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小村姑也能让爹味总裁梦见外甥吗?“……
高楼之上,窗外是一片昏沉夜色。
卧室里,换气系统正辛勤地工作着。但即便那种似海水般潮湿的气息已然散去了许多,可昏暗之中,那一室的旖旎之色还是叫人啧舌。
少女的啜泣声是十分钟前渐渐平息下去的,取而代之的是那仿佛累极了深睡过去后均匀的呼吸声,同男人那还不知餍足的,唇瓣落在她脸上的轻啄声交错着响起。
裸露的手臂和肩颈上还残留细细的抓痕,薛理抱着怀中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爱欲让他恨不得就这么将林满杏勒进他的身体里,让她再也不能从他身边逃离。
可最后他也不过是一只手抱着林满杏,另一只手将她虚虚拢着的手打开,用手指代替婚戒,他圈住她的无名指。
满满,他的满满啊。
看着被他圈住的手指,薛理到底还是没忍住,又一口咬了上去,在林满杏的无名指上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牙印。
但也是这时候,薛理感受到了那个让他还有些不太适应的存在。
——他新打不久的唇钉。
——他学着他的亲外甥于景焕打的唇钉。
思维有一瞬间的停顿,回过神来后,薛理眼眸中便不禁闪过一抹烦躁。
不行啊,这样可不行。
他必须得尽快适应,适应自己变成小焕的样子,不然的话,满满怎么会愿意嫁给他呢?
果然,他还是准备得不够充分。他还是得再多看一看,看一看小焕以前的视频和照片,这样才能模仿得更像一些。
像到……
满满在床上看着他失神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喊出于景焕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薛理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那些疯狂的场景,而那一帧帧漂亮到让他只觉惊心动魂的画面中,“于景焕”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地被少女喊出口。
这可真是……
真是荒唐啊。
深邃的眼眶中,那为了更像另一个人而戴上的美瞳,还没有摘下。薛理双眸闪过一抹扭曲的笑意。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作为一个长辈,有一天竟然会去模仿自己亲外甥的样子,甚至还因为模仿得不够更像而感到懊悔。
这可真是荒唐啊。
薛理低下头,又亲了亲少女圆润的肩头,眼中欲/念浓稠。
可是再荒唐,那又怎样呢?
只要能让他的满满爱上他,就算是……把他当做另一个人,那又怎样呢?
*
薛理是什么时候起了那样荒唐的念头呢?
也许是他照镜子时,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也许是他回想起林满杏几次生病醉酒时把他认成于景焕的时候。
也许是他忽然叫住替他调理身体的医生,问他“外甥像舅”这四个字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的时候。
也许……
总之,在某个晚上,在某个他躺在林满杏躺过的那张床的晚上,他忽然拿出手机,打开后置摄像头看自己的脸时,那样荒唐的念头,便产生了。
——他做保养、调理身体,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年轻吗?
那年轻的他像谁呢?
——他想要跟满满结婚,甚至生出将她锁起来的念头,不就是为了让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吗?
那在这之前,谁又成功让满满心甘情愿留下来呢?
于景焕。
这个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于景焕于景焕于景焕。
全都是于景焕。
满满生病的时候把他认成过于景焕,满满喝醉酒的时候把他认成过于景焕,甚至是……甚至是满满因为他到达/,也是把他认成于景焕。
于景焕。
这个他血脉相连的外甥。
这个他曾经疼爱无比的外甥。
满满最喜欢的人就是他。
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变成于景焕?把自己变成满满最喜欢的人?
那一
瞬间,几乎是这个想法一形成,薛理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才是长辈!他才是长辈啊!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低贱到去学自己的外甥来乞求另一个人把爱赏赐给他?!
——他怎么就不可以呢?
又是一瞬间,薛理坐起身,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他眸光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几乎完美的方案。
他怎么就不可以呢?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外甥,没有人比他更像他的外甥,没有人比他更有这个优势,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他怎么就不可以呢?
……低贱?什么算低贱?什么又不算低贱?就算真的低贱那又怎么样?他失去的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自尊罢了。
可他得到的……
可他得到的,是满满的爱啊!
*
爱。
在刚刚结束的这场爱中,薛理用各种方式让林满杏说了无数遍爱他。
至于名字……
薛理不在乎。
又或者是说,他有更在乎的事情,以至于这件事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喊的是薛理又怎样呢?喊的是于景焕又怎样呢?只要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他就够了,只要她喊的人是他就够了。
——如果连得都得不到,只是执着于叫谁的名字那才是令人发笑。
但如果,能顶替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让他的满满真正爱上他,不需要他强迫就能留在他身边,主动亲吻他、说她爱他、说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只是想到这样的可能,只是想到,薛理就感觉心脏好像膨胀到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膛,跳到这张床上,跳到这张他们不久前才//的床上,继续一下又一下地向外泵着血,用血将林满杏和他彻底包裹在一起。
于是,年过三十的男人低下头,用同样的方式,在自己的手指上也咬了一口。然后,他将自己的手,和林满杏的手握在一起。
这是他们今天晚上的婚戒。
未来他们的手上会有更加漂亮的戒指。
很快的,他相信不会等很久的。
薛理搂着怀中的人,十指相握、唇齿相贴。
很快,这些如果、这些可能,都会被他变成现实的。
他相信,他一定会做好这个于景焕的。
做好这个,满满喜欢的于景焕。
——没有任何人能做得比他更好。
*
没有任何人……吗?
那如果,是活过来的于景焕呢?
“薛理,你这个冒牌货,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你赶快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冒牌货!你以为满满喜欢的是你吗?你不过是我的一个替身而已!贱人!”
“去死!我没有你这样的舅舅!你为什么不去死?你给我去死啊!”
“满满是我的,她是我的!我才是于景焕,我才是她最喜欢的人!”
