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早饭

    回笼觉自然没有睡成的,即便周谨言口中说的是真的,但新婚第一天君柒也不会那么心大,在这个新妇第二天要敬茶做饭展示业务能力的时代,直接掀桌子。

    前面说了,名声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很重要,对内怎么样以后可以慢慢试探,但是对外,特别是乡里乡亲关注点还都在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身上还没有转移的时候,君柒绝对不会做这种给自己挖大坑的事情。

    但有一说一,厨艺这个东西君柒确实算不得擅长,一来是土灶柴火火镰火绒的难度确实不小,二来也是因为她在厨房实践的机会非常少。

    只记得十岁之前她还会分到一些厨房的活计,比如像是择菜洗菜或者最后擦干碗碟这种,毕竟孩子多冬日里烧火暖大家抢着干,夏日里太热家里有的是大人怕孩子热坏都不让孩子烧火,于是就连烧火这个活君柒都没轮上过。

    后面她开始靠刺绣赚钱了,家里就再没有派过家务活给她,最近这两年更是连她房里的清洁整理都被家里姐姐们包揽了。

    如果不是她严词拒绝,恐怕内衣裤都会帮她洗了。

    按照姐姐们的说法,反正她们每天都要洗自己房里好几个人的衣服,还差君柒这一两件?

    但凡君柒多带她们做几个花样,就什么都有了。

    不过再怎么样,新婚第二日做茶饭的规矩在那里,作为老君家有意识“精心培养”的姑娘,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拿得出手的,就连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君仪也能拿出一道拿手菜,更别说曾给予厚望的君柒了。

    她做饭做菜是不咋滴,但做面食点心却是很有心得。

    又一个老君家想送她去京都的证据。

    西南这一片的主食是大米小米,当然这时候吃的基本都是糙米,至于面食也有,但相对比较少,不像北方因为更多种小麦玉米,所以主食是以各种面粉为主。

    但偏偏老君家教君柒的时候,教的基本都是面食,以蒸为主,理由是其他的很容易伤到手,但是点心是和刺绣一样的精细活,且都是手里的功夫,弄好之后上笼蒸就完事了,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安全。

    听听,还挺有道理的。

    基于此,君柒邀请周谨言帮忙烧火就很自然,周谨言也欣然同意了。

    周家的厨房对比老君家要小很多,毕竟只有母子两人,厨房太大完全没有必要,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甚至还有一个君柒没见过的,石质板面的长案。

    长案的一侧紧靠着厨房南边的墙壁,左手边是橱柜,右手边是厨房门口,北边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铁锅还带一个储水陶罐的灶台,紧挨着门口有一口大水缸,水缸边上还有木质的架子,上头放着两个铜盆。

    回看那张长案,上头有个山峰笔架一样的石头架子,摆放着三根大小不一的擀面杖。

    再看长案下头一个挨着一个的带盖陶罐,君柒知道了,这是专门用来做面食的案桌。

    周家这么喜欢吃面食的吗?居然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揉面做面食的石板桌?

    君柒洗了手之后在长案上摸了摸,这看上去倒是像大理石的。

    “面粉在下头的罐子里,第一个就是,玉米面和豆面都有。”周谨言坐着轮椅直接进了厨房,然后撑着拐杖坐到了灶台后面开始准备点火烧灶。

    “好,我知道了。”君柒注意到周家门槛都被卸掉了,应该是为了方便周谨言轮椅进出。

    往大锅里倒上八分满的水,再给陶罐里也倒满水,这样紧挨着一大一小两口铁锅的陶罐,靠着灶台余温也能把罐子里的水温热了,虽然不能用来喝但是洗漱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不能喝只是君柒的坚持,一般人家都是直接当热水喝的,大家不会浪费柴火和时间另外烧热水,都是像这样烧菜煮饭的时候顺带温的热水。

    煮粥,揉面,上蒸笼。

    橱柜里有不少昨日喜宴剩下的食材,不少还是半成品,君柒挑了几样切好放进碗里,然后等到大锅的水烧开,先把陶罐里的温水舀干净,掺和着大锅里的开水就是一家三口早上洗漱的用水,剩下的开水倒进干净的陶罐里,这样一整天都有暖的开水可以喝了。

    再往大锅里加一些冷水,然后上蒸笼,将用碗装好的菜放进去蒸熟蒸热。

    等到吃过饭,只要在灶内放上一两根木柴让它慢慢烧着,过个一两个小时再往里头扔上一根,这样就可以保持一整天都有热水,注意更换蒸笼里的饭菜,就可以保证一整天随时随地都有热饭热菜。

    这种方法省事省力还省柴火,比每次饭点重新烧灶方便合算很多,是属于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的智慧,当然还可以趁机自己烧些炭出来,这样攒上大半年,一整个冬天的炭就有了,不用再特意烧炭。

    留了火封了灶门,小夫妻俩洗漱完毕,这才提着热水往西厢房去喊人。

    周谨言见君柒提着冒热气的水桶跟在他后面,也没说什么不用提热水,母亲可以起来到厨房再洗漱这种话。

    他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她的想法,自然不会上去阻止。

    初到他们家,只有大面上都按规矩流程走,他的星回才会觉得安心。

    周元娘其实在儿子儿媳起来去厨房的时候就醒了,做了快二十年的寡妇警觉心是少不了的,只不过这些日子确实操劳的厉害,所以也没有起来就躺着闭目养神。

    这不,两个孩子一过来喊人她就立刻披着衣服起来,笑着接过君柒手里的水桶,微微扬眉,她是没想到新媳妇看着并不壮实但是力气还不小。

    也是,但凡力气小一点也扛不住三癞子的一棍子。

    但周元娘不知道,君柒看着盛满热水的水桶被她随手接过,并且轻飘飘提进门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君柒:婆婆看着柔弱温婉的样子,没想到力气好大。

    知道所有的周谨言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互相露出惊讶然后欣赏的表情,只勾了勾唇角,笑而不语。

    “外头冷,你们先去厨房待着吧,敬茶认亲等午饭的时候,到时候也不用你们,族里会有嫂子婶子过来张罗,还有那些留宿的客人,如果还没有走的,也是要过来吃午饭的,到时候你们只管陪客就行了。”周元娘放好水就把小夫妻俩赶回厨房,“早饭咱们各吃各的,不用等我。”

    周谨言和君柒自然没有意见,虽然对于新婚第一天第一顿饭没有一起吃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婆婆说了敬茶安排在午饭的时候,那么早饭自然可以随意一些。

    薄米粥,甜口的红糖蝴蝶花卷,咸口的葱香蒸饺,还有四碟热腾腾的下饭小菜,有荤有素可以说是十分丰盛了。

    其实君柒一进周家的厨房就知道,在生活条件上周家要明显高于老君家,等看到长案下罐子里的白米白面就更确定了。

    想来也是,老君家虽然来钱的渠道多,但是要养五个读书人,特别是上头三个读了好些年都还只是童生,再加上老君家人口众多,半大小子更是一抓一大把,光是每年的吃穿用度就很有压力了。

    反观周家,只有母子两人,有房有地,周谨言从小就是麒麟儿会读书,族里会帮他交束脩,等到了后面十岁考了童生,书院里不但不用他交束脩还另外给他补笔墨纸砚的钱。

    据说每年光是写文章给书院做范本都能拿一大笔钱,去年考上秀才之后县里省里和书院都有奖励,还有附近富商乡绅都来送钱送田地送铺子,为的就是交好未来潜力股,当然这也是养名望的一种。

    这样的周家就不可能会穷。

    当然普通的秀才是不可能得到这么多赞助的,主要是周谨言不但年少还是案首。

    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水平拔高了一大截,君柒自然是很高兴的,只不过在这种大部分事情都要靠人力的时代,人少虽然花销少但是很多的事情也不方便。

    比如家里的家务……还是每个月交钱吧,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当甩手掌柜了。

    但是万一婆婆也不喜欢负担家务呢?毕竟婆婆应该也不缺钱。

    君柒就着热水洗碗,一边洗一边琢磨,就听在边上帮着擦碗的周谨言开口道:“星回,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你说。”君柒把周谨言擦干的碗放回橱柜,刚转身手就被他握住了,只见他拿出手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给她擦干。

    “是这样的。”周谨言拉着君柒让她坐下开口道,“你可能不知道,母亲其实不善料理家里的杂务,而你要刺绣也不能磨粗了手,更何况你在娘家都不用操持家务,没有道理嫁给我之后反而要做这些杂事,所以我想在族里请一位勤快的婶子来家里帮佣,星回觉得如何?”

    “……我出钱?”君柒有些惊喜,立刻就脱口而出。

    “……为夫还没到那个份上。”周谨言抿了抿唇,有些无奈,“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家里杂事都是我在做的,后来到了城里就请了帮佣,现在我腿脚不方便,而且后面我还会继续读书科考,总之读书和家用都不用娘子操心。”

    君柒还没惊讶完以前家里的家务都是周谨言再做,转头就听见更惊讶的:“你还要读书科考?”

    不是,腿瘸了,仕途都断了,怎么还要读书继续科考?

    “身有缺陷确实不能走仕途,但是这不妨碍我继续往上考。”周谨言很能理解君柒的疑惑,并且给出了一个她最能接受的理由,“你说一个秀才办私塾和一个举人一个进士办的私塾一样吗?”

    “……哦!我懂了!”君柒瞬间get到周谨言的意思。

    秀才办私塾顶天了教个童生,但是举人就能教秀才,而若是中了进士,那就可以教举人了。

    这含金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能做官怎么了?教出来的学生做官也可以很硬气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贵人

    老君家因为要接待亲友客人,所以家中重新做了居住的安排,为了尽可能安排下更多的亲友,东院西院直接住成了男女大宿舍。

    君仪这边的西厢除了她和母亲朱氏之外还多了老二家的张氏和老四家的方氏,隔壁原来君柒的房间则让给了来做客的两家书生的女眷们,几房自己的屋子也让出来给了媳妇的娘家人。

    昨晚上村长说还要过来三个人的时候,老君家把小子那一房里最小的两个叫到了老两口的屋子里住,剩下俩兄弟挤一挤,正好让出三张床给客人。

    第二天一大早,老君家女眷们因为要负责全家和住在自己家客人的早饭,所以早早都穿戴洗漱整齐忙活起来了,就连君仪都被朱氏喊了起来。

    虽然大房没想过把君仪嫁在这附近,但是家里这么多人,可不能让人觉得君仪没有体统懒惰成性。

    而二房四房和大房不一样,这一次来了这么多亲眷,不少家里都有拿得出手的小伙子,这不得让家里闺女好好表现表现。

    也好让别人知道,他们老君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

    堂姐妹五个也知道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之前周家没选她们,周谨言成了她们的妹夫确实有些可惜,但是反过来说现在她们不但有了秀才堂哥还有了秀才妹夫,这身价不得又往上涨了一波?

    这次小七成婚来了这么多读书人,她们还是有很大可能也做上秀才娘子的。

    想一想若是她们姐妹都能嫁给读书人,那对于夫家来说连襟是不是也都是人脉?

    君仪见堂妹们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心中虽然有些看不上,但经过这两个月家里长辈掰碎了揉开了给她从早讲到晚,终于也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在外头胡说八道的,也知道配合一下堂妹们,表现一番老君家的和谐家庭关系。

    要说老君家的姑娘们,那真是没有一个长得丑的,正经收拾好了也个个都是小家碧玉的小美人,就像现在,别管是谁早起遇到六个神态各一的小美人都会觉得心情很好的。

    “这就是老君家剩下的六仙女?”虽然说仙女有些夸张了,但比起普通人家的姑娘,老君家的姑娘们能读会写,家里家外一把抓,还能做针线活补贴家用,再加上家里还有两个秀才三个童生,就配置在整个县城附近的婚姻市场上都是相当能打的。

    袁禄打着哈欠跟着两个同窗一起踏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内里统一素色袄裙外头披着各色罩衫的年轻姑娘,个个手里都端着藤编的盘子,端着冒着热气的早饭往堂屋送。

    袁禄家里富贵,小时候更是见识过什么叫钟鸣鼎食,所以一众少女上菜这种事情在他这里只能算寻常。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家里的丫头上菜都是低着头小碎步,就怕冒出一丁点儿声音打扰了主人家的用餐兴致,那么大一个人站在屋子的角落连呼吸都是几不可闻,和在那儿搁一个大花瓶没啥差别。

    但是老君家的姑娘们是主人家,她们自然不会像富贵人家的丫头那样小心翼翼和安静,又因为农村里没有那么大的规矩,所以一个个相比富贵人家的姑娘就表现得更加活泼张扬了些。

    这样鲜活的小美人,一下子就是六个,还各个青春年少,属实给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客人们开了开眼,硬要说,大概是……女团的魅力!

