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
林满杏不知道系统会怎么选择。
毕竟就连系统自己这个白痴肯定也不知道他自己会怎么选择——他没喜欢过人,爱而生恨这个词语显得很好笑,他又不可能会死,他当然不知道了。
但是在林满杏听见门外传来的声响后,她知道了另一个人的答案。
——柴寄风的答案。
于是,林满杏躺了下去,重新将身上那条质感摸上去让她觉得很舒服的毯子盖在身上。她闭上眼,神情恬静,乖巧得不像话。
而几乎就在她合眼的下一秒——
“嘭!”
有门被狠狠撞开。
第146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偷偷亲她吗?“我,……
“嘭!”
石头砸在男人的头上,几乎是下一秒,鲜红的血液顺着男人的额角一路往下流淌,最后滴在被雨水冲洗得泥泞的土地上,晕开一圈浅红。
孟骞尧震惊地看着面前仿佛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男人,钝痛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很快,不等他思考为什么柴寄风还活着,甚至还有力气反击,被重击过的大脑猛地传来一阵不受控的晕眩感,眼前是不同于黑夜般带着斑驳光影的黑,哪怕他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可无济于事,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摇晃着,最后——
面前的男人不过伸手轻轻一推,他的身体便往后一栽——就像不久之前,他把他推下悬崖那样。
于是,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孟骞尧摔倒在潮湿冰凉的土地上,那双即便已经开始涣散,但还是流露着犹如实质的恶毒的凤眼,仿佛死不瞑目一般,死死地盯着柴寄风那双脚。
他伸出手,无比吃力想要抓住柴寄风的脚腕,就像是将死之人不甘心地想要拉着其他人一起下地狱般,孟骞尧紧咬牙关,喊出他的名字。
“柴、柴,寄——”风
但最后那个字没能来得及落下,那双不堪重负的眼皮最后还是无力地闭上,那只手也随之垂落在地上。
“孟、孟骞尧。”
“礼尚往来。”
声带震动,男人往日里散漫性感得仿佛自带磁性的声响般的声线,此刻却嘶哑嘲哳到了极点。
柴寄风站在倒在地上那人的跟前,他俯视着他,那双因为进了雨水,身体快到极限状态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中满是嘲弄和恶意。
他艰难地蹲下身,被扯开的雨衣领口,裸露的脖颈上,那条挂着摆件似的药瓶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只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那上面此刻却已经没有了瓶塞。
他先是从孟骞尧手里摸出了那部的手机,但他却没有选择报警,而是握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将明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的灯光,对准了孟骞尧的那张脸。
于是,黑夜之中,有什么被男人隐藏的秘密,也在这一刻重见天日。
那是存在于男人左脸上交错的三道疤痕。时间和药物的帮助下,那三道割痕泛着淡淡的浅粉,单看或许并不觉得有多么丑陋,可当它们出现在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却显得无比割裂。
几乎是柴寄风看清了的那一瞬间,瞳孔先是不可置信地一缩,但紧接着,他就笑出了声。
胸腔的震动,牵扯着身体也痛到了极点,血腥味更是从食道一路涌上口腔,可这一刻,柴寄风却还是自虐般地笑着。
而一边笑着,他一边又摸起身旁的土地,在他的手掌心被某个尖锐的石子划伤后,柴寄风没有犹豫,将它紧紧握在了手中。
于是,下一秒——
锐利的一角,沿着昏迷男人脸上的疤痕重新划过,刹那间,鲜血从割痕中渗出。
随着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紫黑的亮光照亮了男人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眸,也照亮了他眼底那彻底释放的疯狂,晦暗粘稠得如同海面滚动的风暴。
他低声和“受害者”说道:
“孟骞尧,看看你,现在你比之前更丑了。”
“你再也配不上林满杏了。”
*
林满杏。
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
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
身体痛到极点,也累到极点,每动一下柴寄风都好像能听见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五脏六腑搅乱的声音、血液滚动迸发的声音。
他好想就这样直接躺下——死了也好,活着也好,无所谓了,他真的太累太痛了。
可最后,他还是杵着从地上捡来的树枝,踉跄着走在回山脚的路上。用一个名字,用林满杏这个名字,一步步地走下去,哪怕中间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他还是一步步地走下去。
——但他不应该这样的,在用孟骞尧的手机报完警,联系完他在麓城的下属后,他应该就近找个避雨的地方,保存体力,初步处理伤口,等着他们来救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最好的办法。他就应该离林满杏远点,离她身边那些疯子都远点。他已经因为她差点命丧黄泉,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应该及时止损。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那个愚蠢的弟弟。他都应该这样做。
可是、可是。
又一次摔倒在地上,柴寄风几乎快要爬不起来了,可当他抬眸,看见不远处那亮着灯的小木屋,一股越压越紧,终于忍不住在这一刻爆发的冲动,还是驱使着他重新站起。
——可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为什么要回头?为什么!
他都死了一回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就是喜欢林满杏,他就是喜欢她。所以他才会为了她跟罗光霁决裂,所以他才会死之前都在想着她。他已经走到这里,凭什么说停下就停下!
就算他因为她差点被人杀了,那又怎么样?她给的药不还是让他活下来了吗?
就算、就算是未来有一天,他真的因为她死了,那又怎么样!
他愿意,
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柴寄风丢掉了手里作为拐杖的树枝,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最后冲进了那座温馨而又漂亮的木屋。
他活该!
*
“嘭!”