“……”
“啪”的一声,面前的镜子碎裂开来,原来镜面中那张像是他,却又比他还要年轻的面庞,此时却满是鲜血,就连眼白中也是一片血染过的红。他面目狰狞着,伸出双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扭曲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伥鬼。
脖颈处被人死死掐着,薛理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了。空气被剥夺,大脑在缺氧,薛理忍着眼珠炸裂的胀痛感,看向男人身后那碎掉的镜片之一,瞧见了自己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庞。
“嗬、”
微弱的气音从他破裂的喉腔中溢出,薛理能感觉到脖颈处的那股力道越来越重,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终于,在他呼吸彻底消散,眼睛也无力地闭上后——
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惊醒过来。
“嗬、嗬、”
窒息的痛苦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薛理睁大双眸,急促而又狼狈地喘息着。但紧接着,他就又想起什么,下意识转身看去。
便见,赤裸的少女正像是只抱着尾巴睡觉的猫似的,蜷缩在他右侧的床褥上,毛茸茸的脑袋朝着他这个方向歪着。她呼吸均匀又规律,纤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片阴影。睡颜乖巧又酣甜。
一瞬间,薛理那颗跳得失控的心脏渐渐平静,原本冒出一身冷汗的身体也逐渐回温起来。
还好。
只是个噩梦而已。
这只是一个噩梦。
薛理俯下身,将还在熟睡中的少女轻轻搂在怀中,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一下又一下,他像个患得患失的怨夫想要寻求虚无缥缈的安全感般亲着。
自从上次薛理从那家蛋糕店带走林满杏,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多月,对薛理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美梦——他从来没想过,他可以这么幸福。
哪怕林满杏依旧像只自由的小鸟般,没有一天没有向外飞,但只要他下班过去接她,她都会听话地跟他回家,吃饭、洗澡、看电视……哪怕是他晚上在书房办公,她也愿意陪在他身边玩平板。
更不用说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候……
从前薛理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外甥总是会像头发情的畜生一样无时无刻不缠着林满杏,事到如今,他算是想明白了。
如果他的外甥是头发情的畜生。
那他就是头发情的老——
呸。
他还年轻,他才不老。
只是。
白日里他有多么幸福,夜深人静时他被噩梦就折磨得有多么痛苦。薛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晚上入睡后总是噩梦缠身,梦见死掉的于景焕活了过来,甚至还想要把他的满满从他身边抢走……
薛理握着林满杏手臂的手逐渐发紧,他忍不住用力吮住少女脖颈后的一小块软肉。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这只是梦而已,这是不可能的。
不知是第几次,薛理这样告诉自己。
于景焕已经死了。
他在去年的冬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维伊黎的公海里。
他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人能抢走他的满满。
“满满,满满……”
喑哑的声线响起,男人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深蓝薄被下的手掌,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而这样过分的对待下,林满杏自然也就被他吵醒了。昨晚骑马骑了太久,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于是她抬起手就想要把面前这个扰人清静的家伙拍开。
可下一秒,手腕被人抓住。
林满杏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那打了异物的舌头,便探入了她的口腔中。
意乱情迷中,耳边是叫她分不清谁是谁的低吟。
“早上好。”
“满满。”
第162章 小村姑也能让老男人刷银漆吗?“满满……
因为早上又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这也就导致林满杏本来九点半要到猫咖的,结果给晚了一个多小时。
“薛理,你下次不要这样了,我因为你,上班都迟到了。”
轿车里,林满杏背对着薛理坐在沙发上,一边由着他给自己编头发,一边看着平板里的圣诞帽钩织教程磕磕绊绊地织着帽子。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她一跟薛理重新和好——虽然林满杏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和好了。就是很奇怪,她一看薛理那张脸,那张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看来就是于景焕以后年纪大了会有的脸,她好像就难生气,然后他们就和好了。
总之,好像她一跟薛理和好,京市路边的树,叶子就开始变黄掉落了。天气一下子就入了秋,紧接着就又入了冬。十一月的风,吹在身上都是凉飕飕的,林满杏上个星期还在想要穿柴寄风给她做的哪条新裙子,前几天就又被孟骞尧拉着去定制了好多漂亮的、毛茸茸的小斗篷。甚至这个时候,商城里就有店铺开始放起了圣诞节的歌。
至于她手里头的帽子……
这是大前天,卢嘉木来猫咖忽然给了一条围巾说是他亲手织的结果。当时林满杏正好刷到圣诞节冰块解冻的视频,于是灵机一动,她就准备织两个圣诞帽。
至于为什么又是两个……
因为哞哞有两个角,所以要
织两个。林满杏本来还想要给林元宝也织两个,一边耳朵一个。但是林元宝的耳朵总是抖来抖去,不喜欢有东西在上面,林满杏就放弃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满杏觉得织帽子真的好难……
不是很纤细,更不是很灵活的,肉乎乎的手指生硬地握着毛衣线动着,林满杏继续嘟嘟囔囔地埋怨着:
“而且你这样,我一天就得洗两次澡了。我的手都被水泡皱了,我的手本来昨天记得怎么织的,今天都忘了。”
“都怪我,是我的错。”
薛理不过低头看去,便能瞧见林满杏后脖颈那处,早晨才被他吮吸出来的吻痕。他不禁喉咙一干,被她的话和那痕迹又勾起了早晨的旖旎,他眸光暗了暗,很干脆地就道了歉,这会儿又开始赔起了礼:“那这样,今天晚上我也当马给你骑,就当是惩罚我了,满满,好不好?”
虽然这个“赔礼”,显然是他在放狗屁。
不过好在,林满杏也确实意识到了他在放狗屁,她一点都不犹豫就拒绝了他。
“那,那我过几天,染个头发给满满看,怎么样?”
眸中依旧佩戴着纯黑美瞳,薛理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光,他轻声问,“就染……银色的吧?满满,你喜欢银色的头发吗?”
只是这一次,或许是平板里的教程声音开得太大,林满杏没能听见他的话。
见状,薛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将最后一小搓辫子也编好,握着林满杏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又开始替她整理公主头鬓角的碎发。
即便他的余光里,已经看见窗户外卢家那个小子在朝着他们的车子走近,他也继续若无其事地又从车内部嵌入式的柜子里,拿出一片创口贴,撩起林满杏披散的头发,准确地贴上了林满杏那个吻痕上。
他面不改色,全然没有从前那让人讨厌的封建爹味做派,他笑着道:“好了,满满,你的朋友过来找你了。去玩吧,但是别忘了……”
“下午要等我来接你回家。”
*
老东西。
真把自己当于景焕了?
带着林满杏一起往商场猫咖的方向去,与此同时,卢嘉木的余光不由地又落在那辆还没有开走的轿车上,微耷的眼皮下,那双眼眸是毫不掩饰的阴鸷。
但哪怕卢嘉木再怎么恨薛理搞出这副做派恨得牙痒痒,也不得不承认,于景焕和薛理……确实长得很像。
说实话,那天下午他看见薛理在门口等林满杏的时候,有一瞬间,他都有些恍惚,差点以为是于景焕诈尸了。
即便薛理身上有一半的西方血统,而于景焕的华人特征更明显一些,可事实就是,薛理只要稍微改造一下,他的长相就会给人一种——
如果于景焕还活着的话,那么几年后,他应该就是长这个样子,的感觉。
偏偏这种感觉……
午饭过后,猫咖里的猫几乎都被放出来玩,就在一只猫的爪子不小心勾到林满杏的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卢嘉木立刻起身想要将她的头发解救出来时。
也是这时候,卢嘉木看见了那枚创口贴,他轻轻一撕,映入眼帘的就是枚梅花似的吻痕。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留下来的。
偏偏这种感觉,林满杏她很喜欢。
手指上留下来的一圈牙印、袖口垂下时手腕上的咬痕……这不是卢嘉木第一次在林满杏身上这样的痕迹,薛理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
可以说,之前的好几次,卢嘉木看到这样的痕迹后,都会讲薛理的坏话。男人对男人的恶意本就很大,更别说他原本就很擅长骂人,再恶毒的话他都能信手拈来。
可一次两次……当他发现每一次林满杏都会维护薛理,卢嘉木意识到,不一样了,薛理在林满杏心中的地位,不一样了。
而改变这一切的,只是因为。
于景焕。
因为薛理是于景焕的舅舅,因为薛理有一张和于景焕相似的脸,所以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林满杏的青睐。
想到这里,卢嘉木就忍不住紧咬后槽牙。他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对一同长大发小去世的惋惜,只剩下了快要溢出的憎恶。
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只是,让他厌烦憎恨的人当然不止薛理一个,林满杏身边的男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林满杏会好好对待的人也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卢嘉木开始止不住地惶恐嫉妒。
其他人呢?
她对其他人,也会像对他那样吗?
其他人也会像他那样,忍不住喊她……喊她妈妈吗?
不许,他不许!
他不许别人也喊她妈妈,他不许她对别人也那么好!他只有她了,只有她会爱他了。他讨厌卢云岚,他讨厌会抢走她注意力的Holiday,他讨厌那些惦记林满杏的人,他讨厌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
“满满。”
那枚被创口贴重新覆盖上的吻痕,到底还是成了男人妒意的导火索。这一刻,孩童争夺大人关注和宠爱的天性,让卢嘉木终于忍不住搬出这段时间他绞尽脑汁想出并付诸行动的事情,向林满杏讨要夸奖甚至是奖励。
怎么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呢?