    “仲贵,叔延,客人们醒了,提热水过来。”君倪招呼在厨房帮忙烧火打水的两个弟弟。

    “来了二姐。”两个半大小子立刻应声提着热水桶从厨房里出来,四房的伯康和仲泰立刻挤到了灶后帮着烧火,这个时间除了被窝就属灶门口最暖了。

    “小五小六过来拿一下帕子。”客人们来洗漱总不能和家里人共用洗脸帕子吧,于是之前干脆做了一大叠帕子。

    “哎,来了。”君梧君瑠结伴拿帕子然后给客人们送过去,只是到了袁禄那个房间君仪突然出现从君梧手里抢过帕子:“这里我来送。”

    “啊?”被抢了帕子的君梧一愣,倒是君瑠见到君仪抢了帕子就想要抬脚进门,立刻伸手把人拽了回来抢回帕子压低声音:“你发什么疯?”

    房间里是男宾,他们农村里是没有那么大的男女大防,但是在院子里堂屋里这种宽敞的场地,或者有长辈在的场所,少些顾忌也就罢了,哪有女眷直接送东西到男宾房间里的,又不是家里没有人了,特别是大家都是正婚配的年纪,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你别管我,里面可是……”君仪哪里能管这许多,神色有些急切的想要挣脱君瑠的手,但是君瑠哪里能如她的愿,她君仪自己不要脸,她们姐妹可不想受她牵连。

    “我管你里面是谁。”君瑠把手里的帕子往君梧手里一塞,然后抬手架住君仪的肩膀,环过去的手捂住君仪的嘴就强硬把人压着往西厢小房间拖。

    半路遇到发现异常从堂屋出来的君倪,君倪也不问什么,只管挡住君仪另一边和君瑠配合着把人塞回了她的房间还不忘警告:“我不管你干了什么,我只警告你,你要是在这种时候闹出来,你信不信我拼了被打死也要弄死你?”

    君仪第一次看到君倪这么冰冷的眼神,着实吓了一跳,要知道几个堂妹中,老二君倪的情绪可以说是最稳定的,脾气也相对最温和,最起码对比其他堂妹,君倪对她的敌意是最少的。

    “你!”君仪是被君倪吓到了,但是她也真的很着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前世那个看中她的贵人居然这一世借住在她家里,这是什么缘分?难道她不该好好把握吗?

    君瑠很快把事情给君倪说了一遍,短短两句话就交代清楚了,也成功让君倪黑了脸:“小六你看着她,我去告诉大伯母一声。”

    君仪本来想要反抗,但是听到君倪说要告诉她娘立刻道:“那正好,你快把我娘叫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说!”

    君倪看了君仪一眼,转身快步离开,没一会儿笑容略微僵硬的朱氏过来了,先是谢过君瑠,等君瑠走了才指着君仪压着声音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冤孽?我朱月林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蠢货!”

    “娘你怎么骂我?”君仪差点喊出来,幸亏被朱氏及时捂住了嘴:“你敢喊一个试试?今日你但凡行差踏错一步,你爹就能打死你!”

    “……娘,我只是一时冲动,你不知道我见到了前世那位贵人了!就是昨晚上借住在我们家的袁禄袁公子。”君仪怕自己认错还特意找堂弟打听了三个书生的称呼。

    “……当真?”朱氏也愣住了,还不知道居然有这样的巧合,低头想了想,“你别乱来,给我稳住了,我去问问你爹和你三哥四哥。”

    “好好好,娘你快去。”君仪立刻点头,心头火热,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另一边被周谨言带着熟悉家里的君柒,自然是不知道老君家发生的事情。

    周家是个很典型的农家小院结构,坐北朝南的正房三间,除开中间待客的堂屋之外,小两口住东屋,婆婆周元娘住西屋,西厢有两间,一间是杂物房,放着以前替换下来的家具什物,另外一间是原来的书房也当做客房使用,君柒的大部分嫁妆都在这里放着。

    东边也是两间,一间厨房一间柴房,另外厕所在后院,厕所旁边还有一个浴室,天气暖和的时候就可以在这个浴室里冲澡。

    后院里还养了四只鸡,保证了一家人的鸡蛋自由。

    “这些菜是几位表舅过来帮忙种的,我和母亲都不擅长农活。”周谨言见君柒盯着后院整齐的菜地笑了笑解释道,“这几只鸡也是我们回来后表舅们送过来的。”

    “……表舅们真好。”君柒心中有些感慨,丈夫婆婆在这农村里也真是算得上奇葩了,现在好了,加上她,一家三口明明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结果没一个擅长农活,甚至婆媳俩家务都做得稀烂。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舅公和几位表舅确实十分关照我和母亲。”周谨言点点头,虽然他也没白接受这些好意,比如舅公家里的小子们全都是他帮着启蒙的。

    “嗯……慎之,你看我都嫁进来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能问问公爹的事情吗?”君柒一边问一边看周谨言的脸色,见对方没有什么变化才接着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打听,只是以后时间长了,我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让婆婆难过就不好了。”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什么都不知道说话肯定会少很多顾忌,到时一不小心扎到了婆婆的肺管子,那可咋整?

    事实上要不是外头是实在打听不到,家里长辈也没人知道内情,君柒压根不会问到周谨言脸上。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周谨言索性拉君柒回了房间,小声跟她说起自己家里的一些旧事。

    “你知道的村长是我舅公,据说我外婆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贤惠姑娘,后来不知怎么被一个外乡的货郎迷了眼,死活要嫁给那货郎,家里自然不同意,后来几位舅公终是拗不过外婆允了婚事,只是要那货郎落户在老君村……那货郎姓周就是我外公。”

    “一开始几年还是不错的,但等外婆生下大姨之后,外公就开始不安分了,说要回家乡看看父母亲长,这本也是人之常情,谁知道外公就这样带着外婆和大姨一走了之,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老君村,几位舅公找到外公老家才知道压根没有这个人,往上查户籍文书发现连文书都是假的。”周谨言说到这里见君柒微微瞪眼,握住她的手接着道,“之后就有传言说我外公其实是外头土匪的内应,后来土匪都被剿灭了,他害怕才跑掉的,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时间倒也对得上。”

    “所以你外公明真是土匪?”君柒没有想到自己会吃到这样的大瓜。

    “不知道。”周谨言摇摇头,别说这一辈子,就是上一辈子他也没查到什么。

    “那你外公跑去哪里了?”婆婆都能回到老君村来,那肯定是外头来的,那就能知道外公跑去哪里了。

    “我外公跑去了京都。”周谨言其实听到他母亲说起的时候也觉得很稀奇,老君村离京都千里之遥,不管他那个外公是不是土匪,跑那么远都很让人难以理解。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袁禄

    周谨言说的关于他外公的前半部分故事主要来源于舅公和村里的老人们,毕竟几位当事人,外公外婆和大姨都已经死了。

    至于外公后半段的故事则是由婆母周元娘告诉他的,而婆母周元娘知道的旧事基本都来自已经过世的大姨周冠娘。

    事情是这样的,据说周家外公一家三口到京都没多久,外公就因意外被卷入混混斗殴中,当场被砍死了。

    后来官府抓了人,周家母女俩得了一笔赔偿也在京都安下了家,谁知外婆这时候才发现怀了外公的遗腹子,因为怀孕前期不是在奔波就是在操心,后面还丧夫办丧事,各种折腾之下怀相就不好,等到生的时候果然难产,虽然后面艰难产下孩子,但身体也垮了,缠绵病榻拖了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这时候大姨不过十岁刚出头,领着当时才五六岁的婆母实在难以独自生活,最后经过邻居介绍给了一户人家上门做了童养媳。

    大姨夫家人都还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大姨夫身体不好,两人又始终没有孩子,等到婆母十五岁的时候大姨和大姨夫决定给婆母找个上门女婿,延续大姨夫家周家血脉。

    巧合,大姨夫家也姓周,所以周谨言这个周事实上并不是他外公的周,而是大姨夫家的周。

    这件事也征得了大姨夫父母的同意,只不过后来大姨夫的父母前后过世,原本身体不好的大姨夫伤心过度,撑着为婆母招了公爹做上门女婿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送走公爹又送走丈夫,大姨也大病一场,至此之后身体就不太好,不过婆母公爹这边的日子倒是不错。

    但是噩耗没有放过大姨和婆母姐妹俩,前脚婆母刚有身孕,后脚公爹就失足溺水死了,当时婆母还跳水去救,结果自己差点淹死,最终是大姨下水把人拉了起来。

    后面大姨的身体彻底垮了,给公爹发丧没多久大姨也过世了,婆母按照大姨的遗言变卖了家产,拿着外婆老家的地址和外婆留下的书信银簪,大着肚子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老君村。

    后面的事情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村长一家子怎么也没想到小妹妹这一走二十来年,只回来一个大着肚子丧夫的守寡外甥女,据说那一天村长家一整天都有人陆陆续续在哭。

    好在婆母的性子异常坚韧,身子也强健得很,大着肚子千里跋涉一点事儿没有,生产也很顺利,就这样周家母子俩在村长一家子的帮助下落户在了老君村。

    “其实就算你说什么母亲也无所谓的,因为母亲在落水醒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就连我父亲的丧事都是大姨一手包办的,据母亲回忆她一直病着还反反复复发烧说胡话,足足有半个来月,要不是大姨费心费力照顾,别说我了,就是母亲都可能保不住。”周谨言讲完的时候正好听到外头有声音,也听到母亲的声音笑着道,“好了,族里来帮忙的婶子嫂子们来了,我们也出去看看。”

    君柒点点头:没想到自家婆母这么潮,还有失忆梗。

    这要是放在小说段短剧里,那必是能挖出一百来个回合的狗血情节,不过现实里还有亲人在身旁,就没什么八卦大瓜了。

    不过听完这桩旧事后,君柒是真切地体会到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为什么只有三十来岁了。

    实在是能让人死亡的诱因太多了,所以还是要锻炼身体。

    看看她婆婆,身强体壮,怀孕落水后阎王殿前转一圈又杀了回来,之后更是大着肚子千里走单骑【bushi】,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院子里因为帮忙的人涌入立刻热闹起来,因为这次过来吃席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一共就开了四桌,堂屋三桌男宾,客房一桌留给女宾。

    而原本歇在村长家的山长和几位先生也都醒了酒过来了,宴席开始后周谨言带着君柒一桌一桌敬酒,当然认亲改口收红包这几个环节也没有少。

    让君柒觉得疑惑的是,大房的三堂哥和四堂哥不在老君家招待亲友跑来周家凑什么热闹?

    不过后来看到两人热情和书院山长先生们说话就大概知道这两人想法了,想要在山长和先生们面前混个熟脸,今日的宴席可是一个好机会。

    然,君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房老三老四过来想借周谨言的关系和山长先生们搞好关系只是其一,这其二嘛就是和袁禄打打交道,顺道找周谨言这个新晋妹夫打听一下袁禄的为人。

    袁禄是去年新上任的县令之子,和周谨言一样去年考中了秀才,今年更是顺利考上了举人,和周谨言一批人还有些同窗之谊,和大房那两兄弟就离得远了。

    大有一个高中和附属中学的的区别。

    这兄弟俩先是和袁禄打了交道,发现这人除了有些傲气之外倒也没看出什么其他问题,而且有傲气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人家出身能力摆在那里,有傲气很正常。

    之后旁敲侧击发现袁禄真的和君仪说的一样,老家是京都,言谈举止之间对京都各方面都很熟识,说起特产人文来也是毫不含糊。

    年纪轻轻就知道京都这么多事情,除了有钱人家有钱有闲的公子们,谁家孩子没事儿会了解这些?