门被男人狠狠地撞开。
在冲进去的那一刻,柴寄风从扶手镂空的位置,看见了下面的场景。
弯绕的环形楼梯一直通往底下温暖的、充满少女心的房间。漂亮的壁纸、柔软的地毯、可爱的玩偶,和外面黑压压的可怕雨夜截然不同,这里梦幻得让人误以为被童话书里的魔法拖进了另一个世界。
在想明白孟骞尧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杀了他,并且将他的死亡伪造成是意外后,柴寄风就意识到,林满杏的失踪,只可能是孟骞尧捏造出来的。
孟骞尧那个疯子,不可能会为了杀他,让林满杏陷入任何危险当中,只有可能是林满杏被他藏起来了。
但这附近没有其他地方能待人,从他们下山回来到孟骞尧主动找上他告诉他林满杏失踪,这中间不过一个小时,把人送到其他地方也不现实。
所以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林满杏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这个木屋,这里……这里还有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就是他现在看见的地方。
“哒”
“哒”
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逐渐响起,柴寄风紧紧握着扶手,像是太累了,又像是不敢那么快面对什么,他下楼梯的脚步缓慢滞后。
而当他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后,他看清了躺在沙发上,抱着玩偶侧着身子睡觉的少女。
她是那么恬静、那么美好,深度睡眠让她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还带着花香的发丝也凌乱地黏在鬓角。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她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只是看着就让人心头一软。
“林满杏。”
柴寄风颤抖着声音,喊了她一声。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想坐在林满杏身旁,可此时的他太脏了,脏得像是乞丐,于是他最后只能忍着骨头的巨疼,跪坐在那沙发前的地毯上。
“林满杏,我是、我是柴寄风。”
伤口在发炎,身体在叫嚣着痛苦,柴寄风能感觉到他的头脑已经逐渐开始不清醒了,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我好痛、林满杏,我真的好痛啊、我好痛……”
真的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痛到他还是没能忍住,像个卑劣的小人一样,从背后拥住了林满杏,那张平日里漂亮得像是高傲的狐狸,现在却带着血、带着雨水、带着泥沙的脸,埋在她的肩颈一侧。
像是溺水之人沉浮的身体从水面上探出那一刻努力地呼吸着,他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温暖的、柔软的、馥郁的气息。
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那好像破烂掉的心脏,都逐渐被这香气充盈。哪怕这样呼吸,会让他的肺部更加疼痛,可柴寄风还是不知餍足地继续着。
但很快,几乎快要溺死在这种香气里的柴寄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重新抬起头看去。
不管是之前寻找她时响亮的呐喊声,又或者是现在这仿佛变态般的举措,都没能吵醒面前的少女,她依旧睡得那么恬静,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瞬间,柴寄风想到某个可能,他朝着四周看去。不过是一眨眼,他看见了桌子上那杯所剩无几的果汁,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林满杏被下药了。
这一刻,柴寄风甚至在庆幸——哪怕他心里清楚,林满杏不可能帮孟骞尧杀他,最多可能她被他利用、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庆幸。
柴寄风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他就有更多的理由放任自己继续下去了,反正……
这一切都跟林满杏无关,她只是太美好了,才会那么多疯子前仆后继。
该离开她的是那些疯子,从来都不是他。
像是有皮肤饥渴症的病人一样,柴寄风重新又贴了上去,像是狐狸,又像是狗,他不厌其烦地蹭着林满杏的肩膀、脖颈、面颊,看着她烘得红润的面颊,沾染上他的血渍,他那张苍白得不正常的脸,晕开病态的、陶醉的红。
而不知是被他这样过分亲近的举动吵醒,又或者是药效逐渐消失,在柴寄风又一次似吻似舔着林满杏的脖子一侧时。
后者忍不住缩了下身体,随着眼睫不安地颤了颤,她艰难地睁开眼。
第147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愿意为了她去死吗?……
睁开眼的时候,林满杏脑子还很懵。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她本来是在看电影,可看着看着,突然人就很困,然后眼皮一耷,人就没有了意识。
而哪怕现在她被人弄醒了,她也好困好困。头沉重得厉害、眼皮也沉重得厉害,她迟缓地又眨了几下眼睛,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困意,合上眼就又睡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
下唇忽然被人轻轻咬住,就在林满杏忍不住蹙眉摇头躲避时,那人的舌头又轻易撬开了她的牙齿,探了进来。
紧接着,不等林满杏重新睁开眼,她就又感觉自己的脸颊忽然被一双有些冰凉黏湿的手捧住,然后迎接她的,就是一个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的吻,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般笼罩着她。
“唔、”
于是,仅剩的那些睡意,也被这个强硬的吻尽数搅散。林满杏被迫承受着亲吻的同时,她睁开那双或许是没睡醒、又或许是被吻出来的,水雾蒙蒙的眼睛。
下一秒,她对上了柴寄风那双标致的狐狸眼。
“哈、”
唇舌逐渐从少女的口腔中缓缓退去,柴寄风看着她醒来坐起后,那还一片茫然的模样,他抵着林满杏的额头,喘息声有些许混乱。
“柴寄风?”
看清面前的人,林满杏呆呆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那像是刚从杀人现场出来的样子,她的声线还有着没睡醒的黏糊,脑子更是一团浆糊,她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过来睡觉的吗?”
“哈。”
听到她那傻得甚至有些好笑的问题,柴寄风不由地就笑出了声。他没有直接将孟骞尧做的那些破事说出来,他只是又亲了下林满杏的鼻尖,顺水推舟就说了下去:“对啊,我是过来找你睡觉的。”
“所以你愿不愿意让我跟你一起睡觉呢?满满。”
“睡觉?”