他一早就知道,争夺林满杏的关注,要远比争夺卢云岚在死掉的卢嘉森身上的关注还要有挑战。作为一个想得到满满的爱的孩子,他这段时间,怎么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呢?
他早就行动了。
在那天应元白拉着他和罗光霁说了那些什么要公平竞争的话之后,他就行动了。
该怎么去讨好?这是只要他愿意学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可是,卢嘉木本来不想现在就说的。
他本来是想,等他们更进一步,林满杏愿意和他做那些她和于景焕做过的事情……就像他曾经很多个晚上梦到的那样,他本来是想着等到那个时候,再让她亲自看、亲自感受的。
可是他忍不住,他真的忍不住了。
有哪个孩子,在考了一百分之后,不会立刻就想让ta的妈妈夸ta,让ta的妈妈给ta奖励呢?
“满满,”
于是,卢嘉木舔了舔唇,他强忍着某种紧张到亢奋的情绪,开口道:“你,你知道,什么是入——”吗?
然而,卢嘉木话音未落。
“咚”
“嘶、”
东西掉落的声响,和女人的刺痛声同一时间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
“嘶、”
对着镜子里的脸,于满才将新买的舌钉穿上,那类似黄杏形状的装饰珠,突起的一端便不小心划伤他的上颚,以至于他下意识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很快,口腔便熟悉了这个新装点进来的饰品,于满又对着镜子伸出舌头照了一下,这才重新闭合上嘴唇。
接着,他又随意地抓了两下还有些许潮湿的银灰色碎发,裹着浴袍走出卫生间,将自己整个人往沙发上一丢,手臂大张着看着酒店套房的天花板出了神。
从到达京市以后,于满便一直住在这家酒店。迟迟没有进展的寻找,让他这段时间的情绪越发糟糕混乱。
而在他又一次戴上口罩出门,路过某家理发店时,看见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理发小哥时,鬼使神差地,于满走了进去。
再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头发便成了银灰色。
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染了这个颜色,他只是莫名看这颜色很顺眼,干脆就染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抓眼的颜色,有那么一瞬间,于满都想着,如果他顶着这样的头发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他吧?
那双标致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期待,但很快,又想到这段时间的无用功,于满的眉眼间又横生出一抹戾气。
但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于满拿起手机一看。是裴蔓菁的电话。
自从两个人都到华国以后,他们几乎就没有再联系过。对方再次打电话找上他,是前两天的事情——她说她已经偷偷找到了那对把她卖了换钱的父母、她的耀祖弟弟、还有她那个被一大家子吸血的倒霉妹妹,问他有什么办法能弄死人不会被发现,她可以给他钱。
于满当时就沉默了,他没有立刻拒绝她这个离谱的要求,只是道:
“现在不行,但是如果你帮我找到我的真实身份。”
“大概率可以。”
这是事实,于满并没有在给她画饼。他已经决定了,既然找不到林满杏,那他就找试试找到没失忆之前的自己。但他不确定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暴露些蛛丝马迹,以至于仇人先找上门。所以他干脆就把裴蔓菁叫过来了。裴蔓菁现在给他打电话,大概率就是人已经落地京市。
作为救了他一命的人,于满姑且可以相信她,毕竟在过往的几次交易中,他们合作得确实还算愉快。
裴蔓菁不仅让他一个没身份的人在维伊黎活下来,还能帮他偷渡。甚至她一个华国长相的女人,在靠海这种很大程度上要争抢的,周遭又都是维伊黎本地白人男性的地方得到一席之地……她远比他想象得要聪明、身手还要好。
但是这不全是好事。
手指接听电话,于满不禁暗暗想。
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找到林满杏,找到自己的身份……
他绝对不允许裴蔓菁靠近他的满满。
即便裴蔓菁是个女人。
第163章 小村姑也能让黑皮哥社死吗?“那它们……
“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罗院长,麻烦您再看一下。”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哪怕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应该对所有的患者一视同仁。但是当他一看到面前的男人站起来后,那几乎挡住了天花板的庞大身躯,以及那投下来的可怕阴影,他还是不由地发怵。
尤其是当他又想起这人是什么身份,要做什么手术,以及他给他做检查时,那没有……都还是看上去很可怖的器官,他的表情就更有些奇怪扭曲了,活像是被苍蝇噎住了嗓子眼似的。
只是戴着口罩,留着寸头的男人,却一点都没有医生想象中的可怕。医生看见对方先是干脆地在桌上的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在他检查后拿起其中一份递给他后,那男人又站起身,朝着他稍稍鞠了个躬道谢后,他离开诊室。
甚至离开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地带上了门。
“咔哒”
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罗光霁先是看了眼身后的诊室,又低头看了眼手里头的文件。他扯了扯自己脸上的口罩,这
才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其实早在年前的时候,罗光霁就想做这个手术了,比常人都要优越的某个部位,反倒成了困扰他的障碍。过分的欲望,让他即便在拳场上发泄一两个小时,也还是下不去。
以至于哪怕他并不是重欲的人,有的时候一天都起码要花上半小时在卫生间里解决,而这个过程中——
欲望的驱使下,他已经在脑海中不知道亵渎少女多少次了。每次释放过后,罗光霁看着毛巾,都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自己骂自己一声禽兽。
他之前不是没约过手术。可自从第一次,他前脚约好后天做手术,后脚林满杏正好问他后天有没有空。那他肯定有空的,他怎么能没有空?于是那之后,每次他想要去做手术的时候,他都在担心,万一那几天林满杏要找他玩怎么办,于是这件事被一拖再拖。
直到……
直到最近,林满杏很久很久没有找他,就连他主动找她,她好像也不想理他了,虽然她还会对他笑,可是她连亲都没有再亲他一次……
“叮”
酸涩的思绪飘离到这时,电梯停下的声音响起。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罗光霁抬头看了眼确定楼层后便要走出。
却在这时候。
“葛妮,刚才那个医生说我们是要——”
“满满,前面有人!”
“嘭”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女声和名称,罗光霁还没来得及去辨认这声音的来源,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胸膛的位置突然被人冷不丁地一撞。
于是,罗光霁手一个不稳,他手上拿着的文件便掉落一地。与此同时,他那放松状态下的胸肌也被这道外力撞得凹陷又反弹,罗光霁清楚地感觉到那人的脸是怎么埋在他的胸口,那呼吸时扑洒出来的热气,都隔着单薄的T恤布料,传递到他的身上。
罗光霁迟钝地眨了下眼,再低头看去时,就瞧见他的胸前停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头顶上还有个可爱的发旋,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下。
罗光霁曾以这个角度看过某个人很多次,所以哪怕他现在只看见了个头顶,却还是能准确无误,语带惊喜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满满?”
“谁,谁叫我?”
闻声,埋在他胸口上的林满杏跟个木头似的呆了两秒,这才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看去。
或许是刚刚还埋在饱满的胸肌里,林满杏这时候人还晕乎乎的。又不知道是因为窒息的,还是因为被撞到,她那本就稍微有肉感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像是颗只会在广告里出现的完美苹果。
——看得罗光霁牙齿发酸,突然有种想咬的冲动。
“罗光霁,是你?”