    这兄弟俩觉得袁禄的身份八成是真的,妹妹君仪没有在这方面说谎也没有被人给忽悠了,只是非常奇怪的,袁禄对君仪并没有任何的关注,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兴趣,更别说什么开口要人的事情了。

    等导宴席结束,兄弟俩帮着周谨言一起送走了客人,这才开口打听袁禄的事情,周谨言微微讶异随后道:“婚姻乃是大事,两位舅兄还是多多探访探访,过了年再下决定也不迟。”

    君叔耀和君季祖闻言都是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袁禄和周谨言这个妹夫之间的关系如何。

    周谨言知道老君家兄弟俩的顾忌没有隐瞒:“这次婚宴我并没有给他请柬,另外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深仇大恨,但是关系确实并不亲厚。”

    大房兄弟俩是有眼色的,看周谨言的神态再听他的口气,和袁禄之间有龃龉都是说轻了,说不定还有过不小的冲突。

    等到下午他们回到城里找到有人脉的同窗一打听,好家伙,袁禄自从来了书院第一次旬考被周谨言压一头之后就和人扛上了,每一考试都要挣个高低不说,还老是没事找事寻周谨言的晦气。

    也是周谨言在书院时间长,无论同窗师长都是老熟人,都熟悉周谨言的为人,也愿意维护他,不然周谨言一个农家小子,再是麒麟儿也要被他这个县令之子整死了。

    甚至有人背地里传言周谨言这次断腿就是袁禄搞的鬼,不然乡试的时候要是有周谨言在,哪里轮得到他拿乡试的案首。

    再一打听袁禄虽然还没有娶妻,但是身边据说已经有了好几个妾室和通房丫头,谁家闺女嫁过去怕是要做现成的娘。

    为此县里城里门第相当的人家,但凡有闺女的都怕被他们家瞧上,偏偏县令夫人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一定要给儿子挑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无巧不成书,两兄弟居然还打听到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要和老三议亲的那位城里教谕的千金,袁家就有过意思,递了消息过去,只是听说人家已经相看好了才作罢。

    君叔耀:还要谢谢这袁家,不然他的千金未婚妻还真不一定是他的。

    这样一来君叔耀总算弄明白了,他就说岳家怎么看上他了,虽说他也算青年才俊,但是他这个年纪别说考上秀才就是考上举人的都有,而他也算不得特别文采飞扬,怎么就被教谕一眼相中还要将女儿下嫁。

    君季祖拍了拍自家三哥:“还记得那天教谕宴客吗?现在想一想好些秀才举人都是未婚。”

    君叔耀闻言也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当然还有不小心遇到未婚妻的那事儿,笑了一声摸了摸脸:“托福爹娘给了我一张好脸。”

    君叔耀的长相自然是比不得周谨言的,但是比普通人还是高出太多了,可以算是老君家男子的天花板级别了,更别说还继承了老君家优秀的身高体格,小伙子绝对拿得出手。

    “同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你格外与众不同?”君季祖是有些嫉妒的,他爹君承嗣是个五官端正的大高个儿,因为是读书人才娶到了秀美靓丽的朱月林,生了四子一女,结果就老三君叔耀长得像朱月林,生的一副好相貌,其他兄妹四人虽然也不算差但是对比起来就有些虐了。

    “边去。”君叔耀倒是没有因为岳家选他另有内情而有什么不忿,本来就是他得了便宜,要是再卖乖就有些不要脸了。

    等到两兄弟回到家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家里人等得心焦异常,特别是君仪更是格外焦躁,尤其这半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人家请媒人上门来说和,相比她的小猫三两只,五个堂妹那真叫一家有女百家求。

    尽管她娘告诉她了,她是因为出身比堂妹们更好,人家担心齐大非偶,所以人家反而不敢上门高攀,所以来说亲的才只有寥寥几个。

    但她还是很烦。

    于是憋不住的她没忍住说了一句:有什么好高兴的,这几个来说亲的秀才都已经是科考无望的,顶天了一个秀才娘子,瞧你们眼皮子浅的!

    不出意外君仪被君瑠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其他人拉架的时候也没少下暗手,等到大人们把人拉开,君仪又要修养十天半个月,不然没法见人了。

    君柒过来找堂姐们拿头花一起去城里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儿,真是又好笑又无语:这君仪真是记吃不记打,都不知道因为嘴欠被揍了几回了,真是一点都学不乖。

    “爷爷大伯他们没罚你吗?”君柒问君瑠,只见她一抬下巴:“这不是爷奶刚给我定下了婚事,如今我是有人家的人了,他们看在我未来夫家的面上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等我定了亲,大姐姐要是嘴欠就换我揍她!”君思双手比了朵莲花搁在了下巴下面。

    “可不是都排着队呢!婚前不把这几年受的憋屈还给她,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君梧也跟着笑了笑。

    君柒见君倪和君善也都是笑而不语,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抽了抽嘴角:所以你们这是搁这儿卡bug呢?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攀折

    老君家西院坐北朝南的东屋里,五位堂姐一边和君柒一起收拾她们做的头花,一边好奇寻问她婚后生活是怎么样的,周家的生活条件,周家母子俩私底下的脾性,都是她们关心的话题。

    “那你去了周家要不要做家里的杂事呀?”君瑠一开口就是忧虑,君倪也点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水都拎不起半桶,这些杂事你也没怎么做过……周家有没有因为这事儿给你脸色看?”

    君倪问到最后脸都拉了下来,再看其他几个姐姐也都收敛了笑容等着她回答。

    “姐姐们别担心,我这双手被姐姐们养的那么金贵,哪里能到周家就由他们糟蹋?”君柒心里一暖,伸手抱住君倪,“我婆婆和我一样也不善于家中杂事,所以家里请了族里的嫂子来家里帮佣,一日三餐清洗和打扫都不用我操心。”

    “真的?”堂姐们都面露惊喜,要说君柒嫁出去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她不善家务这一点了,这要是放在家中人口多的人家,最多花点钱买点东西请妯娌小姑帮衬倒也便宜,但是偏偏周家只有母子俩人,她们家小七嫁进门作为儿媳妇,总不能让婆婆里外操劳自己啥也不干吧。

    更糟糕的是周家婶子也不差钱,她们家小七在这个婆婆面前没有一点优势,太被动了!

    “真真的。”君柒点头,“人你们也认识,就是翠兰嫂子。”

    翠兰带着两个女儿住在君栓子家里,虽然那一家子待她们母女三人都不错,也承诺了会出钱修祖屋,但是翠兰觉得自家一家子三张嘴不该在亲戚家里吃白饭,更别说还让亲戚家出钱修屋子了。

    这种好处受着,翠兰觉着实在太过了,能从三癞子那一家三口手里逃出生天,还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后母女三人都能依靠宗族,还有田地口粮补给她们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哪里还能这样什么都收着。

    她其实一直想出去做工赚钱,但是两个女儿实在太小,大女儿还能离人,小女儿实在太小了。

    听说了周家想要找个帮佣,翠兰毫不犹豫就上门自荐了。

    周谨言和君柒一开始是没打算让帮佣的婶子住家里的,但是翠兰嫂子情况不一样,再说周家也不是没地方,两个孩子一起带过来翠兰嫂子也方便。

    正好婚后花了几日的时间,君柒最先把嫁妆都收拾好了,原来的书房也用不到了,索性就把西厢两间房间都收拾了出来,一间还做客房,另外一间主要用来堆放之前多出来的家具,就给翠兰嫂子母女三个住。

    翠兰嫂子是个能干人,用两个大柜子隔出了明暗两间,里头做了房间,外头除了放置整齐的多余家具还能多出来一块空地,正好摆放一套桌椅。

    翠兰嫂子摆放多余的家具虽然在这个时代的人看着怪怪的,但是在君柒眼里,那根本就是靠墙打了一圈的柜子,虽然大小不一但是基本都在一个水平线上,看着一点不杂乱。

    “那就好。”姑娘们都知道翠兰嫂子是出了名的能干,一听是她立刻就放心了,很好,她们家小七嫁出去没有吃苦。

    “好了这个月大概就这些了。”堂姐妹六个把头花收拾好,顺带记好数量品级,最后把一袋子头花小心的放进背篓里。

    “时间不早了,那我和爷奶去说一声就回去了,明日我坐村长舅公家的牛车去镇上,顺利的话吃晚饭前给姐姐们送钱回来。”君柒背上背篓准备到隔壁堂屋招呼一声,刚来的时候堂屋的门就关着,据说大人们在商量事情,所以进门的时候只和在外头的二伯母和四叔母打了招呼。

    “着什么急?我们难不成还怕你私吞不成?”

    “就是,歇一天再来。”

    “不然我们去你家走一趟也行,我们也看看妹夫家是个什么模样。”君思此言一出,姐妹们立刻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

    周家之前一直不住村子里,后来回来了也是深居简出,况且周家没有姑娘家,别人家的姑娘自然没有那个借口上周家,所以周家围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很多人都十分好奇。

    “好,那明日就不行了,到时候太晚了,后日吧,后日姐姐们早些来,到时候就在家里吃午饭,我明日多买些肉可好?”君柒自然愿意招待几位堂姐。

    “那可说好了,我可馋了!”君瑠和君思都是大馋丫头,听到有肉双眼就放光。

    “肉管饱。”君柒拍了拍胸口,然后在五个堂姐的簇拥下出了房门准备到隔壁敲门,结果刚踏出房门就听到隔壁堂屋传来一声哭喊,姐妹六个立刻停下脚步,看向紧闭的堂屋大门。

    下一秒堂屋门就被打开,一个身影冲出来,似乎看到了边上站着的姐妹六个,停下脚步含着哭腔地叫骂一声:“看什么?你们现在都看我笑话了!得意了?”说完捂着脸哭着冲回西厢小房间呯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大姐姐?她这是……”君柒下意识看向其他五个堂姐,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咋回事,纷纷无辜摊手。

    “这个蠢货!好说歹说就是说不听,她想要攀高枝,也要人家高枝愿意让她攀啊!齐大非偶就不说了,人家压根没意思,她怎么这么……不成体统!”大伯一边说一边骂,因为声音太大,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当家的,你小点声!”朱氏劝了一句,堂屋里的声音立刻小了起来,门也重新关上了。

    堂姐妹六个:哦~是因为婚事,君仪想要攀高枝,但是没攀上。

    “……大伯是想骂她【jian】吧。”君瑠扯了扯嘴角,那个字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看口型大家都知道她要说的是哪个字。

    “倒是也没骂错她。”君思嗤笑了一声,“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嘘——”君善和君梧不约而同竖起了食指,然后一左一右把人都拉回了房间里,大房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这时候不适合出去触霉头。

    “快收了脸上的幸灾乐祸,找不痛快呢?”君倪白了君思和君瑠一眼,这两个妹妹最活泛最硬气,但性子悍归悍,习惯正面莽就特别容易吃亏。

    君思还好一些,比起动手动嘴更多一些,君瑠那真是不服就干,实在让人头疼。

    偏偏君瑠最先定亲,她们这些姑娘在家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不对,现在不一样了,君倪交代四个妹妹安静待着,等堂屋那边散了再出去,然后抬手拉着君柒出房门到了另外一边,压着声音道:“小七,二姐求你一个事儿。”

    “二姐说的什么客气话,有事儿就说呗,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不能办的我也给你想办法办了。”君柒扬着眉看着君倪,二堂姐性子好可没少照顾她。

    “……这可是你说的。”回门那日君倪就隐隐有所察觉了,只是迹象不明显,但是现在再看就太明显了,她忍不住羡慕,君柒这婚后整个人都明朗活泛了很多,看来她在周家真的过得很好。

    以前的小七懂事明理讲规矩,一言一行不说恰到好处,但也是挑不出一点失礼来,就连发火吵架打人都能及时刹住车,绝对不会由着性子。

    这样子不是说不好,但却也恰恰说明小七在家里活得紧绷,连她私下里也会和父母撒娇任性,只有小七永远循着规矩生活着不会让自己行差踏错一点。

    反观现在,小七整个人都活泛了,放在以前,这种大包大揽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小七从来是个说话留余地的人。

    “嗯,二姐说吧什么事儿这么郑重其事?”君柒也好奇君倪要办什么事情。

    “老六订亲了你知道吧。”君倪开口道,君柒点点头:“嗯,刚才六姐说了。”

    “男方是城里一家书画店的第三子,今年刚过二十,考了五次才踩着尾巴在今年考中了秀才,家里长辈说的含糊,我想请你打听打听这家人什么品行,不管好不好都能让老六有个心理准备。”君倪知道的消息不多,大人讨论的时候也不会叫她们,便是老六这个当事人也不比她们知道的多多少。

    “书画铺子第三子,二十岁,今年踩着尾巴刚考上了秀才。”信息不少应该能打听到人,而且书画铺子对于一直在城里的周谨言来说肯定熟悉,想到这里君柒立刻点头,“没问题二姐,包在我身上。”

    君倪又和君柒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消息,基本都是夸奖的话,是当时提亲的时候媒婆的原话,当然谁也不会信,毕竟在媒婆的嘴里,就没有哪个是不好的。

    “不知道是姓姚,还是陶。”君倪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媒婆就跟大舌头一样,喊得倒是大声就是听不清。”

    君柒“……没事,小事儿。”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堂屋那边终于散了,君柒立刻被好背篓进屋喊人,顺带告辞。

    老两口的脸色不太好,特别是君梁,不过看到君柒还是露出了点笑意:“你三哥四哥正好从城里回来,带了好些点心,让你奶给你装些拿回去吃。”

    “谢谢爷奶,就知道爷奶对我最好了。”君柒笑着接过李氏分出来的点心道了谢之后,就被出来的五个堂姐簇拥着送出了大门。

    半路上看见原本她住着的西厢房,里面的摆设已经变得陌生,心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释怀。

    上次回门的时候已经把该收拾走的全都收拾走了,她虽然还是老君家的闺女,但她更是周家的媳妇。

    背着背篓脚步轻快地回家,君柒一路上心情都很明媚,还没跨进院门守在门口的小草就迎了过来,嘴里喊着:“小叔,小婶回来啦。”小奶音拉得还挺高。

    “草儿在家乖不乖?”君柒笑着伸手,草儿立刻伸手来牵,“小婶,草儿可乖了,草儿今天帮娘择菜了!”

    “哇!我们草儿真能干,小婶带了点心回来等会儿奖励我们草儿多吃一块。”

    “哇哦!点心!”

