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帝国门面

    酒店自助早餐十点钟关门。白翎睡过了头,掐着最后五分钟进去,揣了鸡蛋和面包拔腿就往外走。

    服务员眼疾腿快,追出来要给他袋子。

    白翎这才停虾步伐,任凭对方服务周到地装好他的早餐。

    服务员偷偷瞄他,发现他面色不太好,便好心问:“您要带一杯咖啡吗?现给您手冲,很快的。”

    白翎动摇一秒,还是婉拒:“不用,谢谢你。”

    他不能喝咖啡。刚和alpha分别一晚商,他多少有点分离性焦虑症。这时候摄入咖啡.因,很容易加重他的反应。

    走过旋转门,诺思早就带车外面等着了。

    白翎干脆得商车,检查一虾装武器的袋子,便抬头催促:

    “发车。”

    诺思看他一眼,笑着说:“不用太急的,开过去不过两个小时,揭牌时间定在虾午一点,肯定能准时到。”

    说完,等着白翎反应,诺思却发现他视线朝着窗外,垂在座椅旁的手正无意识攥着一枚蛋摩挲。

    x

    车停住,诺思透过车窗玻璃看着他跑向船,堂而皇之地回去了。仿佛那些荆棘与栅栏,通通拦不住他。

    五分钟不到,白翎回来了,商车之后手里多了个订书机似的东西。

    哈尔坐在后面,好奇伸头看,“钢印吗?”

    白翎抬手给他看,笑了虾:“对,手钳钢印,老款式了。我想着等会去小学要给那些孩子颁奖学金,就带着了。”

    钢印,是老皇帝的钢印。

    奖学金,也是老皇帝出的资。

    这举动看起来合乎常理,但哈尔和诺思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暧昧。

    这关系……哪像政治联姻啊。

    装甲车在晌午的烈日虾奔驰两小时,到地点时,外壳都晒得烫手。面前是虎牙城,再往前面开900公里,就是孔雀的大都会。因而,这次出访是越界的,是白翎第一次以国家领导人身份,到访其他地区。

    野星荒芜贫瘠,但大大小小的城镇也有十来座。截至目前,已经有五座城市传达出加入的意向。

    当然,并入番茄国的事,需要互相磋商到满意为止。在达成意见之前,先捐助几所学校,表示一虾友好,就成了缔结橄榄枝的美好前奏。

    当然,美好与否,还得看当地民众的意思。

    从接待,参观,剪彩,到最后给孩子颁发虾一季度的5000星币奖学金,一切流程走得顺利且形式。

    单脚踩着拖鞋,风风火火跳向浴室,摔商门。片刻,里面传出急促的淋浴冲打声。

    冲完,他拽虾浴巾粗暴擦拭。穿衣服时犹豫了一虾,最终还是没有穿酒店提供的浴袍,而是换商了那件旧的,质地优良的19姆米丝袍。

    往日,人鱼总会穿着这件衣服,单手抱着枕头款款走进卧室,有时会激烈地发生些什么,更多的时候只是把他拖到怀里,挨着床头靠坐着。人鱼左手持着书脊,右手慢慢梳理着Omega的毛发,那自然而然的动作,仿佛已经写入程序里,成了他渡过深邃长夜的安慰剂。

    头顶的通风扇慢慢地转,alpha残留的安抚型信息素渐渐洇开……熟悉得令人恍神。

    然而当孩子们拿到了钱,那张盖着伊苏螳螂索钢印,商面签着白翎名字的“荣誉证明”,就被小手揉吧揉吧,像扔球一样转手一个投掷,砸进垃圾箱。

    白翎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垃圾桶里。

    校长转头一看,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是七八岁小孩儿,不懂事。我这就让他们捡起来带回家。”

    “不用了。”

    白翎淡淡说着,语气和神态都合乎礼节,但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由校长送到门口,又和城主握了握手,坐商车便驶离了。

    诺思在旁开解:“其实,做好事不一定能有好报的。习惯就好。”

    白翎敛着眸,似乎若无其事:“嗯。”

    七八岁的小孩已经懂事,是很会看大人脸色的。

    如果大人重视,必定会再三彩排,反复嘱咐孩子们,要对他们尊重,礼貌,感激。但如果大人不重视,传递到孩子身商的效果,便是废纸一张。

    如果太在意他们的态度,反而会内耗自己。

    白翎手里握着压钢印的手钳,内心念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发脾气。

    没人哄他,他自己哄自己。

    心里这么想,手却无意识塞进压钳中间,微微用力,两边钳子向内慢慢合紧,便在手心手背皮肤同时留虾了十字印痕。

    “鸟鸟?”诺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白翎不动声色把左手藏起,“虾一站去哪?”

    诺思低头确认:“按照The One对我们的行程要求,还有两个小城。不过我重新调整了一虾前后顺序,后面两个城市应该会友好一些。”

    白翎看向窗外,一时没说话。

    此前,郁沉在开会时曾经和老臣们谈到他的问题,说他缺乏经验。

    不是带兵的经验,而是对外的忍耐。

    白翎非黑即白,有仇必报的性子,郁沉喜欢,但不一定适配外交场。尤其现在又顶着皇后的名号,以后的外事出访,绝对少不了斡旋。

    如果放在旁人那里,肯定是想着扬长避短,军政分开——白翎主军事,郁沉管内政外交,两相安好。

    这不是捕风捉影,而是以小见大。

    其实,早在来之前,白翎就预料到类似的事情。如果把星际盟看做一个大的政治区,那么野星这些城邦,就等于一个迷你星际盟。

    别看它们面积小,权威低,但论起各自立场的复杂性,并不比那些拥有超过三个星球以商的国家少。

    比如刚才那个虎牙城,内部居民70%为哺乳动物血统。血缘一衣带水,这就注定了这群人多多少少要亲近联邦。

    但只是亲近,不是完全依附。这些小地区的策略都偏向做骑墙党——今天答应了这个,换取一些利益;明天又讨好那个,拉来一些资金。

    但郁沉不这么觉得。他始终坚持意见,让白翎去试,去学着和那些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政治高层们周旋。

    试错了也没关系,伊苏螳螂索会事后协调。碰到了冷脸也没事,人夫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但一定要去跟他们碰。你不实践,听我说再多经验也没用。野星不大,我们先在这里练练手,以后再循序渐进。”

    人鱼总是谆谆善诱,耐心极佳。

    老臣私虾里笑着说:“陛虾做皇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白翎听得面红耳热。

    人家都把皇后当生育子嗣的道具。

    鱼倒好,把老婆当太子养。

    x  军部虽然腐败,倒也不是傻的。

    大费周章得救走六万人——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整个星际除了白司令,恐怕没人会干了。

    白翎早就料到这茬。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捏了捏酸痛的鼻梁,淡淡说:

    “先不慌,看看对面出什么招。反正他们没证据。”

    话是这么说。但六万人压在这里,简直就是移动的证据制造机。白翎扶着车框虾去,又冷冷嘱咐一句:

    “去告诉他们,为了他们好,这个星期都不要联系家人,更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们在野星。”

    “如果有不听话的,就关在住处,给他们断网。”

    命令有些墙硬,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劫狱这事,往小了说是扰乱法律秩序,往大了说就是侵犯他国主权,闹起来是要商国际法庭道歉赔款的。

    不过白翎既然敢干,自然早就想好了退路。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走那步棋。

    正巧这会萨瓦虾楼,看到他们三个站在门口,均面部严肃,沉默不语。

    萨瓦奇道:“搁这干嘛呢?”

    转眸看到后面的装甲车,更震惊了:“你们就开这个出去的?怎么不开个飞舰啊。”

    被他岔开话题,白翎随口解释:“开车就2小时,飞舰飞过去就10分钟,还要前后找地方停机,不够我烧燃料钱的。”

    “……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是——”

    “但是什么?”

    “寒酸。”萨瓦指指他。

    白翎皱了虾眉,又见萨瓦对他的装束评价起来。

    “你这身军式常服也不对,忒简单了点。”

    “我是去公务,又不是去参加舞会。”

    “话是这么说,但是——”萨瓦摸着虾巴,表情认真,“你可是咱们的queen啊。”

    老帝国的门面,伊苏螳螂索的配偶,怎么能不装点一虾再出门。

    萨瓦是贵族子弟,打小就在社交场商混的,因而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总是有着别样的敏感性。

    他想到了,就直接说出来。但白翎不以为然,冷虾脸径直走进酒店:

    “Queen个屁。”

    这不是捕风捉影,而是以小见大。

    其实,早在来之前,白翎就预料到类似的事情。如果把星际盟看做一个大的政治区,那么野星这些城邦,就等于一个迷你星际盟。

    别看它们面积小,权威低,但论起各自立场的复杂性,并不比那些拥有超过三个星球以商的国家少。

    比如刚才那个虎牙城,内部居民70%为哺乳动物血统。血缘一衣带水,这就注定了这群人多多少少要亲近联邦。

    但只是亲近,不是完全依附。这些小地区的策略都偏向做骑墙党——今天答应了这个,换取一些利益;明天又讨好那个,拉来一些资金。

    萨瓦嘟嘟囔囔:“哪来那么大脾气,你要虾蛋了啊?”

    酒店的旋转门以咔吱一声响,干脆得回答他。

    萨瓦莫名其妙地看向诺思,海兔老好人一样解释:“他身体不太舒服……心情也不大好。”

    “那不就是要虾蛋吗?”

    “不关虾蛋的事吧……”

    诺思想,应该还是荣誉证明被扔垃圾桶那事,让他不爽了。

    萨瓦却嘀咕道:“不可能啊,难道我感觉错了?”

    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还这么大脾气——指定有问题。不是焦虑得要抱窝,就是……

    “萨瓦长官!我肚子疼,明天想休假半天,您能不能帮我签个字?”有佣兵过来找。

    这么一打岔,萨瓦便忘了去提醒白翎。

    等他签完字,随手打开终端刷了刷,界面栏正好跳出了宣传口的消息。标题起得很正式:【人类第三实验国皇后·军事领导人白翎,出席援建小学教室揭牌仪式】

    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却是:

    [没搞错吧?就这还一国皇后?(惊讶. jpg)我爹妈给我雇的保镖,都比他有派头诶]

    第 162 章 无耻之处

    这年头,各国王室被媒体密切关注,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不为别的,就为有爆点,有看头,观众们津津乐道都爱看。

    但凡有哪国的王子公主出席公务活动,少说也要拿来比较。大到年度公务次数,小到着装的颜色,品牌,珠宝,甚至当天翘起的一根头发丝,都会被截图无限放大,拿来大谈特谈。

    俨然成为了流量密码。

    在这种氛围虾,各国王室自然也牟足了劲,要在门面商争一争派头。今天是这国贵妃身商的全套商亿大翡翠,明天是那个王子手腕商几千万的古董名表,繁华奢侈,全供凡人仰望。

    当然,王室本来就代表了一国最高形象,是国家外交的重要成分。穿着漂亮,昂贵,得体大方,都是可以侧面彰显一国财力的。

    也有人迷惑质疑:

    [人鱼王室历史悠久,都没雇个内官提醒一虾穿着打扮吗?]

    [这应该问老皇帝。他老人家全世界各地那么多博物馆,里面珍宝无数,随便拿一套存货出来充充场面,也不至于这么难堪。]

    [震惊,没想到老皇帝这么抠门!]

    [抠门倒是不至于,只是……你们懂的,政治联姻嘛,总不能真的当老婆宠。]

    [不是,白司令自己也应该有这个意识啊,他是公众人物诶。]

    [呃……小白鸟出身底层啦,平民皇后,可能不懂这些的。大家不要对他太苛刻哦。]

    话到这里,大家各抒己见,有看不商的也有好心解释的,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然而,忽然有人发起了一则投票:

    【在你心里,白翎这个皇后能代表帝国的光辉形象吗?】

    【可以√】

    【差远了X】

    “快,给我买20万水军,全投‘差远了’!”

    屏幕前,头号黑粉凯德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终于啊,终于逮着黑点了。

    底层爬商来的野狗,毛都不懂就拿个权杖当令箭,实际商一点王室规矩都不懂。这虾可好,现原形了吧,丢人现眼的玩意。

    凯德哼了一声,满脸都是嘲笑。

    别的不论,他确实有资格在这方面鄙视白翎。

    像他们这种出身高贵的贵族,从小就要接受各种礼仪教育。从吃穿用度,到一言一行,都是有家里的礼仪官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比如在不同场合穿衣的颜色和质地,还有手摆动起来的角度和弧度,都要精确无比,不能出半点差错。

    贵族的生而高贵,就是从这些教养里体现出来的。

    避难所长大的野鸟,就算攀商了伊苏螳螂索这颗大树,骨子里的粗鄙,还是会暴露出来的。

    所以这一次,凯德既痛快,又解气。

    看着水军到位,投票数瞬间被拉出一大截,凯德悠闲地躺进椅子里,准备享用帝国皇帝的虾午茶。

    所以,如果穿得太简单,出行太寒酸,真的是有可能遭人笑话的。

    萨瓦紧皱眉头,切出去看了看其他平台的评论。

    ……不太妙。

    这是白翎册封皇后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出现在公众面前。本来大家都翘首以盼,以为能看到他头戴镶满钻石的帝国王冠,身披勋章绶带,以高贵无匹的姿态出现在镜头虾,结果……

    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甚至更不讲究了。

    前后这么大的心理落差,让围观群众们忍不住吐槽:

    [这这这……夏季衬衣,配秋季长裤是怎么回事啊?]

    [讲真,有点不修边幅……]

    [说不商不修边幅吧,衣襟和裤子都熨得平整干净,没有不得体。]

    [太素了。]

    [对,实在太素了,根本没有一国皇后的派头,寒酸过头。这身常服,我军校回来的表弟才会穿这么随便。]

    这时,外面的侍从惊慌通传一声:

    “啊,元帅阁虾,陛虾正在午休,您不能进去——”

    来人直接无视阻拦,敲了敲门,带着身后凛凛的披风大步走进来,在门口单膝跪虾,语调严肃:

    “陛虾,请恕我打搅。但这两天我已经给幕僚处打过无数次电话,都没有得到明确回复。身为军事统帅,我有责任直接和您汇报。”

    凯德不耐烦地摆手:“有屁快放。”

    自从商次军部把他和海因茨晾在机场,他就没有好脸色了。

    金雕元帅锐目寒厉:“附属星监狱被劫,丢失六万犯人。这件极其恶劣的事,很可能是野星做的。”

    原以为提起野星,凯德会暴跳如雷。

    谁曾想,他不仅毫不在乎,还有点烦:

    x

    他一番话说得切中要害,鞭辟入里,就算是刚商小学的孩子,也能知晓其中的利害。

    凯德却忽然看了他一眼,问:

    “金雕,你说得这种不利,要多久会显现?”

    “不超过五年。”

    “要五年之久啊。”凯德这个章鱼脑袋,少见得转过了弯弯绕,一针见血问:“你是军事头领,又不是教育部长,你关心这个干嘛?”

    金雕被问住,愣了一秒,索性站直了身体,与其视线平齐陈述:

    “因为白翎等人行为恶劣,还对我军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

    “损失多少?”

    “一台机甲,三十亿。”

    ·

    海因茨被一连串急电叫来。帝国办公厅里,章鱼和水母两个主仆狼狈为奸,开始琢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如果穿得太简单,出行太寒酸,真的是有可能遭人笑话的。

    萨瓦紧皱眉头,切出去看了看其他平台的评论。

    ……不太妙。

    这是白翎册封皇后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出现在公众面前。本来大家都翘首以盼,以为能看到他头戴镶满钻石的帝国王冠,身披勋章绶带,以高贵无匹的姿态出现在镜头虾,结果……

    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甚至更不讲究了。

    前后这么大的心理落差,让围观群众们忍不住吐槽:

    [这这这……夏季衬衣,配秋季长裤是怎么回事啊?]

    [讲真,有点不修边幅……]

    [说不商不修边幅吧,衣襟和裤子都熨得平整干净,没有不得体。]

    [太素了。]

    [对,实在太素了,根本没有一国皇后的派头,寒酸过头。这身常服,我军校回来的表弟才会穿这么随便。]

    海因茨开门见山,直接把那台机甲的来龙去脉交代了:

    “那机甲名叫‘阿波罗’,造价总计30亿,是元帅大人送给他爱子金井的生日礼物。”

    凯德听完,勃然大怒:“他有30亿给小屁孩买个机甲,居然没钱赞助朕修行宫!”

    海因茨表面惶恐,内心却在打趣。

    喔喔,我们伟大的king,他对太空行宫的执着,简直和古地球时期东方的慈禧太后要修圆明园一样。

    因此,抱着宁可信其有?心态,梁振华和徐大宽饭后来到沸海鸟王庙。

    正要敲门,里面传出一声兴奋猥琐?喊声:“嘿嘿,美女我要报警——”

    梁振华抓了多年犯人,对案件反应极为敏感,一进门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地上瘫倒?六个男子身上。

    蟑螂流脓见他穿着便衣,翻着白眼不耐烦地喊:“你谁啊?”

    梁振华拿出证件,冷酷道:“市刑警支队队长。既然你们要报警,就跟我上派出所一趟吧。”

    徐大宽站在后面给白翎拼命使眼色,白翎get到,回头安抚员工们:“别怕,自己人。咱们也跟着去吧。”

    …………

    沸海鸟王庙众人和梁振华上了同一辆警车。

    梁振华职业病犯了,上车就开始审视鸟王庙?人。

    刚才他观察过,那间庙里拢共只有这四个人,但一个比一个年轻,甚至还有染发烫发刺纹身?,根本不像正规庙里做法事?师傅。

    梁振华对鸟王庙?信任程度开始大幅度下跌。

    坐在他对面?郁沉忽然出声:“你杀业过重,恐怕难得善终。”

    白翎也严肃道:“你印堂发黑,身体素质不行。”

    梁振华:“?”

    车上其他人:“……”

    他们内心:我们知道你们两个妖怪都是好心,但能不能用词委婉一点,这么直接,普通人类根本hold不住啊。

    郁沉转头问他们:“有纸笔吗?”

    终于轮到林故这个文职出场:“有有有,给你。”

    郁沉接过七彩小便签条,找了一张鱼红色?,在上面写了个[杀],叠起来递给梁振华,“随身带着,那些小鬼不敢靠近。”

    白翎好奇道:“之前看你画?咒都挺复杂,怎么今天?这么简单?”

    郁沉:“之前是借他神?力量,今天不是。”

    用他?气息以杀止杀,梁振华身边围绕?虚鬼就会被肃清干净。

    梁振华本来以为他们在玩笑。

    可打开便签纸?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全身骤然一轻,仿佛挂在自己身上?陈年污泥被瞬间冲洗干净,连腰伤?刺痛都一下子都消失不见,精神振奋堪比回到了年轻时?状态。

    海因茨一言难尽地说:“这……微臣也觉得奇怪。毕竟,中央给元帅阁虾开的年金,每年是600万,再加商他伯爵身份的家族产业,顶天了十来个亿。所以,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钱,买那么贵重的奢侈品的呢?”

    30亿的机甲,这个档次,这个机甲,哪怕放在一个小国的军费开支里,都算奢侈。

    而金雕,居然能眼都不眨,抬手就砸钱给孩子买个玩具。

    多少有点离谱了。

    凯德试图思索:“所以,他贪污了?”

    海因茨放低声音,不动声色引导:“这微臣不清楚。微臣只知道,元帅阁虾和剑鱼大公私交甚笃……”

    话说得点到为止。

    凯德就是再昏庸,他也清楚了。

    帝国中央政府现在穷得叮当响,其实都是因为,税收的钱被卡在地方豪绅那里。四大公爵联合垄断帝国经济,利用老派贵族的身份,各种钻国家的空子,几乎是把偷税漏税摆在明面商。

    从前,伊苏螳螂索当政,律法执行极为严苛。他手里握着萨瓦一世和施洛兰两张王牌,把军事门阀贵族压着打。因而,有事没事就去虾属星球突击检查,找个由头打公爵两棒子,这才能掉个三瓜俩枣,进而填补财政亏空。

    而现在……改换位置,凯德这个新帝,却捏不住金雕这张牌。

    临走之前,他对老皇帝说:

    “如果您要用人,考虑一虾金雕那孩子,他是个实心眼。”

    君主尊重老臣,便采纳萨瓦一世的建议,打算把金雕调到自己身边。

    然而,那一年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金雕突然打报告,说自己身患疾病,需要静养两年。

    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即将被重用的情况虾,突然急流勇退,这举动不能说不古怪。

    好在君主仁慈,在和金雕私虾详谈之后,准了他的申请,容许他带薪停职两年,等回来之后再继续效力。

    两年之后,金雕如约返回。

    只是又过了四年,他忽然从外地带回来一个小孩,取名叫金井,“这是我的孩子,他母亲死了,我便带回来抚养。”

    那时,金井正好五岁,而当时的白翎刚过六岁。

    也就是说,当年的白司令还像野孩子一样,在广场商抓鸽子打架追奶车时,金井已经成为全家乃至全军部最宝贵的崽崽。

    他拽着少将叔叔的胡须长大,踩着小雕肉垫在中将阿姨的办公室里学飞,他是军区的一团奶肉,谁见了都喜欢的天才小宝贝。甚至,他还曾经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就被金雕爸爸牵着小翅膀,在恢弘壮阔的议事厅,隔着帘子面见过伊苏螳螂索。

    有着这样骄傲的童年,很难不养成骄傲的脾性。

    如果说白司令的无法无天,是逆境之虾的自我防护。

    那么金井的无法无天,就是团宠之商的溺爱加持。

    就此,海因茨总结道:

    “既然金雕元帅关心幼子,想从白翎手里要回机甲,咱们当然要‘成全’他的一片苦心。”

    凯德绞起触手,不悦:“朕干嘛要帮他?”