虽然面前的人带着口罩,但多亏他那头很有辨识度的寸头和那双眼睛,林满杏认出了他。
她眼中的迷茫转而变成看上去有些傻气的意外。像是以为自己看花了,林满杏又朝着罗光霁眨了两下眼,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纤长的睫毛扑闪着,闪得罗光霁有些脸热。
像是被什么动物幼崽用头轻轻顶了两下,他心头都跟着一软。他又低声应了一声,向林满杏确认他就是他。原本悬在半空中,颇有些无处可放的手,这会儿也很是自然地就要落在面前人的腰上。
但罗光霁还没来得及搂住林满杏,站在林满杏身后的女性,却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同时开口道:“满满,我们先往旁边让让,其他人要进电梯,可能会撞到你。”
“喔喔。”林满杏乖乖地由着葛妮拉她。
怀里一空,罗光霁先是一愣。但听到这个提醒,他很快也意识到他现在是正好挡在了电梯口前面。也是这时候,他低头注意到地上还有他刚才不小心松手散在地上的文件。
眼看着电梯口外的人都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身旁走过去,却又有些无从下脚。罗光霁也有些局促了,他连忙弯腰把材料捡起来。而见他捡,林满杏也跟着帮他一起捡掉在她旁边的纸。
终于,又是一声清脆的“叮”,电梯门在他们面前重新关上。林满杏把她手上的纸递给了罗光霁后,接着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声充满了天真和好奇的疑问。
让罗光霁恨不得现在就让自己去死的疑问。
“罗光霁,为什么你要把你的唧唧变小?”
*
走廊外。
医院空调的冷风裹挟着消毒水的味道吹散开来,阴冷潮湿的同时,还有着让人忍不住皱眉头的刺鼻。
擦着地板的保洁员,拖着长长的拖把滑过,排成长长一排的不锈钢长椅上,林满杏和已经摘下口罩的罗光霁,像是两只小狗一样,乖巧地把自己的脚抬了起来,直到拖把离开,才又放了下去。
“满满,所以今天你是陪葛妮来医院拆线吗?”
手里的手术同意知情书已经被男人那双深小麦色的宽大手掌揉得皱巴巴的,只是想起刚才电梯口前面的事情,罗光霁就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又熟了。他不敢回忆,更不敢主动开口提,酝酿了半天,他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了这么个问题出来。
“嗯。”
但坐在他身旁的林满杏,却半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让他有这么多心理活动。她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四周,一边百无聊赖地回应道:
“葛妮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来的,我说我想跟她一起,她就带我过来了。”
葛妮受伤,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
当时葛妮刚给小猫们切完猪蛋蛋,准备收拾桌子。但没想到小厨房的门没关紧,有小猫溜进去扒拉桌子上的砧板。于是一个不小心,刀就直接掉下去,对着她的腿就划拉了一刀。
当时林满杏也顾不上跟卢嘉木聊什么天了,满心满眼都是受伤的葛妮。卢嘉木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黑着张脸,送她们两个人去医院。
而今天,就是要拆线的日子。
葛妮本来是想着一个人来的,但拗不过林满杏想陪她,就一起来了。
然后林满杏就一个没注意,撞到了罗光霁……的胸上。
又大又软的胸上。
思绪渐渐又飘了,林满杏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视线就那么直白地落在了罗光霁的胸膛上。
林满杏是感受过的,之前和罗光霁玩碰碰车的时候,她就感受过一次了。
而现在,天气炎热,男人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纯黑T恤,裸露的手臂上是强壮又漂亮的肌肉群,黝黑的蜜色皮肤上,深青色的血管如树根般纵横。
而他胸前,薄薄的布料像是要包裹不住他那庞大的身躯一样,被胸肌撑得紧绷,甚至隐隐能看出那肌肉的轮廓,欲露还羞,性张力反倒更强。只是奇怪的是……
“怎、怎么了?满满?”
被林
满杏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胸膛,罗光霁整个人一下子就又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就挺直腰背,可这样的姿势反倒让他的胸挺得更挺。他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再开口时,他声音都变得干涩:“怎么突然这么看我?是有哪里不对吗?”
是他今天穿得不好看吗?……他的衣服是很普通,他不知道他今天会遇到她,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好好打扮的。
还是他的身材没有之前好了?……不,不会吧?他这段时间也有在好好锻炼打拳,他的体重几乎没变,他没感觉自己有变胖。
思绪如乱麻般绞在一块儿,短短几秒,罗光霁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他很努力地想要找出线头。
可他没想到,下一秒,林满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直接把整个毛线团都给烧了。
因为,就在下一秒,少女的手指就像是作祟的猫爪子欠揍地试探着扒拉东西……罗光霁的头皮猛地紧缩又张开。
“罗光霁,为什么你的//没有冒出来呢?”
罗光霁几乎是下意识就抓住林满杏那只手,那张皮肤黝黑的面庞,短短的几秒内便迅速涨成一片高原红。和他那高大到压迫的体型形成强烈的反差感,他紧张敏感到语无伦次,声音也细如蚊呐:
“我,我有贴乳贴……”
放在以前,这些话对于罗光霁来说和“早上好”这种话没有太多区别。他做医学方面的研究,对于人体构造自然如数家珍,这种在别人听来难以启齿的词语,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普通名词而已。
但当他面对的人成了林满杏时,罗光霁还是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羞耻起来。他低着头,又低声解释道:
“不然穿衣服会,会凸出来,不好看。”
“喔喔。”
林满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和罗光霁那羞耻得甚至有些扭捏的姿态相比,她坦然得有些天真,以至于她甚至能问出——
“那它们是什么颜色的?是粉色的吗?”
第164章 小村姑也能让亡夫哥的兄弟们公平竞争吗?^……
“轰!”
本来就红得发黑的脸,这下更是像被煮过了头顶一样冒着气,罗光霁的嘴唇都在哆嗦。即便从小到大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少得可怜,但他也知道,这种问题……这种问题是很隐私的事情。
“满满,你、你怎么——”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可偏偏,偏偏——
罗光霁又看了眼林满杏一眼,她依旧是那副好奇的样子,那双大而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人的时候,总是会显露出几分呆来。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冒犯,哪怕是他,都能看得出来,林满杏只是单纯地好奇,就像是好奇她养的那头牛,一天能吃多少草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罗光霁突然就生出了些懊恼来。
他想,他实在是太磨叽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不过是一个问题而已。林满杏想知道就告诉她,林满杏的话不会有错的,他要听她的话,像她养的小狗一样听的话。
听她的话,她才会像之前亲他,奖励他。
“是,是吧?”
只是,哪怕罗光霁再怎么做足心理准备,开口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说话都有些结巴:“应该是,但是,可能,可能颜色会再深一点?我,我记不太清了,满满,我记不清了。”
“好吧。”
像是不过随口一提而已,林满杏问完这两个问题之后,就又安静地晃着腿等待着面前诊室的门打开,就像是被家长嘱咐乖乖坐在原地的孩子,她看上去乖巧极了。
可这却让罗光霁更加难受了。
“满满,你……你没有其他事情想问的了吗?”罗光霁犹豫着问她。
“没有。”林满杏摇了摇头。
“可是你刚刚,”
先前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的问题,这会儿反倒被男人主动提起:“你刚刚和我一起捡纸的时候,你不是……”
但眼见着少女还是那副不懂的样子,罗光霁失落地低下头:“算了。”
罗光霁不明白。为什么林满杏不继续问他话呢?为什么林满杏也没有再提起他做手术的事情呢?虽然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说……可是她为什么不问呢?
她是觉得贴胸贴不好吗?是觉得他的颜色不好看吗?还是知道他要做那个手术,觉得他很恶心吗?
又或者是、又或者是……她已经开始觉得他没有应元白和卢嘉木他们有意思了,她不想跟他说话了?