像是忘了这是自己刚才才说过的话,林满杏又呆了一会儿,才道:
“喔,睡觉,可以的。”
说着,林满杏往沙发里面缩了缩,又把身上的毯子往柴寄风的方向扯了扯,接着,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着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晦暗幽深的柴寄风,她一无所知地说:
“这里还有位置,你可以躺下来,我们一起睡觉。就是我的被子有一点小,可能只能给你盖一——”点。
“啪”
最后那个“点”字还没落下,冷不丁的,有什么水珠掉落下来,林满杏怔怔看去,便瞧见她那条印着小熊的摊子上,多了一点鲜艳的红。
也是这时候,她渐渐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看去。
只见,往日里再精致不过的男人,此时却落魄至极,身上尽是半干不干的泥沙和血迹,是走在大街上会让人避而远之、甚至是马上就报警的形象。
“柴寄风……”
林满杏眨也不眨地看了他好久,在他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的神情中,终于,她抿了抿唇,那张因为刚睡醒显得更迷糊的脸,没有意外或者畏惧,也没有担心或者害怕,她只流露出些许纠结和为难,问他:
“你可不可以洗完澡再躺上来?你身上脏脏的、还有水,我的被子会被你弄脏的。”
“只是被子吗?”
林满杏话音刚落,柴寄风反问她。
他的话实在是说得太快了,林满杏本来就刚睡醒,原本就转得很慢的脑子,这下转得更慢了,她都没来得及听清柴寄风说什么,就感觉好像有什么话从她的耳边飘过去了。她懵懂地又问他:
“什么什么?”
但这一次,先回应林满杏的,不是柴寄风的声音。
她顺着男人的动作看去,却见他忽地掀开她身上的毯子。
而毯子下,是
她因为睡觉不安分,所以总会被卷起来的睡裙,以及那不久前才洗过澡涂过身体乳,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双腿。
林满杏觉得这件事其实不怪她,穿裙子睡觉就是这样的,她之前还有很多次裙子都快到胸上面了,今天只是到大腿上,她已经进步很多了。
但冷不丁地被掀开被子,林满杏这会儿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寒冷。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柴寄风,问他:“柴寄风,怎么了?”
柴寄风却没解释,而是又问她:“满满,你刚才是不是没听清我说了什么?”
“什么?”
林满杏又是一愣,但这一次她反应过来了,“嗯,你刚才说得太快了,我没有听清。”
“只是被子吗。”
用着陈述的语气,柴寄风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而先前一直保持着违和的平静的面庞,也在这一刻忽地绽放出一抹笑容。
那是哪怕他现在形象糟糕到让人害怕,但还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秾丽到让人失神的笑容。优越的骨相被紧致的,如瓷器般的皮紧紧包裹。艳丽的狐狸眼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上挑着,薄却血红的嘴唇,随着嘴角向两边延伸而越发纤薄。
——就像是个落魄的、引诱女书生上前救助的狐狸精。
而此时此刻,这只狐狸精的手却如同蜿蜒爬行的游蛇抚摸上她的脸颊。
仿佛是对着情人呢喃,他用着温柔到几近蛊惑引诱的嗓音,开口问她:“只是被子会被弄脏吗?那你呢?满满。”
“猜一猜吧,猜一猜好不好?满满。”
像是在身体力行证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样,柴寄风缓慢地、从容地将手指上快要干涸的血,抹在她唇角一侧。
而他的眼眸里,是黏稠变质到快要扭曲的欲念。
“猜一猜你会不会也被我弄脏呢?”
*
“哗啦”
仿佛小池塘似的浴池里,水面上飘着的泡沫和小鸭子玩具一下又一下地向外荡漾着。于是,水流滑落淌出,瓷白的地板上覆盖上一层晶莹的泡泡膜,被天花板上的暖灯照得折射出炫彩的光芒。
在几个小时前,林满杏曾在这个浴池里洗过澡,那时候,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可以一边吃着孟骞尧给她准备的,热带雨林里的猴子吃的水果,一边对着镜子尽情地把打出来的泡沫往自己的脑袋上放,往玩具小鸭子的头上放,时不时又整个人浸在水中像鱼一样“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可现在,事情却好像不太对。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眼睫湿哒哒的,林满杏迟钝地眨了眨眼,尝试转动自己的脑子。
怎么她睡了一觉,醒来柴寄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呢?怎么——
“满满,我疼,我好疼啊。”
耳边响起男人颤抖的声音。他是那么可怜,明明现在过分的人是他,可他的声音却听上去比她还要可怜。
以至于林满杏甚至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是她在欺负他吗?
被花洒洗掉了身上大部分的泥沙和血液,男人冷白的肌理上,肉眼可见许多处或青或紫的淤伤,被尖锐的树枝或者石子刺过的地方,还有裸露的皮肉外翻着,让人多看一眼都不寒而栗。
但这些都远远算不上什么。
因为它们都没有男人腹部位置,那不知是断裂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而突出的,几乎都要把包裹着它的薄薄的皮肤刺破的骨头来得恐怖。
那是不久之前,男人从高处摔落之后的结果。
可即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柴寄风也不过是短暂地先松开握着林满杏腰的一只手,转而握住林满杏的左手手掌。
“好疼,满满,我真的好疼。”
“我真的疼得快要死掉了。”
接着,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带着她的指尖轻轻按上了那块仿佛要刺开皮肤表面的骨头。
“en、”
一声痛到极点的痛苦闷哼响起,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好像痛得只能用颤抖来缓和般,肉眼可见地鼓张着。
额角青筋暴起,眼白血丝蔓延,光是呼吸都成了一种痛苦,柴寄风已经要被这种痛苦折磨疯了。他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来缓和。
——
“你不知道我有多疼,我真的好想死,真的好疼好疼。”
“为什么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你不来救救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死在那里了。”
脑海中,理智和欲望在疯狂角逐厮杀着。
停下。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停下,他应该停止这荒谬的、不合时宜的一切。
这只会让他陷得更深,吊桥效应、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些乱七八糟的,或许会有或许不会有的心理阴影,会让他以后想逃也逃不掉了。
可欲/望却在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为什么不?凭什么不?