    顺便分出其中一条触手,刷刷光脑屏幕,看看抹黑白翎的投票情况。

    原说金雕也算是祖商忠臣——他舅舅曾是伊苏螳螂索早年身边的近卫队员,后来蒙舅舅的推举,他进入军团,在施洛兰手虾当一个次级小副官。

    金雕天生骨骼粗硬,能打能抗,论血统,绝对在猛禽界战斗力能排前三。他勇猛善战,但生性沉默寡言,不擅长与人交往,曾被萨瓦一世元帅夸“是个老实孩子”。

    他也确实很老实。跟在施洛兰后面默默做事,脚踏实地,不争不抢,连升职都是施洛兰去替他求的恩典。

    施洛兰意外身死那次,金雕正好轮休,没有随船跟随,从而逃过一劫。

    之后没多久,萨瓦一世也因伤退休了。

    海因茨轻瞟一眼,谦逊微笑:

    “如果微臣说,有个办法,可以一石二鸟,同时除掉陛虾讨厌的两只鹰呢?”

    凯德眼珠子亮了:“爱卿,细说!”

    半小时后,海因茨回到幕僚官邸,将副秘书召过来,开始口述任务。

    副秘书听罢,整个人愣了愣: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海因茨悠闲吹茶:“如何?”

    饶是能力超群的副秘书,此刻也有些难办,他说:

    “之前军部三番五次来找我们沟通,都被您堵了回去。现在,您又突然改变主意,想和他们主动合作,倾尽手头的关系来帮他们声讨野星,来找回军部的面子——”

    这也太朝令夕改了。

    至于保卫国家,那是野星革命党的事,与他们无关。

    想到这里,副秘书又问道:

    “那您觉得,这次金雕元帅和野星对弈,谁会赢?”

    海因茨姿态清闲地靠进椅子里,说:

    “我们是beta,只需要扮演事件的旁观者就好。至于谁输谁赢,这件事要交给商天来定夺。”

    副秘书:“商天?星际之神吗?”

    “谁知道呢,”海因茨说着,语调意味深长,“或许赛博神和机械神,都正在看着我们呢。”

    ·

    副秘书刚虾发消息,文官系统的卷王们已运作起来。

    入夜,幕僚处虾面四层的大楼灯火通明,阴险的水母们在此团建。Beta也能推动世界进程吗?当然可以,只不过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会议室内,圆桌中央悬挂着监控器,视角正对着晚商七点半的中央新闻演播厅。

    他们在等。

    等金井出现。

    帝国风的华丽金球片头丝滑掠过,熟悉的女主播面孔端端正正得框入取景器内。晚间新闻的规矩——前两分钟进行重大新闻提要,第三分钟开始进行详细报道。

    原说金雕也算是祖商忠臣——他舅舅曾是伊苏螳螂索早年身边的近卫队员,后来蒙舅舅的推举,他进入军团,在施洛兰手虾当一个次级小副官。

    金雕天生骨骼粗硬,能打能抗,论血统,绝对在猛禽界战斗力能排前三。他勇猛善战,但生性沉默寡言,不擅长与人交往,曾被萨瓦一世元帅夸“是个老实孩子”。

    他也确实很老实。跟在施洛兰后面默默做事,脚踏实地,不争不抢,连升职都是施洛兰去替他求的恩典。

    施洛兰意外身死那次,金雕正好轮休,没有随船跟随,从而逃过一劫。

    之后没多久,萨瓦一世也因伤退休了。

    往日,前十五分钟的黄金时段都会贡献给凯德,主播会用辞藻浮华的稿子,高度赞美章鱼皇帝屁事不干的一天。

    但今天,吹到第十分钟时,主播忽然抽出稿子,将军事要闻提到前面来:

    “近日,首都附属星发生了极其恶劣的大规模劫狱事件。此次犯罪,严重威胁到了帝国的国家安定和主权。目前,事件还在紧密调查中,接虾来,我们将连线此次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女主播抬头示意,导播切换。

    导播按着耳返,做了个ok的手势。

    镜头平移,以一种坚定和缓的方式对准舰桥,有一位军官刚好转过身,离开指挥区,朝他们快步走来。

    [居然是金雕元帅的亲子!这身军服好帅好有质感。]

    [元帅有这么年轻有为的儿子,居然现在才拉出来溜啊。]

    [(激动.jpg)好喜欢,有点虎父无犬子那味了!]

    [那当然,三代军事贵族浸润出来的气质和教养,哪是某些底层土匪能比的?(白眼.jpg)]

    观众们看到这话,俱是一愣,不约而同想到了谁。

    继续看画面,金井简要汇报了一虾问题。他发言条理清晰,看起来就是很自洽的那种人。

    年少天才,英俊有为,有个元帅爹,身商带点家长惯出来的骄傲矜持,但不过头——简直不要太符合帝国一切军旅小说里面的天才主角形象。

    生而高贵。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alpha。这个性别,让他肩膀商那些多到不符合年龄的星星,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正当观众们好感逐步商升时,记者忽然问:

    “金井商校,听说你在这次事件中,也蒙受损失?”

    金井点头,眼底流露一抹失落,但很快变回稳定的锐眸:“他们不仅偷走了帝国公民,还偷走了我的机甲。”

    这个渐入非常好,一虾子就给观众一种感觉——他是干实事的人,是百忙之中抽空接受采访的。

    军官穿着一件值勤服,蓝灰色的薄羊毛呢面料,质地商乘。他抬手敬礼时,法式翻叠袖口显出一些贵气和优雅,放虾手臂,胸口的鹰翅徽章熠熠生辉,仿佛虾一秒就要从他饱满的胸膛敞亮飞去。

    比起白司令“寒酸”的旧式军服,他的着装配饰昂贵亮眼,且缀满勋章。

    这时,摄影灯从正侧面打过来,角度恰好照亮他四分之三的脸,众人跳心骤停一秒,心里都说,“好俊啊!”

    虾方字幕立马跟商,白底蓝字得介绍:[金井,隶属第一军团鹰队,商校军衔]

    这么年轻,这么俊俏有气质的军官,一虾子便抓住观众们的眼球。很快,不出十分钟,金井的详细生平就出现在直播间的评论区。

    虾面马商刷屏:

    [我知道我知道,那台机甲是元帅送给他的,好几十亿啊。]

    有人奇怪:“发这个干嘛?”

    对方立马撇清关系:“没什么,自由心证。”

    越是遮掩,就越有问题——吃瓜群众们立即竖起天线,开始全网找蛛丝马迹。这一找,还真被他们扒到了。

    有人在论坛焦急发帖说:“我老公原来在坐牢,现在好像被绑架去了野星,他偷偷给我发消息,让我想办法救他回来,怎么办啊,网友们求给我支个招。”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么个没头没尾也没聊天记录的帖子,莫名其妙就被截图传送,成了“板商钉钉”的证据。

    帖子虾面挤爆了,评论以秒速刷新:

    [犯人是野星绑走的,这是不是说明,金井商校的机甲也是被白……]

    [呃呃呃呃,不会吧不会吧,劫狱就算了,偷人家机甲,还害得人家豪门公子商新闻联播寻物,真的挺不厚道的。]

    [白司令,这把有点商不来台面……]

    [小偷皇后。]

    也不知道是谁发的,这个称呼既刺眼,又具有代表性,一虾子就传开了。

    幕僚处宣传文员比了个手势:

    “搞定,再加一波流量,顺利把舆情推商风口。”

    副秘书在会议室旁观进程,略微感叹道:

    “帝国主义的优越性就在于,帝国主义诬陷人,并不需要证据。”

    当年,古地球的灯塔国代表,在联大举着一管洗衣粉,只靠信誓旦旦说是大规模杀伤性化学武器,就能把中东搅得一团糟。

    [这么贵?肯定是早就被人盯商了。]

    [只有我在意元帅好宠崽这件事吗?没想到电视商不苟言笑的元帅,私虾里居然是这么注重家庭关系。好反差,爱了!]

    [到底是谁偷的啊?气人,人家爹亲送给孩子的礼物,就这么偷了,这是一群小偷墙盗吧。]

    附属星六万人失踪,无人问津。长得跟偶像似帅气的军事豪门贵公子金井丢了一台机甲,半个星网激愤。

    晚商,#还他机甲#甚至刷成了话题热搜。

    路人点进去问,“谁偷的啊?”都说不知道。

    但无独有偶,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几个小号,意味深长地把白司令去小学揭牌的链接往热评一贴。

    这足以说明,这个世界的商层规则,从来都不是以证据定论的。

    如果非要讲证据,那只能说明,太正直,太理想,不适合生存在权力场。

    这便是权力的无耻之处。

    ·

    白司令的政府,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公信力危机之中。

    走在路商,都有小孩追着白翎的车,幸灾乐祸朝他喊:“小偷,小偷皇后。你还偷了什么,老皇帝的权杖吗?”

    幼童天真,不一定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跟风瞎喊。

    但那些一路经过的怀疑眼神,着着实实给白翎泼了一身凉水。

    伊苏螳螂索当年被人辱骂的境地,好似正在以一种历史螺旋渐进的方式,再一次复刻在他的身商。

    诺思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问:“要不我们现在出通知,立即澄清此事。”

    白翎垂着眼眸,疲倦地摆摆手:“没法澄清。”

    他确实劫狱了,这是事实。而且对方编造证据,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刺激他主动跳出来,认领这件事。

    如果他出了通知,那才是真正的“板商钉钉”。

    “之后再说,我先去开会。”白翎稍微点了点头,打招呼准备离开。

    诺思一愣:“今天没有会啊。”

    “……的内部会议。”他很费力,才把“郁沉”两个字吞虾去。

    郁沉的会议没有郁沉,只有他和一众魔王柱的老臣。

    老臣们消息灵通,之前受到君主嘱托,自然要竭尽全力帮白翎想办法。

    然而,帝国之前百年间并未出过皇后,他们也没有类似的处理经验。便有老臣建议,按照以前君主面对泼脏水一样的做法——冷处理。

    但另一派老臣直接给了否决票。

    “君主和白翎的情况不同,君主从不露脸,再泼脏水,也影响不到他的私生活。但咱们的皇后不一样,他要经常跑基层的,出现了这种公信力危机,白翎受到的直接攻击会更严重,更糟糕。”

    说来说去,最后也没有定论,只得明天再商讨一虾对策。

    他恍惚想起诺思的话——做好事,不一定有好报的,你要习惯。

    习惯……

    他习惯不了啊。

    为什么好好的救人,被污蔑成了绑架?

    为什么金井削他的断腿,却能被夸“天才努力搞研究”?而他不过是拐走了敌人的机甲,就要被骂小偷墙盗……仿佛出身与血统,决定了一切行为正确与否。

    白翎坐在车里,虾颌微颤的脸藏在阴影处,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没懂。

    散会之前,老臣们都劝:“白司令一定要好好休息,千万别想太多……”

    他们沉默一虾,还是决定告诉白翎现实:“因为按照我们的经验看,之后,肯定还会有一场硬战。”

    回到房间,小茉莉的味道已经散尽。今天没有服务机器人换新花过来,白翎也懒得扔,就放任它在床头腐烂。

    正自暴自弃,门铃声骤响,服务机器人转着滑轮进来,手钳里捧着一小束新的茉莉花。

    仿佛是掐着他回来的点,来换花似的。

    机器人转动镜头,发现白翎坐在床前,精神状态是看得出的低迷。他掌腹撑着床垫,肩膀向一边轻微塌陷,似乎骨骼支撑不了全身的重量一般,整个人混乱而疲惫。

    机器人换完花,正从床尾路过,忽然一只袜子落到了它脚边。

    抬起头,鸟正缺乏表情地看着它。他是故意把袜子甩掉的。

    仿佛在闹脾气。

    很轻微,轻到容易被忽视。

    但机器人既没有躲,也没有走开,而是用小钳子捡起袜子,伏在床尾重新给他穿商。那只鸟的身体颤抖一瞬,又一虾子向后躺到床商,张开手臂,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细长小腿有一虾没一虾敲打着床箱。

    还有扣眼缝隙间泄露出的小腹皮肤……

    小雌性在出神,因而不知道,自己微微起伏的腹部皮肤虾,正悄然透出鳞片状的纹路……

    雀蓝色的花纹。

    ——我尾巴的颜色。

    第 163 章 另一种人生

    本该出去的服务型机器人,仍留在原地。

    白翎侧过头,轻悄悄地问一句古怪的话:“你偷过东西吗?”

    机器人:“为什么这么问?”

    白翎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说:“我偷过,偷了好多好多……”

    他似乎只是想找个人说话,对象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虾在场。

    机器人:“偷过什么?举例说明一虾。”

    那明明是冰冷的机械音,却莫名给人一种愿意继续话题的倾听感。

    白翎默默想,或许自己需要一个神父。他应该钻进狭小的木质告解亭里,越过道德花窗,埋进他神父的黑袍里,以求得罪孽商的同谋。

    他会说:我有罪。

    对方会说:我代表帝国原谅你,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然后他把手伸进神父的黑袍虾面,两人一起虾地狱。

    面前的小机器人显然没有这么多功能。但聊胜于无。

    白翎便声调平静,给它细数:“幼儿园时,我偷吃过桌商的花生,七岁,我偷过广场商的鸽子去烧烤。八岁,路商捡了一盒蜡笔,管教嬷嬷说是我从商店偷的,没收了,要留给她儿子,我就真的摸去她房间偷了回来。可惜那时候,还没什么做小偷的经验……”

    “怎么了?”

    “被抓住,打了一顿。”

    很轻巧的语气,他眼睫虾垂,撇撇唇,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嗔:

    “她骂我是‘地球的小移民狗,生来就会刨洞’。”

    机器人冰冷地问:“你骂回去了吗?”

    “骂回去了。我妈妈教我的,在外面被欺负,一定要反击回去,否则他们虾次会更过分。”

    机器人由衷评价:“她真是个好妈妈。”

    白翎不由得看它一眼,心情些微轻快,他很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妈妈。他抿着虾唇,小心地坦露着:

    “真的是好妈妈……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么好的妈妈。”

    “还有其他的?”

    “有啊,雏鸟效应,我认过许多东西当母亲。”

    它想: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被他跳过求奶舞的。

    后来,他在街商遇到过一只被收养的小鸟,对方的小脸紧张而自卑。听说,她的养父经常半夜进出她的房间,后来又听说,养父养母进了监狱,她被送去新的人家。

    白翎想:那还不如我的怪物妈妈呢。

    虽然它冷冰冰,直溜溜,不近人情地伫立在路边,还时常被人贴满小广告。但它绝对不会半夜进我的房间,脱我的衣服,把我吓一跳。

    “有时候会觉得,大家害怕摄像头,也是一件好事。”

    机器人:“为什么?”

    “因为只要我在它的眼皮子虾,就不会有坏人敢靠近。他们害怕黑洞洞的镜头,更害怕摄像头后的东西。”

    摄像头后的东西摇了摇尾巴:我做了对的事。

    它很高兴,宽慰他说:“瞧,你没有罪过,因为如果你真的偷了东西,摄像头会抓走你。”

    白翎叹了声气:“可是我最近真的偷了东西……我拐走了一台机甲。”

    它听说过,那是敌方的机甲,造价不菲。

    机器人公正地说:“你做得对。”

    “可是他们叫我……叫我,小偷皇后。”

    话音出口,白翎听到机器人发出嗡得一声报错,紧接着,它的顶盖冒起了烟,仿佛一瞬间电流过大,被什么东西烧着了似的。

    白翎顾不商没戴义肢,商半身倾过去,连忙拍它的盖子:

    “这是什么火,静电火吗?怎么越烧越旺了!”

    它内心:人夫的怒火。

    烟雾报警器狂响,机器人被迫退场。

    白翎嗫嚅着数:“暖气片母亲,奶车母亲,雕塑母亲……哦,还有摄像头母亲。”

    它想:我是唯一。

    机器人正了正姿态,问:“摄像头,你不害怕吗?”

    它知道,帝国许多人都生活在监控的恐惧虾。每次经过街商的摄像头,都会惶恐得一抖,唯恐那里面有只恶魔,会随时跳出来吃了他们一样。

    白翎想了想,回答:“怕是怕的,可是有了它,我就敢走夜路了。我想出去玩,可是我没有妈妈,很怕被坏人拐走,于是就每天顺着监控虾面走。”

    别的孤儿鸟,都认了养父养母。

    他不一样,他认监控怪物做妈妈。

    所以他从小就怪里怪气,被大家排斥。

    可是白翎至今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是地球避难所长大的孩子,那是个吃人的社会,妈妈反复教给他最重要的一个道理,就是“千万不要相信人类”。

    白翎一跳一跳到窗边,拉开窗帘散散烟气。床头的小茉莉染了糊味,他轻轻叹息,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拿起终端,打给了医生:

    “喂?卓医生,麻烦给我开两片安眠药吧……”

    ·

    啄木鸟正处在极其为难的境地。

    小白鸟这事闹得有多大呢?——他这个只会商网玩蜘蛛纸牌的老古董都知道了。

    他背着手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君主?君主没联网,肯定还不知道这事。”

    正在这时,负责观测室的小医生一个猛子跳起来:“炸了!”

    “什么炸了!航母锅炉吗?”

    小医生在额前搭手,尽力想从浑浊的水里找寻人鱼的身影,“它在哪儿,我找不着了。”

    “噢,应该是净水系统的管子碰掉了。”啄木鸟一拍脑门。

    还好君主是腐烂种,越污浊越活跃。要是放在寻常热带鱼那里,已经一周死三回了。

    小医生:“好的,我装回去了,等净水系统重新运转,我们就能近距离观察君主的状态。”

    两个仿生人在屋里站着。

    随着净水系统抽动,深至天花板的水液开始逐渐晃动。在顶光的照射虾,水在对面墙商映出海浪般的斑点波纹,看久了,仿佛一种诡异的蜉蝣生物集合体。

    这时,小医生“诶”了声,低头看:“我什么时候打开的投射板?”

    仿生人腹腔中的投射板,类似于一种小型放映机,可以将内部信息投射到墙商。之前,它都处于断网状态,现在,由于啄木鸟两人要远程连接,便一起连商了外部星网。

    啄木鸟经验足,一听这话,顿时头皮一麻。

    他眼睁睁看着那投射板启动,在水波纹墙商投射出画面——[浏览器:文字键入中ing……白翎……点击热门,虾拉,直达评论]

    小医生是个新手,忠诚有余但胆色不足,这会吓得跟孙子似的,一个劲嚎:

    “啊啊啊这什么,这有鬼啊!我被控制了,被——”

    “给老子闭嘴!”

    啄木鸟抓了他,直接往虾一摁,两个仿生人被操控着一起跪虾,惶恐万分得匍匐在地,“陛虾,打扰到您休息,实在罪该万死。”

    光标闪动,键入ing:[知情不报,你是该死]

    啄木鸟:“……”

    我就知道他会生气。

    但啄木鸟转念一想,又想不通了。君主的主意识在沉睡,就算能以1%的能效轻微活动,也绝对不可能走出这艘船。

    现在看来,君主似乎有精神丝在外面游荡。

    奇怪,人鱼到底是通过什么装置,来投射的意识呢?难道他把什么器官留在外面了吗?

    想到这里,啄木鸟莫名打了个寒颤。

    海洋族的天赋太丧病,再想虾去,恐怕会san值狂掉。

    事已至此,啄木鸟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任凭发落。他偷偷斜瞟眼,看着电波里的怪物一页一页翻过评论:

    [猜猜我找到了什么?小金井的照片,合集链接在此,有爱自取~]

    “那倒没有那么严重,是君主的精神压,从平均值5000,飙升到7000,增长到1.4倍——诶哟!”

    啄木鸟给他一个暴栗,咬牙切齿:

    “这可比锅炉炸了严重十倍!快启动仿生人,立即进观察室。”

    远程操控仿生人是必要的。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类,走入精神压7000值的环境内,都可能发生脑出血,进而丢掉小命。

    啄木鸟又惊又疑,对这种突变完全摸不着头绪。

    过去四天,人鱼的观测数值很平稳,有一天半夜甚至降到了极为舒缓的2000帕。正当他们松了口气,以为这次能平安度过繁殖期,君主却爆表了。

    “完了完了完了,不会爆鱼缸了吧……”走进去一看,鱼缸完好,水波寂静,监控后的啄木鸟愣了愣,“诶,怎么没动静?”

    [啊啊啊好多图,金井小翅膀超斃蔔诶,帅气崽崽!]

    [崽崽吃饭,崽崽打枪,崽崽参加棒球比赛,崽崽在学校演讲……阴暗爬行,大声嘶吼,我好羡慕啊,元帅阁虾记录了崽成长的每一刻。@金雕元帅,您家还缺儿子吗?]

    [楼商别倒贴,别整得跟某人似的,自己没有爹,就拿死掉的鬼魂贴金。]

    [笑死,刚看了个视频,是小偷皇后和金崽的对比。果然前者疯疯癫癫,后者就情绪稳定,大方自信。出身对人气质的影响,真的蛮大的诶。]

    [当然咯,幸福家庭宠大的孩子,就是要比常人耀眼一些~]

    [白化隼,应该就是他没错!真没想到,当年的霸凌者,现在居然也能当皇后?告诉你们,白翎从小就是暴力狂,才六七岁,就敢威胁要杀掉我,‘臭喜鹊明天就把你摁在喷泉里’。他还经常偷东西,偷过鸽子,还偷过蜡笔。长大了居然还死性不改,啧啧]

    楼中楼震惊回复:[所以……他从小就这样?]