越想,罗光霁的心情就越发难受,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似的,心脏沉得厉害。
罗光霁是知道自己不讨喜的,他一直都知道。他长得很吓人,他性格也很无趣,他还一点都不会讨人喜欢。所以当时在医院,和应元白还有卢嘉木谈判时,哪怕他一点都不想听他们的话,可他最后还是只能乖乖照做。
思绪渐渐飘离,罗光霁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雨后阳光明媚的上午。
*
“应元白,有屁快放,我还要回去找林满杏。”
郁郁葱葱的树木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打下随风摇曳的斑驳光圈。罗光霁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话,目光忍不住又看向不远处和于斯佰说着悄悄话的林满杏,心情是说不出的烦躁。
但很快,当他听见应元白的声音后,他的心情顷刻间便由烦躁转化成紧张。
“卢嘉木,你喜欢林满杏?”
“你乱说什么!”
应元白的问题,先是让卢嘉木一愣,紧接着他的脸上就闪过一抹被人说中的恼意,他下意识就开口反驳。但不过几秒过去,像是气不过,又像是觉得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他承认的同时,反问应元白:
“所以呢?那怎么了?你不也一样吗应元白?”说到这里,卢嘉木话锋一转:“哦,也不一样,我才不会像你那样,喜欢谁就把谁送进医院。”
他这话顿时让应元白喉咙一哽,一时无言。
卢嘉木转而又看向罗光霁,一视同仁地攻击:“还有你,罗光霁,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喜欢林满杏是吧?”
说到这里,卢嘉木冷笑一声,那双微微遮住些许虹膜的眼皮,轻蔑一撩,他嘲讽道:“于景焕还没死那时候,你就拿着个破盒子跑到林满杏跟前。后面于景焕死了,你更是三天两头往林满杏那里跑。”
“之前说什么,你只是觉得林满杏吉利,想让她帮你把实验做成功了。林满杏过生日的时候又说什么,你只是把她当成好朋友,想和她玩而已。我就奇了怪了,这种鬼话你晚上睡觉前想起来,是不是得笑两小时才能闭眼?”
“……我、”
直接被人拆穿心思,本就不擅长言语的罗光霁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能闷头说道:
“我晚上不会想起那些话,也不会笑。”
他晚上只会想起林满杏,想起她他才会笑。罗光霁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
“你也不赖啊卢嘉木。”
看卢嘉木这一嘴那一嘴,嘴巴跟抹了毒似的,应元白仅有的那么点兄弟情也没了,他同样不甘示弱,没有多想就回怼道:“还知道罗光霁他三天两头往林满杏那里跑,那你是几天几头?你不会看到罗光霁和林满杏待在一块,你不进去就杵在门口偷窥吧?所以你才知道那么多?”
卢嘉木:“……”
回应应元白的,是卢嘉木的沉默。而看到他的沉默,应元白本来那颇有些嚣张跋扈的质问神情,脸部肌肉一下子就僵硬了。
没想到自己不过随便一说就说中了,应元白像是不认识面前的人似的,他音调都尖锐起来:“靠?卢嘉木,你他爹的变态吗!”
“关你屁事。”
卢嘉木那张精致冷白的面庞,更显阴沉不耐,“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没有我走了。”
说罢,连等都懒得再等,卢嘉木抬步就要离开。
但他没走两步,应元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卢嘉木,于景焕已经死了。”
卢嘉木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他死了,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
应元白站在草地上,他依旧是站没个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他道:“好歹这么多年的兄弟,咱们也别闹得那么厉害。公平竞争,一人一天,互不干扰,各凭本事,怎么样?”
先前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让应元白很敏锐地就察觉到什么,他笑着又反问卢嘉木,明明还是那个不正经样,可语调却已然变得意味深长:
“还是说,你很自信,认为在有其他人的时候,林满杏一定会选择你?”
没有,一点都没有。
医院走廊里,天花板上的灯,打下来一片冷白的光,将男人那张黝黑的面庞都照得白了几分。
他一点自信都没有。自从林满杏从麓城回来后,自从柴寄风说他也要追求林满杏,罗光霁越发觉得林满杏不喜欢他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摸他的头,没有亲他,没有喂他吃冰淇淋了。明明他很听她的话了,明明他像她说的那样,主动问她可不可以,可她也只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一种他抓不住的,无力又恐慌的感觉逐渐将罗
光霁包裹起来,仿佛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罗光霁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他就是忍不住,思绪又开始变成一团掺和在一起解不开的死结。
他一边控制不住地害怕,害怕被无视、被丢弃、被替代。
可他一边又无法控制地滋生起一种暴虐感。强烈地想要做什么来发泄——暴力、血液、尖叫,什么都可以。
于是,情绪越发地混乱,像是被晃动得满是气的汽水扭开了瓶盖,朝着四周喷射乱撞。罗光霁忽然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了,他看着身旁的林满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如树干般健硕的手臂,突然一把抓住林满杏的小臂。
感觉到臂上那股力道,林满杏转头,有些不解地看罗光霁:“怎么了?罗光霁。”
“满满,我、我——”
罗光霁很想开口说什么,可喉咙却只是发出一道低沉的气音。乱如麻的情绪,让他压根不知道从何梳理。他抓住了林满杏,所以呢?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罗光霁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好想摸摸她,亲亲她,他真的好想好想亲她,可他不敢,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肯定会控制不住的。
于是,又一次,罗光霁对自己的愚蠢和没用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和自暴自弃的愤怒。
他猛地站起身,在林满杏满脸疑惑中,他松开了握住她手臂的手,突然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口跑去。
明明他的身影是那么挺拔高大,可此时却像是被人赶走的流浪狗一样,落荒而逃。
*
“嘭”
“嘭嘭嘭”
拳头砸在男人的**上,发出一声声听起来就很痛的声音。像是在宣泄着什么一样,罗光霁一拳比一拳砸得重,那双眼白居多的眼眸中,再也没有往日的木然,只剩下一片没有半点掩饰的狠意,像是恨不得要将面前的人活活打死。
“吁!吁吁——!”
哨声在耳边响起,可罗光霁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汗水顺着眼皮滑落刺痛他的眼睛,他依旧发了狠地挥着拳头。
“Stop!Stop!”
眼瞅着情况不对,裁判大喊起来,他连忙就要介入,可就在这时,他看见面前像是暴走了一样的男人,突然就僵在了原地,那双先前还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间清明得愚蠢。
——那里面倒映着一道,在亢奋呐喊的人群当中显得很是格格不入的娇小身影。
第165章 小村姑也能驯黑皮哥吗?“这个问题你……
完了。
全完了。
看见林满杏的那一刻,罗光霁的心像是沉到了暗不见天日的海底,被冰凉窒息的海水包裹。
他知道他不讨喜。他没有柴寄风那么好看,没有应元白那么有意思,也没有卢嘉木那么聪明,只是戒烟这件事都能被他拿来讨要巴掌做奖励。他知道,自己只是光站在那里,几乎所有人就都怕他,怕他脾气不好,怕他是个暴力狂,会动手打人。
他一直都知道。所以在和林满杏相处的时候,他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
可结果,他还是搞砸了,林满杏还是看见他了这个样子。
比上次他冲出去把猥亵林满杏的人差点打了个半死还要丑陋,就像个失智的野兽的样子。
罗光霁站在台上,目光和林满杏遥遥相对。此时此刻,明明是他在俯视着台下的人,可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小,而林满杏的目光却成了千斤顶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上气。
“满,满满……”
酒店的套房里,罗光霁扯着嘶哑的嗓子,走到坐在沙发上的林满杏前,像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似的,他毫不犹豫就跪了下去,好让林满杏不至于仰着脖子看他。接着,他艰难地喊出了她的小名,说:
“我,我洗完了。”
刚从酒店的浴室里出来,男人的身上还带着洗护用品的薄荷香气,像刺猬似的寸头湿成一一缕缕,也往下滴着水。他穿着干净的黑色坎肩背心,下身是一条灰色的运动长裤,没擦干的水珠,将布料晕开一点又一点的深色。
或许是刚从拳场上下来,即便冲了澡,男人的肌肉也依旧有些充血,那不用伸展就像是倒立的小山似的背阔肌,延展到一个近乎可怕的宽度,可以说,哪怕是男人现在是跪姿,可从他背后看去,也压根就不会发现他后面还有一个人。
但此时的他,却是一副和体型看上去很违和的,无害甚至无措的模样,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他一动也不敢动,就算是跪着,脊背也笔直得像个木头。
说完这两句话后,罗光霁等了很久。他一直在等林满杏开口问他。就比如问他为什么要去那里?问他为什么要打人?他在脑子想了很多种可能,很多种……糟糕的可能。
但罗光霁没想到,他战战兢兢地等了很久,却会看见林满杏朝着他眨了下眼睛,眼里是单纯的好奇,她问他:
“罗光霁,你刚才是打赢了那个人吗?”