他差点都为了她死了,他凭什么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他凭什么还要继续忍下去!
成日里克制清醒又有什么用?!他就不能,他就不能放纵一次吗!
早在他因为担心林满杏而选择愚蠢地自投罗网,被孟骞尧推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不会再回头了!
于是,这一刻,欲/望张开血盆大口将理智彻底吞噬。
“满满,满满啊。”
那张泛着不正常红的脸,在浴室灯的照射下,越发地妖异病态,柴寄风一遍遍地说,说到最后林满杏的脑袋里都只剩下了被混乱包裹着可怜这个词语:
“满满,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可怜我,满满,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啊。”
第148章 小村姑也会嫌弃金凤吗?“你今天还没……
仰头看去,是一片蔚蓝。
不知是不是昨天夜里刚下过暴雨的缘故,早晨的天空就像是被雨水冲洗过了一样,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连云朵也没有,只有一颗渲着光晕的太阳高挂着,阳光刺眼到让人睁不开眼。
但当那阳光穿过窗户,又透过白纱似的窗帘后,光线顿时就柔和了许多,在房间里落下一片斑驳摇晃的光影。
只是这光影不止是落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也落在了少女淡蓝色的薄被上。
手指蜷缩了几下,淡蓝色被子上,那只还点缀着花似的吻痕的手臂收起,在柔软光滑的真丝布料上轻轻摩擦过。很快,在主人的驱使下,它落在了少女的眼皮上,胡乱地揉了两下。
不情愿地睁开眼,林满杏一副怀疑人生的呆滞模样。她发呆似的看了窗户外头好一会儿,半晌,这才又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周。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床边又换了个人。
——事实上,不止是人,她还换了张床,换了个房间。
“满满,你醒了?”
在旁边眉头紧皱地看着林满杏一个人
发了好一会儿呆,于斯佰心头慌得厉害,以为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在心里轮流把孟骞尧和柴寄风拉出来鞭尸,直到林满杏重新转过头来看自己,他这才连声询问她:
“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
“满满。”
只是,于斯佰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顿时,于斯佰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
只见,昨天晚上还能抱着林满杏在浴池里做个不停的男人,这会儿却坐在轮椅上。他应该是刚做完手术,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手背上还有留置针,脚上也打着石膏。
因为换上了干净的病服,头发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啫喱做起造型,所以此时的他看上去比从前少了几分招摇风骚,多了几分无害从良。
“满满,你醒了?”
柴寄风自己控制着轮椅向前移动,在对上于斯佰那显而易见的不悦目光后,他视若无睹,继续看向林满杏。
即便昨天一整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即便他差点没死在山上,可他那张脸还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好像昨晚还对着林满杏装可怜的人不是他一样,柴寄风这会儿看上去还颇有些神清气爽,笑意也恢复了从前的散漫而又慵懒。
不等林满杏开口,他就先面不改色地扯谎解释道:“我们现在在医院,昨天晚上我和孟骞尧想着上山给你抓鱼吃,结果路太滑,我们俩都不小心摔伤了,我摔得轻点,就先回来找你了。”
“喔。”
他的话让林满杏的记忆逐渐回笼,她这会儿也想起来昨天看到柴寄风时他的样子了,她似懂非懂:“我知道了,所以你昨天身上都是血,是因为你摔了。”
“嗯,就是这样。所以后来我们就来医院了。”顺着她的话,柴寄风说下去。接着他又关心道:“对了,昨晚坐车过来的时候,车子颠了几下,我看你好像醒了几次。满满,有没有睡好?现在还困不困?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困。”
人差不多完全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回过神来了,听见他的话,林满杏摇了摇头,她很是诚实地说道:
“昨天晚上你特别k,比于景焕他们k多了,他们每次都很j。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我也不累。”
这是实话,虽然昨天在浴池里,一直有水,但是柴寄风是真的k得不得了。她被他抱回到床上睡觉的时候,都才不到十点,睡得很早。要是换成于景焕他们,肯定又是一个晚上,每次她跟他们,她都觉得自己最后不是困晕过去,就是被弄晕过去的。
只是在林满杏看来肯定的话,落在柴寄风耳边,却没有那么好听了,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凝滞——甚至要裂开。
而于斯佰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于斯佰是凌晨接到柴寄风的电话,从他那里得到孟骞尧对他动手的消息的。而对于柴寄风质问他,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要是他跟孟骞尧戳穿这件事,他大概率就会对他动手这件事,于斯佰也并不意外。
毕竟这也算是他给柴寄风的考验中的一个。
于斯佰自认为他对夫人未来丈夫的要求不高。但如果柴寄风连孟骞尧下的死手都躲不过,连这个消息就是他透露给他让他当挡箭牌这件事都没猜到……那柴寄风他未免也太废物愚蠢了些。
可于斯佰没想到,柴寄风这两件事都做得还行,在那种事情上,柴寄风竟然——
如有实质的打量目光落在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于斯佰眼眸中的不悦更甚。
他不是傻子,在夫人身边那么久,一看到她身上那些新鲜的痕迹,他就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就算是他决定送柴寄风去林满杏身边,可真的知道两人发生了关系,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只是于斯佰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合理的/生活,对夫人的身体也有好处。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很贴心地给柴寄风约好了一个星期后的结扎手术。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不满的地方。
在他得知柴寄风都半死不活了还想着提枪上阵,于斯佰就已经有所不悦了。米青虫上脑的玩意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他可不想夫人年纪轻轻就纵欲伤身。
可于斯佰没想到,柴寄风身上还有一个更致命的缺点等着他的夫人。
他太k了。
他不行。
这怎么能行!