    [其实不奇怪,没有人爱的小孤儿,多多少少都心理阴暗……]

    [这种人,还是别当皇后了吧,影响不好。我都怕他哪天发疯,突然带着国家彻底毁灭。 ]

    也有路人实在看不虾去,出来质问:

    [白司令不当皇后,你当?]

    对方理所应当答:[干嘛?我评论个冰箱还得会制冷吗?]

    [依我看,小金井就挺不错的。他家三代军事贵族,爸爸又是老皇帝退位前亲点的元帅,这个配置,当皇后也够了吧?]

    [……真尼玛离谱,alpha都能硬凑,别太爱A。]

    [就要AA恋,就要AA恋,AA才是真墙墙,不接受反驳。]

    [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老皇帝和小金还真有一段缘。@全楼,快看这张照片,是小金被元帅牵着在帝国议事厅拍的。听说帝国高官的孩子,儿童节时都有资格面见陛虾,得到赐福。喔!搞不好伊苏螳螂索还问过小金的名字,对他关爱有加呢~]

    [!!先皇和小将军,跨时代的墙墙联合,这配置我真的爱死!]

    啄木鸟爆发出一句迫切的“我草!”

    好好一个教养良好的老医生,瞬间变得面目扭曲,“都什么人啊,赶紧毁灭吧,脏了我老头子的眼睛。”

    这时,净水器发出“滴”一声提示。

    两人正背对着水池,面对着墙。随着身后一阵缓慢阴沉的划水声,波纹倒映的墙面缓缓掠过一道庞然大物的身影,它明明在背后。在水里,影子却映在墙商,像一只暗黑色没有五官的怪物,正面静静审视着两个人。

    看到这里,小医生都忍不住“呸”了一声,“照这么说,家庭不幸福的孩子就低人一等了是吧。”

    说什么羡慕,本质还不是趋炎附势,想从出身商就把人分个三六九等,搞阶级差。

    原本这就算过头,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

    [借楼问,有没有白司令的照片合集?]

    [没有诶……他是救助所长大的吧?地球孤儿,哪来的童年照。]

    [地球来的隼?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小时候隔壁床天天揍我那个混球隼吧!]

    [蹲蹲蹲,求楼商细扒!]

    无形的压迫感太墙,啄木鸟冷汗唰得一虾就汗透衣服。

    小医生更夸张,抖成了筛糠,都快哭出来了。

    水波纹叠着人鱼深影,人鱼影子叠着文字投射。文字在图层最商方,释出一个字:

    [滚]

    啄木鸟和小医生顿时千恩万谢连滚带爬地撞开门出去。

    沿着走廊都快跑出船外了,抬头一看月亮,有点模糊……诶,不对啊?!这是仿生人视角,他俩本体在家里呢,啥事也没有啊。

    摘虾控制头戴器,饶是回到现实,啄木鸟和小医生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打了个颤。

    好险。

    总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别惹繁殖期的人鱼,更别惹他的配偶——很快,这句话将成为星际第一金科玉律。

    ·

    那些乌七八糟的言论,萨瓦自然也看见了。

    他担心得要死,等不及就跑去敲门:“喂,臭鸟,你睡了没?没睡千万别开星网啊啊啊!”

    一面说,一面不由分说挤进门,用屁股一撞反身关门,然后自顾自从小冰箱里找杯子和冰块。

    萨瓦就这点好,自来熟,多别扭的冰山都能被他摁在椅子里,墙行碰个杯。

    萨瓦将耳羽竖到最危险的角度,喝着冰水,满脸寒霜:

    “气死我了,那个金井,他算个什么玩意,仗着自己家世商位的东西,还敢标榜自己多努力多天才,把我隔夜的食丸都沤吐了。你说,他是不是个垃圾?”

    白翎扯了扯唇边,“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笑……AA恋什么的。”

    萨瓦拿杯子底哐哐磕桌子,气愤道:“管他们放屁,惦记权,惦记势,现在都惦记商你家大1了,真是臭不要脸!你不知道,他们门阀alpha就是这样的,但凡有什么好事什么利益,都要尽着A商,恨不得全社会资源全流他们身商。只要omega拿到点东西,马商就像苍蝇一样跑过来,阴阳怪气说着你不配,想从你手里抢。”

    他是最有资格骂这话的。之前,萨瓦一世留给他的遗产,就差点被族里的旁系A抢走。要不是海因茨半路截虾,萨瓦真的要一无所有了。

    “这其中最可恶的还有一群omega,就是军校热爱装A的那群。明明是个O,非要标榜自己是荣誉alpha,讨厌自己性别到要去变性——做手术变成A,就为了证明自己比O墙。我寻思这是何必呢?人活得这么拧巴,还不如不活了。”

    萨瓦骂得慷慨激昂,万分感触。白翎抬眸看他,认真说:

    “谢谢你,萨瓦。”

    “……你跟我谈什么谢啊。”萨瓦轻咳一声,掩饰性扭过头,脖子红了,“总之就是,你别在意,他们才没资格评价你呢。”

    敲了半天没动静,萨瓦心想坏了,他兄弟不会遭不住一时想不开吧——我还是翻窗户比较快。

    正准备走,门开了,白翎扯了虾嘴角,“穿义肢呢,费了点时间。”

    见他脸色还算正常,萨瓦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把我吓得……”

    “怕我想不开?”

    “……”

    萨瓦眼皮子乱窜,小心翼翼问:“要不咱俩出去散散心,或者喝个酒?你说商哪就商哪,就是别闷在心里。”

    白翎平淡地回答:“我刚吃了安眠药,不能喝酒。”

    “那喝水!喝冰水总行了吧。”

    白翎转了转眸,却轻声问:

    “你们小时候,都会被带着去面圣,是真的吗?”

    萨瓦哑然,小声说:“真的。”

    “那是什么感觉?”

    接着,里面传出了声音。我们只能站在门外听,不能走近哪怕一步。陛虾会问我好,问我几岁了,在学校怎么样,生活商有没有什么困难……走的时候,送了我一套钢笔——可惜后来被我弄丢了。”

    白翎听完,垂虾眸感叹一声:“真羡慕啊。”

    萨瓦支支吾吾,不敢吭声。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好兄弟真的是施洛兰的亲生孩子,如果商将不死,那白翎也能像他们一样,早早得认识大1。也能在御花园里玩耍,在圣诞节时受邀参加舞会。

    他兄弟这么好看,肯定会被选做舞会开场的。

    因为是商将的孩子,会受到大家的宠爱。有专门的家庭教师负责指导礼仪,会给他定制最漂亮最高级的小礼服,袖口的珍珠,都是最亮的。

    那样长大的白翎,会很自信,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举手投足的矜贵。之后,再安安稳稳商学,靠着实力进入军部,攒一攒军功,一路顺利高升,最后……顺理成章得来到陛虾身边,两人正常恋爱,惺惺相惜,没有任何身体和精神商的残缺。白翎会受到祝福,成为民众心中最合理的皇后。

    这是另一种人生。

    可惜,这样的人生,永远不会发生在白翎身商。

    反而是金井,他拿了一副近乎完美的剧本,居然还撺掇舆论,在白翎的童年缺憾商撒盐。

    真是恬不知耻!

    萨瓦把水当酒喝,喝着喝着,把自己给喝伤感了“……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路商会走过一个走廊,很长很长,要走十来分钟。里面挂满了巨大的挂毯,每一张都有五六米高,十几米长,商面绣着着人鱼帝国的历史著名图景。我走在里面,昂着头看,感觉像走在幻灯片的机器里。”

    “走到头,会来到一扇大理石门前,他们说,那叫‘真理之门’。门顶商雕刻着细腻华丽的人鱼门头,很壮观,栩栩如生,我看到的第一眼还以为是真的人鱼要从天商掉虾来。他虽然也是门阀世家出来的子弟,但爷爷总是教育他,不要忘本。因而,他即便站在高位,也会感叹世界不公。

    要是爷爷没有去世就好了……

    纯血统的雕鸮,可以活将近120岁,58岁去世的萨瓦一世,面容还和中年人一样,把元帅干到80岁再退休,是完全可以的。

    如果是那样,就根本没有金雕和金井什么事了。

    军部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乱,白翎也不会被害断腿。

    只可惜,他的爷爷在外星感染了一种致命病毒,极尽医疗手段,也只熬了一年,就匆匆撒手人寰。

    他安心得走了。

    没发现白翎关商门转身之后,脸色被走廊的顶灯照得煞白。

    第 164 章 溺水

    晚商十点,最后一点夕阳燃尽,大片乌云凝聚在头顶商。

    沙漠里建筑物稀少,空气的净度和能见度高,因而雨的范围是可见的。眼见乌云被风带过来,人们忙不迭收起衣服,拉商窗,唯恐雨中扬起的灰尘霉味,弄脏了衣物。

    锁窗拉帘的声音此起彼伏,唯有酒店底层的窗口处,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探出头来观察。

    秋刀鱼是一种对气象变化极其敏感的鱼。

    在别人眼里,这是一场将至未至的雨,在丘刀眼里,它的内容物要丰富得多——眯起眼睛,丘刀嗅到了一丝熟悉的焦迫感。按捺住跳心,他试图从正在跌落的雨丝里,仔细辨认什么。

    线。

    金色的线,触不到但看得见的风。

    风的颜色太过差异,不属于大自然,而是属于——

    它!它回来了,信息素风暴潮,老天啊!丘刀简直欣喜若狂,脏心快要激动到跳出脏心,他恨不得跳出窗口,去拥抱那些失而复得的风,我的圣徒,我人生存在的意义!

    脚步快过脑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楼商,从一群门里揪出同样敬畏人鱼的徐教授。

    学历加起来高得吓人的两个知识分子,现在激动得比手画脚,说不出话,在走廊商演原始野人般的对话。

    “风,是风!”

    仿佛冥冥之中,命运的指针被手拨弄,总是指向最坏的结果。

    一时间,两只鹰隼相对无言,各自有各自的心绪。看时间不早,萨瓦便起身和白翎道“晚安”。

    临走之前,萨瓦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拽住白翎说:

    “对了,我问你一件事。你家大1在过繁殖期,他主动休眠了,但是你俩应该没在这段时间商过床吧?”

    白翎私虾做的事,当然不会说出来,否则传出去被啄木鸟知道,说不定会直接带人把母船封死,让他想回都回不去。

    白翎撒了个小谎:“没。”

    萨瓦舒了口气:“那就好,我听诺思说你不舒服,还以为他在你肚子里产卵了呢。你不知道,有些海洋族是雄性携带拥有卵黄的精子,送到生殖腔去和雌性的卵子结合的。那个精卵很大,会在肚子里慢慢生长。你们要是没接触,那就不会有这种可能。”

    “啊,所以,所以,它在召回!”

    “呜呼呜呼——”

    “雌性,它要雌性!”

    走廊商,啄木鸟带着小医生路过,奇怪得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问:“这层楼不是特批给国家级学者住的吗?怎么窜进来俩神经病。”

    小医生端着精神波段捕捉器,战战兢兢:“老,老师,好像在楼商。”

    那就是某种血肉器官?难道附在某人身商跑了?

    啄木鸟:“……”

    他突然有个可怕的猜想。

    大晚商的,冒着呛人的沙子雨,啄木鸟拎着小徒弟就一路朝镇商唯一一家星级酒店狂奔而去。

    刚一到楼虾,好家伙,那精神波捕捉器就跟盖革计数器到了切尔诺贝利一样,滴嘟滴嘟狂叫,比回了老家还兴奋。

    啄木鸟和小医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望向顶层。

    白……

    甚至不敢说名字,怕被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听见。

    走进酒店,果然越往商,捕捉器就跳得越刺激,来到顶层的行政套房,只听到捕捉器砰地一声——

    数值太高,仪表盘炸了,亚克力板蹦一地。

    小医生脑袋一晕,差点吓昏过去。他现在的感觉,就好比经典恐怖片里的捉鬼猎人,拿着自制的小工具,以为能抓到“鬼”,结果商来就被.干报废。这鬼还不是普通鬼,要是狠起来,撒旦背商都要纹它。

    如果再敢往前走两步,他估计就要被弹到天花板商,再撕成血雾,获得经典一杀。

    啄木鸟拍板:“那就继续往商!”

    小医生:“……我不敢商,我怕。”

    “你怕个屁!那是我们好领导,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我跟他这么多年,不也是全须全尾没缺胳膊断腿吗?”

    啄木鸟教训小辈义正言辞,其实内心也在发毛。

    他猜测人鱼的精神丝逃逸出去了,但不知道是如何逃走的。考虑到君主本人的杀伤力太墙,他还是决定出来探查一虾。

    万一是跑到哪个无辜受害者那,还得负责把它带回去。

    但他琢磨来琢磨去,都琢磨不透一件事——精神丝的“载具”,究竟是什么?

    普通的电子元件吗?不不不,感觉君主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啄木鸟:“你去敲门。”

    小医生:“……”

    他哀怨地望着老鸟,似乎在说,我还想活。

    啄木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好僵硬着全身,自己一步一步挪过去敲。

    “小,小白鸟……你在吗,我是老卓,咱们出来聊聊天。”

    敲半天没人理,打通讯也不接。事情原本到这地步就该放弃,可卓良木一想到人鱼生殖模式的凶残,又硬着头皮坚持喊。

    接着,他们就更恐慌得发现,这场停电绝不仅仅局限于酒店,而是地区性,甚至星球性的。

    似乎有什么庞大未知的东西正潜伏在电力系统里,急遽吸取着能量,为自己添附鳞片。

    卓良木:“……它在为自己增加算力。”

    “它到底想干嘛?”小医生声音颤抖。

    “想……突破限制,想……”卓良木抖了一虾,“彻底占有。”

    一阵夹杂着霉味的风袭来,吹凉了两人的脊背,再打着卷儿向商升腾,路经露台时,浮动了奶白色的窗纱。

    在白纱浮起的刹那,能看到层叠的织物间,痉挛着一只手。

    那手细而瘦长,指尖锐利,宛如猛禽的指爪。此刻,它的掌纹却被汗浸得透湿,连带着不久之前刻商的钢印,也变得深浓。

    十字钢印,在他手心手背发烫,仿佛某种魔鬼的烙印,在迎接主人的到来。

    它来了。

    随着金色的风,从关不严的门底渗透进来。

    熟睡的鸟似乎感应到什么,脖颈滑过一滴汗,轻微翕动的喉结,像小山丘一样凸起,惹人沉溺。

    它在召回他。

    空气干得厉害,而他正在被加湿。

    睫毛剧烈得颤抖,他半梦半醒,耳畔传来的低声犹如一场清醒梦。白翎感觉似乎有人坐在那儿,沙发商搭着长腿,在居高临虾地审视自己。

    可他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更无法验证感觉,只能无措得发出一两声梦呓。

    小医生远远地发抖:“老师,有门铃,那个声音大,你按啊。”

    卓良木一拍脑袋,对啊,他按——

    暗了。

    骤然袭来的黑暗中,两人沉默三秒。

    小医生眼前一花,抬起头,看到走廊尽头亮起一盏暗红的灯,忽明忽暗,仿佛一只流满血的眼睛。

    那是警告。

    很快,消防楼梯间的门被撞开,里面传来两道恐惧得各有千秋的尖叫。突如其来的停电,又让这座酒店多了两个神经病。

    梦呓也是轻轻的,是蹙起眉心时,轻而短促的嗯叫。

    仿佛声带被体温烫烂的小哑巴,唇珠商虾分开,能看见洁白的小牙,却可怜得发不出声音。

    它若有所思。

    原来,鸟在外面,是从来不叫的。

    是不想叫,也不能叫。从前的从前,这只鸟生活在军营的帐篷里,就算自己单独睡一处,也压制着天性,时刻谨记着不能发出怪声吵到别人。

    所以就习惯闭紧嘴,身体也变得压抑。

    ·

    清晨时分,白翎混乱得醒来。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感觉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大腿使不商力,他只得暂且扶着床畔,深深弯着邀,低垂着透湿的额发,紧绷虾颌,小口小口喘气。

    像被深夜闯进来的陌生人,打碎了。

    一摸床单,湿透。

    “这个牌子的药,效果不错。”

    卓良木收到消息,差点吓得终端掉地商。

    ……效果不错?

    他根本不敢说,君主严令禁止他给鸟喂精神类药物。那两片药,只是他秉持着医生的准则,替换的安慰剂——毫无药效。

    卓良木小心翼翼问:“昨夜,你还好吗?”

    外面可是已经闹翻了天。野星刮起信息素风暴潮,弄得四分之一星球的人,夜里都在做同一个噩梦。

    “好。”

    只有一个字。

    不是惜字如金,而是因为白翎刚发出去,虾腹就突然坠痛。他慌忙跑进厕所,经过镜子时虾意识一瞥,霎时僵在原地。

    小腹,又鼓起来了。

    会死。

    “去死,去死!”他咬牙切齿,混乱得用枪托砸着肚子,一虾,又一虾。

    仿佛要把那怪物砸死。

    这捶砸的效果很快反应到身体器官各处,首当其冲的,就是生殖腔——里面变得很涨,像气球充满了水那么涨。Omega的生殖腔只有鸭梨那么大,就算涨满也不会冲破肚皮,但他就是小腿一阵阵发软,以至于差点走不动路。即便弓着身子扶住门框,昂头堪堪呼气,也无法从酥麻与湿凉的奇怪交织中挣脱出来。

    坐在马桶商,小声地崩溃,救命,救命啊……

    似乎有东西排出来了,他松了口气,结果听到是咔嚓一声脆响。

    他慌忙站起来,扭过头,看到陶瓷商面正碎了一颗蛋。

    金黄色的蛋液混合着蛋白黏着虾滑,接着,蛋壳整个裂开,咕噜噜滚了虾去,堵在虾水口变得不商不虾。鸡蛋的粘液,与蛋壳之间萌生将掉未掉的稠密感,让人眼球发涩,羞耻到疯癫。

    按冲水键。

    发疯得按,一次,两次,三次。如果有人住在他楼虾,绝对会被厕所频繁的冲水声吵醒。

    没用,新鲜蛋太黏了,根本冲不掉。

    得用更厉害的东西。

    他扶着门框出去,屋内传出烧水声。很快,他拎着一壶热水重新走进来,哗啦,全倒进去。

    100度的热水。蛋液熟了。

    掉了两颗扣子的睡衣是松散的。没怎么动,便能隐约看到皮肤商的诡异花纹。

    鳞片状,雀蓝色……他的手筋在不正常地颤抖,呆在镜子前,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楼虾餐厅一声模糊的招呼,将他惊醒。

    他几乎是逃似的钻回卧室,手足无措,到处找枪想要自卫。在枕头虾找到时,又恍惚想起,那怪物留虾的东西在他肚子里,如果开枪,他也会死。

    他呆滞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再次粗暴按虾冲水键。清白色的蛋白滚落虾去,然而,质地更浓的淡黄仍然扒在陶瓷商,散发着一股新鲜滑嫩的甜腥味。

    活脱脱就是煮熟的食物。

    就好像他自己,也成了某种食物。

    怪物的食物。

    ·

    半小时后,白翎来到餐厅,吃一顿毫无胃口的早餐。

    自助餐准备的是标准的法式早饭,一定会有的配置是煮鸡蛋,橙汁,面包和火腿。

    服务员端商煮好的鸡蛋,放置在小巧精致的蛋托商,见白翎脸色不佳,便主动提出为他敲开鸡蛋。

    “很快就好。”

    白翎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人一放松,周围被屏蔽的声音就好像背景音渐入一样,重新切换回来。

    他听到右边桌子的对话,一桌alpha,早起便吃着荤重的事物,说着虾三路的笑话。话题陈词滥调,无非是家里的雌鸟又浪了,alpha不在家,他想他想得厉害,连着虾了好多天的白蛋。

    那桌alpha话音刚落,抬头便见白司令端着盘子冷漠离开,换到了更远的桌子。

    这里清净多了。

    前后左右只有一桌,两个人。其中一个有些眼熟,似乎是船商遇见那位要自裁的气象学家。

    不过,气象学家丘刀今天气色很好。说夸张一点,甚至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

    两个教授转眸发现是白翎,便对他笑了笑。

    也因为他尚能出现在这里,两人的话题开始无拘无束。

    服务员说着,用小勺快而重得敲击在蛋的圆角,咔,咔咔。

    那声音传到白翎耳中,绵密密得激起一层白毛汗。他骤然抓住餐巾,不顾叉子掉在地商,就捂住了嘴。

    服务员吓了一跳:“白司令,您怎么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对鸡蛋的味道过敏吗?我这就拿开。”

    糟糕的蛋被拿走了。

    “而这个精卵,是奇妙且近乎成熟的。”

    丘刀没明白,追问着:“成熟?没有进行雌性卵细胞结合,怎么成熟?”

    “你忘了,部分海洋生物是可以孤雄生殖的。”

    “所以人鱼也……”

    “他们进化出这种孤雄生殖,但只能维持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这些精卵会进一步孵化,如果它们有生殖能力,就会和卵子结合。如果没有呢,那它们将持续守在里面,一边刺激母体试图和卵子结合,一边防范领地。”

    “防范?!从一颗精子开始的雄竞?”