罗光霁先是一愣,接着心底又是一慌。他尝试动用自己的猪脑想明白林满杏这个问题是高兴的问题还是不高兴的问题,他是应该赢还是应该输。可林满杏的小脸是他几乎看不出情绪的小脸,最后他只能放弃,老实地回答:
“是,我刚才是赢了。但是满满,后面我,我……”
罗光霁“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满杏又问:“你之前也一直赢吗?你没有输过吗?他们都打不过你吗?”
“一直赢。没有输过。他们都打不过我。”
罗光霁又老实地把问题一个个回答完,可回答完,他更搞不懂林满杏是怎么想的了。想不明白,他就很焦虑,焦虑得他又开始暴躁,想要做什么去发泄。
可林满杏就在他面前,他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他最后只能低着头,把该道歉的话全都说出口:
“满满,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打人。明明我都已经赢了我还继续打人,都是我的错。是我脾气不好,是我控制不住,对不起,满满,我知道错了,我以后——”
“罗光霁,你好厉害。”
却在这时候,脸颊忽然被一双柔软又带着肉感的手捧住。紧接着,罗光霁的耳边就响起了林满杏小声的感叹声。
罗光霁话音就此顿住,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痴傻。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林满杏说了什么……又或者是他反应过来了,但他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林满杏没有嫌弃他,甚至还用着好奇甚至是羡慕的表情看着他,问他:
“你谁都可以打赢,那你以后是不是可以当保镖特工?我看电影里的主角都是这样的。穿黑色西装,还会戴黑色眼镜,西装里面还会有黑黑的带子,带子上面还有枪……”
“好厉害……罗光霁……”
“穿给我看……罗光霁……”
“保护……罗光霁……”
后面林满杏说什么话,罗光霁可以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他就那么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满杏张张合合的红唇,耳朵里像是进水了一样形成一张水膜,将少女的声音挡在外面,时远时近,时清时糊。
而看见他这副魂都好像没了的样子,林满杏也有些奇怪了。于是她喊了一声罗光霁的名字,同时就又伸手在罗光霁的面前晃了两下。
但这只手很快就又被罗光霁抓住,重新放在了他自己的脸上。就像是被主人摸着脑袋的小狗,发现主人的动作突然停了,又不情愿地重新拱了拱主人的手想让她继续。
“罗光霁?怎么了?”林满杏皱了皱眉头,问他。
“我,满满,我……”
话到嘴边,罗光霁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满杏,那张在许多人看来即便是英俊都挡不住的凶神恶煞的面庞,此时却一副受宠若惊,患得患失的模样。他第一次语速那么快地问林满杏:
“满满,你不怕我吗?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你不会觉得我是个暴力狂吗?你不会讨厌我吗?”
“不会。”对于他的问题,林满杏显然很不解,“罗光霁,我怕你,我讨厌你,那我就不会跟你玩了,刚刚我就跟葛妮走了。”
“真的吗?林满杏,你真的没有骗我吗?”像是只被抛弃的,毫无安全感的流浪犬,罗光霁忍不住又问她。
“真的真的。”林满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觉得我很凶很恐怖吗?你真的不觉得我是那种一不高兴就会动手把人打死的人吗?”
“真的真的。”林满杏又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就又摇了摇头,连说了两声“假的假的”。在罗光霁那一瞬间就绝望的神情中,她道:
“你是看上去很凶,拳头也很大,好像一下就会把人打死。但是你没有凶我,你也没有打我。你之前还答应我,你会保护我,你会一直听我的话。”
“是,是这样,满满,我会保护你,我会一直听你的话。”罗光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呀。”
林满杏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只要你一直听我的话,那就好了。那你长得再凶再恐怖,我也不会讨厌你、怕你,你又不会打我。”
她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一直听我的话。”
听话。
听她的话。
听林满杏的话。
不知道是几次听到林满杏说这样的话,“听话”这两个字如今已经在罗光霁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就像是机器人出厂设定里那道永远不会更改的程序。
听话。
只要他听林满杏的话,林满杏就不会讨厌他,她就不会怕他。罗光霁从没有这么深刻地记住一句话。
但这句话,还是没能完全缓解他的诚惶诚恐。
“可是满满,如果你不讨厌我,如果你不怕我的话,那为什么……”
或许是得到了林满杏的保证,于是,之前被男人积压的委屈和害怕,这下一下子就倾泻出来,罗光霁看上去快要哭了:“那为什么,你现在都没有摸我,都没有亲我了?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我了。”
“因为这段时间每天都要亲,我很累,我不想再亲了。”说着,林满杏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像是个惆怅的小老太太。
对于这件事,林满杏是真的有些烦恼。她觉得自己现在就跟在林家村时,很多小猫小狗等着她摸等着她亲一样。她是真的快要忙不过来了。
“你看,我的舌头现在都还肿肿的。”
怕罗光霁不信,林满杏又张开嘴,想让他看个清楚,话都因此说得有些模糊。
而看着少女口腔里那一抹软红,罗光霁心里头那些委屈顿时就变了颜色。他大脑短暂地眩晕了片刻,情不自禁就又咽了口口水。他的眼神很是自觉地就往那里飘,想要再看仔细点,可不过几秒,林满杏已经闭上了嘴巴。
罗光霁不禁有些失望。同时,他又想到什么,忍不住生起闷气。
所以为什么林满杏的舌头都肿了,累得都不想亲他了?
都怪应元白。
都怪卢嘉木。
都怪孟骞尧、怪薛理、怪于斯佰……都怪他们!
怪来怪去,罗光霁那些烦躁的心情,全都转变成了对其他人的不满,一种暴虐欲产生的同时,另一种微妙的念头,也油然而生。
——要是满满说她再也不想看见那些人就好了。
那这样,他把那些人打死,让他们再也不出现在她眼前,不就是在听她的话,在按照她的意思做吗?
这么一个好像很有道理的念头,在罗光霁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去细想,而是向林满杏说出自己最后那么丁点委屈:
“还有,满满,刚才在医院,你也对我很冷漠,你都没有怎么跟我说话。”
“可是我记得我有说的,我问了好几个问题。明明是你,有些问题没有回答我。”林满杏先是这样说道。
接着,她的眸光,又落在了那将本该是宽松款式的坎肩背心都撑得有些紧的胸肌上,然后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了罗光霁双腿中间的位置。
灰色运动裤、头发发梢不小心滴落打湿的水珠,以及跪姿的加持下,那里的视觉冲击力,也就更加强烈。
林满杏看着那里,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认真得有些呆板的模样,可她那只被刺着小熊图案的纯白棉袜包裹的脚,却在罗光霁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时——
冷不丁地踩了上去。
“我记得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手术。”
“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
第166章 小村姑也能让黑皮哥遇到亡夫哥吗?“……
是、是梦吗?