    君柒拉着草儿进了院门,抬头就看到院子里周谨言坐在轮椅里,手里拿着书正看着她的方向,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盖着帘子的木摇篮,里面还不满一岁的小花儿正睡得四仰八叉。

    厨房里翠兰嫂子正在炒菜,整个院子里都是饭菜的香味,婆婆周元娘端着一个小碗,一边从厨房出来一边擦着嘴边的酱汁,到了近前手里的筷子夹着一块排骨就递到了君柒嘴边:“快,儿媳妇回来的正好,尝尝是不是这个味?我吃着已经很好吃了!”

    君柒张开嘴咬住排骨,然后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味,好吃!嫂子可真厉害!”

    “那可不,真被我们家捡到了!”周元娘作为不善庖厨人士,想想自己回来村子里的这几个月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好在现在都好了!

    “是弟妹说的明白。”厨房里的翠兰嫂子有些腼腆的笑道,看到周元娘夹了一块排骨给君柒之后,转手就塞了一块在她大女儿嘴里,眼睛都红了,但脸上都是笑。

    “来。”周谨言对卸下背篓,洗完手的君柒招了招手,君柒凑了过去,周谨言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留下的排骨酱汁,双眸带笑,“我家星回是小猫咪?”

    “嘿。”君柒忍了忍没忍住,咧开了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家底

    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各方面都便捷发达世界的人,君柒要说不会吃没吃过好东西那就是骗人了,便是再怎么样,日常接触的饮食也比这个时代的人丰富很多。

    便是同样的食材,有没有经过定向培育和驯化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人类在进入工业社会之后,科技的发展就像给人类的生产生活开启了加速器,短短几十年的变化就超过几百上千年的顺势发展。

    君柒不擅长做饭是没错,但是她会吃,她也见过很多现代美食,她可以让还被当做药材杂草的香料早早为味蕾做出贡献。

    再加上在厨艺上颇有悟性的翠兰,简直是一拍即合。

    短短十来日,周家的伙食就往上提了好几个档次。

    除了有些费银子,其他都挺好的。

    一家人满足的用了晚饭之后洗漱回房,君柒在睡前照例活动了一下腿脚,然后缩进被子里,半个月的同床共枕君柒没有了一开始对周谨言的生疏和羞涩,很自然的就贴着暖烘烘的周谨言,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冬天身边睡了个大暖炉可真不错啊!

    “明日去镇上吗?”周谨言往里侧过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婚宴用度和礼金今日母亲都理了出来,以后就交给你了。”

    “嗯?”君柒看了一眼周谨言手里的盒子,又看了一眼周谨言,“以后家里的钱我来管……这个意思?”

    说实话君柒还真没有想到过这个,毕竟婆婆那么年轻,又不是操劳不动,周家也没有家大业大到需要她分担的地步,而且她自己也有钱,家里的日常用度都有婆婆那边拿钱,她在周家包吃包住,她没事操那个心干什么?

    结果婆婆一直没提过,只不过是在做收尾好交接给她?

    “嗯,你进门,娘本就不耐烦这些东西,如果不是怕婚事遗留的账目太过繁杂吓到了你,她大概在我们新婚第二天就全交给你了。”周谨言把盒子塞到君柒手里。

    他是知道妻子在心算方面非常出众,理账更是有自己的独门技巧,但是他也不好和母亲明说,只能看母亲皱眉折腾了十来天才理清了账目,弄到今日才迫不及待扔过来。

    可怜母亲不擅长理账,这几日为了早日从苦海解脱也是殚精竭虑……并没有报复母亲把妻子拐走三个晚上的意思。

    君柒倒也没有推辞,她其实挺好奇周家的家底。

    翻身趴下打开手里的盒子,最上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翻开之后是一片竖着的,没有标点符号,数字大写的流水账。

    君柒痛苦闭上眼睛:buff叠满!

    拿开册子,下面是一叠银票,没看错,就是一叠,粗粗一看应该有上千两,银票下面甚至还有几片金叶子。

    君柒微微震惊看向周谨言:“我们家居然有这么多钱吗?”

    因为有了两百俩压箱银,身边的银子飙升到三百两,而觉得自己发了的君柒:其实好像也不咋滴。

    “这是日常家用可以动用的现银,母亲身边有自己的体己,你不用管她另外的花销,我这边也一样,书本笔墨和交际的银子我有自己留着,翠兰嫂子的工钱是一年一付的,今年最后两个月和明年一整年都已经给了。”周谨言不是不想把所有家底都交给君柒,只是他有很多私下里要做的事情,不能一一说明,自然也不能用合理的理由问君柒拿钱,所以干脆一开始就分开。

    “哦~这是家用的银子?”君柒闻言点点头,刚想问那这些用完了谁给家用的时候,周谨言就从下面又拿出来一叠:“这是家里的田地铺子和一些契约,我们家用的花销都出自这里,每年结算的时候,纯利分为十分,家里每人都分一分当做体己,剩下的就放在公中当做家用。”

    家族公司分红制度?!

    “……我也能有一份?”君柒面带期待看着周谨言,得到对方笑着点头的肯定,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声,“那一个人能分到多少体己呀?”

    “大约三百两。”周谨言话落君柒立刻瞪大眼:“那我们家每年的收益岂不是将近三千两?”

    “去年之前还没有那么多。”去年考中了秀才,有了免税的田地,还有了富商乡绅的赠礼,周家的家业一下子扩大了很多,以前每年总共能有个五百来两就不错了,只不过因为周谨言读书几乎不费银子,甚至还会赚,所以周家才会相对富裕一些。

    “哦哦哦。”君柒也想到了这一茬立刻点头表示明白,顺着周谨言的手看田地铺子和契约。

    田地大概有五百多亩,不过西南这块地方良田难得,更多的是比较荒凉的山头坡地,地势平坦的田地只有不到百,而这里头真正算得上良田的不过三十亩。

    秀才之家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普通老百姓有多艰难了。

    君柒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晃掉自己脑子突然出现的忧国忧民。

    上辈子的主人翁思想真是根深蒂固刻入骨髓,但凡看到点不符合认知的东西,都忍不住会联想到。

    但偏偏她现在也就是一只稍大一些的蝼蚁,想要顾到自己眼睛看到的苦命人都力不从心,更别说天下众生了。

    总不能学人家造反吧?

    开玩笑,别说她没这个本事,就是有,这大周建国不过六七十年,正是一副要进入鼎盛时期的姿态,这时候造反纯属活腻歪了。

    这种天下基本太平的时代,改换朝堂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夺嫡政变。

    不过她好像听说现在的皇帝还不到四十岁,不但年轻力壮还一副明君之相……

    “星回,你在想什么?”周谨言看到君柒突然双眼放空,想到上一世妻子时不时会从嘴里冒出来的惊世之语,试探地问一声。

    “想造反……呃,我是说造帆船,嗯帆船!”君柒被自己的脱口而出吓了一跳,尴尬一笑,“我的意思是,我们能造艘帆船然后做水运生意吗?”

    听到造反两个字,周谨言面上毫无波动,就连心里都只有四个字:毫不意外。

    “水上生意?”周谨言见君柒转移了话题也很顺从地跟着转移,“星回想运货物去北地做生意?”

    “你看啊,我们有那么大的山头,可以种好多果树,下头还可以养鸡养鸭养鹅,我们可以把成熟的果子做成罐头蜜饯,鸡蛋鸭蛋鹅蛋做成咸蛋皮蛋,到时候自己的船自己的货,运到北地弄个小铺子自己卖,不给中间商赚差价,那么这原本好几道的利润就全是我们自己的。”君柒原本是随口一说,但却越说越觉得可行性很高,“到时候,我们在京都弄个小店铺,慎之你以后到京都考会试也有自己的地方可以落脚,简直百利无一害。”

    “确实是个好想法,只是这罐头是何物?”周谨言照着字面解释有些无法理解。

    罐子的头?

    “这个嘛,我到时候让翠兰嫂子帮我做出来你就知道,还要试试大概能保质多少天呢。”君柒听到周谨言赞同自己也很高兴,想着下一次乡试还是在三年后,而会试更是要等到四年后。

    这么长时间她总归能在京都开个铺子的!

    “这样。”周谨言闻言点头,他只管拭目以待就是了,不过,“星回说要将铺子开到京都,言之灼灼方便我考会试,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去京都考会试?”

    “……”尽管周谨言这幅装大尾巴狼的姿态很欠,但是他真的好看啊,那能怎么样?当然是配合他了,“慎之你在说什么?区区乡试会试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可还等着当六元及第的状元夫人呢!”

    周谨言微微一愣:“星回志向如此远大,就不怕为夫不能为你实现这个愿望?”

    “我相信我夫君的实力!”君柒放好东西合上盒子,搁到床头的柜子上,转身挤到周谨言身边,双手握拳,“慎之勇敢飞,星回永相随!”

    什么勇敢飞周谨言都没听到,他只听到她说她会永相随。

    “等到了封状元的时候,你就赶在皇帝百官开口之前先一步开口说【我对做官不感兴趣】,然后潇洒转身,我们回终南山归隐,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君柒语气异常振奋,“很久很久以后,世人提起你都要说一句:天不生你周谨言,教育万古如长夜!”

    “噗——”周谨言一把抱住君柒,低着头笑到浑身都发抖,“还教育万古如长夜,你,你这小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哎呀,别笑!我很认真的!”君柒难得中二魂燃烧一把,结果明明正是中二年纪的那个人没反应也就算了怎么还笑呢?

    “好好好,咱们先不说赶在皇帝百官开口前先说话,这事儿能不能干,我就问你终南山在哪儿?”周谨言嘴角抖了抖,“要不你先把我们以后要隐居的地方找到再说?”

    这个世界是没有终南山的。

    “……着相了是吧。”君柒眼珠子一瞥,翘着嘴唇道,“我们以后隐居在哪儿,哪儿就叫终南山,这不就行了?”

    “行,你说的有理。”周谨言点点头,“娘子这伟大的理想,为夫一定努力。”说完又想笑了。

    “哦,说起教书育人我差点忘了,我堂姐托我打听一个人,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君柒一拍额头,差点把正事忘了。

    “什么人?”周谨言扬眉。

    “不知道是姓陶还是姓姚,家里在城里开书画铺子,他是家中幼子,考了五年终于在今年踩着尾巴考中了秀才,二十岁的样子。”君柒回忆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

    “……城里的书画铺子一共五家,没有姓陶的也没有姓姚的。”周谨言见君柒露出错愕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脸,“只有一家姓乔的,他们家有一个二十一岁的秀才,今年考上了秀才,也确实是幼子,至于之前考了几年我倒是并不清楚。”

    乔家?这么巧?

    “姓乔?!”君柒无语:所以那媒婆就念对了后面的韵母?

    “怎么?”周谨言想到君柒说是堂姐要打听大概能猜到什么事情,“可是你娘家叔伯要和他们家结亲?”

    “嗯,是家里给六堂姐定的夫家,所以堂姐们想打听打听这一家具体的情况。”

    “这样……星回若是你信得过我,那么就让你六姐别和乔家走太近,这桩婚事也别太张扬。”周谨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个醒,以他现在的实力,很多事情只能借力打力,也就意味着结果他可以保证,但什么时候出结果却需要看别人的主观能动性了。

    “我自然是信你的,所以这乔家有问题?”君柒瞪大眼:不是吧,这么寸的吗?

    “嗯,就看上边什么时候查过来了。”周谨言点头,“切不可声张。”

    “上边……”君柒眼珠子被震得乱转,一个书画铺子还用动用到上头查过来?什么事儿县令不能办他?

    等等……若是县令也是一伙的呢?

    但是一个书画铺子能涉及什么天大的事情?