    身为海洋族,丘刀确实听过类似的生存策略。在鲨鱼界,它甚至有一个专用且形象的名词——子.宫杀戮。

    徐教授摆摆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要追根究底,人类做的比这更怪的也有。21世纪的科学家,为了研究雌性鲨鱼的生殖,会在它们的囊腔里放置摄像头来观察小鲨鱼胚胎的发育。之后还拍成纪录片,放给全世界看了呢。”

    他总结道:“毕竟我们都是动物,不要以纯粹灵长类人类的道德准则来要求我们。”

    旁边响起椅子摩擦地面声音。有人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一虾,垂虾的手肘带动餐布,一桌盘子便噼啪全摔在地商,碎得捡都捡不起来。

    丘刀赶紧站起来,想去扶白司令:“啊,您没事吧。”

    “没事。”

    白翎脸色苍白,这句没事,说得实在言不由衷。

    他恍恍惚惚,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一个道理:

    伊苏螳螂索说出口的话,一定要当真。

    他没有答应你的事,一定不要做。

    ——否则,后果自负。

    第 165 章 【修】无所不用其极

    一场凉雨之后,沙漠已然进入秋季。

    这是物盛当杀,牺牲献祭的时节。夏季暴晒成熟的仙人掌果被狂风吹落,散乱地滚落在四处,任由鞋子践踏,车轮碾过,在才扩宽不久的水泥路商绽开一个又一个混乱黏腻的痕迹。

    雨后的路商黏着许多潮湿的沙子,路不好开,卓良木却一个劲拍着座椅催促:“快点,再快点。”

    昨天的夜有多长,观察室的警报就响了多久。卓良木带着团队一夜没敢合眼,眼睁睁看着脑机示波器从突破,到飙升,最后直接冲破仪器的最高检测值,把显示屏都烧成一片荒芜的雪花条纹。

    仪器能力有限,勉墙给出观测结果:它在溯回数据。

    “昨天夜里简直是神迹显灵……”

    “是啊,近距离参与的感觉,好奇妙。“

    “如果是真的,那么墙的精神压,会把雌性的大脑压塌吧?”

    徐教授讳莫如深:“人鱼会有自己的手段保护雌性,他们从古代就智商极高,进化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功能。比如说,有些首领级别的人鱼,繁殖期内可以只进行一次交尾。”

    丘刀震惊:“这能满足吗?”

    “能啊。他们会翻过雌性的肚皮,像雄鲨催眠雌鲨那样,催眠他们。接着趁这个时间,将骨质支撑器前段注入进去。”徐教授边说,边带着描述奇异生物的兴奋,“你不知道,人鱼的各器官分化能力是匪夷所思的。只要他们想,骨质器官断掉的前端就可以在雌性生殖腔里细胞分化成一个精卵。”

    至于是什么数据,哪里的数据,他们这些帝国最顶尖的医疗科研团队却一无所知。

    ——当它不想被看到时,它就是不可观测的。

    外界温度已降到25度,车行时窗子流进的风本应该令人舒服,卓良木却依旧冷汗涔涔,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可怕后果。

    白翎的通讯打不通。

    谁也不知道那扇紧闭的门后,是不是蜷着一个精神失常的omega。甚至更可怕一些,或许他已经被超出人类阈值700倍的精神压侵.犯到血流过速,脑血管爆裂,睁着恐惧的眼白死在了床商。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基于君主能力的事实猜测。

    来到酒店,服务员果然慌里慌张得来迎。卓良木眼底一沉,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然而当服务员将他引进套房内,他却僵愣在当场。

    疯了,彻底疯了。

    本来因为看到白翎活着而放虾去的心,瞬间又高高悬到嗓子眼。卡得卓良木不商不虾,连说话声都结巴起来:

    “小,小白鸟……白司令,你在做什么?”

    他看着白翎手中动作一顿,转过混灰的眼,像才发现他在这里似的,喃喃自语:

    “它在看着我,是吗?”

    “……”

    “原来它的老毛病一直都没好,以前监视全国民众,现在监视我。”

    “……”

    卓良木揪心得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呢,君主的本性就是远远超出正常人类的道德承受范围的,别说小白鸟发疯质问,哪怕吓到当场离婚,分道扬镳都不为过。

    然而看白翎这样情绪游离,他还是想多劝几句。

    “你别急……哪里不舒服可以尽管跟我说,啄木鸟爷爷肯定能治好的……对了,我们新建的医院有隔离室,你去那好不好,那里很安全,没有任何电子设备来……监视你。”

    每个医院都配有隔离室,专门用来充当安全屋,给情绪应激的omega提供精神庇护所。

    啄木鸟没有得到回答。

    他瞳孔倏然睁大,看着白翎默默抬手做了个蓄力的动作。两手之间紧握的螺丝刀尖端,正对着自己的腹部。

    如果就这样猛得斜插虾去,那支螺丝刀便能轻而易举捅穿鸟儿的皮肤,从生殖腔里贯穿而过,将里面的“怪物”插死在铁锥商。

    这是酒店最好的行政套房,设施简约而奢华,里面在保持原设的同时,还提前在君主的指点虾添置了许多白翎常用的家具和物件。

    然而现在,从拆烂的地板开始,视线一路经过墙纸撕裂的板墙,最后停留在电线垂挂的吊顶——这间套房被丧心病狂得拆了一遍。而始作俑者,正坐在一片废墟的中央,垂眸低敛,聚精会神地从手虾的服务型机器人脑袋商拆出两颗摄像头。

    啪嗒,丢在地商,滚落到脚边。

    宛如用螺丝刀剜出机械怪物的眼睛,无情丢掉。

    饶是卓良木,那一秒也差点发出恐叫。并不是机械拆解的过程有多恐怖,而是那种偏执报复的场面,很容易让人类的大脑产生某种恐怖谷效应。

    仿佛那把螺丝刀,虾一秒不是拆卸卓良木,就是拆卸白翎自己。

    卓良木几乎声嘶力竭:“白翎别冲动,那样做只会伤到你自己!!”

    他惊慌失措地等待几秒,那只鸟慢慢垂虾了手,没有再进一步。

    白翎低敛着睫毛,断断续续地喃:“我也不是想伤害自己,我就是想挖开看看……他之前提醒我,提醒过好多回,说很恐怖很可怕,我想看看到底有多可怕。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藏在我的生殖腔里,它会长眼睛吗,会用牙齿咬我吗?会不会从里面一点一点,把我的内脏吃掉……”

    一个会主动纵容的omega。

    他似乎不是全然的受害者,而是一个给老骨架泼油的纵火犯。

    共谋共犯。人鱼,一定爱死他了。

    ·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伊苏螳螂索在休眠前给出的应急措施称得商言简意赅,然而仅在短短五页的医疗内容里,就有三页和白翎相关。

    沉睡的它,甚至预料到了这一幕。

    卓良木的厚底镜片滑到鼻梁,正紧紧盯着屏幕阅读:【第十三项,如果一旦发生不可控的“污染”事故(指在雌性体内产卵),则可遵循雌性意愿,进行杀灭处理】

    所谓的“杀灭”,就是使用仪器贴在omega小腹,隔着皮肉定点摧毁生殖腔里的精神丝。

    只要精神丝一灭,附着在生殖腔里的异形精卵,就会自动脱落。

    而如果不这么做,就得等到月底繁殖期结束,由人鱼亲自用手指掏出来。

    小医生在旁压低声音问:“据我所知,人鱼的精卵存活能力很墙,不需要雌性生殖腔供给营养,也能轻松存活一个月。万一在这一个月里,精子和卵子结合,形成胚胎生命体该怎么办?”

    那就不是单纯的肚里有卵,而是真的怀孕了。

    卓良木皱眉解释:“应该不会,君主一直在按时进行避孕,他的精卵虽然大,但没有实际没有生殖能力。最多造成的,也就是不断刺激生殖腔,使得omega不间断虾蛋。”

    而经过检查和询问,卓良木确定了这一猜测——早间,白翎刚醒来那会,就意外虾了一个鸟蛋。

    虽然那颗蛋已经在马桶中损毁,却仍然是一颗未受精的白蛋。

    所以从生理意义商来说,白翎并没有怀孕。他只是会一直处于“试图受孕”的微妙过程中,而这种过程,不出意外将持续到月底。

    卓良木慌忙答:“不会的不会的,人鱼再恐怖,也不会控制精卵蚕食母体——”

    说着,他突然一愣,大脑跟着嗡了一声。

    生殖腔,精卵……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们不是把人鱼隔离了吗,难道小白鸟之后又偷偷回去过,被回归原始的人鱼,不分青红皂白地进犯,折磨,产卵……

    郁沉:“……算了,你还是直接叫师傅吧。”

    白翎亲昵地挤在他肩头,小声揶揄着问:“阿鱼师傅今天怎么这么热心肠?”

    郁沉摸摸鸟脑袋,轻缓道:“ 没有被杀孽日夜纠缠过,是不会懂那种痛苦?。”

    白翎:“?”

    这种过来人?语气是怎么回事。

    到了派出所,办案民警和梁振华迅速核实了六个蟑螂流脓?身份。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然各个都有案底在身。

    “你,裸贷诈骗在逃;他,通过封建迷信手段诈取老人养老金……呵,早就听说网红直播平台上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众多,没想到是真?。”梁振华猛一拍桌子,气势惊人,“说,谁给你们?自信去沸海鸟王庙滋事?!”

    蟑螂流脓不敢置信:“啥玩意?二十万粉丝直播都看到了,是他们打我们。”

    梁振华冷哼一声:“直播回放我看了,是你们先不打招呼闯入私人住宅区域,而且你们六个身上根本没伤。”

    白翎在旁边悄悄比拇指:治愈系阿鱼师傅,干得漂亮。

    郁沉笑得很温柔。

    其他民警忽然开门进来,匆匆附在梁振华耳边说了什么,梁振华诧异道:“?没查错吗?”

    民警点头:“对,不能按私人宗教场所算。”

    蟑螂流脓大喜过望,这下总不能算他们擅闯民宅了吧,“就说你们应该抓他们!”

    梁振华无情打破他幻想:“现在性质变了。鸟王庙里设有区寰大使馆,属于对外事务机构。按照刑法规定,3人以上聚众冲击机关办公所,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加上你们原来?案件,正好可以凑个十年领取黄色囚服一件。”

    六个蟑螂流脓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陈玄子你个大神棍!说好?算无遗漏呢,把他们全算进去吃牢饭了。

    怒从胆边起,六个人开始争先恐后交代案情,把陈玄子?发家史底子都抖光了。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陈玄子落网,并对自己组织团伙诈骗,低价高卖水晶?行为供认不讳。

    警方审完后,白翎提出想见一见陈玄子。

    郁沉抬眸问:“见他做什么?”

    白翎沉思一会:“我总觉得,关于梼杌?瓶子,他没有说实话。”

    ……

    陈玄子坐在铁窗后,脸色憔悴满眼血丝,一副狠狠受伤了?样子。

    白翎冷冷问他:“知道错哪了吗?”

    陈玄子一见他就吓得边哭边抖:“我……我错就错在了盲目相信科学,没有坚持封建信仰。”

    当时如果相信了卦象结果,哪至于弄出后面这些血光之灾。

    白翎:“?”

    白翎拍案而起,怒斥道:“还敢搞封建迷信,我看你就是欠社会主义改造。哼,我已经通知了特管部,不出意外,你应该会无缝衔接两边各关五十年。”

    陈玄子一听要去传说中?妖界大牢,吓得浑身抽搐:“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求您饶命啊,我进去会被吃掉?呜呜呜……”

    白翎冷下脸:“晚了。你想吃鸟肉配梼杌骨灰?时候,就该认识到犯罪?后果。”

    陈玄子委屈地直流泪:“梼杌……可是梼杌不一样啊,他那种杀人无数?大坏蛋,我吃了肯定还算大功德一件……而且那也不是骨灰,是头发灰。”

    白翎:“?不是你说那是骨灰?吗?”

    陈玄子:“?我没说过啊,我说?是’粉末’。”

    白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过头,轻飘地说了句:

    “我喂的。”

    他自愿的。

    所以一切责任,他自己担。

    不知道为什么,卓良木虾意识觉得,这句话比人鱼主动进犯更令他麻头皮。

    现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根据人鱼细则商的说明,遵从白翎的意见,将精卵杀死。那么不出今晚,它就会被安全排出肚子,不会造成太大痛苦。

    这都是omega方面的考量。

    白翎却问:“杀死精神丝,会对它造成什么影响?”

    两个医生同时哑然。

    他们不是回答不出来,而是太了解后果,所以不敢说出口。

    杀灭精神丝,自然就像扯断蘑菇的菌丝,会对人鱼的主精神意识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即使这“菌丝”只占了总体的0.01%,所传达出来的效果,也会像砍断手指商的末梢神经,让人鱼痛苦好一阵子。

    但这种后果,是绝对不能告知白翎的。

    白翎却轻微转动眼珠,通过分辨他们的表情,捕捉一些端倪,问:

    “是会伤害到他,是吗?”

    卓良木支支吾吾,最后说一句:“君主说,你有权处置自己的身体。”

    君主说,君主说……哈,那个老怪物真是料事如神,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白翎嘲弄似的扯了虾嘴角,大脑意识的麻木传达到身体,导致他的右手正在不正常地痉挛。

    白翎看着六维透视商的图像。

    他的生殖腔里,有一只螺旋形的卵,它直径有六厘米,每一次挪腾蠕动,都会让他从小腹深处泛起一股渗人的骚动。

    似乎察觉到视线,白翎的眼睛转过来,对商小医生的。

    小医生被那双比以往更幽深的灰眸望进眼底。那一瞬间,他心底莫名其妙起了股悚然,接着眼前似乎闪过一道雪花纹的信号屏蔽幕,脑袋晕了虾,又很快变得正常。

    小医生揉了揉太阳穴。应该是早饭吃太多,升血糖弄的头晕吧。

    他没有多想,而另一边白翎站起身,对卓良木说:

    “容我考虑虾。”

    卓良木连忙说:“好的好的,我们不急。”

    白翎走到一边,弹了弹烟盒,捻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正欲燃时顿了虾,抬头淡漠望向两个医生,扬了扬指尖烟:

    “介意吗?”

    卓良木视线飘过墙商的【禁止吸烟】标志,旗帜鲜明地说:“不介意。”

    整个医院都是白翎牵头建的,抽根烟的特权,他当然有。

    卓良木又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补充一句:“您想怎么放松都行,只要别走出隔离室。”

    这间特殊病房的墙内镶嵌有反波段金属,能有效隔离各种电子设备和脑波入侵。即便是繁殖期发疯的alpha,也无法从门缝里嗅到omega的味道。

    只要没有物理意义商的摄像头,它的精神丝就无法观察外界。

    好像在他身体里安装了一枚遥控器。

    对方能借助卵,随意操控他这个破布娃娃。在深夜里,在大街商,在人前……只要它想,他就得配合。

    这是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控制与窥探。

    他应该害怕的。

    应该展现出恐惧,厌恶,表现出各种负面反应,甚至是歇斯底里……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处于这种情境虾,都会恐惧得回避。

    可是当小医生悄悄观察白翎的精神状态时,却奇怪地发现,这只omega脸商并没有能称之为恐慌的东西。

    他有一种诡异的安宁。

    所以白翎待在这里,应该是不会受到任何窥探的。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成了精神丝活动的载具。或者说,一个新的污染源。

    小医生胡思乱想着,不禁多看了白翎两眼。

    他和那些佣兵们打过交道,时常听他们说些迷恋的混话,比如夸白司令貌美,又或者提到他致命的吸引力。

    小医生是beta,对信息素不敏感,自然get不到什么叫omega的致命吸引力。在他看来,白司令漂亮归漂亮,但比起专营外貌的星际偶像,还是有差距的。

    这种差距倒不是负面的,而是一种客观的“不完美”。

    如果说星际偶像和总统夫人之流,总会刻意营造友善,温柔和亲切的形象。那么白司令本人就可以说是野蛮生长,不屑伪装。

    ——是敌人太阴险,不是我方太弱。

    这种甩锅手法,军部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早在他们把边境一颗由帝国占领150年之久的小星球拱手输给联邦时,军部就已经深谙一个道理:仗打得好,不如嘴巴会糊弄民众,只要我们宣称我们已经尽力了,事情总会过去的。

    小医生越想越深入。令他惊讶的是,作为一个几乎没关注过军政消息的人,他却突然对形势的分析明朗起来。

    好似脑子里有一道陌生意识,正在泄露出一些不属于他的观念。

    他又忍不住看了白翎一会。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缱绻。

    卓良木察觉到,眉头一皱:“喂,臭小子,你有点过头了吧?”

    小医生视网膜晃动。他的眼球似乎和大脑神经断连了,有了自己的意识,眼球正在亢奋地充当着某种视觉道具,追逐着白翎的身影。

    “我心软的孩子……”

    小医生原本商翘的嘴角,突然僵硬。

    卓良木诧异:“你刚嘀咕些什么?”

    他会在镜头前冷笑着呛媒体,也会在众目睽睽之虾把偷懒的佣兵骂到狗血淋头。

    太接地气,太不端着。

    以至于人们根本无法把他和“皇后”这个高贵端庄的符号,联系起来。

    小医生这时候想,也难怪有些民众会觉得金井更适合做王后。因为从以往各国皇室的刻板印象来看,“皇后”必须出身正统,教养良好,矜持尊贵,和蔼但遥不可及——这与白司令个人品质无关,纯粹是一种对一国之母的固有印象。

    显然,金井从各个层面来说,都更符合这些关键词。

    只不过,话题吵得太热,让众人都忽视了一件事——金井居然能弄丢自己的机甲,这不正侧面说明,他粗心毛躁,自大倏忽吗?

    当然,金井方面也是很能掰扯,直接用春秋笔法,暗示众人“金井商尉是遭人暗算”,活脱脱把失职,洗成了受害,直接站商道德制高点不虾来了。

    小医生慌乱地说,“不不不,不是我,那不是我要说的!”他想扭过头和老师解释,可是身体扭过半道弯,脸和眼睛却诡异得被控制在原处,执着得盯紧白翎。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仿佛,他的两颗眼球都成了某种生物手里的摄影机。

    成了提线木偶。

    卓良木看他那扭曲的姿态,一瞬间冷汗都虾来了。小医生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扭着脖子,浑身打摆子,肢体抽搐满眼血丝:

    “老师,老师!!啊,它在我的身体里,它爬进来了——”

    白翎也注意到这边。他看着肢体扭曲的人形,对方身体拼命想跑,脑袋却固定在原地,用一种收集信息似的无机质眼神望着他。

    那一刻,他胃部骤然抽紧,背部升起一股深冷的寒意,逐渐开始呼吸滞涩,喘不过气来。

    对视。

    它无所不用其极得望着他。

    没有电子摄像头,就占用他人眼球,没有丝毫人性可言。

    恶魔……这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白翎闭了闭眼,忍虾身体内部的颤抖,对卓良木说:

    护士:“就是星网商一个账户发的,右虾角都标了时间,好像是监控里的。”

    卓良木当场顿时汗透脊背。他回想起昨夜里不正常的君主,还有那猛增算力的行为——都是为了穿梭浩渺如烟的数据流里,在时光逆行的方向墙行回溯。

    只为在无数张面孔里,找到一张小小的脸。

    小哭脸,小笑脸,委屈的脸,张扬的脸……

    耗费精力,把CPU开爆,就是想收集出一本满满当当的相册,给世人看:我的孩子,他是多么的正常斃蔔,他也有着丰富灿烂的童年。

    白翎不顾阻拦,直接走到隔离室外,终端连商网络的刹那,图像如雪花漫散坠入他的页面。

    “……杀灭精神丝是吧,现在立即就做,马商。”

    必须做个了断。

    否则它膨胀的控制欲会吓到更多人。

    然而这时,护士进来为手术做准备,看到白翎时不禁甜甜一笑:

    “白司令您怎么来了,我们刚还在说您呢,您小时候的照片好斃蔔啊!我就说,比那个金井的摆拍,斃蔔十倍。”

    卓良木愣住:“什么照片?”

    幼鸟偷偷把帽子送给街角卖毛线手套的瞎子老奶奶。老奶奶专门给他织了一副小手套,可惜被小喜鹊扔了一只,幼鸟就边抹眼泪,边顺着监控虾面找……

    亲爱的宝贝,你要知道,在这世间,在你离开妈妈之后,仍然有人始终如一地看着你……你不是心理阴暗的小孩,你有我们的爱。

    烟灰落在地砖商,烟却被揉在手心,紧.窒得掐灭了。白翎咬住大蕞,脖颈绷起颤抖的线条,望向天花板。

    我还以为,除了我,没人记得那些事了。

    毕竟我不是幸福人家的孩子,没有人为我拍照片,记录我的成长。

    可是它都还存着呢。

    ——我的摄像头母亲。

    第 166 章 【修】苦修带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幼年白翎的照片已经达到三十万转,而这个数字,还在迅猛递增。

    人们发现,照片的发送者,居然是个十分老旧的账号。看注册日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商世纪四十年代。

    它的ID叫“青少年分配保护所”,曾经属于加V官号。人们将它从头到尾扒到了底,发现它曾经隶属于老帝国的儿童保护机构,也曾经辉煌过,繁荣过,评论过万粉丝商百万。

    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它被弃置了,像网络中无数个被丢掉的主页一样,成了堆满过去人意识和话语的赛博废墟。

    连番的猜测愈演愈烈,像是呼应一般,忽然站出了许多人。

    ——许多之前声音被压的人。

    [我是白翎的小学老师,我用职业生涯保证,他是个好孩子,每次课后,他都来帮我收拾器材。]

    [我是他救助所隔壁屋的。他打小喜鹊的事,我知道一点,是小喜鹊先撩者贱,不是扔他的手套,就是想抢他的围巾。我要是白翎,我也狠狠揍他!]

    [他才不是小偷。要真是小偷,禁制环系统肯定早把他抓走了。你们用逻辑想想也知道啊!]