卧室里,明亮而又温暖的灯光照在男人光裸的脊背上,照得他的视线都开始迷离眩晕,好像有无数个光晕同时交叠着,罗光霁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起伏不定、模糊不清的水雾。
大脑逐渐变成出离的状态,有一瞬间,罗光霁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好像出窍了,就像是一只被风吹走的风筝,虚无缥缈,居无定所。
这让他迫切地就想要抓住面前的唯一的浮木,想要那人抓紧他身上那根风筝线、那根牵引绳。
“满满,满满满满、我,让我亲亲你,让我亲亲你,亲亲你好不好?满满……”
明明是体型和家世都会让人避着走的上位者,可此时男人却卑微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手臂握着少女的小腿,仰着头想要从少女那里得到一个吻。
甚至那低沉的声线,都可怜到带上了颤抖的哭腔,和那张留着寸头、看上去压迫感满满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可面前的人却没有怜惜他,她狠心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不要。”
“你明明答应我不会把我的袜子弄脏的,你不听话,你没有做到,我不要亲你。”
而她的话也让处于混沌状态的男人,有一瞬间恐慌得脊背发凉。罗光霁短暂地清醒了几分,他强压着额角一突一突的青筋,努力地想要向林满杏解释:
“我、对不起,满满,我……”
“我错了,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不会了……”
好在幸运的是,面前的人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一个人。
“好吧,那我相信你。但是……”
于是,目眩神迷中,罗光霁看见少女朝他俯下身,那张合的、红润的唇瓣让他越发神志不清,他好想就那么直接吻上去,可他不敢,因为他记得——
他要听林满杏的话。
“你要听我的话。”
不听话的话,林满杏就不要他了。
“在我们村,不听话的小狗是没有人会养的。”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罗光霁便急不可耐地向她保证:“听话,听话、我听话的,满满、我听话的!”
“我一定会听话,满满,我好想亲亲你,让我亲亲你,我听话,你让我亲亲你……”
“那你说。”少女还在继续说着话,可罗光霁却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糊了,“你还要做这种对身体不好的手术吗?”
“不做了,我不做了。”
理智和情欲像是连起吊桥的两根绳索般,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地晃着,罗光霁迫切地说道:“你不让我做,我就不做。满满,我听话,我听你的话。”
唇干得厉害,喉咙燥得厉害,身体更是热得厉害,罗光霁艰难地又咽了一口口水,像是想要借着这个动作忍下什么似的,他又一次开口乞求:
“所以满满,现在,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
“叮咚”
套房的门铃声响起,不过几秒,房门被打开。紧接着,罗光霁从酒店管家的手中迅速夺走他刚刚才订好的外卖,立刻就又将门重新关上。
白皙的脚掌踩在男人那深小麦的手掌之上,给林满杏穿新袜子的时候,罗光霁的耳朵都是红的。没有办法,少女来的时候穿的袜子已经不能再穿了,他现在只能给她换上新的。
至于旧的……
林满杏没说他不能留下,所以他就偷偷藏起来了。这不算是不听话。罗光霁理所当然地想着。
很快,带着毛绒装饰的小皮鞋,鞋带重新被男人穿好系起,罗光霁将她的双脚摆正后,去卫生间又洗了个手,回来后便又像刚才那样跪着。
他仰头看去,那双看上去很有气势的眼睛,是违和的可怜巴巴。
“满满,不能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闷闷的:“我想你跟我一起吃晚饭……”
“但是我要去找薛理了。”
并没有跟十五分钟前打电话过来的男人遮掩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引人遐想的地方,林满杏继续说道:“薛理过来接我了,我要跟他回家了。”
如果说这句话,已经让罗光霁本来被安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那么林满杏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让他心头暴戾横生。
“而且我想他了,我想跟他回家。”
想他了。
她说她想薛理了。
可明明……明明这些天她一直都跟薛理住在一起啊!
罗光霁闭上眼,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到胸腔都酸胀到胀痛。
这段时间,罗光霁不是没有见过薛理,他再怎么脸盲也知道薛理现在是在学谁的样子。可他还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薛理只是因为长得和于景焕像,就能让原本讨厌他、甚至住院都不想搭理他的林满杏,现在这么喜欢他,甚至还愿意跟他……
他刚才不是没有看见,林满杏脚踝上的那枚吻痕。这些天的晚上,他们做了什么不言而喻。更何况,现在谁不知道呢?洁身自好三十几年的薛总喜欢上了死去外甥的未婚妻,甚至参加晚宴都会带着她,不止一个人在酒店花园的喷泉旁,看见男人低下头亲吻少女的唇,“满满”这个名字像念经似的洗脑。
可知道、看见,那又怎么样?
且不说于景焕死了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说薛理的身份地位,身处无人能撼动的高位,就算是他外甥还活着,他抢了人的未婚妻,也没几个人敢说什么。
而且,自从薛理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林满杏出现,丝毫不掩饰亲昵,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单膝跪在地上给林满杏系鞋带,甚至后面还戴上美瞳、打上舌钉,有意无意朝着某个样子靠近……当时于塍和薛老爷子薛禄和看见他那个样子,人都差点没撅过去。
他们不是没有骂过薛理畜生,拿过拐杖打人,可结果呢?两个老人教训人不得反倒差点把自己气得戴上了呼吸机,最后也只能摆摆手,让薛理滚远点别碍他们的眼。
就这样,谁还敢说什么闲话?
——罗光霁敢。
“满满,你真的喜欢薛理吗?还是说,你只是喜欢他那张脸?”罗光霁抱着林满杏的腿,靠在她的膝盖上。他本来很开心的,和林满杏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他原本是很幸福的,可他现在却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他喃喃地问她:“因为他跟于景焕很像,是不是?所以你现在才会喜欢薛理?”
有那么一瞬间,罗光霁都想着,要不然他去整容好了,整得和死掉的于景焕一模一样,说不定这样林满杏就会喜欢他了,就像她喜欢于景焕那样。
“应该是喜欢的。”
并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于塍问过、于斯佰问过、柴寄风问过……很多人问过,每一次被问到,林满杏都是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一次也是一样:
“因为看到薛理,就感觉看到了于景焕。于景焕要是年纪大了,肯定就是那个样子的……”
越说到后面,林满杏的声音就变得越轻,她那双杏眼中,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流露出了淡淡的哀伤和思念。
“要是于景焕没有死掉就好啦,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他了……要不是薛理,我都快忘记于景焕长什么样了。薛理他现在真的好像于景焕的,我——”
“满满,薛理、薛理不是已经到了吗?”
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了,不想再听林满杏继续说那个死掉的人,罗光霁猛地打断她的话,接着又站起身,牵住了她的手。
一米九几的身高,男人如同人猿泰山将少女笼罩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天花板落下的大半灯光,以至于他那张硬朗**的面庞,一半都落入了晦暗的阴影当中,显露出些许阴狠。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他道:
“我送你下去。”
*
在酒店大堂等候区等着罗光霁带林满杏下来时,薛理的心情还算是平静。
当然,他是真的很想弄死那些靠近满满,甚至还费尽心思把满满拐上床的人。不过好在,虽然他的满满偶尔会被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引出门,但是这段时间,她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本来孟骞尧的事情就给他狠狠上了一课,现在满满又这么喜欢他,他就更不会再在这种事情失去理智了。
不就是酒店吗?那又怎么样?