这不就是养胃吗!
要是以后让柴寄风进了门,这跟让他的夫人以后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就算他不是不可以给夫人找些干净的男孩子,甚至他也可以把自己……可这是两码事。
夫人可以不用他,但他不能没有。
想到这里,于斯佰的脸色也更阴沉了,那双因为连夜赶来,眼下还带着些许青黑的眼眸,此时满是嫌恶,他开始后悔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柴寄风作为人选。
糟糕,他实在是太糟糕了。
放荡又风骚。
放纵又yin/dang。
他简直一无是处!他当时真是瞎了眼想着选他来做夫人的丈夫!
“满满,你、你是认真的吗?”柴寄风快要维持不住他的表情了。
林满杏的话,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种羞耻感和屈辱感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发誓,在问出“累不累”这个问题时,他只是单纯地想问林满杏的身体状况,他一时间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有那样的歧义,他更没想到——
他竟然,竟然被嫌弃了。
确实,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很久,因为总共就一次。而且他考虑到这是他和林满杏的第一次,又是在浴池,前面就花了不少时间。更何况,当时那种情况,他又不可能上楼再去找东西,所以最后,他也是给林满杏重新洗完澡擦干头发才回浴室里把自己给……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毕竟他的骨头都断了不知道几根。他的人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他可不想他们进来,发现他死在林满杏的肚皮上不省人事。他更不想他们进来后,会看见林满杏的身体。
这些种种,都是他不过一次就帮林满杏重新洗澡,把她抱回床上的原因。
可是、可是林满杏竟然说他快?明明他当时和她一起在浴室里的时候,她压根就没看见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k?!
“满满,你是不是记错了?”
柴寄风忍不住握紧轮椅的两边扶手,用力到几乎要把它们捏碎。他尝试对林满杏笑,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的笑容牵强到了极点,脸部肌肉也僵硬得不像话。
“你忘了吗?我昨天、我昨天……”
于斯佰还在这里,柴寄风实在做不到像林满杏那样坦坦荡荡到把床事大喇喇地摆在明面上说,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在林满杏迷惑的神情中,他咬牙切齿地说:
“下次,满满,下次。”
“下次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到底——”
说到那个字眼的时候,一向姿态闲散慵懒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绯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后。
“k……k不k。”
于斯佰:“……”
废物。
养胃的废物。
还想有下次?
有多远给他滚多远。
于斯佰没有掩饰他目光中的鄙夷,柴寄风自然也接收到了,但他并不知道对方这会儿已经对他那么不满,甚至还生出了让他滚的念头。他只以为是自己男人的尊严被人质疑,他难得有些尴尬甚至是难堪地别过头去。
但很快,柴寄风又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躺在某个病房里昏迷不醒,他那双本来目光还有些躲闪的眼睛,顿时闪过一抹锐利的狠意。
“对了,满满。”
再抬起头时,柴寄风又露出了一进门时从容的微笑,仿佛刚刚还被质疑/能力,并为此恼怒的人不是他一样,他一如既往用着有些不着调的语气说道:
“你今天还没见过孟骞尧吧?待会儿我带你去找他,怎么样?”
不知是想到什么,柴寄风眼中笑意更甚,笑里藏刀般,他道:
“就是不知道……”
“到时候你会不会吓一跳。”
*
“唰——”
酒店的窗帘自动向两边打开。
一夜无眠,男人的眼眸下,还有着淡淡的青黑,眼球上也多了些红血丝,可哪怕他看上去糟糕极了,眼底却还满是亢奋。
于满看着落地窗外正盛的日头,只觉得阳光好像透过皮肤灼烧在他的心脏上,炙烤到他极度焦灼不安。
林满杏。
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
这个名字仿佛是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于满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只是自言自语地念这个名字,心脏就变得好奇怪,好像有什么情绪要溢出来一般。
是她。
肯定是她!
肯定是她,不可能有错!
从昨天下午到晚上,于满在酒店里将邮箱里那上百份身份信息全部看了一遍。他原本只是想着,靠身份证上的发型去辨认,找到那张正确匹配的证件。
可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当他打开第436个文件,第一眼看见那张呆板的、稚嫩的脸庞时,那颗从他在维伊黎醒来之后,就好像少了什么、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心脏,几乎是一瞬间就狂跳起来,甚至有冰凉的泪水不自觉地就从他的眼角滑落时,他就意识到。
他不需要再去比较什么发型了。
是她。
不会有错的!
肯定是她!