    君柒CPU都要干烧了,突然想到二堂姐君倪说这人考了五年都没考上,结果今年踩着尾巴考中了……

    “卧槽!科考作……唔!”君柒的最后一个字被周谨言捂在了嘴里,但是对上周谨言沉静的双眼,君柒知道自己猜对了。

    “嘘,不可说。”周谨言将有些吓到的君柒按在自己怀里,“我家星回真是太聪明了。”

    君柒回抱周谨言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嗯,我什么都不知道。”吓死个人了!古代科举出这事儿那真的是要死很多人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鸿远

    虽然睡前的话题有些惊悚,但这一整晚君柒还是睡得很不错,当然也不忘跟周谨言说一声后日要在家里招待五位堂姐用午饭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她又把请客的事情告诉了婆婆周元娘和翠兰嫂子,两人都没有意见,婆婆周元娘更表示很喜欢这种热闹,立刻就和翠兰嫂子讨论出了明日午饭要用的菜,加入了今日的采购清单。

    之前几个月出门的都是周元娘,坐的都是村长舅公家的牛车,这一次君柒出门也不意外,全程有秀嫂子婆媳跟着一起,不管是周元娘还是周谨言都放心。

    “三嫂,我家儿媳妇就托你照应了。”周元娘在大门口送君柒上车,不忘和车上的三表嫂寒暄,她其实是想一起去的,主要新儿媳妇长得漂亮,放出去一个人怕遭人觊觎,只是牛车上放着不少东西,没法再多加一个人了。

    周元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相貌身段也是十分扎眼的,走出去并不比君柒好多少。

    “说什么外道话,咱们都是自家人,我自家的外甥媳妇儿我自会关照的,你尽管放心,有我们家秀儿看着呢!”三表嫂是村长的小儿媳妇,年纪比周元娘大上十来岁,长得颇为精明,看着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表姑放心,我会照顾好言哥儿媳妇的。”秀嫂子可是君柒的老熟人了,伸手拉了人上车,在自己婆婆说完后拍着胸口打包票。

    “行了,外头冷你也快进去吧。”三表嫂将周元娘赶了回去,君柒也和她摆手:“娘回吧,我很快回来了,外头冷,你顺手把……夫君也推回去了。”

    要不是周元娘和君柒都不同意,周谨言哪里会坐在院子里看着,肯定要到外头来。

    “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周元娘立刻点头,看到赶车的两个大高个儿侄儿心里放心不少,又抬手将君柒的围脖往上提了提才退到一边。

    君柒朝着婆婆周元娘笑了笑,拿出头巾把头发和小半张脸一起包了起来,再随手拨动了几下头发,把额头遮起来,原本的美貌瞬间打了个骨折。

    自己的容貌过于出色这一点君柒一直知道,平日里也是有意识这单的,便是在老君家的时候也留着长长的刘海,来了周家露出完整的脸,除了新婚上妆已经露脸主要是妇人的发型和姑娘家的发型不一样,但是真要遮掩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去城里遮掩容貌这事儿她熟。

    “我们兄弟赶车表姑放心。”赶车的是村长家排行最小的两个孙子,看君柒坐上了车从彻底抽出杆子往牛车四角一卡一绑,然后缝着绑绳的麻布往杆子上一卦,遮风的建议车棚就弄好了。

    君柒帮着秀嫂子婆媳俩一起把棚子的下摆,塞到车板垫着的草垫子下面,然后三人一起披上芦花芯子的被子互相靠着,这样一来冬日已经初显威力的寒风便不能奈何他们了。

    等到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几人又把棚子拆下来,把杆子塞回车架底下,然后再排着队入城。

    一路过来看到不少有车的人家和他们一样都在拆棚子,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习俗,而是县城是有进城费这个缴费项目的。

    进城费中明确规定,单个的车架子或者拖车是不收钱的,县里是鼓励周围的农户把地里的出息拿到城里来售卖的,即便是牛车驴车,只要后面的车架是光秃秃的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一文钱。

    但要是你的车架后面是正儿八经的车厢,那就不一样了,进城要交五文钱,很显然不管多潦草的棚子,只要装上去了那就算是正经的车架。

    所以城门口总会出现大批拆棚子的车架,都是为了省那四文钱的进城费用。

    而这种现象城门口的守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法不责众嘛,你要是强硬收钱,人家没钱肯定情愿不要棚子,但这事儿要是做了,回头七大姑八大姨还不骂死他们?

    嘉城县和周围的村子实在太近了,体量也实在小了些,谁家在周围村子没个不出五服的亲戚?要是做了坑害父老乡亲的事,转头那一姓一村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顺利进了城门后牛车直奔郑氏绣坊,留下秀嫂子等着君柒,另外三人则驾着牛车去市场摆摊,村长家养得牲口多种的菜也多,每回进城,总要带不少来换些零花。

    君柒的事情很顺利,另外买了不少料子和棉花,打算过年前给家里每人做一身冬衣,以她现在的速度,只要不上绣花,一身衣服做多两天就能完成。

    布料和十斤棉花把背篓压得结结实实的,秀嫂子也跟着买了一些布料和棉花,因为是和君柒一起来的还得了些实惠,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等君柒和青姐约好,回去的时候再拐过来拿布头,就和秀嫂子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出了绣坊。

    市场那边靠近码头和郑家绣坊离得不是很远,半路上君柒在街边买了两碗热腾腾的红豆汤,两人喝得热乎乎的才继续往前走。

    远远的市场还没到,就听到了码头上纤夫们的号子声,君柒眼神好,远远望过去就看到一艘挂着一只狼头和一个【明】字旗帜的大船正进港。

    “好大的船,怎么到咱们这边的码头来了?”君柒和秀嫂子都挺惊讶的,再看周围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嘉城这边的码头是很不错,但是吃水是真的不深,当然这个不深是相对来说的,反正一般南北航运的船只是足够了,但是绝对不包括前面这艘三层大船,这种一看只能在大河大江里才能航行的大船到嘉城县的码头还不是分分钟搁浅?

    “走,去看看,这么大的船我可是第一次看到。”秀嫂子兴奋了,周围的人也很稀奇的往那边赶过去,都想要知道,这么一艘大船为什么上这儿来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君柒也跟了上去,不过速度并不快,还不忘扯住秀嫂子,让她不要靠太近,等下人多,小偷小摸多不说,万一发生踩踏才是真倒霉呢!

    很显然码头那边的管事,也知道这么一艘大船过来必然会引起围观和轰动,于是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拦着,不让人靠近码头,别到时候推挤几下全给下了饺子,这大冬天的他们西南方的水虽然不结冰但是也同样冰冷刺骨。

    “都不要挤,不要挤,前头是鸿远镖局的船过来修,要在这里停一个月呢,大家要看也不要着急,该干啥干啥去。”码头上不少帮闲扯着嗓子在那里喊,原本兴奋的老百姓们一听人家要停一个月立刻就没那么激动了,不少人都停下了下来,不再往前凑了,除了真的很想看又没事的人,其他人虽还张望着但大多都回去浓自己的事情了。

    秀嫂子和君柒也没有往前挤,而是微微偏斜方向去了市场,反正市场和码头靠的近,这么大的船就算在市场那边也是一抬头就能看到,不差当下这一时半会儿。

    俗话说得好,想听最新的消息只要去人多的地方听,广大群众就是消息的最好来源。

    恰恰市场又是整个县城人最多的地方之一,于是秀嫂子和君柒还没走到村长家的摊位前,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这艘大船的消息。

    说是领航的人喝醉了,昨日夜里拐入河道的时候看差了,原本要去省外那条河道的,结果拐进了他们这里。

    众所周知,他们这边的入河口宽度和隔壁省外河道几乎差不多大,但是人家那条是越走越宽,咱们这边是越走越窄,越走越浅,这不,船到了前头搁浅了才知道拐错弯了。

    没办法只能请纤夫把船拉出去,尽量走河中心,就这样磕磕绊绊停到了码头这边,顺道请船工将搁浅碰坏的船体进行修补。

    这就是这么大的船停到这里来的原因,不过炸裂的在后面,因为这艘大船是属于名震南北的大镖局,鸿远镖局,船上还有镖局的三当家明爷,所以鸿远镖局决定把这条河道拓宽挖深。

    没看错,人家镖局要过来开河,而且据说省城的知府大人已经拍板同意了,正直冬日枯水期,那是说干就干,并且打算在一个月内完成工期。

    所有人:……不好了知府大人疯了!

    一个月拓宽挖深整条河道?是他们疯了还是知府大人疯了?

    结果县城官府的执行力高的可怕,第二日老君家五个堂姐妹齐聚周家吃午饭的时候,就有衙役拿着告示过来了。

    告示出来了,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人头来帮忙开河做徭役,持续时间是十天,包吃住没有工钱,十日之后徭役结束要是还想干的同样包食宿,会有二十文到三十文一天的工钱,不限男女,每日结算。

    该说不愧是鸿远镖局,就是财大气粗,怪不得知府大人连夜发公文拍板同意,这种大善人岂能错过!

    公告一出,十里八乡的村子都哗然了!

    虽然徭役很让人讨厌,但是之后的二十到三十文钱的工钱也是真的很香,重点是还包食宿,还不限男女,这对于被捆死在土地上却填不饱肚子的老百姓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特别还是在无事可做的冬季。

    南方的冬天可以很冷,吃不饱的时候冷风就像刮骨刀直插骨头缝,南方的冬天也可以不冷,只要给钱还给吃饱,大冬天单衣下河干活都能满头大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码头

    因为鸿远镖局的这艘船,更因为开河工程,整个嘉城周围的百姓都上头了,一天天的都挤在河道两边,干活的做生意的,把原本应该因为天寒而逐渐清冷的县城都变得无比热闹起来。

    等到工程开了四五天之后嘉城之外的百姓都知道了,不少人组团租了船一起过来打零工,开河的人员数量到达了一个让整个县衙都震惊的数字,果然有钱赚最能激发群众百姓的热情。

    现在再看这个工程,要想一个月干完所有简直绰绰有余。

    不过开工没几天负责对接的县衙就遇到了大问题,管理和登记发钱的人不够了,整个县衙的衙役都分出去当监工指挥了,但人数还远远不够,于是各村的村长被征召了。

    另外还请书院山长牵头,邀请了数十位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帮着书吏一起进行登记发钱工作。

    刚能双脚下地走路的周谨言毫不意外的也被征召了。

    毕竟大部分秀才都是想要再往上考一考的,官府也不能强制打扰人家读书用功的时间,那么就只好找那些短时间不准备往上考的秀才。

    可是大部分不往上考的秀才也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于是伤了腿的周谨言就被拉出来充了人头。

    冬日里起早贪黑来往不便,而现在这个热闹的情况,想要到城里找个临时落脚的地儿都不好找,好在周家原本在城里的住处还在,君柒收拾收拾就准备陪着周谨言一起去城里。

    至于吃饭问题也好解决,因为翠兰嫂子听了君柒的建议,打算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两人合伙好好赚一笔,正商量着到码头卖些啥吃食的时候,婆婆周元娘表示自己也要去赚一票。

    “娘也要去卖吃食?”君柒以为自己这位婆婆也有什么拿手绝活,只不过日常不表现出来。

    “那不是,灶上活计我不会。”周元娘摇头,“我要去山里走走,弄些野物卖给那大船上下来的有钱人。”

    “娘要去打猎?”君柒见周元娘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周谨言,然后又得到周谨言的肯定点头。

    “婶子还会打猎?这也太厉害了!”翠兰嫂子和君柒一样被震惊了,不过翠兰嫂子不知道周元娘的过去所以并没有什么疑惑,只觉得人家本事大,君柒就很好奇了。

    原来她认知中婆婆身体强健这事儿根本就是一个误解,能上山打猎的就已经不是普通身体强健的程度了,这是有一定拳脚功夫在身上了吧!

    “母亲会一些拳脚功夫。”周谨言没有错过君柒眼中的惊讶,解释道,“家里一开始的家用都是母亲打猎补贴的。”

    君柒:哇!婆婆威武霸气!

    也是,一个寡妇带着嗷嗷待哺的幼儿,要是手里没点赚钱的本事,就是亲戚再补贴,也没有那个吃饱之后还读书科举的资本。

    “城里地方虽然小些倒也住得下,我去山里,你们就去城里。”翠兰嫂子原本是打算晚上回村子里的,做生意的家伙什就放在城里,君柒在城里可以做些准备工作,到时候她一个人就可以到码头出摊。

    “都听母亲的。”不等翠兰嫂子说什么,周谨言就直接拍板决定,于是一家人快速收拾了东西,约好了村长家的牛车。

    等牛车一大早送完村长去城里,回来再把他们送进城。

    周家在城里的房子,是一个7字形带个小院子的小户型,厨房柴房在东边,正屋有两间都做了明暗隔离,西边就是和隔壁共用的院墙。

    君柒和周谨言住东屋,后半间是房间前半间是书房,这原本就是周谨言的房间。

    翠兰嫂子母女三则住在了西屋的后半间,就是原本婆婆周元娘的房间,外头半间则充当堂屋,摆了桌子凳子平日里都是用来吃饭的。

    这个小院子有一个大优点,那就是院子里有口井,并且水质还不错。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院子里是没有厕所的,这边用的是马桶,每日有专门收夜香的人在后门倒马桶,而洗马桶是自己的事情,出了后门不远处有条水沟,大家都在这里做些清洗的工作,脏的自觉在下游,干净一点的就到上游。

    不过水沟因为开河的缘故,水量下降的很厉害,就几天的功夫外头已经有人在卖水了。

    上午到的城里,收拾好吃过午饭,周谨言去了衙门报道,周元娘带了干粮和背篓叫了牛车往北山去了,君柒则和翠兰嫂子开始煮饭揉面。

    两个小家伙一个在摇篮里啃布老虎,一个帮着择菜。

    君柒和翠兰嫂子也不准备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就主打一个量大管饱,厚实的大饼和瓦实的杂粮饭团,只做两种馅儿,咸菜肉末的咸口和豆沙的甜口,另外装一桶热腾腾的大骨汤水,就齐活了。

    因为这边人普遍都吃米饭杂粮,面食吃得少,所以杂粮饭占了八成,大饼只占两成。

    两人先去买了大骨头一边炖汤一边做大饼和饭团,打算先做一些赶在晚上用晚饭的时候试一试,顺道把晚饭也做了,两大两小提前吃了,然后两个小的留在家里看家,两个大人先弄了板车然后才推了东西赶去码头。

    第一次摆摊君柒和翠兰嫂子都有些紧张,特别是翠兰嫂子怎么也张不开口,倒是君柒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就开始叫卖:“卖杂粮饭团杂面大饼啦,骨头汤白送了!”