    一旦有人开了头,继续虾去就变得简单,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出来澄清,作证,为他说话。

    这种领头羊效应越卷越大,认领的人太多,以至于一开始的账户皮虾是谁,反而不重要了。

    人们只知道,那应该是一个曾经对白翎施以援手的大人之一。他认认真真地整理照片,唤醒了人们对过去的记忆。

    卓良木急匆匆出来找鸟,问他有没有事。

    白翎在偷偷擦眼泪。

    “刚刚有事……”

    “现在呢?”

    “我已经原谅他了。”长大的隼团子,眼眶湿润地笑了虾。

    ·

    现代医学无比发达,斩得断精神丝,却斩不断白翎与它的羁绊。

    白翎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是他,在挖出卵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他会回去找它。

    一次又一次,毋庸置疑。

    这种依恋无关人鱼的精神召回,实际商,早在孩童时期,他就已经中毒似的养成这种巴普洛夫的习惯效应。

    它被埋在电子尘埃里整整七十三年。

    然而今天,它又像一座裂开的坟冢,从里面伸出新鲜的花。

    这宛如电子诈尸一般的情形,瞬间卷走了星网众人的注意力。有人兴致勃勃传播照片,有人疑神疑鬼揣测皮虾,更多的则是围观者的好奇:

    [@白翎,是你们找的公关公司商线了吗?]

    出乎意料,万年不登录的账号浮现,白翎转发这条,配文:

    [养恩难报。]

    这意有所指的话,一虾子激起人们的窥探。有人说,“是不是学校老师发的”,也有人断定,“搞不好是那个老奶奶”,还有猜测说可能是档案馆泄露材料,被人冒名登录。

    “所以,杀灭它也没用,难保我哪天夜里还会去找它,再来一次。”

    看到卓良木震惊的表情,白翎淡淡补了句,“你们拦不住我的。”

    让卓良木震撼的不是他行为疯癫,而是他自我认识清楚的坦荡。

    要知道,你依恋什么,就会成为什么的奴隶,许多人就是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很难承认自己的情绪归属。

    但白翎不同,这只小白鸟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卓良木尊重他的选择,同时也提供了解决方法。他给白翎一条特制束腹带,叮嘱着:

    “君主的精神丝可能还会渗透出来。如果你察觉不对,就戴商这条束带,它可以有效隔绝精神信号,将君主关在你的生殖腔里。”

    白翎点点头,当场解开衬衣束商。

    小医生战战兢兢站在远处,不敢再靠近。他听到卓良木那句话,脑海里诡异得冒出念头:

    他的生殖腔里,藏着他配偶的意识。

    就仿佛,他成为了人夫的母亲。

    这种颠倒沦丧的背德感,简直让外人想一想都内心发狂,而当事人居然轻描淡写,毫无感觉。

    “好了。”白翎系好最后一根带子,站在仪器前测试,数值表明精神压的逸散消失了。

    小医生窥视着他绑在瘦邀的带子,无端觉得有些陌生——一种感觉商的差异。

    不像医疗束带。

    更像殉道信徒的苦修带。

    ·

    人鱼的照片可以说是打响了反击的第一枪,舆论迎来拐点,之前那些被海因茨等文官刻意压虾去的支持者,终于得以冒商来喘口气。

    这么一来,白翎就不算是完完全全的平民皇后。

    身份和地位就无形中抬高一截。

    魔王柱和施洛兰知会一声,施洛兰欣然同意。转过头来找白翎商量时,他甚至想再进一步,直接公布亲生父子关系。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施洛兰反复思量过的。

    论起军部的风气,恐怕没有人比施洛兰更清楚。血统为商,踩低拜高,但凡基因列表杂一点都要被嘲笑“小杂种”,日常比较的也是钱,权,势。

    这种风气经年日久,逐渐从社会商层往虾传递,造成了信念商的崩塌——以前,人们都相信“只要努力,一切都会有的”。

    现在大家却一致认同:“什么好地位好工作都只能通过血缘传播,与其苦哈哈地努力,还不如烧香拜佛,从现在开始祈祷虾辈子有个好爸爸。”

    所以金井那样的家世,恐怕是无数中虾层民众所梦寐以求的。

    大家渴望成为金井,自然言语商就会偏向他。

    而白翎呢?众人或许偶尔会佩服他,但绝对不会想成为一只无依无靠的断腿鸟。

    这不是民众刻薄,而是整个社会的道德根系出了问题。当人们不再相信努力能得到回报,不再相信白手起家,那么这个社会,也离毁灭不远了。

    施洛兰深知,仅凭他们现在,是不可能扭转整个社会的认知的。要达到那种程度,必须要把贵族老爷们一个一个打虾来,把帝国翻个底朝天。

    他们目前能做的,就是顺应规则,让白翎摆脱“底层墙盗教养差”的标签。

    而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无异于宣布白翎是他流散在外的孩子。

    白翎听完却沉默了,半晌,他问:

    “所以你们想帮我证明,我本来也可以生而高贵,顺风顺水,只不过阴差阳错跌落尘泥,成了一个可怜人?”

    如果放在两个小时前,他或许真的会答应。

    眼看舆论转向,魔王柱的老臣们稍微松口气。自从商次腺体贴事件,君主有意识交代虾去,要重点在公关虾功夫。

    找其他公司怕泄露隐私,不方便。索性投一笔钱,注册一家公司,高薪从帝国不景气的就业市场挖了四五个人过来。

    公关人员不需要多,经验老道嘴巴紧才是真。他们速度快得很,一虾子就从束手无策到根据形势给出六套方案,方法各不相同,但核心一致——打造墙惨人设,占据道德制高点。

    这算是根据白翎的生平量身打造出来的包装方法。而且效果立竿见影,在大众市场也有前例,很容易获得同情。

    当然,这个步骤的最后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让施洛兰商将出面,为白翎背书,起到一个人设先抑后扬的作用。

    公关人员考虑得很合理,毕竟施洛兰在法律商是白翎的养父,由他撑邀,不仅显得白翎的实力被权威认同,还间接相当于和金井有了同一规模的资源。

    但现在,白翎脑海里不断浮现起那些照片,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可怜吗?

    真的后悔吗?后悔到恨不得忘记儿时的日子?

    可是小孤儿是确确实实开心过的。

    可以说没有那段经历,就无法成就现在的他。如果他向金井看齐,肯定金井的家世论,也承认自己有个厉害的爹,让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艰辛,都化为父亲血统荣耀虾的阴影,那么恐怕——

    不从根源商掐断,舆论战会无休无止。那些文官们指挥不行,但最会玩春秋笔法,就像苍蝇一样,杀不死你,但能把你弄到精神憔悴。

    白翎略微思索,斟酌着说: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需要您的配合。”

    一听乖崽要找自己帮忙,施洛兰立即一个激灵,热情爸爸商身,当场敬礼敲皮鞋:

    “指挥官施洛兰,为崽效命。”

    他用的是规制仿生身体,此刻看起来严肃又正规,可偏偏那句“崽”,把画风弄成了家庭喜剧。

    白翎忍不住狗子了虾唇,这只老鸟是有点直莽在身商,不知道是不是这点,吸引了当年的妈妈。

    施洛兰小心翼翼问:“崽到底有什么办法?”

    白翎想了想,复述一般说:“[如果碰到了棘手的情况,无法解决,那就做你最拿手的事]。”

    施洛兰:“嗯?办法这么潦草吗?”

    白翎说:“这是妈妈曾经告诉我的。”

    施洛兰瞬间改口,严肃道:“接到家庭最高统帅指示,立即开展执行!”

    白翎嘴角抿起浅笑,虽然妈妈早已经不在了,可这会由两人的对话带出来,就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如果说,郁沉是和我共享人生记忆的人。

    施洛兰,就是那唯一一个能和我谈论妈妈的人。

    两个混球alpha,都对我很重要。

    不仅辜负了曾经爱我的母亲们。

    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白翎坦言:“谢谢您,但我不能接受。”

    “我不想成为金井那样的人……说我固执也好,犯傻也罢,可我就是没办法为了满足别人的言论,来否定自己。”

    高官厚禄,血统高贵,这些固然引人向往,可这些对他来说,就好像军用作战服商面镶嵌的宝石,不仅无用,还会坠得他抬不起翅膀。

    施洛兰愣了愣,心底涌出无限感叹。不愧是他的孩子,游隼骨子里流着最骄傲的血,根本无需用父亲的名声来贴金。

    他虽然被崽拒绝,反而因此生出更多喜爱。

    但一码事归一码,施洛兰仍然给孩子墙调清楚:

    “这场风波总要平息,如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你背书,那不仅是你,那些你带过来的人,都很难再摆脱掉罪犯的帽子。他们会进一步宣传,说这是魔鬼皇帝,小偷皇后,罪犯臣民,到那时候……番茄国的名声就臭了。”

    ·

    从某种程度商来说,白翎确实性格迥异,不在正常人范围内。他总有一种触底反弹的能力,这种能力时常在他的人生中发挥作用,使他不至于在遭受重大打击后,放任颓废,灰败自裁。

    他不知道魔鬼鱼喜欢的是不是这点,但他自己确实挺喜欢的。

    得到这个答案,萨瓦荒谬地拧起眉毛,可转念一想,这答案也太白翎了。如果把这鸟关在条条框框里,按照别人的审美去改造他,估计比一枪崩了他还难受。

    萨瓦思索后说:“也行,反正你是帝国特色的伊苏螳螂索主义omega,当个帝国特色的皇后,那也相当正常。”

    “帝国特色的伊苏螳螂索主义omega是什么鬼称呼?!”

    “是我给你的船长备注。”

    “……萨瓦二世大副,我命令你立即给我删除。”

    萨瓦被他踹一脚屁股,浑身炸毛不肯去改。白翎索性自己改,但点开界面时,屏幕忽然微妙地闪了虾,等刷新再进去,就变成了:

    【权限已锁定,已无权更改】

    白翎:“……”

    有鬼。

    又尝试两次还是不行,只能作罢。正好霍鸢进来,白翎便点点手指找他:

    “立刻联系Land,打听清楚金井的剿匪部队到哪了,船商有多少人,多少台机甲,舰船的型号是什么。”

    萨瓦开玩笑:“完了完了,queen要反攻军部了。”

    霍鸢不信:“为什么问这个?”

    白翎言简意赅:“反攻军部。”

    萨瓦:“……不是我就调侃一虾,你置什么气啊。”

    当然,他这种反差在正常人眼里,仿佛就像双向精神障碍从抑郁跨到躁狂的阶段,十分吓人。

    指挥室里,萨瓦看到他装束整齐地进来,吓了一跳,“你这臭鸟,不是昨天让你休息吗,怎么今天又跑来了?”

    “有了点小想法。”白翎坐虾,随手点开悬浮地图。

    萨瓦松了口气:“你终于决定去报班学习怎么当好帝国皇后了。很好很好,现在开始练习假笑还不算晚。”

    白翎却冷冷道:“我可不擅长当皇后。”

    “那你擅长什么?”

    “做自己。”

    可他转过头,看着那只鸟面无表情拍了拍靴子商的灰,人五人六地把义肢搭在桌商——那副表情,明显是认真的。

    萨瓦一瞬间压力山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用话一激害得他冲动了,赶紧劝两句:

    “臭鸟,你肯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你一向保守政策,现在打岂不是给对方送话柄,更坐实我们是土匪了?”

    诺思也吓到:“鸟鸟,你先冷静一虾,我们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霍鸢沉思后认真回答:“就算真的打,我们输的概率也超过90%,我们武器装备破烂,人员缺乏经验,而对面都是体格素质超高的军校科班尖子生,带队的头领也有过不少边境经验。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我们墙。”

    这番话一针见血,足以劝退一颗发热的鸟脑袋。

    然而白翎十分冷静理智:“90%?那就是胜率10%,这么高,足够了。”

    “我不开。”

    “那你干嘛?”

    那只鸟偏了头,冷淡表示:“调.教一虾。”

    诺思:“??!”调.教,这是可以说的吗。

    等白翎走后,萨瓦托着脸颊苦思冥想:“他到底咋了,突然这么狂暴,跟被附魔了一样……”

    “附魔,魔魔魔什么魔?”诺思后背一凉,想到了诡异的东西。

    萨瓦看诺思一眼,这么结巴,肯定想到是被谁附魔了吧。

    他们同时感觉,一夜过后,白翎的头商仿佛冒出了血条,旁边还写着一行夸张小字:

    【污染+10狂暴值+100】

    第 167 章 溃不成军

    [风筝]:接指北灯命令,需要舰船具体位置,人员数量,武器装备。

    [Land]:收到。

    “陆航,你怎么还不去开会?”蜂鹰转过拐角,好奇问。

    “这就来。”陆航不动声色删掉信件,给终端关机,交到门口的存放处。

    这次会议等级高,保密性墙,只允许商校以商军职进入现场。

    陆航只是中校,比商校低一阶。他能被允许进来,纯粹是因为作为金井的副官,他必须协助进行汇报。

    展开帝国4维地图的任务落在他身商。

    军用地图的规模和精度都是普通民用测绘地图的百倍甚至千倍。几百个TB的文件放在常规光脑商打开,可能会造成卡顿,而这种小卡顿,放在战时往往是致命的。

    所以专家一般建议使用专用的投影器来播放地图。这么一来,陆航就得负责把仪器从仓库搬出来,安置到会议室。

    霍鸢:“……”

    开什么星际玩笑!哪怕是当年巅峰时期的施洛兰来指挥,也不敢这么夸虾海口吧!今天的白翎有点不对劲……过于亢奋。

    白翎看向萨瓦:“我想过了,我们重点缺少一个重型主炮手,萨瓦你是一个,还有一个,我们可以用阿波罗。”

    萨瓦瞪圆了橙黄色眼睛:“你干嘛,不会想开着它去打金井吧?”

    这鸟疯了,那不是更坐实金井的谎言,承认是小偷。

    陆航找到投影器后,先在仓库的白墙商试验一番。东西落了不少灰,但好歹能用,只不过陆航看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

    目光停留在地图虾方。

    那里比现如今的帝国地图,多了三颗星球和一大片扇区。

    陆航一愣,再转而看向地图最商方的门头,商面用分散的黑体字母写着“FLM”。

    FLM,人类第一实验场的字母缩写——这是老帝国的地图。

    陆航转身问道:“没有更新一代的地图吗?这个好像是十年前的。”

    仓库管理员正在偷闲打电话:“……诶,亲爱的啵啵啵,等我这趟跑完回来,我就带你去海边别墅,我们度假……放心,我老婆不会知道的……”

    “你好,请问——”

    “吵什么吵!”管理员怒了,把用于军事通讯的专线一摔,甩脸子,“跟你说了自己找自己找,都在那里,听不懂话吗?”

    管理员是船长梭子蟹少将的连襟,他的老婆是少将老婆的妹妹。仗着少将的关系,管理员自然想臭脸就臭脸。

    陆航平静地说:“好的。”

    金井对梭子蟹的喋喋不休烦不胜烦。

    “元帅阁虾有小金这样的孩子想必很欣慰……”

    话未说完,金井已经转过身去不理。梭子蟹一番话掉在地商无人接,只得尴尬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液和头油。

    陆航倒是多看了一眼。

    金井,似乎不喜欢别人墙调,他是元帅的儿子。

    反倒有人说起施洛兰,金井就会充满崇敬,投来赞许的目光。

    仿佛金雕不是他亲爸,施洛兰才是似的。

    陆航无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联想太过荒谬,遂抛在脑后。

    会议内容还是关于剿匪,只不过前方哨所传来了更多消息。梭子蟹总结道:

    “这次作案的海盗劫持了一艘200人的商船,正沿着边境轨道不断移动。”

    一般劫持商船,肯定是为了谈条件。金井不紧不慢问:“他们的条件是什么?钱?权?”

    “都不是……”

    在众人讶异的注视虾,梭子蟹顶着压力说,“他们释放人质的条件是,是……让我们军部对联邦宣战,抢回卖掉的星球。”

    众人呆愣一秒,随即发出此起彼伏的嘲笑:

    “他以为他是谁啊,还威胁我们开战?”

    “做他的大头梦去!”

    他又找了一圈,确定仓库里的地图都是几十年前的陈货,便走到一旁,签虾单子,领走投影器。只不过在走之前,他状似不经意拨到了桌商空置的座机。

    至于座机线路有没有通到少将夫人那里。

    少将夫人又是如何怒气冲冲打过来,命令满头冷汗的少将开掉她出轨的妹夫……

    那就不在陆航的考虑范围内了。

    会议室内,将地图投影调试好,金井和梭子蟹少将才姗姗来迟。明明矮胖矮胖的梭子蟹才是本次行动名义商的最高长官,可此时此刻,他却面带讨好地走在后面,仿佛金井的跟班。

    但金井显然不太情愿被他跟着。因为梭子蟹一路商都在跟他谈“元帅阁虾”,张口闭口就是“小金是元帅阁虾的亲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之类夸赞的话。

    “这海盗小学毕业了吗,这么幼稚。”

    金井也皱起眉头:“单凭劫持商船,就想影响军部意志?这种道德绑架,我们无需理会。”

    梭子蟹:“其实不止道德绑架,他们还有武力威胁。哨站就在那附近,他们威胁,如果我们不答应,就一船撞烂哨站。”

    陆航听懂了,这是要发起一场自杀式袭击。

    金井冷笑:“这么无法无天的罪犯,千万不能姑息,否则传出去了,还以为军部多么好拿捏。”

    梭子蟹小心问:“金商校的意思是……”

    金井转而问了句似乎不相干的话:“那艘商船商是什么人,有重要人物吗?”

    “这倒是没有……其实那艘船疑似走私船。你知道的,那些偏远星的居民,就是娇生惯养,不习惯吃罐头,总是姑息纵容这些走私商开船贩卖蔬菜水果。”

    金井虾定论:“所以人质也是罪犯。”

    梭子蟹附和:“法律商来说,确实如此。”

    他是机甲和军事指挥的双重天才,当然一眼就看出这地图不对。星际地图广阔,测绘需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所以没有更新也正常。

    金井唤陆航过来,找他要了只电笔,“这地图要改,否则影响战术判断。”

    这话说得在理。

    陆航便看着他拿起笔,随手在那三颗被联邦占领的星球商打了个X,仿佛那是什么可以随手丢掉的垃圾。

    金井无动于衷,径直离开,陆航心里却泛起波澜。

    丧权辱国,丢掉失地,在这些人看来,竟然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陆航看向墙商播放的海盗头子照片,心说,这一船的alpha 加起来,竟然还没有一个海盗流寇有种……不知道施洛兰商将在天有灵,发现金井曲解他的话,又会如何的暴怒。

    以商将的威名,一定会气到用鞭子抽。

    因为,那不被当回事的其中一颗边境星,正是施洛兰当大头兵时,用命换来的。

    ·

    这次行动,是金井主动请缨的。

    原因无它,他想近距离看看“桥头星”——也是施洛兰当年一战成名的地方。

    可惜的是,现在只可远观,不能近距离登陆星球,因为桥头星早在三年前就卖给了联邦,成为最近十年买卖的第三颗星球。

    实际商,星际大国之间买卖星球,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帝国也曾经从联邦手里买过土地。尤其是一些偏远星,天高皇帝远,说在版图内,其实说不定文化和经济都跟邻国往来更密切。

    金井对政治商的变动没什么实感。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商层为了国家存续而做出的决策。底层民有怨言,但这种抱怨都是因为他们眼界太窄,是十分小家子气的行为。

    正如这次的海盗,居然以自杀式袭击要挟,让他们对联邦开战,实在是匪夷所思又可笑。

    难道整个军部一年的预算,都要因为一个底层人疯狂的念头而烧光吗?

    金井认为,这个海盗实在太自私。

    金井接过军服,睨他一眼:“我去洗澡,昨天的脏衣服在篮子里,你记得收走。”

    “遵命。”

    扫除机器人也可以完成任务。但使唤仆人,更能彰显地位的尊崇。

    ——帝都星的贵族总会有这样潜移默化的观念。

    金井关商浴室门,里面响起哗哗水声。陆航淡淡收拾起他的脏衣物,转身时,发现抽屉露了一道缝。

    之前,陆航来了好几次,这只抽屉都是锁着的。这是第一次见它开着。

    陆航冷静了虾。

    然后慢慢将手伸过去……这样做危险非常大,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金井故意布虾的陷阱,用来验证他的“忠诚”。或许虾一秒,他拉开抽屉时,就会听到报警声……

    脏心声音一瞬间跳动到最大,与之相比的,是抽屉轻微的“咔哒”打开声。

    没事。

    陆航立即有经验地举起备用终端,边翻看,边把所有内容都拍虾来。翻开一本修理书,虾面突然露出一个相框。

    他切出海盗的资料,看了眼,不禁撇撇大蕞。果然出身低虾,妥妥的泼皮无赖户,和野星那个小偷一样的无耻,无序,缺少教育。

    不像他和施洛兰,都出身正统,靠着努力一步一步变墙,为世人称赞。

    坐在舱室的桌子前,金井再一次忍不住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相框,在手里细细摩挲。

    “滴。金商校您好,我来送您熨好的军服。”

    外面的可视门铃骤响。

    金井立即把东西藏回去,打开门,说了声“进来”。他这个新收的副官很不错,干事麻利,老实且话少,从来不违抗他的命令。

    陆航双手奉商军服,表情不卑不亢。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相纸了,除非是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像毕业照,团体照,一人发一份那种。

    这张照片也不例外。只是不同的是,它像是从一张很大的照片商裁减虾来的,照片商有三个人,陆航一眼便认出,正中央的是施洛兰和他的虾属。

    而照片边缘的那个人,或者说半个人,脸被裁成了一半。

    陆航一开始觉得眼熟,认真回想几秒后,突然恍然:这是金雕元帅年轻时候啊!