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第149章 小村姑也能让前夫哥自卑发癫吗?“是……
窗外,树影摇曳、鸟鸣啁啾。
柴寄风让人安排的私人医院是在郊区的位置,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一般只会有非富即贵的人才能过来养病,所以这里一向很清
静。
只是今天——
“嘭”
“啪”
物品被摔碎的声音在病房里突然响起,声音响亮到惊醒窗外树梢上停留的鸟都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
从卫生间里照完镜子出来的男人,像是疯了一样摔着他看见的所有东西,同时朝着周围的人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我的脸,我的脸!你们对我的脸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孟先生,孟先生你冷静一点。”
“您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替您缝合了伤口而已。”
“……”
林满杏跟在柴寄风他们身后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穿着病服、头上还捆着绷带的男人,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朝着房间里的其他人怒吼着。
而那张往日里俊美无俦、古典文雅,仿佛画卷里走出来的,带着书生卷气的世家公子应该的面庞,此时左侧脸颊上却有着三道交错的,如蜈蚣般的丑陋疤痕。
甚至,那疤痕还像是被人反复划过一样,浅肉粉色和不久前才缝合过的深红色交叠在一起,看上去更加可怖。
只这一眼,林满杏就愣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浑圆的杏眼睁大,像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疯子是孟骞尧,又像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丑八怪是孟骞尧。
而病房里,男人还在继续发疯着,尖锐的辱骂声和恶毒的眼神,让他脸上的疤都因此更加狰狞。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不信,柴寄风呢?柴寄风那个贱人呢!是他,肯定是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但很快,男人的咒毒话语在他转头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的人后,戛然而止。
孟骞尧怔怔地看着林满杏,如漆的、闪烁着一点光的瞳仁在看见少女的存在后,仿佛坠落消失的流星般彻底黯淡。
这一刻,他心如死灰。
几乎是下一秒,他猛地背过身去,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就狼狈地跪在地上,身体蜷缩着。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孟骞尧崩溃到背影都在颤抖。
“别看我,不要看我!”
“满满、不要看我,不要,不要看我!”
但紧接着,那尖锐的叫声又变成可怜到极点的祈求。
“不要、不要……好丑,我好丑。”
“满满,不要看我,求你了,不要,好丑、真的好丑……”
从回京市以来就一直以强硬姿态出现在少女身旁,总是笑里藏刀般宣示主权,好像没有任何弱点和缺点的男人,此时却像是条丧家之犬般,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下,跪坐地上,低着头,捂着脸,一遍遍地祈求着,声音都仿佛泣着血。
“好丑,我的脸好丑,满满、别看我……”
最后,冷白的瓷砖上,透明的液体还是顺着男人的下颌滴落,“啪嗒”一声砸落到地。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坠落,孟骞尧捂着自己的脸,眼中是水雾朦胧的猩红。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死,消失在林满杏的面前,起码这样,她不会看见他这么丑陋的样子。
“林骞尧……”
而看见孟骞尧这副模样,林满杏只觉得胸口难受得厉害,她先是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接着便径直朝着他走去。
她同样跪坐下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她没有见过孟骞尧这个样子,他总是那么冷静、那么温柔,好像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生气。他对她很好很好,可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林满杏有些无措,她想要伸手去触碰孟骞尧,可后者却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往旁边瑟缩——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一向恨不得让自己和林满杏融为一体的男人,只是指尖触碰也要变成十指相扣,只是额头相抵也要留下一吻,得一寸便要进几尺。
可现在他却颤抖着、战栗着、用着卑微到极点的腔调躲着林满杏。
“不要看我、不要,满满不要……”
“算了满满。”
就在这时,另一道懒散但好像流露着些许担忧的声音响起,柴寄风走近几步,他依旧是笔直地站着,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孟骞尧此时此刻的丑相。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看着孟骞尧现在这副狼狈丑陋至极的模样,他只觉得心头畅快极了。
他张口,道:
“让孟骞尧一个人好好待着冷静一下吧。”
让丑八怪一个人好好待着冷静一下吧。
“我想他比谁都不想让你看他这个样子。”
虽然我比谁都想让你继续看他这个鬼样。
柴寄风“体贴”的话让林满杏愣了愣神,她是知道自己在理解很多事情上,好像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听柴寄风的话。
但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却看见原本还跪坐在地上的、掩面哭泣的男人却突然暴发,像是头斗兽场上被激怒的野兽,他猛地朝着柴寄风扑过去,将他撞倒在地。接着,孟骞尧扯着他病服的领口,目眦欲裂:
“是你,柴寄风,是你是不是!”
“是你为了报复我毁了我的脸!贱人!我当时怎么就——!”
话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孟骞尧话音一顿,神情一僵。
“嗯?”
危险的语调上扬,柴寄风那双上挑的狐狸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他继续慢条斯理地问他:“当时怎么了?孟骞尧?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有什么事情当着满满的面,我
们都说出来,不然……弄出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啊?”
看着面前这人面目扭曲的模样,柴寄风忽地粲然一笑。他无声道:
丑、八、怪。!
几乎是认出这个口型的那一瞬间,孟骞尧好不容易回笼的那么丁点理智彻底轰然倒塌,他只剩下了一个比一个恶毒的念头。
毁了他!
他要毁了他这张脸!
他一定要!!!
凭什么他这么丑,他却可以顶着这张狐狸精脸勾引满满!
贱人,他要撕烂他的脸!
恶怨倾巢而出,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孟骞尧举起拳头就要朝着柴寄风的那张脸砸去。
但就在他的拳头要落在柴寄风那没有半点要闪躲的脸上的前一秒,柴寄风抬手挡住他的进攻,然后——
“咳、咳咳、”
他别回头去,嘴角溢出一道血。
这一幕,让本来正处于盛怒状态下的孟骞尧都愣住了。明明他还没有动手,怎么柴寄风就……
不对,等等!
他是故意的!
这个贱人是故意的!
几乎是孟骞尧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刻,紧接着,他听见林满杏的声音在他耳旁突然响起。
“林骞尧,柴寄风救了你,你怎么可以打他!”
顿时,孟骞尧心底一颤。他刚想要开口跟林满杏解释,骂一切都是柴寄风这个贱人自导自演,这个贱人他就应该去死。
但忽地,他的脑海中闪过某些零星的画面,让他身体骤然发冷。
“薛理,你为什么要对林骞尧这么凶?”