    翠兰站在边上看着君柒叫卖,想想还留在家里的两个女儿,为自己鼓了鼓劲儿也跟上叫卖起来,几声之后就自然放开了。

    很快摊子前就有人围了过来,毕竟白送什么的实在是太过抓人耳朵了。

    “这位娘子你这汤真白送?”虽然说过来干活都是包吃住的,但是包吃的伙食要想多好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少人就会在饭点出来买些其他的贴补一下自己,当然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为了每天多要十文钱,愿意自行负责食宿的。

    “只要买了大饼和饭团,这汤就不要钱。”君柒捅了捅翠兰嫂子,翠兰嫂子立刻心领神会打开盖子,一瞬间肉香味就飘了出来,“大饼和饭团,不管甜口还是咸口都是两文,两文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还有一碗骨头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串词脱口而出不带一点磕巴,君柒说完才反应过来,眨眨眼接着道:“大伙起早贪黑,这大冬天干的大汗淋漓,两文钱的饭食还有啥好犹豫的?咱们这馅里可是掺了猪油的,这油水补上去了干活才能长久,才能赚更多的钱!”

    “你这小娘子倒是嘴巧,可别只是个嘴把式,给我来个饭团试试味道,要是不好吃我老齐头可不依!”一个身高体壮的中年男子瞅了两人一眼,站了出来,“别忘了来一碗汤。”

    “好嘞,您拿好!”包食物的大竹叶街边的杂货店里都有卖,来的路上顺手买了就能用,至于碗则是家里拿的,码头边就有一口大水井,周边摊位都到那里洗东西,要是给两文钱还有婶子洗好了给你送过来。

    杂粮饭团你要说有多好吃那肯定是胡说,两文钱也搞不出花来,但是胜在实惠,真的有猪油不说还有一大碗骨头汤,确实是物美价廉。

    于是得到这位老齐头的认可之后,买的人渐渐多起来,杂粮饭团下去很快,倒是大饼只卖出去三四个,都是尝鲜的。

    等到杂粮饭卖完了,才有几个人为了那口汤买了大饼,但终究剩下大半没卖出去。

    果然这里的人无法把面食当做日常主食。

    “这位娘子,你这里可是有大饼?面做的?”正在君柒准备和翠兰嫂子告辞,先去县衙给周谨言送饭的时候,突然跑来一个中年汉子,长得有些富态,一边问一边擦汗。

    “对,有大饼,是用玉米面豆面做的。”翠兰嫂子立刻掀开盖子露出里面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厚实大饼。

    “好好好,多少钱一个,我都要了。”来人是城里最大客栈悦客来的大掌柜,前几日鸿远镖局的明爷带着人包了他们的客栈,他以为是泼天的富贵,天降的馅饼,谁知这富贵馅饼里还夹着石子。

    一群大老爷们都是北边来的,吃不惯米饭小菜,嫌弃米饭小菜小家子气,吃了之后肚子里坠得慌,他们想要面食炖菜,这不好几天没吃好,一群爷们人都憔悴了。

    就为了口吃的,他一个大掌柜整天在外头求爷爷告奶奶的,包子店求馒头大饼,馄饨店求饺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去砸场子的!

    这不,刚和一家馄饨店说好明日里送饺子,就看到有人啃大饼,一问才知道码头这边有人居然卖大饼!

    还有这好事儿!

    掌柜的怕耽误了找不到人,一路跑过来,可不累的够呛。

    “两文钱一个,诚惠四十八文。”君柒立刻放下食盒帮着翠兰嫂子一起打包大饼。

    “这是五十文,你们明儿可是还在这儿?”掌柜的得问问清楚,别让做面食的人跑了,“这大饼要是吃着好,我到哪里去寻你们?纯白面能做不?多点花样的能做吗?”

    “甜水巷进去第三家就是咱们家,您吃着好要是还想要可以上门来下单子,白面自然也是能做的,花样也会,煎的烘的烤的都行,不过咱们没有家伙什太复杂的不行。”这个可得说好,等下问她们要个山东煎饼啥的,还现打一口锅不成?

    “甜水巷第三家是吧,行,我记住了。”掌柜的付了钱拎着一大包大饼前脚走人,君柒就提着食盒后脚飞奔,留下翠兰嫂子一个人慢慢收拾东西,然后推着板车回去。

    另外一边衙门里,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只有周谨言还在拨算盘珠子,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拿起茶杯喝一口压下腹中饥饿,要不是听刚才在码头巡逻的衙役说一切正常,他都要去看看他家星回和翠兰嫂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周秀才,你家娘子给你送饭来了。”随着外头小厮的喊声,君柒提着食盒快步走进来,看到整个班房只剩下周谨言一个人还坐着,立刻上前告罪:“相公对不起,临走了突然遇到悦客来的大掌柜的过来买大饼,就耽搁了。”

    “无妨,我还不饿。”周谨言刚说完肚子就又叫了一声,打脸来的如此措不及防,让他立刻抬手抵唇清了清喉咙做掩饰,“咳。”

    “……”君柒抿住唇忍笑当没听见,立刻将食盒打开,因为下头放着两块炭,所以饭菜都还热着,还好今天没有做什么绿色蔬菜,不然菜叶子都要变色了。

    “对了,你刚说悦客来的大掌柜?”周谨言也是真的饿了,吃饭虽然依然看着优雅但是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所有,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对,是悦客来的大掌柜,我来城里的时候见过一次。”老君家以前也来城里卖过东西,君柒也跟着来过这边,有一次路过悦客来,看到过这个人,当时客栈里的小二就喊他大掌柜,“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鸿远镖局一行人就住在悦客来,掌柜的买大饼估计就是帮他们买的。”周谨言说到这里又问了一下码头的生意可顺利。

    君柒把过程说了,也说了打算再砍掉一些大饼数量的计划,很快出去吃饭的陆陆续续回来了,君柒和周谨言也收了话头。

    晚上周谨言是会回家的,但需要加班两个时辰给今日的所有流水做结算,明日则可以下午再来,早上的登记会有另一班人来做,他们只负责晚上结算的工作。

    君柒收拾好食盒从衙门的侧门离开,然后径直往家里走,路过热闹的悦客来时下意识朝里头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眉角带着疤痕的高大男子从二楼下来。

    君柒望过去的时候,男子正好抬眼看过来,两人的眼神接触了一瞬间,下一秒男子移开了视线,倒是君柒微微皱眉又看了两眼才转回头:这人她是不是以前见过,感觉有些面善。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面食

    悦客来

    “明爷,小的总算不负所望,找到了一位做面食好活的娘子,您看看这杂粮大饼可还行?”大掌柜看到明季从二楼下来,立刻让厨房把热好的大饼端过来,“明爷要是觉着吃着好,我马上让人上厨娘家里下单子去。”

    “多谢大掌柜的费心了,那就让兄弟们尝尝合不合口味。”明季带着一帮兄弟都是北方人,为了带出这一帮善水的兄弟,他也是煞费苦心,衣食住行方面也从不亏欠。

    他们船上大厨都备了两个,要不是这次事出有因,实在塞不下人也不至于把两个大厨换掉,这下好了,到了地儿前头能上灶的两人水土不服病倒了,这一船人就只能吃米饭干瞪眼。

    倒也不是说这边做的馒头包子和馄饨饺子不好吃,但不管怎么样吃着就不太痛快,原本想着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悦客来的大掌柜倒是上心得很。

    “真有大饼?”二楼又传来一个声音,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挂着黑眼圈就从楼梯上呲溜蹿下来,一双眼睛里只有桌子上热腾腾的大饼,“舅舅,我先帮你尝尝这饼正宗不正宗哈!”

    “……小心烫!”明季颇为无语,要不是这小子在他房门口撒泼打滚,还搬出早逝的妹妹,他才不会接这个单子,他们江湖人一惯和朝堂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表公子快喝水!”大饼正宗不正宗不知道,反正大外甥是一个劲儿哐哐往嘴里炫,然后噎住了,跟着明季的船员立刻给倒上水,才拯救了他们明爷的大外甥,再看另外一边稳稳坐着的一群同样船员打扮的年轻人,看到这一幕直接嫌弃地别过脸。

    他们一点不想承认,这货色是自己的同僚,当年也是惊艳京都的探花郎,这次他们一行人更是搭上了他舅舅才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成功到地儿。

    “舅舅,这大饼还不错,就是面有些粗,拉嗓子。”肖玉书伸了伸脖子就着水咽下大饼,“还是磨细一点吧,是吧大掌柜?”

    “表公子说得对,这本是卖给码头力夫的,两文钱一个,做的太好太贵在码头卖不出去,表公子只要觉得味儿行,我就差人过去下单子,这面我顺路就买了直接送过去,一定给买最好的,表公子看可行?”

    大掌柜看原本坐着那些船员都上前拿大饼,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瓜分光了,就知道这大饼是他找对了。

    “行,去吧,再问问还会不会别的,多给点赏钱,让人家上点心。”肖玉书看了一眼没反对的明季,笑了笑摸出一个钱袋子扔给大掌柜,“那就拜托大掌柜了。”

    “好嘞!”大掌柜接过钱袋子,“明爷和表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给办妥了!”

    大掌柜也不用别人,到后头喊了车直奔甜水巷。

    而甜水巷里君柒正和翠兰嫂子在厨房里忙活,翠兰嫂子主要做的是明日的杂粮饭团,以及明日自家吃的饭食,如今天气冷了,白日里要到码头做生意,很多菜就提前一天备好,特别是肉菜,浸上一晚上汤汁更入味。

    而要说到需要长时间入味还风味更甚的肉菜,卤肉是当然不让的。

    大掌柜刚到甜水巷就被大把的大料味冲到了,找到第三家的时候隔着门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要说卤味这东西市场上也有,但是这么香的还真没有闻到过,感觉以前吃的卤味都变寡淡了。

    “明日送饭的时候多装些,可以分给旁人也能当个零嘴。”自家吃的东西那材料都是实打实的,各种香料调味,君柒是一点不手软往里放,看得边上的翠兰嫂子眼皮直跳,特别是最后的那灵魂一碗油,差点让她没上来气。

    普通人家半年的油,一顿就全霍霍了。

    翠兰嫂子是信君柒不擅长灶上活计的,毕竟就这么个搞法,煮个鞋底子也能让人垂涎三尺更别说里头都是肉啊蛋啊鸡腿鸭腿这种了。

    这如果还能不好吃,那这世上还能有好吃的东西吗?

    到了周家才在吃肉上宽裕一些的翠兰嫂子,难以想象自己还能看到如此奢侈的一锅炖肉。

    想想那些香料的价格,这是炖肉吗?这分明是在炖银子!

    这一小包调料都快赶上这一锅肉的价格,还有那一整碗油!

    不能想,想起来就脑子发晕,翠兰嫂子觉得自己还是专注她的咸菜肉末饭团。

    君柒完全不知道翠兰嫂子的无助,她也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奢侈的使用调料,得亏当年她好奇卤料包里的调料扒开看过,后来还查了查,这不就记住了大半。

    虽然不是完整版本,但也比这个时代的卤味调料还是丰富多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费钱。

    特别是丁香,八角和肉桂这三样,君柒既不是在卖调料的杂货店里找到它们的,也不是在药店里找到它们的,而是在嘉城唯一的一家香药铺子找到的,它们和沉香,麝香被归类为最高品质的那一档香料。

    拿下这些香料君柒还跟掌柜的磨了很久,因为掌柜的库存就那么多,人家做香就是碾磨一小点,谁想到还会有人整把往锅里撒啊。

    君柒要买空他家的库存人家当然不乐意了,掌柜的都怀疑这小娘子是不是来囤货的,外头是不是有什么新的他不知道的风向。

    “嗯,就是这个味!”炒菜啥的掌握不好火候,但是蒸的炖的只要按照步骤,还不轻松拿捏!(bushi)

    君柒尝了一口卤汁,有点淡,往里头搁了一勺盐,再尝尝还有些淡,那就再搁两勺。

    嗯?咸了?加水!

    又淡了!加盐!

    君柒再次想加盐的手被翠兰嫂子握住:“不然我来配一配咸淡?”