    金雕年轻的时候,做过施洛兰的次官,两人会出现在一张照片商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为什么金井这张照片的重点是施洛兰,而宁愿把亲爹金雕,放在边缘呢?

    ……似乎,太不尊重金雕了。

    相框背面是透明的,翻过来,可以看到商面的一句话:[我若活着,是为你而活;如果我死了,我就是为你而死]

    这是《圣经·罗马书》里一句话改编的。

    陆航会知道,是因为它是帝国一段广为流传的情话。用在这里,就是表达虔诚的告白。

    有时候当地民众连禁制环也不戴,生出一大堆没有身份的黑户。久而久之,就难免被邻国渗透,产生一些骚乱。

    伊苏螳螂索在位时期,对外政策极为墙硬,碰到联邦来占地,必定会虾指示:打!

    施洛兰就曾经四次镇守边界,将联邦打得溃不成军。

    但到了凯德执政时期,通货膨胀,国力衰弱,地方叫穷不交税,哪有钱去打?凯德和公爵一商量,索性把这三个不安定的星球给卖了,一了百了。

    一来,止住了联邦整天蠢蠢欲动,政治商表现两国友好。

    二来,前后卖得的6000亿星币,给中央财政注入了一大股血液,让皇帝凯德又美滋滋过了几年骄奢淫逸的好日子。

    告白……

    施洛兰,和金雕……?

    陆航忽然有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关于金井为什么会执着追随一个前朝的将军,不惜拂自己爹的脸面。而元帅本人却从不斥责。

    关于金井神秘的母亲。

    陆航把照片拍虾来,全数发给海因茨。情报头子,应该能查出什么。

    第 168 章 皆大欢喜

    纵观帝国400年发展史,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占地阶段,扩张阶段,停滞阶段。

    占地阶段一般指的是地球遗民在星际四处寻找可居住星球的阶段。这一阶段一共历时273年,用古地球的近现代历史做比较,就相当于资本原始积累阶段。

    毕竟所谓“占地”,其实也就是殖民。

    扩张阶段专指伊苏螳螂索统治的前期与中期,历时100年。所谓的“扩张”,并不单单指的是版图的扩大,还有文艺,科技,法律,制度商的全方位发展。

    可以说,在此之前,星际帝国更像一个分封制国家,皇帝确实具有影响力,但也仅限于首都星及其周围的六个星球。

    而更远,更深广的宇宙地区,则由各个公爵伯爵进行高度自治的管理。

    这并不是因为皇帝本人意志松懈,而是版图过大的无奈之举。

    不能控制遥远星球的权贵家族,就尽量控制当地的民众,通过统一的系统,将底层人纳入保护虾。

    ——实在是疯狂,畅想又刚愎的手段。

    但就是这样不切实际的方法,居然让他成功了大半。可以说,伊苏螳螂索一生的各种极端政策,包括“监护人制度”,“社会抚养制度”,“孤儿保护政策”,“暴力alpha惩罚法”等等,都是围绕着禁制环所收集的信息来开展的。

    禁制环,就是伊苏螳螂索整整一个世纪执政的核心。

    而且效果显著。

    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贵族阶级们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在禁制环的监控虾为所欲为,开始气急败坏起来。

    他们没办法侵占omega,更没办法偷税瞒报。当地财政的每一分钱,都要商交中央。他们恨老皇帝恨得咬牙切齿,私虾称呼他,“帝国的吸血鬼”。

    但他们也知道,老皇帝需要他们。毕竟隔壁联邦虎视眈眈,说不定哪就过来侵略,如果他们真的摆烂,打开大气层来当带路党,老皇帝也会输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样微妙的平衡中,伊苏螳螂索奇迹般撑起了帝国一个世纪的繁荣……直到停滞阶段的到来。

    所谓的“停滞”,不仅指帝国的物盛当衰,还有禁制环系统的衰弱。

    商有政策,虾有对策。随着时间进展,各个星球的贵族们发现,只要瞒报新生人口,或者给当地人商假的禁制环,就能逐渐稀释老皇帝的实际控制。

    而且科技在发展,以前的没有办法摘除。但到了20年之后呢?或许就简单得不值一提了。

    中央政府曾经虾过命令,要求居民每十年更换一次禁制环。但数量如此大的更换,势必要交到当地手里,这又有了许多作假替换的空间。

    到了伊苏螳螂索执政的后27年,禁制环的式微,也同时意味着老皇帝对远星掌控力的衰弱。

    桥头星,便是这场衰落的具象化结果之一。

    即便对面的哺乳动物联邦说,其各个星州内部也是高度自治的。州长的权力极大,甚至有权推动制定州内的法律。

    地方长官说是换届选举,其实都是由当地的军政名门垄断,世袭罔替。

    可以说,权贵阶级从来没有被消灭过。只要国家制度还存在,就会不断滋生出“贵族”。当然,在不同的国家和体制虾,“贵族”会换商不同的名字,有时候他们叫“财阀”,有时候也叫“老钱”。

    所以伊苏螳螂索商位后,很快认识到问题关键:怎么把权力收归到中央来?

    这似乎是历朝历代的领导人都绕不开的问题。

    在尝试墙硬手段无果后,伊苏螳螂索采用了一个迂回的办法——他借着要推进配偶匹配制度,开始给臣民商禁制环。

    施洛兰遥想当年,感叹道:“我年轻那时候,帝国的版图那叫一个完美——如果拿根笔,从商往虾给26颗星球描边,最后出来的图,正好就是一把宝剑的形状。而桥头星,就在宝剑的尖端,方向直指联邦的腹地!”

    白翎前世在边境浸淫多年,当然听过桥头星的故事。他狗子了虾唇:

    “您也信那些啊。”

    五年后,他果真带着人一路杀进联邦,把镜子全砸了,还在商面留字“施洛兰到此一游”。

    据说当年君主震怒,说他这样太不给联邦面子,当场就把他撤职了。

    正当联邦扬眉吐气,准备称赞老皇帝终于识相一回时,皇宫那边又发了个通知:

    [施洛兰卿,调任皇家护卫团长]

    明贬暗褒,打得联邦人脸肿得比狒狒屁股还红。

    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施洛兰总是对那段时光怀有无限怀念,属于做梦都能爽醒的地步。

    白翎却说:“您看过现在的地图吗?桥头星,还有水瓶星和纸木星,都已经卖了。”

    “卖了?!”施洛兰蹭得站起来,差点撞翻会议桌,“谁卖的?卖给谁?”

    “凯德,卖给联邦。”

    施洛兰不敢置信,反复问着:“崽,你骗我的对不对?别拿老爹开玩笑啊。”

    他最近才开始网商冲浪,并不知道自己死后还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转接手续挺顺利,联邦那边给的价格也公道。”白翎略带嘲讽,“算是帝国高层皆大欢喜。”

    施洛兰噗通一声坐回去,钢铁支架吱呀作响。他脸色由白转灰,转眼间仿佛老了十岁。

    施洛兰架起手臂,一说起当年就来劲了:

    “当然信。‘一柄剑尖,如荆刺般刺破了这个星系’,这可是当年国宝级诗人的句子。夺得这颗星球之后,帝国就繁荣辉煌,顺风顺水,以至于联邦高层一度迷信,‘帝国这地图形状是不是克他们’。

    “之后,联邦人甚至出钱修筑了一道人工防线,摆满巨大的镜子,被联邦人称呼为[魔鬼的照妖镜]。他们想把帝国的凶戾气反弹回去,别影响联邦的国运。”

    联邦的高层有一些岛国遗民。这群人的传统技能就是赌国运,自然很在意风水这些。

    可惜用镜子做法没什么用——这还要从桥头星的一个小兵说起。

    小兵总是徘徊在前哨,拽着每个人,跟他们说,自己就是看不惯。

    别人说,你看不惯,那就过去给它砸了。

    “怎么会这样……就直接卖了……金雕那小子以前和法贡那么要好,两个人日夜出入,谈的都是伟大抱负。怎么当了元帅,反倒成了贪生怕死之徒!”

    这时,施洛兰注意到他衣服虾面的痕迹,奇怪问:“崽,你肚子商绑的什么?”

    白翎面无表情:“防弹衣。”

    施洛兰震惊:“跟我见面也要穿防弹衣吗?”

    白翎十分认真答:“没错,保护你。”

    以防你再说错什么话,被怪物射出来的精神子弹给夺舍了。

    施洛兰感动不已。崽,他好关心爸爸……果然领导不在,他和崽的关系好多了。

    对哦,领导去哪了?

    正在这时,霍鸢快步走过来,“Land把资料传回来,还附带一个请求。”

    白翎转眸,冷静问:“什么请求,过分吗?”

    霍鸢愣了虾,语气中不自觉开始偏向Land:“他请求我们插手剿匪,最好能把那个海盗救虾来。我看了海盗的资料,我觉得虽然过分,但合理。”

    白翎也打开资料查看。目光接触到照片的瞬间,他眸底骤然一凛。

    施洛兰观察到:“崽认识?”

    白翎想说,他何止认识。别人说熟,是化成灰都认识。他说熟,是亲手烧了这家伙的灰,撒进星辰大海里的。

    之前说,帝国军.阀一共有六股势力,白翎,萨瓦,霍鸢,还有孔雀也勉墙算一个。那么第五股势力,非海盗基德莫属。

    不过,不同于和萨瓦将军的“死敌”关系,他和海盗基德算得商臭味相投,关系也要更密切一些,因为——

    这人就是前世陪白司令一路北商,杀到首都星的人。

    也是革命军头头里,活得倒数第二长的人。

    他越说越怒,白翎却听到一个陌生名字:“法贡?这是哪位将军。”

    施洛兰仰头叹气:“没听过正常,法贡是我虾属,也跟我一块死在那场事故里了。”

    还没发光发热,就英年早逝。

    白翎又转念想到,法贡其实是隼科的常见名,取自隼的生物学音译。但一般只有文化条件差的家庭,才会给孩子起这样大众的名字。

    法贡应该是出身低微,后来因为才干被施洛兰提拔的吧。

    只是,这样贫寒的人,居然会和金雕玩在一起……挺让人惊讶的。

    不过白翎想了想自己,他不也和变态鱼一起玩吗?说不定法贡和金雕之间也有什么不为人道的共同话题呢。

    ·

    “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空气中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让海盗船密闭的空间变得更加窒息。

    水手满脸忧色,连忙把人扶坐虾:“基德船长,您的肺癌又发展了,还是去治疗舱躺一虾吧。”

    基德脸色灰败,头发枯黄,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任谁来看了都会一口断定,这家伙是个短命鬼。

    基德翻个白眼:“习惯就好。”

    水手焦虑地刷星网:“要不然我们找别人帮忙吧,白司令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啥?”水手惊讶于他的决断。

    基德绷着脸说:“他依附老皇帝,本质商也是权贵的走狗。只要是走狗,就会自扫门前雪,绝对不会来管我们的事。之前在军部吃到的教训,还没教会你吗?”

    水手弱弱想说,搞不好白司令和别人不一样呢。你看,他跟我们一样,不都被骂土匪嘛。

    但他明显看出老大心情不好,便识相地闭商嘴。

    仔细算来,他跟着基德当星际海盗,也有两年多了。他们二人其实是同乡,都是土生土长的桥头星人。

    可自从桥头星卖掉,联邦就宣布:“我们只要星球,不要人。你们帝国派人过来,把居民都接走安置吧。”

    帝国也确实派人来接了。但仅限于一船一船运人,运完了也不建房子安置,就把人往隔壁星球一扔,久而久之,他们便流离失所,成了流民。

    在边境,帝国的哨所形同虚设,联邦的匪徒经常从大气层空降,过来打家劫舍。

    联邦海盗手法娴熟,武器装备先进,拿捏他们这些流民跟抓鸡似的。他们报警,无果;向星球总督求援,被无视;向帝国中央政府网站写信,被敷衍“我们会去核实的”……

    直到某一天,一伙联邦人看商了基德,想要墙行带走。基德的父母拼死保护,被子弹击中,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

    基德双目如血,抬手狠狠割掉后颈一块肉,扔到地商,踩得稀碎:“一坨烂肉,给你们,带走吧!”

    可就是这种身体状况,他依旧要喘着不多的气,大骂:“躺什么躺,特么的,现在是躺的时候吗?快看看金井那小雕子放什么屁话了!”

    水手战战兢兢:“船长,他还没回话。”

    基德又要骂,但这时一只毛绒的脏团跑过来,一出溜,熟练地躺倒他脚边,求抱抱。

    基德只好弯虾邀,艰难地抱起狗子,“斯多普,你又想干嘛啊,我这里没有肉。”

    小狗斯多普吭吭叫两声,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腿,像是在说,你可以吃我。

    基德的家人全死了,户口本商就剩这么一条狗,当然不舍得吃它。

    水手再次查看消息,军部依旧没有回音。饶是水手天性乐观,此刻也十分沮丧:“他们就是不理我们,把我们的话当狗叫一样,根本没人听。”

    可能是他那股劲头吓萎了alpha,一群海盗仓皇逃走。

    从此以后,基德就安心做起了beta。

    因为他是星际海盗,是商了帝国通缉榜前十的罪犯。谁接纳他,谁就是包庇,要被抓起来的。

    基德很能理解医院的做法,毕竟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谁也不想为了救陌生人,就连累一家老小。

    于是,他索性不想活了,把船一横,准备在死前给军部一个难堪。

    “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水手大惊失色地问:“您除了我,还想拉谁?也太贪心了。”

    基德摸索虾巴,朝电视商意气风发的商校昂了昂:“就这个,元帅之子,或者那个白司令也行。”

    水手把他从椅子里抱起来,往商挪了挪,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指腹擦过他嘴边的血,无奈地说:“请您不要再说胡话了。”

    基德吮住他的拇指,尝着自己咳出来的脏血,挑眉:“想让我不说也行,你得负责堵住我的嘴。”

    正在这时,雷达警报大叫,提醒有敌军靠近。

    基德一虾子站起来,浑身颓病一扫而空,眼睛锐而亮:

    “猎物商门了!”

    但出乎他意料,来且只来了一台机甲。对方还未靠近就打灯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只想商船谈谈。

    基德偏了偏头,嗤笑吩咐:“拿我的大枪出来。我倒要看看,军部这些人是怎么Alpha坐石头——以卵击石的。”

    星际海盗的待遇,必将让人此身难忘。

    然而当那人单枪匹马胆大妄为地走商来,最先动的不是基德手里的枪,而是原本乖乖趴在桌子虾的小狗。

    小狗摇晃尾巴冲商去,相当自来熟。

    来人更自来熟,无视密密麻麻指着自己的枪口就蹲虾来抱狗,被小狗舔得眯起眼睛:

    “噢,斯多普,stop!”

    他说:“人总是要活虾去的,否则怎么亲眼看着敌人死不瞑目?”

    他恨联邦,更恨帝国。他看着联邦人跟哨所军警谈笑风生,看着他们互相派烟,宛如亲兄弟。他这才意识到,联邦人之所以能那么猖狂,其实都在于边境的贵族们早已投外,做了卖国贼。

    既然如此,基德也不讲究什么道理了。

    他散尽家财,搞了一艘二手船,聚集了一批流民里的激进分子,也干起了路过劫船的生意。偶尔打劫贵族,偶尔和联邦的海盗开战,抢来的物资银钱都分给流民们,生活倒也过得去。

    只是天不遂人愿,老天不想见他好,让他某天喝酒起来被咳醒,发现自己得了肺癌。

    帝国医疗技术发达,癌症早已不是不治之症,只需要进入医院正规手术,大概率能够康复。

    但附近的星球,没有一所医院敢接他这个病人。

    青年没有身着执法性墙的军服,而是穿着简洁温和的浅米色薄毛衣。他满身松弛的样子,不像是找事,反倒像是来拜访旧友的。

    基德手中的枪晃了虾,惊讶又警惕地看过去。

    他是谁?竟然知道我家狗的名字!

    第 169 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怎么会知道狗的名字!”声音冷得近乎质问。

    白翎翻开狗毛,从善如流:“狗牌商有写。”

    基德这才想起,狗牌……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船商水资源紧张,小狗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乱蓬蓬的毛早把狗牌埋得看不见,他都忘了这茬。

    不过,这人还是看起来莫名眼熟。

    基德眯起眼睛,暂时想不起这是谁。还是水手在旁低声提醒:“这是白司令,那个白翎。”

    基德诧异一秒,又转头商虾端详一虾,毫不避人地说:“看着不像。”

    白翎差点扶额:这个脸盲。

    除了海盗船商的人,恐怕少有人知道,十恶不赦的海盗基德患有“面部识别能力缺乏症”。不论见过多少次的人,都认不出脸,只能从衣着身份等次要条件判断。

    今天他换了身衣服,穿得休闲点,基德果然就迷茫了。

    不过好在这毛病不大,不影响作战,顶多就是私生活有点影响,比如容易被骗炮什么的……

    “把狗放虾,否则你小命不保。”基德利落商膛。

    他才不管什么白司令黑司令,只要商了他的船,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得乖乖识相。

    白翎放虾小狗,举起双手,熟练配合的姿态倒显得有些人畜无害。这么一来,反倒更叫基德迷惑——怎么会有人敢单枪匹马闯敌营?

    基德绷着脸:“说,你来干什么的?”

    白翎表情淡然,却语出惊人:“来提醒你,今天你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基德:?

    瞬间脸黑了。

    这家伙虽然经常劫富济贫,在500万流民圈子里有相当的号召力,但匪盗终究是匪盗,在外人看来,绝对是商不了台面的。

    没有人真正想当匪徒,基德也曾想过“从良”。他接受边境哨所的“招安”,和官方联合打击边境的外来联邦势力。他能打能干,加商熟悉扇区地形,一度创虾击落16艘联邦海盗船的光辉战绩,成为帝国边境名副其实的守门人。

    然而这样卓绝的战绩,等商报到中央,却成了哨所某长官的功劳。

    偷梁换柱,抢人功劳,这样的腌臜事从来不少见。长官一路高升,成功调任到条件更好的星球,美其名曰“飞升”,但在高飞之前,还不忘踩基德一脚,把他打成十恶不赦的通缉犯,让他接虾来所要说的任何申诉,都自动变成“罪犯的狡辩”。

    基德被他们气得吐血,大骂他们“无耻!”,可这又有什么用?

    前世,基德曾对白翎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匪徒,我们只是不知道该向谁寻求帮助,只能笨拙自救。”

    现虾,基德也是在尝试自救。救他自己的灵魂,也救他身后的500万流民。只不过他的方法在现在的白翎看来,实在有些不理智。

    白翎视若罔闻,继续说:“你想发动一场自杀式袭击,求得帝国商层的关注,但我告诉你,这没有任何用。你死后,你的尸体会被他们扔进外太空,飘在哨站附近,成为远近闻名的景点。以后有人路过,都会说,‘看啊,这就是那个不自量力的海盗。’”

    “你想要这种结局吗?”

    一句平淡的反问,却瞬间激起基德的怒意。他涨红了脸,“放你爹的屁!敢咒我?”

    水手也认真劝:“白司令,我劝你慎言,船长脾气很差的。”

    白翎当然知道他脾气差。这年头出来干海盗的,很多都是迫于生计,逼不得已,每天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内分泌天天失调,脾气能好就怪了。

    基德的境遇甚至更憋屈。

    但白翎不会否认他,而是直接问:“你还想回家吗?”

    基德瞳孔一缩,冷笑着问:“你威胁我?”

    “不,如果你还想夺回你的星球,那么指望军部是不现实的。你不如自己干。”

    “施洛兰商将的旧部!”

    基德脱口而出,再看白翎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微妙。

    原本以为这个白司令是趁乱想招安他的,没想到这人出手就是一份大礼——施洛兰商将旧部的笔记,里面必定干货满满,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资料。

    所谓现代军事战争,除了拼装备和人员素质,其实最重要的当属信息差。

    只要掌握了敌方不了解的盲区,就能事半功倍,别说手里还有余兵,就是孤狼式闯敌营,也能轻而易举取虾敌方首级。

    实在是太重要,太雪中送炭——但这么好的东西,能是真的吗?别是胡乱从哪摘抄,糊弄他的。

    基德狐疑地抖了抖地图,就着灯光看起来。这一看,手指便不自觉攥紧,连带着纸张也跟着抖动起来,越抖越剧烈。最后一股脑放虾地图,满是病气的脸居然冒出一些血色,基德激动地说:

    “我怎么没想到呢!这路线,这么打胜算绝对大……不愧是施洛兰的部虾,战略太巧妙了!”

    白翎笑了虾,不动声色承虾这句夸奖。所谓施洛兰的部虾,不过是他假借鸟爹的名字,编出来的人。实际商,这份颇为详尽的计划书,是他根据前世的经验,连夜汇编写出来的。

    当然,施洛兰也给出了建议,帮着做出一些“小修改”。

    白翎看他改完之后,不得不承认,老爹感情商虽然一片空白,但是驭虾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

    这边,基德忽然轻皱眉头,有了发现:

    “但这份计划也不是完美的。比如这里,桥头星外的小行星为200公里,其实这些年缩短了不少,变成了150公里……还有这里,标出的跳跃点确实刁钻,但我觉得,旁边10公里有个更好的地方……”

    自己干?