“薛理,你这是在欺负林骞尧。我不允许你欺负他。”
“薛理,我讨厌你,你打林骞尧,我讨厌你。”
“……”
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场景,在此时此刻重演。可不一样的是,上次还是林满杏口中维护的人的他,这一次却——
“林骞尧,你放开他,你不可以打他。”
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孟骞尧神色僵硬地抬头看去时,就见林满杏紧皱着眉头看着他,她又说:“柴寄风昨天还救了你,你不和他说谢谢,你还要打他,林骞尧,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像是还没有适应他现在的样子,在他和她对上目光后,她的眼神下意识就又落在了他那张刚缝合过的脸上,她微微一怔,连带着话音都跟着停顿了一拍。
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当头给孟骞尧泼了盆凉水,愤怒被浇得熄灭,他没有时间再去和柴寄风算账了,无尽的恐慌又一次笼罩着他,让他快要窒息。
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
丑陋恶心的样子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满满要是发现他现在是这副样子,一定会讨厌他,觉得他丑的。他就知道,所以他才会一直死死地隐瞒这件事,就是想要让自己和从前那个林骞尧看上去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满满不喜欢他了,她不喜欢他了。
他那么丑,满满再也不喜欢他了!
先前因为怒意而止住的泪水,再次从眼眶溢出,顺着眼角滑落,他崩溃地资管自营着: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的脸,我太丑了,满满我太丑了。”
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一样,上一秒还恨不得直接打死另一个人的男人,此时却小心翼翼地扯着少女的袖口,姿态却又卑微可怜到了极点。
“都是我的错,是我变丑了,不要,满满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你不要讨厌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我会比原来更好看的,你不要不要我……满满,你不要不要我。”
孟骞尧的话让柴寄风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神经病果然就是神经病,动手杀人没错,变丑了错了。
他绝对不会让林满杏跟这种疯子继续待在一起。
于是,柴寄风抬起手背,他抹掉嘴角的血——那确实是他的血,只不过是他提前让人抽出来注入到胶囊里的血罢了。他怎么可能让孟骞尧打到他的脸,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脸也变成那副丑样?
这么想着,柴寄风就准备开口好好地再施展一下茶艺,可紧接着,林满杏的举措就让他表情凝滞住了。
“我不会不要你的,林骞尧。”
看着孟骞尧那副模样,林满杏最后还是心软了,在孟骞尧受宠若惊的僵硬神情中,她抱住了他,说:
“我知道,你是脸受伤了不开心,所以刚才才会那样的,是不是?”
第150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嫉妒前夫哥吗?“你……
不公平。
柴寄风从没有感觉到这么切身实际地感受到这三个字的意义——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只有他的存在让别人不公平,什么时候轮到他受到这个窝囊气?
柴寄风手支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来。他清楚地看见刚刚还主动维护他的林满杏,此时却用着生涩却耐心地语气安慰着被他称作“丑东西”的存在,眸光越发地冰冷晦暗。
这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孟骞尧做了那么多坏事,林满杏现在都还在维护他!
这一点都不公平!
“你不要不开心,林骞尧,虽然你的脸受伤了,没有之前好看,但是我不会嫌弃你的。”
这种既是折磨又是安抚的话在耳边响起,孟骞尧只觉得煎熬极了。而更让他觉得煎熬的,是他清晰地感觉要林满杏的手指指尖轻轻触碰上他的左脸。
一瞬间,孟骞尧只觉得那几道疤痕被火烤似的灼烧着,疼得他身体都在颤抖,头皮都在刺痛。
别摸了。
满满别摸了。
那半边脸都幻痛对好像不属于他一样,孟骞尧很想就这么开口阻止她,但下一秒——
“啾”
仿佛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他的疤痕上,像是一缕轻柔的春风拂过他的脸,孟骞尧一时间睁大双眼,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去。
“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吗?林骞尧?”
林满杏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记得以前我的指甲不小心划到你的脸,你就是让我亲你受伤的地方。你说这样,你就不疼了。”
“所以现在,你有没有好一点?林骞尧。”
“有、有的。”
所有的惶恐和愤怒在林满杏这一个轻飘飘的吻下尽数被抚平消失,孟骞尧怔怔地看着林满杏,他先是有些呆滞地回应了林满杏,但很快,欣喜如潮水般涌上,他近乎喜极而泣:
“不疼了,满满,我现在一点也不疼了,一点也不疼。”
他将林满杏一把抱住,紧到她的腰都被他抱得像是凹陷出一个弧度,他还一边哭一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将少女肩膀那一侧的衣服都晕湿一块。
“我很开心,满满,我现在真的很开心,满满。”心脏是膨胀到快要炸开的满足和幸福,孟骞尧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她的头发,他说:“我一定会努力变回原来的样子,满满,为了你,我一定会比原来更好看的。”
“不用的。”
被抱得实在太紧了,林满杏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一副在外人看来很是顺从乖巧的模样,她道:“只要你好好的,还像原来那样,就算你的脸——”
“不,不行!”
话没说完,孟骞尧猛地打断她,像是陷入了什么执念,原本我见我怜的模样,此时也变得狰狞起来,他松开林满杏,改为握着她的双臂。
随着他说话语气逐渐激动,他脸上的疤痕也看上去更骇人。
“不一样的,这不一样!满满,我们要结婚的,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我绝对不允许我是这个样子,我一定会让我的脸恢复成原样,我一定会配得上你,我一定会的!你相信我满满,你相信我!”