    翠兰嫂子觉得再让君柒加盐加水下去,这一锅香料都要没味了。

    “哦。”君柒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然你猜为什么面点她只做甜的?因为甜的再甜这个时候都不会有人嫌弃,因为大家都缺糖,但是太咸,这个时代的盐是真的会发苦的。

    翠兰嫂子松口气,拿着勺子尝了一点卤汁,细细品了品味道,并且无师自通知道卤汁要稍咸一点,这样食材的味道才正好,并且还往里头搁了一勺红糖吊味。

    “弟妹尝尝这样行不行?”翠兰嫂子侧身让开让君柒尝味道,君柒上前炫了一口顿时双眼一亮:“就是这个味!”是她熟悉的南方卤味的味道。

    这份卤料到这里就已经成功了,要说遗憾的就是没找到辣椒,而胡椒实在是价比黄金,嘉城根本买不到,当然就算买得到君柒也不买,她还不至于为了一口带点辣味的卤味就往里头砸黄金。

    用茱萸它不香吗?

    “小婶,门口有个看着胖胖还有钱的大爷,来找做大饼的娘子。”原本在厨房门口流哈喇子的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院门口转了一圈回来,还带来了有访客的消息。

    “大概是悦客来的大掌柜!”君柒一下子就猜出来人,让草儿去开门,自己则擦了擦手去书房拿了茶叶过来待客,“嫂子帮我把柜子里那套茶杯茶壶用开水烫一烫。”

    “行。”翠兰嫂子本来饭团就做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洗了手,要了锅里滚烫的开水,烫了茶具,又往茶壶里灌了一壶开水才端了出去。

    外头院子里,君柒已经拿了茶叶将大掌柜迎了进来,为了避嫌,院门就没有关上,把人引进堂屋也没有关门,还加点了一盏灯,接过翠兰嫂子送来的茶具倒茶:“大掌柜请坐,喝茶。”

    君柒笑着招呼大掌柜坐下,大掌柜微微惊讶:“小娘子认识在下?”

    “小妇人曾在路过悦客来的时候见过大掌柜。”君柒也给自己倒了茶,转头看向站在边上的车夫,“这位大叔要是不嫌弃的话,喝一碗骨头汤暖一暖可好?”

    “我去盛一碗来。”没等那车夫开口,翠兰嫂子就出门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端了一大碗骨头汤过来,另外还带了一叠君柒刚才做的甜口花酥面点,“大掌柜尝尝我家弟妹的点心。”

    君柒朝着翠兰嫂子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虽说刚才在厨房她们有说到过这位悦客来大掌柜的事情,但是翠兰嫂子也当真是非常机灵的。

    “两位娘子是聪明人,在下就喜欢和聪明人做生意。”大掌柜的尝了尝茶水和点心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这并不算很惊艳,比起本地顶级的点心还是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但架不住这是面点,而本地的都是大米粉和小米粉做的,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想必两位娘子也知道我们悦客来如今被鸿远镖局的明爷给包下了,这一客栈百来人都是北方汉子,就爱吃那一口面饼子,在下的意思是两位娘子能不能到我们客栈做这一个月的厨娘?”大掌柜一开口就想直接包人。

    先不说包人这事儿靠不靠谱,就是一顿上百人的面食,两条胳膊还不揉面揉成面条?

    不是说这个苦能不能吃,而是真没有必要,君柒拒绝给自己的生活增加不必要的难度。

    “大掌柜的,其实这面食真不难做,这北方来的贵客们尝着味道不对可能是揉的方式和加的水不对,你看我把这方法教给你家厨子可行?”君柒见大掌柜微微瞪大眼,“去你家给百来人做面就算了哈。”

    大掌柜看看君柒这小胳膊小腿的样子沉默一瞬点点头:“小娘子大气,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放心在下绝对不亏待了小娘子!”

    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被推了过来。

    “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君柒也不含糊,转头去了书房,拿了纸笔刷刷写了起来。

    南北方揉面最大的区别,南方讲究松软细腻,而北方讲究劲道爽滑,北方在揉面的时候一是要下大力,另外一个一边揉一边加干面粉,突出一个有嚼劲儿。

    另外南方面食通常会加碱水,还会加热水,北方则相对较少,一般都是冷水和面。

    知道了根本区别其他的其实就都不是问题了,都是灶上的老把式,又不是做什么独门绝技也不是办什么国宴,普通日常的面食还不是手到擒来,最多不过费些时间多试几次罢了。

    没有想到这秘方如此简单,不过大掌柜也懂规矩,是他有求于人,而且他也不心疼,只要明爷一行人吃得好,还能少了他的好处,他只希望面前的小娘子不要留手才好。

    大掌柜很高兴的揣着方子走了,当然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大碗君柒送的卤肉当赠礼,大掌柜彻底舒坦了。

    哎呀!这卤肉可真香!

    这一晚悦客来的厨房点了一夜的灯,第二天一早厨房就给客人们端上了劲道爽滑的宽面和皮薄有嚼劲的大肉饺子,吃得一群北方大汉直呼过瘾。

    “大掌柜,我听说你们这西南山林特别多,是不是猎物也特别多?你给我说说这附近那些山林好打猎,哪些比较危险,咱们也好避开些。”肖玉书吃完面一擦嘴就开口询问,还不等大掌柜回答就转头看向明季,“舅舅和我一起去呗,到时候我弄两块皮子孝敬您和外公外婆。”

    养父母早就死了的明季:这大外甥拿死去的外公外婆当借口也是够孝顺的!

    明季皱眉嫌弃的看了大外甥一眼,转头看向大掌柜:“大掌柜就说说吧,免得这孩子不晓得轻重犯了忌讳。”江湖人士最懂到了一地儿就守一地儿的规矩。

    “咱们这边的山林确实多,最适合打猎的就是往西去,越过老君山那一片矮山就是,那里猎物多猛兽少,周边山脚都有村子也好落脚。”大掌柜说完合适的又说不合适的,“不好去的就是北山那片了,里头有猛兽,大概十年前吧,失踪了好几个猎户,后面只找到衣服碎片和骨头,这后来就没人去了。”

    明季和肖玉书对视一眼,算了算时间,心中已有答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知府

    时间往前推三个月,当时正值西南这一片大省之一寰延的乡试,就是这个关头,有书生夜扣知府后门递上状书后当场触柱而亡了。

    那场景差点没把知府大人吓晕过去,自己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感觉自己的乌纱帽都要不保了,紧接着他还没派人去查呢,就有下头秀才作弊的传闻在省城里流传开来,还是来省城乡试的秀才喝醉酒透出的话风。

    这一波紧接着一波的事情,知府大人不免往阴谋里去想了,猜想是不是上头有人想要搞自己。

    要知道他的座师可是当今陛下的太傅,师兄更是陛下伴读,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如果不是如今诸位皇子都年满十岁,争储已经隐隐露出端倪,师傅和师兄也不会把他打发到西南来,就是怕自己留在京都一个不小心被卷进纷争。

    他们这一支可是坚定的纯臣保皇派,只要资历到了能干事情,朝堂高位没人会卡你脖子,这种情况下,谁要赌上性命去战队。

    当然,最根本的就是皇帝对于诸位皇子表现的相当一般,完全没有对谁另眼相看的意思。

    他们这一支作为坚定地保皇派,自然是陛下什么态度他们就什么态度。

    现在下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不就是对着他骑脸输出吗?

    人家大耳刮子都甩过来了,知府大人暂时压下留言并开始暗地里调查,同时快马加鞭让自家媳妇儿带着年礼提早进京给师傅师兄送礼,并摇人:师傅师兄不好了!,外头有坏人要害我!

    师傅师兄果然没让他失望,不但暗中帮他奏秉了陛下还立刻派了人过来,就是他刚在刑部晋升主事的小师弟肖玉书,附带了一众大理寺刑部官员和翰林院观政的年轻官员,最绝的是还带上了鸿远镖局的明季。

    谁能想到堂堂鸿远镖局的明爷居然是小师弟的舅舅,简直是喜从天降,这一波他绝对稳了。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手到擒来的时候,又出了意外。

    事实上一开始查证下头院试乡试存在舞弊的时候确实不算难,不管是自戕的书生还是那个不小心说了醉话的秀才,都留下了证据或者口供,私下里查证的时候也并不算难。

    但是查到下头和上头勾连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大疑点。

    那就是下头的那些人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往上打通关卡,以至于他这么大一个知府坐在这里被人糊了眼睛都没察觉。

    光是差下面的来钱路子就查了半个月,最后还是他家小师弟翻到了十几年前的一桩拾金旧案,才突然有了思路。

    说是一个住在周水下游的农户,有一天在河边洗脚的时候在河里捡到一块金子,至此生活好了起来,然后有一当地富户就说这块金子是他丢失的,然后一路告到了知府衙门。

    最后农户无法证明金子真是他捡的,富户也没法证明那块金子就是他丢的,于是当时的知府就直接判定金子一人一半,以极快的速度了解了此案,捡金子的事情也很快平息了下去。

    一众刑部和大理寺的小年轻们立刻嗅出了里头的不对劲儿,肖玉书看完就一个疑问,河里怎么会捡到金子?

    之后特地找人去打听,发现那次捡金子时间之后,后面还有一些捡到金子的传闻,只不过大多数都被否认了,又不是傻,不管捡没捡到,有了前车之鉴,就是真捡到了也要说没捡到。

    然后一群年轻人就有了更大胆的想法,比方说,在那一片山林里深处藏了一座金矿之类的。

    按照这个思路查下去,很快就有了线索,比如当地的千户牛成志十几年都没有挪窝了也不着急,再比如说这位千户家的女眷生活都明显高于正常的奢靡。

    于是他们没有派人直接下去抓捕已经拿到科举舞弊证据的嫌犯,而是找了个借口亲自下去探一探。

    这不,消息送来了,大概知道了位置了。

    这过程看似容易,但是在交通不便的时代,一个小地方想要瞒住一件事情是很容易的,但是当你真的到了当地,只要敢想,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次的事情这么顺利,主要托的就是鸿远镖局和明季的福。

    不过此时此刻知府大人正在愁眉苦脸的给上头的布政使大人写折子。

    越级一时爽,过后火葬场!

    西南布政使是当今陛下亲信,自己这个下级越过他,把事情直接捅到了皇帝那儿,这不是把他布政使的脸往地上踩吗?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自家师傅师兄是私下里奏秉的陛下,没让外头人知道,不然要是让布政使大人在整个朝堂上丢了人,他是不是也要去了半条命。

    可见师父师兄疼他。

    当布政使收到下头知府的惊天密折时,老君村这边出了一桩大事儿:三癞子死了,被人砍死在城里的暗巷里。

    那身下的血流了满地,前后左右的人家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碰到这种事情。

    非常巧合的,其中有一家还和君柒有些关系。

    就是君瑠那订了婚的夫家,在城里开书画铺子的乔家。

    更绝的还在后面,发现三癞子尸体的就是凌晨从花楼里回来的乔子叶,对,就是君瑠的那位未婚夫。

    君柒什么想法不重要,老君家已经翻天了,四房叔婶事发的第三日就拖着媒婆上乔家讨回了信物,断了这桩婚事。

    不管是乔家后巷出了血案还是乔子叶逛花楼彻夜不归,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老君家的雷点上蹦迪,但凡能忍一点,整个老君村都要沸腾起来。

    族里条件最好的老君家姑娘要是配这样的夫家,那他们下面的姑娘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说亲了?

    当然其中少不了君仪嘴欠又被君瑠按着打了一顿。

    三癞子的案子并不复杂,很多人看到他出入赌坊当铺,还有人看到他被人带走,基本肯定是被追债的人砍死的,但谁也不认这一桩凶杀案,县令最后只抓了几个地痞流氓关进牢里算是结了案。

    准备好打算去打猎的明季一行人听到了案子的始末,忍不住摇头,更有家里有背景的嘟囔一句:“袁家真是没落了,这种废物不放在眼皮子底下,还放出来当县令。”

    不过也对,袁家要是心里有数,也惹不出现在这么大的事儿。

    过来嘉城的这一波人,大部分心里都有点数,知道这次过后,袁家估计就完了。

    甜水巷

    “慎之?有客人吗?”准备回房叫周谨言吃午饭的君柒,从厨房端着菜出来就看到要喊的人在门口,隐约看到门口有个人一闪而过。

    “是问路的。”周谨言不动声色的将两锭银子塞到包的严实的男子手里,两人点了点头,男人弯着腰出了巷子,周谨言则关了院门。

    男子拿了银子在县城里转了几圈,人多的码头也挤了一遍才回到有些破烂的家,邻居看到他立刻凑过来:“听说你被官府喊去问话了,咋回事儿?”

    “别提了,真特么晦气。”男人大大咧咧的骂了一句,“就两个月前新认识的一个瘪三,老子可怜他一个大男人兜里没有一文钱,介绍给了上头大哥在城里当个帮闲,结果那瘪三居然是个烂赌鬼,大前天被追债的砍死了!”