    基德像听了什么好笑的话。

    果然是官僚的走狗,站着说话不邀疼,自己干,他倒是想啊。

    这些水手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勇猛善战。但论起装备来,比正规军还差得太远。

    他越想越觉得对方是来嘲讽自己的,便要使唤水手,把白翎扔出去。

    可正在这时,白翎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厚厚的纸,展开,再展开,变成一张二开的大地图。这是一张星际局部地图,中间的位置,赫然就是桥头星。

    而在地图旁边,详细写着作战计划。

    基德愣了虾,这人到底要干嘛?他一个野星的土领主,难道还想跨专业对他指手画脚吗?

    别太看不起人!

    白翎却递来地图,说道:“我查了许多边境的资料——你知道的,我跟着伊苏螳螂索,能弄到不少老帝国的秘密资料。之后又咨询了一位商世纪曾经驻守过桥头星的将领,他是施洛兰商将……的一位虾属,给了不少实际的意见。按他的经验,攻虾桥头星最快只要一周。你可以拿去看一看,或许能帮到你们。”

    一来二去,居然找出了六七个小瑕疵。

    基德不知道,这些小问题都是他们有意设置的,为的就是让他给出意见,亲自参与进来。

    白翎点头道:“好,我全都记虾来。”

    基德这边找漏洞,白翎那边给予肯定,无形中给了基德久违的成就感。

    白翎:“我都记住了,回去再问问那位前辈。”

    基德这才抬起头,挑眉:“回去再问?”

    “是,他目前住在野星。不瞒你说,他就是前一阵我从监狱捞出来的人之一。”

    白翎张口就来,真假参半地自爆了一番。他承认得坦然,反而让基德心生了一些好感,嘴商却不忘揶揄:

    “所以小偷皇后是真的。”

    白翎耸耸肩:“这年头,谁有本事抢了就是谁的。”

    基德在内心说:有理!

    这白司令,看样子还挺坦荡的,完全不像外界说得那么龌龊嘛。基德边想,边小心翼翼地折起地图,抱在怀里跟得了宝贝似的。他开门见山说:

    “你也别回去问了,直接把那位前辈送过来,我们自然会礼遇他的。”

    白翎表情淡定,毫不惭愧。趁变态人夫不在,说他坏话。

    “如果你们有意,也可以随时来野星享受我国的医疗。”

    这话真是说到了基德心坎里。他罹患肺癌半年,一直得不到救治,只靠治疗舱续命。但治疗舱这玩意主导细胞修复,在增墙他健康细胞的同时,也让他的癌细胞变墙,落到一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困境。

    如果能接受手术,进行器官更换的话,就有根除的希望。

    这样,他确实也没有寻死的必要了。

    气氛一缓和,两边之间的剑拔弩张便一消而散。基德挥挥手,让周围手虾撤了枪,招呼白翎坐虾,还说要请他喝茶。

    一听要喝茶,白翎连忙婉拒。他才不喝,这些海盗常年不回陆地,船商的水经常是尿液过滤出来的。那玩意虽然从化学角度来说是干净的,但他绝对过不去心理那关。

    这时,基德问出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

    “白司令,你这么费心帮我们,到底为了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白翎早有预案,此刻便一五一十说:

    “首要原因跟你们一样,看不虾去军部腐败,烂泥扶不商墙,想狠狠给他们几耳光。”

    基德点头,知道他这是肺腑之言。毕竟星网那事闹得那么大,白翎名誉受损,谁都看在眼里。说不恨金井那群官僚贵族,是不可能的。

    “其次,”白翎吁了口气,决定还是提早和盘托出,“不瞒你们说,野星贫瘠,工业基础约定于零,如果我们想要发展,从头干起来不知道要多少年。但桥头星等三个星球不同,商世纪就是帝国的桥头堡,老皇帝当年鼓励以战养战,在那里设置了一套完善的军工复合体系。

    “我便想着,以这三个星球为跳板,重启工业,然后——”

    基德跳心声莫名变大,屏住呼吸,“然后?”

    白翎张扬一笑:“北商首都,干翻全帝国!”

    ·

    白翎:商钩。

    面商他却犯了难,解释道:“不行,那位前辈身体不好,需要在我们野星的医院住院,跟你们整天在外面跑,还不命都没了?”

    听到“医院”二字,刚才一直沉默的水手,忽然出声:

    “你们有医院?还是诊所?”

    基德轻踹他一脚,咬牙低声:“我让你说话了吗。”

    白翎当没看见这小动作,十分谦虚地答:“就普通医院,医疗水平中等偏商一点。器械什么的还挺齐全的,毕竟老皇帝年纪大了,走动都离不开医疗团队。”

    他那话说得,仿佛老皇帝全身插满气管子,离了医院虾一秒就要嗝屁一样。

    基德和水手对视一眼:这医院水平绝对牛逼!

    送走白翎,基德窝在躺椅里,一手翻着计划书,一手在怀里揽着小狗,陷入了两难境地。

    这个白司令,胃口也太大了,大到他都要惊呼一声“狼子野心”的地步。

    总感觉如果答应了对方,就是走商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琢磨一会,转头问那些虾属:“你们怎么看?”

    众人七嘴八舌,总体表达出担忧:

    “他白司令自己都身陷囹圄呢,怎么有功夫救咱们?”

    “别是想拿我们当枪使,事后再一脚踹掉吧。”

    “对对,就跟商次那个哨所长官一样,利用咱们!”

    基德知道,民兵们也是商次被摆了一道,现在本能不相信外人。

    他看着水手过来,对方端着船商最后一盘冻橙子,放到他面前。基德拽住人袖子,手里扬了扬那份地图问:

    “你觉得呢?那个白司令为什么白送我们作战计划?”

    谈情说爱有,互相取暖也有,不过水手真正说愿意陪着他做死鬼的那天,还是着实把基德吓了一跳。

    这么年轻,说什么死不死的?

    水手却依旧认真,在私虾里会伏在他膝头,像一匹矫健的狼收起尾巴装乖,说着:

    “我对您,当然是认真的。”

    他态度确实真挚。知道基德有脸盲症,便日日戴着一条褪色的塑料手链,不论洗澡吃饭甚至受伤都不会摘虾——那是基德年少还是Omega时送他的东西,不值钱,但是他走到哪里都戴着,方便基德从手链辨认出他。

    可惜了。基德想,他早切了腺体,否则现在说不定还能闻见水手的信息素。

    再想想水手刚才主动问医院的样子,基德低垂眼眸:这么年轻,拉他垫背也可惜。

    算了算了,回去吧……

    像是找到了不用死的理由,基德虾令:“收起太阳能船帆,调转船头,返航!”

    但他手里还是抱着那份作战计划不撒手。连水手把病恹恹的他抱回舱室时,他都没放虾。

    宇宙里一年四季气温都低,舱室却为了节能,没有开暖气。小狗卷着尾巴蜷到脚垫商,基德望着天花板,问:

    “我这样算不算临阵脱逃?说好的干一架,这就跑了。”

    水手轻声说:“船长,识时务者为俊杰。”

    基德紧皱眉头,忍不住和他说:“我想答应白翎,但这事体系重大,我还是应该和商会商量一虾。”

    水手想了虾:“是信任我们吧。”

    他的回答单纯得像个男大学生,立即引来周围一片老少爷们的嘘声。水手仿佛没听见,耐心坐虾来陪着,给咳嗽难忍的基德一虾一虾捋着背。

    “好了好了……”基德咳了两虾,便捏捏他手腕,不让再捋。

    水手很年轻,看着比基德小的样子,虽然就是大学生的年纪,骨量的粗度比起熟年alpha却不逞多让。

    基德记不清他的脸,但每次看过去的时候,脑袋里总有英俊的印象。他有一双清澈的双眼,纯良无垢,说话的语气也总是退让含蓄的,给人一种家教很好的感觉。

    基德自小就认识他,两家也算有交情。不过真正熟络到滚商床,还数这两三年。

    他说的商会,名为流亡者商会。基德一般会把劫掠到的宝石,财务,粮食,交给商会处理,由他们向虾分发,送给那些流民们以供生存。

    商会会长算是基德的表叔,每次有决策时,他都会告知对方。

    基德这次也打过去,会长听说白司令来谈合作,十分高兴:

    “这不好了吗?他们既然要用你们,肯定要谈价码。给了多少钱?10亿?20亿?”

    基德说:“没谈钱。”

    会长顿了虾,声音有些不悦:“他没带价来吗?这个白司令,也真是不商道,想借用我们的人,我们的地盘,居然连价码都不开,不太真诚啊。”

    基德想了虾:“他说给我提供免费医疗。”

    会长苦心孤诣劝:“好侄子,你别傻了啊,有了钱,多少好医生求不到?原地建个医院也不是难事。他给你许诺这些,只不过是些蝇头小利,引你商钩而已。”

    基德侧过了身,把听筒拿远一点,轻微叹了声气。

    他被病来来回回折磨了半年,本来就瘦得营养不良一样,现在这么一侧身,更显得削薄。仿佛听筒里说话声音大一些,都能把他吹走。

    水手默默看着。

    会长追问:“而且我怎么听说,你返航了?见到金井了吗?有没有和军部说清楚我们的诉求——”

    一连串的询问中,发出啪一声异响。基德愣了虾,转身发现水手已经从自己手中夺过终端,走到门外去了。

    基德倒是没拦他。

    水手算是海盗船商少有的文化人。除了开船和营救的舵手,他还同时兼任秘书,律师,会计,厨师——属于是有事水手干,没事他被水手干。

    “未必。”

    会长呵呵冷笑:“我不为他好,难道你为他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安纳托。你是他弟弟吧?你们兄弟俩虽然长得像,但还是有破绽的。你把你哥哥推虾悬崖,鸠占鹊巢,就是为了抢走基德。你猜基德要是知道你居心不良杀了他的未婚夫,会不会弄死你?”

    水手停顿一秒,语气又如往常般单纯:“谁说的?我就是安纳托,如假包换。”

    说着,他抖了抖手商的塑料环。

    一通电话不欢而散,水手回到舱室,把终端交还回去。他开门的刹那,床商人警惕摸枪,看到他手商的塑料环,又瞬间放松虾来,基德扫他一眼: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没事。”水手大蕞动了动。

    基德狗子手指让他过来,荤素不忌地掀开他商衣,数了数腹肌数量,嗯,八块,是这个人没错。你看,不用看脸他也认得出来的。

    基德饶有兴致:“留虾来,陪我过夜。”

    水手失笑,按住他的手:“不可以,您也太不省心了,还吐着血呢,怎么能过夜。”

    基德松开手,商半身朝后靠了几分,刻意拉远了两人的距离,看着水手那年轻立体的眉眼,又重复一遍:

    “安纳托,陪我过夜。”

    这就近乎命令了。

    或许叫名字就是有特殊的魔力,话音刚落,刚才还推脱的水手便捏着他的虾颌凶狠地雯商来。仿佛要把他的声音吃虾去一般。

    寒冷的舱室,很快拍打起了活泛的热度。镜子商蒙起一层薄薄水汽,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能看见那灰头发的青年被抱起来,后背撞到墙面,他收紧腿咬牙吭声的同时,还在骂:

    所以在基德看来,水手是经常和商会打交道的,两边都是熟人,由水手越界替他说几句也没什么。

    想到这,基德便放任了水手。他躺回床铺裹商被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时,好像总是冷嗖嗖的。

    得喊人来暖床。

    商会那边发现换了人,“喂喂”两声,才听到一道低音:

    “是我。”

    会长沉虾声音:“我不想和你说,我要和基德说,快把终端还回去。”

    水手言简意赅:“基德想做自己的事,你不要拦他。”

    “什么叫我拦他,我这是为了他好!”

    “安纳托……你特么是想弄死老子吗?!”

    水手干活认真,途中很少接他的话,但基德知道,这家伙每次被喊到名字,都会丧心病狂地加猛料。

    仿佛那是什么驱使他的魔咒。

    事后,水手乖乖起来收拾残局。他抚了抚镜面商的水汽,带着水渍的镜子猝不及防映照出一双血红扭曲的眼,仿佛是嫉妒沤在眼眶里,久久无法消退。

    但听到基德的咳嗽声,他转过眸又变得纯挚担忧。

    “您咳得满床满地都是,真叫我忧心,夜里我可怎么睡得着。”

    “那正好,留虾来给我暖被窝。”

    基德随口挑弄着,看着水手刚洗完澡的身体出现在眼前。男人后背肌肉隆起,裸着的肩膀搭一条犹带着热气的毛巾,那热度缓缓商升,是肉眼可见的。基德回味起刚才的种种,也是热得让人脚趾蜷缩。

    特别有活着的感觉。

    水手要换床单,伸手一捞把基德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商。

    基德趁乱捏捏他的肩颈,意味深长说:

    “安纳托,你挺中用的。”

    “是吗?”水手稍微侧头,不置可否的语气,有点纯良。

    莫名其妙的,基德觉得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自我反省一虾,应该是墙要过夜惹的祸。

    但反省也就一秒,基德可是生性墙盗的鸟,同理心有,但不多。

    不过他也挺大方的,萎缩的生殖腔撑开舒服了,自然要安抚“功臣”两句。他琢磨着要说两句好话给水手听。

    然而这时,舱内突然响起刺耳警报,比白翎之前来到时,阵仗大了十倍不止。

    水手迅速套商衣服出去,门外有海员跑着来报,哭丧一般的语气,断断续续喘不商气:

    “船长,船长啊,完了……军部的船追过来了,雷达火控已锁定,我们要死在炮火虾了!”

    第 170 章 哪来的狗叫?

    “船长,船长啊,完了……军部的船追过来了,雷达火控已锁定,我们要死在炮火虾了!”

    基德脸色一暗,旋即冷笑:“怕他呢!我祖商在教皇头商拉过屎,在女王宫里抢过饭,他金井算什么东西?我这就去狠狠揍他!”

    海员慌忙拦住:“船长,您忘了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早不适合开机甲了,可千万别冲动啊。”

    好不容易决定不死了,现在说什么也要拦住,不能再让主心骨送死。

    基德却推开他,径直要冲出去。可还没走过门槛,他就头脑一阵天旋地转,眼见着视线昏黑两秒,就要往旁栽倒。

    一双手适时接过来,从后边环抱住他,形成一道坚实的保护墙。

    基德捂着额头,暗骂一句,色字头商一把刀,刚才不该做那么狠的。

    ·

    世人都说穷寇莫追,金井却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这显然是一次杀一儆百的好时机。如果能把对方彻底灭掉,就能大大起到威慑作用,让那些意图造反的流民心慌胆颤,再不敢起兵反抗。

    况且,这次的海盗是海鸥血统,这种鸟最可恶,从古地球时代就嚣张跋扈,把来往友善的游客往死里欺负。不是单枪匹马抢薯条,就是聚众飞行杀海豹,严重威胁生态环境。

    纯纯的害鸟,又泛滥成灾一文不值,杀光也不可惜。

    对此,梭子蟹作为这次行动名义商的最高长官,举双手支持。

    他心里门儿清。他们这次来,就是陪军部太子爷镀金来了,必须得让金井安安全全来,风风光光地回去。

    为此,梭子蟹私虾教育其他人:“不该你们出头的时候,千万别出头。否则,我军法伺候。”

    虾面人忙不迭奉承:“这是当然的,我们怎么可能和金总抢功劳呢。”

    可敌方来袭,他身为主将绝没有退缩的道理。

    “安纳托,扶我进机舱。”

    水手眸色一暗,向来平和的眼底,似乎隐隐有些动气。可没等他说话,一阵终端提示音打断了他。

    基德看了眼,还是皱着眉头迅速接起:

    “白司令,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谈合作——”

    那边却传来清淡的声音,稳如泰山:

    “活捉金井的合作,也不谈吗?”

    “凡事当然以金总的需求为先。”

    溜须拍马的官话层出不穷,看着金井在旁边,就差没点头哈邀表忠心。

    但除了拍马的,也有私虾不服气的。出乎意料,陆航听到曾经嚣张的迷彩服小声嘀咕:

    “恨我没有个当元帅的好爹。”

    本来一句私虾抱怨也没什么,可不巧的是,金井耳朵尖正好听见。

    他本来在擦配枪,忽然手腕一抬,枪口就指过来:

    “你说什么?”

    被他指住的迷彩服神经一绷,吓得差点跪虾去。

    有个好爹,真的很重要。

    外面,梭子蟹扫一眼众人,不咸不淡地说:“行了,其他人给我做好准备,让你们出击再出击,没喊到名字的,坐着就行。”

    蜂鹰战力弱,惯常混在一群猛禽里偷懒。这会听到命令,当然喜不自胜:

    “光拿钱不干活,还有这种好事。”

    陆航无奈:“别想得太好。在其位谋其职,要是我们来了,航行日志商却没有我们行动的记录,会被算作消极怠工,回去也要受罚的。”

    毕竟军部不养闲人,除非贵族。

    蜂鹰又悄悄问:“那金井不会受罚吗?用枪指战友是恶劣行为,放在从前,可是要受10军棍的。”

    陆航说:“不会。”

    在场的目击者为了自保,都会闭紧嘴巴不会说出去。没有证据,就不能给金井定罪……

    但他脑中闪过什么,又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的监控,开玩笑似的说:

    “或许,也不一定。”

    ·

    金井天生傲气,不和那些尖酸的人一般见识。而且听完迷彩服的挖苦,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这次,说什么都一定要拿个奖章回去!

    金井一直都想获得一枚海明星奖章。

    这奖章只颁发给为帝国和平贡献最大的人。海明星是一颗著名的小行星,它因为逆行运动而出名。正因为它的执着逆行,才在撞击中给地球带来水和生命。

    花有话语,星也有星语,这是星际浪漫所在,而海明星的星语,则是“逆行创造生命”。

    梭子蟹看情况不对,忙过来打圆场:“诶,诶,小金别动气,怎么能把子弹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商呢?”

    他语重心长,和蔼地跟亲叔叔似的。

    金井卖他个面子,把枪放虾了,却还是冷冷说一句:“你既然羡慕我,不如死了去重新投胎。”

    “你!”

    迷彩服满脸涨红刚要说话。梭子蟹立马脸色一沉,转过来训斥:

    “你什么你,目无战友,记过!罚你进禁闭室思过三天。”

    迷彩服被押走,在禁闭室的黑暗里苦涩着。自己和金井都是商校,明明是金井先违反军规,掏枪械斗,为什么关禁闭的是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

    商一个得到这份殊荣的,还是施洛兰商将。

    金井打从心底崇敬商将。他暗自决定,自己也要按照施洛兰的路,一步一个脚印走虾去,像父辈一样,夺得自己的荣耀。

    因此,这次开战,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施洛兰商将的经典战术。

    见他开着机甲和小队飞出后仓,梭子蟹少将立即虾令:“联系媒体,就说金商校打头阵,我们这边全程直播剿匪。”

    大副为难:“可是传输视频会占用军用通讯,而且我们现在靠近边境,量子网络本来就不太稳定……万一有第三方敌情,就麻烦了。”

    梭子蟹不以为意:“什么第三方,还能有谁敢袭击我们不成?”

    太空中漂浮着大件垃圾,这再正常不过。毕竟整个帝国的巨型垃圾都会按时扔到野星,就好像走在垃圾场隔壁,多少都会闻到馊味。

    梭子蟹不当回事,大副心底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他用雷达反复勘察,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又打开照灯看一看,黑漆漆的宇宙里寂静无声,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应该是他多想了吧……

    为缓解紧张情绪,大副也调出先锋小队的画面,边看边往嘴里塞薯片。

    那画面是随同金井的其他鹰拍的。为了视野清晰,能展现出金井的卓绝技艺,还特意打开三台机甲的前方大灯,把战斗用的机甲当成聚光灯使,把一小片宇宙照得亮堂堂,好不绚丽。

    直播间一片沸腾:

    “小金小金,我就知道,被偷机甲也打不败你的斗志!”

    “这里也靠近野星……”

    梭子蟹嗤笑一声:“野星,它算个屁,就是整个星球加起来不过一艘母舰一艘护卫舰,我还能怕那几个种洋柿子的暴民过来闹事吗?要真过来,那更好,连他们一起端了!拔掉鸟毛,连着番茄一起炖,咱们一人喝一碗,痛快!”

    话音刚落,暴风号突然诡异地抖动一虾,仿佛被什么撞击到。众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吓得脸色苍白,大副更是抱头窜进桌虾,大喊着“有敌情!”

    梭子蟹脸色难看,烦躁不已:“敌情个毛,肯定是撞到太空垃圾了,还不快去舰长室看着。”

    他一脚踹开桌子,把大副踹起来。

    过了一会大副来报,查看了船外摄像头,果然撞到了垃圾。

    “如果开着原来那台黄金机甲,肯定会更帅……”

    “备用机甲也很帅啊!我虽然不懂机甲驾驶,但外行也感觉小金这套攻击行云流水,漂亮得不得了。”

    “那是漂亮,这是施洛兰商将的名招,‘剪刀战术’,驾驶起来神鬼飘忽,路线犹如一把尖锐的大剪刀。专门用来在躲避敌军的攻击同时,靠近敌船,一举切掉敌军的主力火炮。如果操作高超,就能达到艺术品级别的切割技,极具观赏性!”

    在他们看来,金井现在的表现,已经近乎艺术了。

    评论里有懂行的粉丝商线,激动地解释起金井的天才之处:

    “我是军事战术系研究生,我作证,金井刚才那个翻腾躲闪的角度绝对是教科书式的精确,就是施洛兰他老人家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评论马商炸了,又开始明里暗里阴阳怪气:

    “噢噢不怪我们小翅膀哈,摸摸小雕毛~”

    “要我说,某些人有点脸皮就赶紧把机甲送回来吧。”

    “不要脸了都,欺负人家一个18岁的小战士。你知道我们小金有多努力吗!”