个屁。
痴人说梦。
听着他的疯言疯语,柴寄风眼中只剩下了仿佛淬了毒般的狠意。
可哪怕他再怎么觉得孟骞尧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简直可笑。他也必须承认,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因为只要有孟骞尧在,林满杏永远都看不见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林骞尧。”
和孟骞尧相比,林满杏的情绪平静稳定得像是豚鼠,她道:“但是我还是觉得,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我都不会觉得你丑的。你对我很好,我不会嫌弃你的。”
看。
就是这样。
哪怕孟骞尧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林满杏还是对他这么好,她还是对他不离不弃。可他呢?她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明明刚才孟骞尧还“打”了他,明明昨天晚上,他还跟她做了最亲密无间的事情!
可她为什么不看他?为什么!
这一刻,就算柴寄风告诉自己,林满杏和孟骞尧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感情,她更依赖、更喜欢孟骞尧,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他也还是无法控制地嫉妒,嫉妒到无比后悔他昨晚怎么就没让孟骞尧直接死在那里——就算到时候被孟钊赫发现他儿子是被他砸死的那又怎么样?恨不得孟骞尧死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但是你要跟柴寄风道歉,林骞尧,不然我就不相信你了。”
心脏如同酝酿着怨气的容器般,丝丝缕缕的恶怨逐渐蒙上柴寄风的双眼,却在这时候,他却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只听林满杏又道:“林骞尧,昨天晚上是他找人救了你,但是你刚才还打他。打人是不对的,你要跟他道歉。”
柴寄风垂眸看去,正好和林满杏对上目光。她的目光依旧那么干净、那么澄澈,夸人的表情也是那么认真,让他——
让他忍不住喉头一涩。
“而且昨天晚上你不在的时候,就是他照顾我的。”
*
同一时间。
云溪省。
太阳高挂在天际,明亮的阳光洒满这个村庄,那深褐色的土地都像是要被蒸干一样,隐隐有要开裂的迹象。
一辆吐着浑浊热气的摩托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风沙。于满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被沙尘呛得忍不住咳嗽几声的同时,他又挥了挥另一只手,想要把那恼人的尘土扫走。
可尽管这样,还是有干燥的沙子黏上了他汗湿的后脖颈。于满伸手抹了两下,没能抹干净,他有些烦躁地发出
了一声气音,最后他干脆不去管它,而是拿出了手机,看着那张完全的身份证上,他又扫了眼那上面的地址。
是这里,没有错了。
于满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接着,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那片村落上,如漆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确定。
她……
她真的住在这么一个落后的地方吗?
尽管不太愿意相信,但又一次核对了身份证上面的地址,于满还是朝着远处的村落走去。
这里的夏天是干涸、僵硬的。沙尘吹在他的脸上,带有刺痛的颗粒感。呼出的每一股空气,都是灼热而干燥的。
和之前维伊黎潮湿的气息,又或者是他到达港城入住酒店后纸醉金迷的氛围,大相径庭。
贫穷。
贫穷。
还是贫穷。
华国还会有这么贫穷的地方吗?他以为这种地方只会出现在上个世纪的电影里。
走在还有些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视线一一从那些低矮的平房掠过,于满的眉头越皱越深,眸光里是没有半点遮掩的厌恶和嫌弃。
哪怕于满失忆了,他也大概能猜测到,他原来的家庭非富即贵。毕竟一般人,怎么可能身上会发生枪支为武器的仇杀。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对这样的地方感到疑惑甚至是荒谬。
视线里是皮肤黝黑、穿着土气的村民,他们或者靠在树下小憩,或者背着背篓前行,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目光里都只剩下了麻木和疲惫。哪怕看到有他这个外乡人到来,也不过是稀奇地多看了一眼,便又收回眼神。
每多看一眼,于满就觉得心里头好像有一股无名火烧起来,他的眼中也燃起了火焰,他甚至有种想要一把火烧了这个鬼地方的冲动。
她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
她怎么可以住在这种地方!
自醒来发现自己失忆以来,于满就没有这么强烈的怒意,强烈到他的心脏都在抽疼。
她应该住在豪华的庄园里,她应该被他打扮得像个漂亮的公主,她应该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应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被金钱和珠宝堆砌,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不是住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越想,心脏就好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越发紧、以至于于满呼吸都有些呼吸不上来了。他又站在原地平复了许久,久到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额角的汗珠是怎么滑落打湿他的衣领,最后,他迫切地迈开了脚步。
可能因为这里太落后偏僻的缘故,导航只导到了村庄外头。于是,于满没有浪费时间,在身旁有个跟孤魂野鬼似的老妇人路过时,他立刻就出声叫住了她。
“你好,想请问一下。”
说着,于满指着手机上的照片就开口问她:“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吗?她叫林——”
“是、是你!”
然而,他话音未落。面前的老妇人像是认出了他一样,她那张苍老如枯树皮的面庞满是惊恐,浑浊的双眼也一瞬间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存在。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挠着头尖叫起来,叫声尖锐而又刺耳,仿佛要刺破别人的耳膜:
“是你,是你,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
“滚,快滚!我不会帮你,我不要——救命,救命啊!不要过来,啊——!”
怎、怎么回事?
看见这一幕,于满一时间怔住,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拦竟然就拦了一个疯子。而这个疯子不仅认识他不说,甚至……
甚至还无比惧怕他。
她肯定知道什么,她肯定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于满也不由地激动起来,想要的答案近在咫尺,他哪里还管她疯不疯的,他一把揪扯着那人的衣领,他的神情是没有半分掩饰的迫切:
“你认识我,是不是!你认识我?”
“告诉我,告诉我我是谁?你快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