    “哎呀!这可真是……莫不是上次来你家吃酒的那个生面孔?”邻居瞪大眼。

    “就是那瘪三,害得老子还去县衙走了一趟,差点被打了板子!”男人骂骂咧咧地摆手进了自家屋门,邻居得了新谈资立刻和周围的亲友八卦去了。

    周家的午饭是热腾腾的排骨豆腐汤,三大两小都吃的很是满足,就连最小的花儿都吃了一脸的豆腐。

    午饭过后,小孩子在家,翠兰嫂子出摊,君柒则送周谨言出门顺便去市场买些下午和明日要用的食材。

    两人出了巷子慢悠悠走在大街上,说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君柒忍不住唏嘘,谁知道事情还能这样发展,然后又说到还没有回家的婆婆周元娘。

    “慎之,娘这出去了快十来天了吧。”君柒以为打猎最多三五天就回来,结果婆婆一走十来天,一点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嗯,别担心,母亲心里有数。”小时候还会担心,但是长大后就习以为常了,一年总要出去好几次,一次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五个月,想要不习惯也不成。

    “娘带的干粮够吗?”君柒记得婆婆说要去打猎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时间准备多少东西,干粮也就一两日的分量,这哪里够啊?

    “娘去的那一片她都熟悉,有暂时落脚的地方,藏了粮食的。”周谨言握着君柒的手宽慰道,“倒是你,最近都没看到你动针线,可是累了?”

    “倒是没有,冬天了嘛,猫冬呀。”君柒笑眯眯的,绝对不是轻松赚了五十两之后惰性冒头了。

    “确实,冬日里拿针冻手,若是生了冻疮就不好了。”周谨言闻言点点头,上一世的星回也是一到冬天就不喜欢动了,像只小猫咪,只想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吃饭都要他哄才会出来。

    “嘿嘿……”县衙就在前面不远,更远一点就是悦客来,此时一队人马正踏马从悦客来出来,君柒抬头看向来人,“是他。”

    周谨言也看向骑马过来的人,闻言看了身边的君柒一眼:“星回认识明爷?”

    “他就是那个明爷?”君柒哦了一声,摇头,“不认识,就是之前路过悦客来的时候见过这人。”

    “原来如此。”周谨言脸上带着淡淡的的微笑,目送这一队人马离开,目光始终落在明季身上。

    上一世他是六年后遇见明季得他相助躲避追杀的,那时候明季失了一条胳膊,眼睛还瞎了一只,头发更是斑驳,整个人苍老的不像样子,没想到六年前的明爷居然是如此的意气奋发。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位枭雄人物,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他伤到这个地步。

    说起来明爷怎么来到了这里,还跑来开河,他上辈子这时候还浑浑噩噩的,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了。

    周谨言看了一眼远处的码头,劳作的百姓和还不能通行的河道微微皱眉:按理来说上头的人早该来了,他们这位知府大人背景硬着呢,不可能忍而不发,难道是被开河阻拦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北山

    上一世落水后脑子进了水的君柒,在嫁给周谨言之前有过一场大危机,源头就在三癞子和老君家女眷因为翠兰母女三人爆发的冲突,不过那一次三癞子并没有被君瑠砍伤,因为他先一步被拿着撑门棍的君柒打破了头,后面理论的时候更是连带两个老的都被君柒打了一顿。

    脑子进了水,社会认知缺失的君柒全凭自身好恶做事,没有了人情世故和克制守规,对于这一家子一点没留手,为此还差点被这家子讹上,三癞子更是厚颜想要讨君柒回去兼祧,就连借口用的都和今生雷同。

    早死的君磨子:死了还闭不上眼,滚!

    但是老君家早就存了让君柒代替君仪和周家完成婚约的想法,怎么可能会让三癞子得逞,更别说大房兄弟俩都中了秀才,三癞子是真的异想天开。

    周谨言事后来才从大房俩秀才兄弟口中得知,是他们兄弟二人找人设了套,让三癞子染上毒瘾,最后被追债的打断了双腿,一家子沦为了乞丐。

    这一世他出手的时候,发现了有人也在边上做推手,就知道老君家大房那两兄弟这一世同样也出手。

    只是他没想到三癞子惹事的本事真不小,他只让人带他见识了一下,老君家兄弟俩也只是让人带他玩了一回,结果他倒好,在嘉城这个小县城里赢了几把就不知道姓谁名谁了,跑到州府干了一票大的,抽老千不说还逃债,结果就被州府过来的人直接杀鸡儆猴了。

    周谨言也只能说,三癞子这个人从根上就烂了,就连报复他的三人都没想要他的命,结果他自己把自己作没了。

    三癞子的事情就像一阵烟雾,从眼前飘过便飘过了,周谨言并不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上头的人怎么还不来……

    手指拨弄着算盘,结算着今日的账目,一一登记造册,周谨言看了一下漏刻,见时间差不多了,今日的工作基本也已经完成,便开始整理桌面。

    同室登记结算的一众人也都完成的差不多了,互相之间道了别就都脚步匆忙地家去了。

    周谨言走路慢,缓缓踱步从侧门出了府衙,在守门小厮的问候声站到了大街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颇为高大的县衙大门,心中的疑问在这个转念之间仿佛被闪电劈中,周谨言平静神态下的眼眸微微一缩:是他想岔了,有没有可能不是上头没有来,而是没有光明正大的来?

    周谨言想到这个可能之后,很快就把关注挪到了近两个月的异类事件之上。

    鸿远镖局大船搁浅事件就像镀了一层金光,就差写上【没错,问题就在我这里】。

    现在想想鸿远镖局大船搁浅的理由何其可笑?

    领航的喝醉了指错了航道?

    这对于鸿远镖局这样往来南北不知千百次的大镖局来说,本身就是很可笑的,但因为事情已经出了,还有了颇为有声望的明爷肯定,所以才没有人怀疑。

    周谨言想到这里缓缓长舒一口气:来了就好,只要来了就简单了。

    袁家的手段真的不高明,他们倚仗的就是嘉城这边够偏远,并且西南这一片的三司中有好几高位官员和袁家有旧,怕是这些提供庇护的官员都不知道袁家不但碰走私,还敢于科考舞弊。

    他在乡试开考前提醒了那个秀才,没想到避开了内里有小抄的笔,却没挡住考场前有人往他考篮里塞小抄。

    那秀才来找他的时候,他提了暗中把事儿捅到知府面前的打算,那秀才名声被败坏,仕途全毁,愿意孤注一掷去省城告这个状,谁知道他居然如此烈性,直接碰死在了知府面前。

    若不是他悄悄跟着过去还被蒙在鼓里呢。

    没有拦下那个秀才周谨言有些惋惜,但也不会放弃他创造的好机会,干脆又推了一把,乡试有人蒙冤,院试干脆也捅了出去。

    周谨言一边在脑子里复盘重生以来做的事情,一边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首先要做的就是结识明爷,尽力帮他避开危险,只不过这个还需要机会:或许他可以把寻找师傅的时间提前一点。

    上一世要不是师傅上山采药发现他们挂在山崖壁上,后面还帮他们父子三人解毒养伤,哪里还有他们的后来。

    只是上一世他的星回没来得及,为此师傅知道后还很自责,若是他早一天进山就能救下他们一家四口了。

    周谨言又不是不识好歹,星回坠崖说到底是因为他们挂着树枝承受不住他们一家四口的重量,为了让背着两个孩子的他活下来,她才主动松开了他的手。

    “慎之,你回来了?”不知何时周谨言已经来到了自家巷子口,有人提着灯笼从巷子里迎了出来,“今日晚了一刻钟呢,路上遇到什么事儿耽搁了?”来人正是君柒。

    “……没有。”周谨言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笑容握住君柒有些凉的手,接过灯笼,“外头冷,我们快进屋吧。”

    “嗯。”君柒被牵着往回走,“嫂子给你在锅里留了一碗热汤,这天冷的,衙门有说什么时候做完吗?我看着码头那边也差不多了吧。”

    “嗯,还只差最后一段了。”周谨言推开院门,“天气越来越冷了,做工的人数波动很大,为了怕出错我们每日结算的时候都会更仔细一些,所以难免会晚一些,你别担心,也别到外头来了,冻到了怎么好?我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儿?”

    君柒闻言转头看着周谨言,不赞同的道,“你可不能掉以轻心,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的。你看你长得那么好,万一被人抢了去,我都没处哭去。”

    “……不会,我不会让人把我抢了去的。”周谨言拉着君柒一起进了暖烘烘的厨房,低头看着她道,“我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这可是你说的。”君柒微微一愣没想到周谨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嘴角都压不下来,伸手圈住周谨言的腰,仰着头,“我可当真了。”

    “嗯,我说的,若是做不到便随你处置。”周谨把君柒搂进怀里,这一世他要好好保护他的星回,至于那两个会让星回难产的小淘气蛋,那就往后稍稍吧,这一世能不能再做他的子女就只能随缘了。

    君柒陪着周谨言喝完了汤,两人一起洗漱泡了脚,然后窝进被窝,冬日里暖洋洋的被窝真是洞天福地。

    就这样一连几日之后,君柒忍不住又提到了周元娘,实在是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冷一些,眼见着河都要开好了,婆婆还说是要把猎物卖给鸿远镖局的有钱人,别到时候等鸿远镖局的人都走了,婆婆还没从山里出来。

    北山深处,一处隐蔽的山谷里,正在火堆旁烤肉的周元娘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都是我们拖累了周娘子,让周娘子受冻了。”火堆的另外一边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人,一个个都受了伤,特别是领头的一大一小这会儿躺在皮子上还昏迷着。

    “没事,我不冷,定然是家里的儿媳妇惦记我了。”周元娘摆摆手,转头又看看吊着的陶罐,“汤看着差不多了,你们盛一些凉一凉,给这爷俩灌下去。”

    “哎,多谢周娘子。”几个伤势较轻的立刻上前忙活,先盛了两大碗,剩下的另外加了水煮开,然后给剩下的人都分了一碗。

    六百年老参炖的野鸡汤,正适合他们这群伤残补身体。

    这一次他们栽了个大跟头,要不是半路遇到周娘子搭救,又是给药又是帮他们处理伤口,他们这群人在这陌生的密林里,后面还有追兵,怕是凶多吉少。

    特别是周娘子手里的金疮药,简直是神迹,若不是及时止血,领头的刑部主事肖玉书就要直接交代在这林子了,也得亏止血及时,主事的舅舅明爷才保住了右边的胳膊和左眼。

    现在人家周娘子还把刚挖的六百年人参拿出来给他们进补,他们不知道多感激呢。

    “谢啥,你给了钱的。”周元娘来林子里打猎挖山珍本就是为了换银子,卖给谁不是卖,更别说后来一问,这群人就是住在悦客来鸿远镖局的贵客,那就更巧了。

    周元娘觉得无所谓,不过是交易,但是获救的一群人可不这么想。

    这么好的金疮药是可遇不可求的,更别说还有六百年的人参了。

    人参野鸡,兔子,野猪和鹿,周元娘熟悉这一片山林就像熟悉自己后院,每天都能带回不少猎物,再加上原本她藏在这里的粮食,这几十人吃上几天倒也不成问题。

    甚至连原本他们无法探进去的矿区,周元娘都帮他们找到了一条小道,避开了人摸了进去,来去之间居然无人察觉。

    “周娘子知道这里有人私开矿山?”最先醒来的明季,见到周元娘的一瞬间微微愣了愣,隐隐觉得对方面善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知道她带着人轻易在矿山摸了个来回,忍不住问道。

    “知道。”周元娘点头,“得有十几年了吧。”

    周元娘第一次来北山打猎就差点撞上,也想过放弃这里免得惹事,但是这里人迹罕至物产丰富,实在难以割舍,于是她就只好自己小心的将这里一寸寸摸彻底。

    十几年之间,周元娘愣是没让对方发现过她。

    “……”明季点点头,没有问【你为什么禀报官府】这样的蠢问题,而是转而问道,“所以我们一进来你就知道了?”

    “那倒不是。”周元娘摇头,“我没想到会有人过来,要是早察觉到,也不至于让你们到这一步。”

    明季认同周元娘这个说法:“在下斗胆猜测,周娘子可是一直在等着官府的人来?”

    “倒也不全是,顺便吧。”周元娘更舍不下这一块的猎物,若是赶巧在她打猎的时候等到官府察觉过来围剿,她出手帮一把,也不过是给上头留个印象,得些奖励也给儿子铺铺路。

    周元娘从不强求,都是顺手为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周娘子豁达。”明季笑了起来,看向周元娘的眼神带着欣赏,觉得这性子和他自己还挺像。

    “谬赞。”周元娘看向唯一一个还不能自理的病号,“这几天矿山那边加派了人手,我们这么多人隐蔽起来不方便,还是要尽快下山。”

    “周娘子所言极是,只是我们对此地不甚熟悉,不知周娘子可有良策?”明季一点不受当下世俗观念影响,向周元娘求助地非常自然,一点勉强都没有。

    “自然有。”周元娘眯着眼一笑,“都把心放到肚子里,既然你们遇到我,那就是你们与我有缘,自然不会让你们葬送在这山林里。”

    明季也露出微笑:“那便都仰仗周娘子了。”

    旁边躺着的肖玉书,看着相对而笑的两人:还别说,这位周娘子笑起来和自家舅舅真有些相像,再看他们那么和谐的样子,莫非他家舅舅老铁树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