挺大一个，每个的正反都被划拉了三刀，外面的皮烤的微酥，里面的肉很入味，但最让黎秋月惊喜的，还是不带血色的骨头。
鸡翅算是烧烤中的顶流，但很少有店家能将其完全烤熟，很多时候都是外面黑了，撕开里面的骨头还是红的，贴着的肉上面会带着细微的腥味，不多，但破坏享受美食的心情。
有些烧烤手艺格外差劲的，在掰开鸡翅两个骨头的关节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的血泡，那种就只能吃中间的部分，两边要强行咽下去也不是不行，就是总有种茹毛饮血的感觉。
但这个鸡翅表现的就很完美，皮是皮骨是骨肉是肉，一点没有不熟的拖泥带水，牙齿一扯就是光溜溜的两根骨头。
黎秋月说不出多少赞美的话，她习惯用实际行动表达对店家的支持：
“中翅再来三串。”
要是后面水平一样的话，还可以点一些带走，空气炸锅的水平只能复现不能进化，就像原件不正复印件也歪一样，想要好吃的鸡翅，那没凉的时候滋味就不能差了。
黎秋月一边盘算着走的时候要带什么，一边下了个外卖单，确定有骑手接单了，才放心的继续吃。
鸡翅给了黎秋月一个小小的惊喜，其他的就没有多么突出了，牛肉吃着不老不塞牙，羊肉吃着焦香四溢不腻味，都是烧烤店的正常水平，黎秋月也没多少失望——没有明显的短板，已经是烧烤店的优势了！
吃吃喝喝看看手机，不知不觉就是几个小时过去，旁边的人结束了用餐，黎秋月一直等着的骑手也姗姗来迟，她当场打开试了下功率，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没辜负她单独给店家的打赏。
“老板结账。”
桌上的东西剩了不少，黎秋月让人用打包盒装好，老板娘热情的招呼黎秋月充会员。
“有名字和电话就行，我们上面查数据，你办一个，我给你打八折。”
老板娘也是急了，总部对这方面特别重视，但他们在会员上实在没什么优势，只能自己出点血。
“行。”
黎秋月爽快的应了下来，报名字和电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悄悄停了下来。
办完会员卡，黎秋月也没在这边多留，拎着东西就回了酒店，这段时间的逍遥生活让她的警惕心下去了一些，没注意到有人悄悄跟在后面。
“你好，我要办理房卡。”
男人站在酒店前台，报出了黎秋月的姓名，电话和房间号，前台没有核实，也没有向黎秋月本人征询同意，直接办好了房卡，然后径直上了电梯，点了黎秋月所在的楼层。
黎秋月正半梦半醒的躺在床上，就听到门口的响动，她下意识的将拆好的外卖窝在手中，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
下一秒，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走廊上的灯光毫无
保留的倾泻进来，照亮了扑过来的人影——
“啊啊啊！！！”
尖叫划破长空，然后是音量丝毫不弱的男子惨叫，酒店的房间纷纷亮起了灯光，前台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有人悄悄把房门开了一道缝，听到了第三种声音。
“嗡！嗡～嗡！”
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黎秋月乖巧的做了总结，旁边的油锯上面还带着血迹，警察接到医院的电话，听到抢救无效的消息，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