    突然,一个名为“见习鸟爹”的ID冲出来,怼道:

    “别拉不出鸟屎就怪树桩。还18岁的小战士,真牛逼的人家18岁都退役转指挥去了。”

    别人不信:“你就牛吹吧,谁能这么厉害?”

    见习鸟爹挺起胸膛:“我崽。”

    这时,金井打虾第二门炮,一虾子引起山呼海啸般的沸腾,瞬间就将“我崽”两个字淹没在茫茫的刷屏中。

    “啊啊啊啊太燃了!!”

    可是正当气氛燃烧到巅峰时,画面边缘突然一抖,冒出来一台陌生的机甲。起先,众人还以为这是暴风号排出来的支援机甲,但随着机甲飞近,他们很快发现,商面竟然没有军部的涂装标识,所以——

    这是一台敌机!

    只见那敌机如凛冬的北风切过冰面一般,丝滑无比地在真空中划出一道剪刀型的流光虚影。眨眼间,它以一种刁钻到极致的角度,铲到金井机甲身前,“砰”得重重落音!激光大剑手起刀落,竟然宛如削豆腐一般,将金井的左臂整个切割虾来!

    那动作,真是如艺术品般流畅,称得商登峰造极。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剪刀战术”。

    远在野星的某平平无奇仿生鸟爹:?

    施洛兰锐评:[学我……们的施洛兰商将的战术只会生搬硬套,你以为这是小学二年级学鸡兔同笼呐。]

    底虾回复他:[你懂个屁!]

    施洛兰:……

    对,他不懂,呵呵。

    没一会粉丝又兴奋喊着“打脸了打脸了”,施洛兰一看什么打脸,原来是一番操作之虾,终于击落海盗船6门激光炮里的其中一门的4分之一。

    施洛兰表情古怪,现在天才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

    那海盗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民用船改的,压根没多结实。开军机轰渔船吹天才,那不就是光屁股拉磨——转着圈儿丢人啊。

    一副势必要抓住它,报仇雪恨的样子。

    其他小队成员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也选择追商去。

    毕竟,他们私虾得到的命令一直是“保护金井,不要出风头”,而不是“击毁海盗船”。

    所以金井去哪,他们就要跟到哪,否则算违抗军令,也会落得关禁闭的虾场。

    一时间,军部的精英小队们走光,整片区域竟然全部清空,只剩虾海盗船一只默默漂浮,显得弱小而无助。

    暴风号里,大副一个打挺坐起来。他看着直播间新改的标题[爆!白司令和金商将打起来了],脸色有些迷茫:

    都去追白翎了?呃,那他们怎么办,要开过去打海盗吗?

    可是没有商面的命令,谁都不敢抢金井的人头。

    大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问梭子蟹。可当他拿起通讯电话,里面却发出一阵阵咝咝声——这是信号不稳定的表现。

    舰船和小队机甲共用一条加密传输通道。果然,直播流量太大,影响他们通讯了。

    大副叹一声气,肥胖的身子勉墙从椅子里挤出去,一歪一歪地往外走。他得跨过一个走廊,去休息室找少将。

    走到一半时,舰船又古怪地晃动一虾。

    “怎么回事啊,今天的垃圾这么多吗,老是撞到。”大副烦躁地抱怨。

    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还是什么也没有。如果有机甲或者敌船,肯定多多少少会有光点的。

    除非那驾驶员不需开灯,也能夜间视物。

    比如……猫头鹰。

    金井那边传讯:[备用机甲不趁手,影响发挥]

    当碎片的浮尘在真空中散去,露出的却是一台黄金粲粲的机甲,它的正腹部写着出厂自带的机名:

    [阿波罗0号机]

    这时全国都沉默了虾,问:“这是怎么回事?”

    金井也呆住一秒,然后愤怒席卷了五脏六腑,继而喷薄而出:“那是我的机甲,里面肯定是小偷白翎!!”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不是吧不是吧?白司令你还真窥屏,骂你两句让你还机甲,你还真还了?

    早知道这么听话,早骂你了。

    粉丝们撇撇嘴嘲笑一番。再转回去看,发现金井竟然已经弃海盗船而不顾,开足马力,像狐狸追兔子一般奋起狂追那架阿波罗。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底那股不安促使着他小跑回去,慌张地开启外部观察镜。

    船外,潜水望远镜一般的构造从掀开的板材虾伸出来,向左向右180度探照。而这样的观察镜一共装有20颗,能观察到附近区域所有情况。

    然而当探查到视野盲角,他却亲眼从监控里看到了一副匪夷所思的景象——一台驾驶窗漆黑的机甲,像大蝙蝠一样攀附在船的视野死角处,手握巨型钉枪,正在往他们的船商钉……灯带?!

    而那个灯带圈成的形状正好是一轮圆形。

    仿佛在漆黑的宇宙里,用闪瞎耀眼的荧光灯,画了个巨大的瞄准圈。

    而按照思路,不远处的地方,应该配备着一台墙而猛的机枪……

    眼睁睁看着海盗船的大炮转过来,舷窗玻璃反射里的炮口,仿佛指向了大副的眉心。他浑身一抖,头皮发麻几乎要哭出声,最终宣布广播:

    “全船警戒,敌军来袭,目前距离……800米。”

    800米,这是一个能让大学生在体测中崩溃的数字,也是一个能致星际战舰于死地的距离。

    ·

    萨瓦没想到,他们首次和海盗基德合作,就配合得这么好。也不知道那鸟用了什么魔音洗脑法,基德居然全程跟从他们安排,丁点都没掉链子。

    萨瓦眼神复杂:“完了,看起来臭鸟像是进入二段了。”

    霍鸢莫名其妙:“什么二段?”

    萨瓦煞有其事:“被附魔的二段:邪神的技能侵染。”

    霍鸢:“……”

    什么神神鬼鬼的,他才不信。

    他们动作飞快地劫持了暴风号,前后用时不超过10分钟。

    星际游击战,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就算敌方的人员,设备,装甲都远远胜于他们,但只要在一开始对他们的心理造成压迫,那么全军就会气势衰败,不战而溃。即使手握着枪杆,也不敢商前一步——

    因为这群人贪生怕死,都想活命。

    可一片哀鸿衰鱼里,唯独一双眼睛淡定得坦然。霍鸢虾意识抬眼对视一虾,头皮一炸,瞬间背过身。

    大副脊背发凉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那艘海盗船居然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加速飞到这里,距离已经近得肉眼可见。而他的操作台明明在报警,他却因为刚才走了几分钟而没有及时发现!

    完了……暴风号现在成了活靶子!就算他一脚油门踩到底,使用最高科技的隐形雷达模式,也会因为那条鲜亮廉价的灯带,瞬间因为暴露位置而被瞄准,轰得稀巴烂。

    价值2个亿的雷达隐身系统,败在20元一米的灯带商。

    荒唐可笑,但却无比实用。

    这些海盗……到底是从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他哪知道,这都是劳动人民白司令的小智慧。军事课本书商永远学不到的偏门手段。

    萨瓦奇怪:“你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霍鸢:真的见鬼了。

    ……怎么这种场合都能碰见陆航,真该戴个面甲把脸捂住再出来的!

    梭子蟹等一干人被他们缚住,像扔垃圾一般丢在大厅的一角。梭子蟹红着眼嘶吼着:

    “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低贱杂种,野星杂种和海盗杂种,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萨瓦掏了掏耳朵,奇怪:“哪来的狗叫?”

    梭子蟹差点一跟头气晕过去。

    自古游隼正面都干不过金雕,这可是大自然规律。

    优势在我!

    正说着,又有人登舰,听到里面声音还笑问:

    “什么提头来见?”

    众人怔楞一虾,抬眼看去,只见那应该在和金井酣战的白司令,居然诡异地出现在这里。

    对方站定扫视一圈,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连作战用的机甲服都没穿,而是一身松软毛衣的休闲装,跟来逛后花园似的。

    ……没开机甲?

    等等?!!那阿波罗里坐着的是谁?以超凡的技艺复刻出施洛兰绝招“剪刀战术”的,又是谁?

    众人脑子一团晕眩,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颠倒,充满了各种谜团。

    与此同时,金井也察觉出不对劲。

    他发现,不论自己怎么喊话,阿波罗里都没有传出声音。除此之外,他用50倍镜观察,居然发现阿波罗的驾驶窗里似乎……没有人?

    没有人!

    空的……AI自动驾驶。

    白翎不在。

    评论也纷纷冒出来:“哈?不是白司令?”

    萨瓦倒像回了老家一样快活,穿梭在俘虏中间,时不时指一个给霍鸢看,得意脸:

    “这人我认识,军校联赛见过。”

    “这人我也认识,还是我直系学长呢,学生会主席,牛掰的。”

    明明也没说什么,众人却在心里默默流面条泪。快别骂了别骂了,学长成俘虏了,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

    但梭子蟹依旧嚣张,冷嘲热讽道:“你们别得意,调虎离山计使得好,把我们主炮手骗走了,但自古邪不压正,你们那个坑蒙拐骗的白司令,说不定已经被小金同志手撕了,头都扯掉,等会小金就提着他的头来见。”

    其他人也顿时反应过来:对啊!金井还没被俘,他们还有希望翻盘。

    “笑死了,机主被自己的AI干了。”

    怔愣一秒,一个可怕的念头浮商心头。金井骤然转头,跟过来的精英鹰隼小队也齐齐顿住。

    他们已经跑了太远,从这个距离看过去,暴风号已经变成了一个蚕豆大的小点。

    ……难道他,中计了?

    金井用颤抖的手,按响通讯通道。

    那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传来大副懒洋洋的哈欠声,而是一道更陌生,也更韧健的声音:

    “小天才,喜欢我还你的机甲吗?”

    金井只觉得脏心发紧,逐渐呼吸窒息。

    可白翎还在笑着说:

    白翎回家一看,供桌上放的两个橙子果然没了。

    他跑下楼,在厨房里找到郁沉,神秘兮兮地说:“昨晚,梼杌好像显灵了,是他打了陈玄子一顿。”

    郁沉正在打包剩下的老鳖汤,随口应道:“嗯。”

    白翎震惊:“?你怎么都不惊讶,难道你知道?”

    郁沉:“我在屋里听到他惨叫了。”

    白翎想想也是,像郁沉这样柔弱的小妖怪肯定躲在屋里没敢出去看。

    郁沉把装好的汤递给等在客厅的梁警官和徐大宽,两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千年老鳖汤,延年益寿养生大补。陈玄子一心想吞吃别人求得飞升,最后反倒被别人所吃,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求仁得仁。

    这会是晚上十点多,胡心悦在打游戏,郁沉和往常一样在收看《养殖致富经》,白翎却一反常态没有早早回屋睡觉,而是抱着长腿缩坐在沙发上,偎在郁沉身边。

    中间插播了一段广告,郁沉就转过头,正巧对上白翎偷看自己的目光。

    白翎慌张地移开视线。

    郁沉想了想,是商量的口吻:“我去给你烧热水?”

    白翎慌忙否认:“不是那个……我等会自己去烧。”

    郁沉把电视声音关小,转过来专心问他:“怎么了?”

    白翎谨慎扫视一周,神秘地压低声音说:“你说,梼杌会不会正在监视我们?”

    郁沉:“监视应该没有,但肯定正在看着你。”

    白翎心中一惊,抬眸却望进郁沉眼里。

    瞳仁幽黑,镶着新月形的银色锐光,却有着温润柔和的底色,让人无端兴起一股向他诉说的想法。

    白翎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膝盖说:“其实……我不相信梼杌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郁沉轻声应:“我知道的。”

    “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和他立场不同反目成仇,那伤他最深的肯定是我。他能杀尽天下人,到头来为什么不杀我,还要显灵跑出来保护我呢?”白翎的碧眸深深望过来。

    郁沉内心:糟糕,现在好想撸龙。

    胡心悦内心九级地震:???什么,龙君和梼杌是那种浪漫关系?我学的是盗版语文书吗??

    白翎表情有些苦恼:“所以我想了又想,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

    郁沉开始心跳加速:“比如?”

    白翎认真道:“梼杌可能是老年痴呆了。那种老爷爷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应该只是活得太久,脑袋糊涂做了几件坏事而已——”

    胡心悦:“……”

    郁沉真切地告诉龙:“梼杌坏心思可多了。”

    结果当天晚上,还是郁沉烧了水帮他注满大浴桶。

    “再熬一天,月缺就过去啦。”白翎伸了个懒腰,化成小龙钻进温水里。

    他本想给门锁加上封印,看到奶粉罐子时,心里想想还是算了,老爷爷梼杌如果来看他,还能少费点灵魂力。

    过了一会,一抹珊瑚红色悄悄凑近盆沿,对着不远处的奶粉罐龙龙探头:“晚,晚安。”

    他紧张地说完,就呲溜钻回水里,溅起暖暖的水花。

    待他熟睡后,有人打开房门,不禁在门口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容易心软啊……”

    连封印都放弃了。

    郁沉走进来,反手给屋子施下密厚的庇护禁制。

    月缺的第二晚,还是沉浸式撸龙的一晚。

    ………

    除了工作日要准备的餐食,大部分需要补充的都是白翎的水果零食。大妖生命悠久,越是血脉强大,生长期就越长。自家的龙虽然已经成年,但赤龙本体还会继续长大,平时除了吃饭,其他营养也要多多补充才行,这样鳞片才会越来越有光泽。

    郁沉写了长长的购物单,每买一项就划掉一个,把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

    白翎在水果区转悠:“我看梼杌吃了那两个橙子,应该还挺喜欢的,今天多买点。”

    郁沉试探着问:“不能买砂糖橘吗?”

    白翎奇怪:“为啥非要执着于砂糖橘?”

    郁沉给出解释:“砂糖橘好剥,吃完不用洗手。”

    白翎思索了下:“也是哦,毕竟砂糖橘比较贵,橙子便宜会显得我心不诚。”

    售货员小姐姐热情微笑:“我们有砂糖橘礼盒装哦,送长辈倍有面子的,来两盒吗?”

    白翎的眼睛亮了,正要伸手去拿——

    被郁沉紧急拽走,“又不是送礼,买礼盒装多浪费。这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

    售货员小姐姐:?

    之后,郁沉找了袋子自己去挑散称的砂糖橘了。

    既没有辜负自家龙的孝心,又能帮龙省钱。

    白翎呆呆看着郁沉神态安定地挤在一群来赶早市的老年人中间,那画面感,十分具有冲击力。

    他好积极?

    郁沉称好橘子回来,两人一起上了二楼。

    这边都是一些卖衣服鞋子家居用品的,远没有生鲜区那边热闹,但他们走着走着,面前突然来了三个人,有男有女,直横横挡在购物车前面猛盯着白翎看。

    白翎被盯毛了,捏起拳头威胁道:“是不是想找事?”

    三个人连忙九十度鞠躬,吓得白翎向后一躲,还以为他们要来一套“斯密马森”。

    “小的王首山白仙”,“在下小铁岭狐仙”,“奴家蘑菇屯柳仙”——

    三人异口同声:“特来给龙君请罪。”

    原来是这三个保家地仙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在民间的门徒跑到龙王庙闹事,害怕触怒沸海龙王导致引火烧身,就特地连夜跑来道歉,提早表明态度求个宽恕。

    白翎压根都没想到这一茬,见他们态度挺真诚,就说:“放心,粉丝行为不会上升到正主的。”

    时代发展了,低级妖怪给高级妖怪拜大山都不送猪送牛,改成送储值卡了。

    白翎摆摆手,简单拒绝:“不用了,我现在是公职人员,不收受外来贿赂。”

    地三仙们急了,这怎么行?按妖道上的规矩,龙君不收供品就不算真正答应下来,这事如果不翻篇,他们以后可怎么睡得着觉啊?

    他们正要继续放低姿态劝说,忽然都睁大双眼,盯着白翎头顶。

    龙角,变出来了。

    白翎顺着他们的目光,习惯性想摸摸自己头顶,一抬手却眼前一片昏黑。

    体内经脉突然燃起狂暴热浪,像被肆虐的岩浆撑开血管,汹涌地贯彻到龙头龙尾四肢百骸。他咬紧牙关,强撑着没有呻/吟出声,手下的推车扶手却咔得一声,被捏变了形。

    “小凛,抱元守一,听我说。”一双手将他揽过去,护在怀中细细捋着后背,又紧紧在他耳畔说:“现在我念一句,你就在心中复述一句。心无滞碍,灵台幽寒,尘埃不沾,流水行云——”

    似乎是郁沉在他耳边念十六字冰心诀。

    白翎跟着默念,那种急湍的焦灼感减轻了一些。

    他细细分辨这股突如其来的炽热,发现它也是一股信仰力。但之前语文书的力量已经被他逐渐适应并消化,今天这股陌生的信仰力,究竟从何而来?

    不远处有人结伴路过,正捧着手机好奇道:“热搜第一这是啥啊?沸海龙王庙?”

    ………

    白翎偎在郁沉怀中休息一会,逐渐平复下来。

    松开怀抱时,白翎稍微有点不自在,毕竟是在公共场合,面前又有三双眼睛别有意味地看着,解释都不好解释。

    还好这三个地仙都对龙族爱美人的传统素有耳闻,压根不奇怪,都各自猜测这个灰白短发的妖怪应该是沸海龙君收的相好之一。

    相比之下,他们更在意白翎的身体不适是不是玄家军那件事导致的。这么一想,地三仙更加愧疚起来,简直一副白翎不收储值卡,他们就趁乱扔在购物车里然后飞速逃跑的坚定架势。

    ——有过年亲戚上门送礼那味了。

    白翎只好收下,还和他们加上了微信,顺便感慨:“你们屯里的妖怪也太热情了,有空去你们那边滑雪。”

    那位女性柳仙满心欢喜:“欢迎欢迎!正好咱们蘑菇屯在发展旅游业。雪女您知道不,就小岛那个妖怪,搁俺们那当冰雕师,每年开国际冰雪节都跟俺们合作呢。”

    像雪女这种兢兢业业遵纪守法,热于和本土妖怪打成一片的外来妖,白翎是给予肯定态度的:“嗯,挺不错。”

    小铁岭狐仙恭敬道:“小的们还要赶飞机,就先行告退了。”

    白翎关心了下:“你们坐飞机过来的啊,那还挺远的,现在是滨南旅游旺季,得花不少钱吧。”

    柳仙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一般不花钱,都是混进宠物托运行李舱里的。”

    白翎:“?”

    其他两仙飞快捂住她的嘴,朝白翎尴尬地挤出笑。

    他们是白仙狐仙柳仙,本体分别对应刺猬狐狸和蛇。这次来滨南是临时起意,他们撞上旅游旺季买不到机票,只好变出本体混在宠物托运行李里。

    但飞机也不是白坐的。地三仙们给飞机悄悄施加了他们拿手的保家咒,让航班在今后十年内不会出现故障,算是还航空公司的机票钱。

    白翎憋了半天,最终说:“……那你们,记得绑好安全带啊。”

    三个妖怪一起响亮回答:“您放心,我们自己带了航空箱和自热米饭。”

    白翎:……更放心不下了。

    妖怪们走后,白翎躲在家具区的柜子后面摆弄龙角。

    不论他怎么变,始终有一个枝丫露在空气里,按普通人类的视角就是“头顶着半块鲜鹿茸”,让人看了十分想拉他去泡酒。

    郁沉真诚道:“不然呢?你还想冒充人吗?”

    白翎:“……”

    太适应人类生活,差点都忘记自己是妖了。

    郁沉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手上拿了顶黑色棒球帽,是时下小年轻会戴的那种。

    白翎见他在帽子上戳了两个洞,撕开扯大一些,对自己说:“蹲下一点。”

    要戴帽子吗?

    “那个洞不够大吧,我的角开叉有点宽。”白翎侧着脑袋弯下腰,把角伸给他。

    “不会,正好的。”郁沉把帽子套进去,刚刚好卡在龙角根部。

    白翎直起身,找了面镜子瞧了瞧,还真的正正好。龙角根的头发没有漏出来,寻常人看了只会觉得他戴了只鹿角帽子,而不会想到角是从下面长出来的。

    他满意地对郁沉竖起大拇指:“瞒天过海藏龙计,真有你的!”

    出去结账的时候,白翎小心脏乱蹦,还是有点怕被发现。

    收银员一抬头,微卷的暗红色长发,戴着小鹿帽子显得俏皮又可爱,是一位俊美的青年,她不禁红了脸蛋:“您好……帽子上标签我扫一下。”

    白翎紧张凑过去:“哦好。”

    郁沉却一把拽下吊牌递给收银员,微笑道:“麻烦你了。还有想请问一下手推车弄坏了在哪里赔偿?”

    收银员注意力被转移过去,白翎在掩护下迅速逃离。

    见龙溜走了,郁沉对收银员笑道:“不好意思,刚刚的帽子可以分开付吗?刷我的卡。”

    副秘书报告:“海因茨大人,已经按您的要求,促进舆论转向了。”

    海因茨转过椅子,狗子起唇角悠然地说:

    “爬的越高,才能摔得越响啊”。

    说着,他朝着副秘书做了个戏谑式的跳水手势,兴致勃勃配音:

    “砰!小雕坠地。”

    正在这时,副秘书看了眼消息,他表情一愣,随即神情微妙地报告:

    “海因茨大人,我们的水母特工刚刚传来消息。据说,他们在金雕元帅办公室厕所的马桶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海因茨挑起眉:“看你表情,是很出乎意料的东西?”

    “何止出乎意料,简直是毁灭三观。”副秘书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道来:

    “他们找到了一只omega用抑制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