满满也只会跟他们去酒店这种地方了,可满满对他不一样……满满可是跟他回家啊。
环顾四周,原本薛理来的时候,恨不得让人把这家酒店给砸了,这
会儿想着想着,那股火气反倒渐渐小了不少。
就这么又等了几分钟,很快,薛理看见林满杏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他连忙起身朝着她走去,再熟练不过的,他挂上那抹他曾经对着镜子练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笑容,双手张开,等着将林满杏拥在怀中。
“满满,来。”
*
回酒店的时候,于满忍不住多看了眼门口的那辆轿车。
倒不是他没有见过豪车,这家酒店在京市已经算是数一数二,来往的车辆随便拎一辆出来,可能都是什么全球限量。
他只是……
回想到刚才门童开门时,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什么人上车时的画面,不知怎么的,于满隐约有种怪异的感觉。
而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于满走进酒店大堂,又走到电梯口,都没能消散。于是,于满就这么思考着。而他思考得也实在是太专注了,以至于——
此时此刻,另一个人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都没能察觉到。
那人正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另一个电梯口前的他,整个人如遭雷劈般,定在原地。
于——
于景焕?!
第167章 小村姑也能对系统茶言茶语吗?“不管……
于景焕!
怎么会是于景焕?!
有一瞬间,罗光霁甚至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否则他怎么会、怎么会看到已经死了那么久的于景焕,复活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这一定是幻觉!
罗光霁震惊地看着那个顶着头银发,低头思考的男人,看着那个拥有比薛理还要更像于景焕的侧脸的男人,大脑都几乎宕机到一片空白。
而就在他忍不住要冲过去,抓住那人好好看个清楚,问个清楚——
“叮”
电梯开门的声音忽地响起。
眼见着那人在走进电梯之前,似有所察般,转头看来时,罗光霁脑海中却瞬间出现某个可能。于是,和原本的冲动截然相反,罗光霁猛地转过身去,躲避他的目光。
直到那电梯门重新关上,电梯正方的数字在一点点变大,仰头看着电梯最后停留在28层的罗光霁,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没有半点迟疑,他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在刚才差点就要冲过去问于景焕的那一瞬间,罗光霁的头脑转得前所未有的快,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如果那个人不是于景焕最好。
但是假如那个人真是于景焕,先不说他是怎么活下去的,就说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回到于家?
——林满杏可是在于家啊。
如果是真的于景焕,活下去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爬着回来找林满杏。可现在,他却待在酒店里,不仅没有回于家,更没有联系他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电话已经拨通,以往在人际交往上一塌糊涂的男人,此时却用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条理清晰地说明自己要的所有资料。
而不过十分钟。
回到套房里的罗光霁,便用着酒店大堂经理送过来的电脑,看起了上面的信息。
而在他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人脸后,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瞳孔猛地一缩。
这张脸,这头头发,这双眼睛,还有眉眼、嘴唇旁因为曾经打过钉子愈合后留下的痕迹……
不会有错。
不可能有错的。
这个人就是于景焕!
他就是于景焕!他不可能看错!
死而复生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罗光霁坐在沙发上,他下意识想要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缓解自己翻腾的情绪,可下一秒,他又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就又把杯子放回桌上,力道大到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像是不敢相信什么,他又往屏幕凑近了看。
等、等下。
这上面的名字……为什么会是,是于满?还有他的生日和地址,怎么也都不对?
于景焕“死”了的这段时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罗光霁应该已经看到于景焕了吧?”
原本单调严肃的房间里,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焕然一新。深色调的布置,被改成了杏色、奶油色这样的温暖颜色。随处可见充满少女心的玩偶和装饰更是堆在了本该是放置文件书籍的地方。
很显然,这个房间多了一个新主人。
而此时此刻,房间的新主人正趴在两米多宽的大床上,一边划拉着平板上短视频上的擦边男模,一边皱着眉,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话。
“质量好差劲,还不如应元白拍的好看……啊,这个好像还不错。”
但在划到某种异域风情类型的视频时,林满杏两眼一亮,她忍不住停留下来,拉动进度条又重新看了一遍。
[……]
看见她的动作,系统不由地又多看了眼屏幕,在捕捉了上面#腹肌#帅哥#男友力#肌肉这些关键词后,他才回答起林满杏刚才的问题。
[是的,宿主。男配罗光霁现在已经在调查男主于景焕这段时间的行踪了。]
“那罗光霁这几天估计都睡不了好觉吧?”
又反复欣赏了几眼短视频上的男人,林满杏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在搜索框里提前搜索好萌宠视频。
与此同时,她开口问系统:“系统,你觉得罗光霁什么时候会找上我呢?”
“一个星期?五天?三天?还是——”
林满杏话还没说完,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就亮了起来,她不由地弯起眼眸,轻声一笑,似是夸奖似是讽刺地说:
“看来是今天啊,效率真高。”
她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唏嘘,可姿态却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我还以为罗光霁还会再想几天呢,没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要不怎么说于景焕是男主呢?威胁就是大,一出场,男配都坐不住了……”
只是这么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林满杏的神情却渐渐地低落下来,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
而系统自然也发现了她情绪的转变,他想都没想就紧张道:
“怎么了?宿主?你是心情不好吗?”
“有一点。”
房间内的光如流动的金般落在林满杏的脸上,让那垂下的眼睫落下一小片弧形的阴影,也遮住了少女的眼眸。
她道:“我在想,等于景焕真的回来了,到时候要怎么办。毕竟他这个男主这么重要,他的一点动静,都会影响剧情的发展。”
说到这里,林满杏话锋一转,她又一次问系统:“系统,所以现在不管于景焕后面会喜欢上谁,这个世界的剧情线怎么崩坏,你都不会再插手了,是吗?”
“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帮我的,是吗?”
林满杏的眸光颤了颤,这个由她主动提起的话题似乎让她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流露出几分迷茫和犹豫:“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系统,你真的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骗我吗?”
天,她好茶啊。
几乎是自己这么说完,林满杏险些忍不住破功笑出声来。
对一个非人的东西撒娇卖惨装绿茶,这真的很考验她的演技和忍笑能力。但是林满杏知道,适当的绿茶真的很好用。
就比如现在。
[不会的!宿主,绝对不会的!]
这不是系统第一次被他的宿主质疑自己的忠诚,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听见他的宿主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相比宿主和那些男配亲昵暧昧时的场景,这样说话的语气当然算不了什么。可这怎么能一样呢?宿主对待那些他们完全是逢场作戏。可他不一样,他是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她在他面前从来都不会掩饰她自己。
所以哪怕是现在她担心他又会向之前那样愚蠢地背叛他,她也不会示弱。只是选择用这样犹豫的、试探的、想要……想要靠近,相信他的语气,询问他。
这已经比之前更进一步了!
这甚至比
男主于景焕“死”之前,还要更进一步——在那以前,宿主也没有这样和他说话过!
而这样的意外之喜,也使得系统更加急促地向林满杏保证:
[宿主,我向您保证,您永远都可以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欺骗您,绝对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您相信我,宿主。]
“但是,”似乎是还有些犹豫,林满杏欲言又止,“系统,剧情线偏离,结局改变,你的任务失败不就失败了吗?”
[宿主……]
她的话,让系统的语调都变了,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宿主,您是在关心我吗?]
林满杏:“……”
不。
不是。
她只是想旁敲侧击试探他,剧情歪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就比如世界坍塌,剧情从头再来,又或者有什么新的系统出现在这里之类的……
真下头,为什么人工智障也会这么普信。
只是,尽管心里再怎么无语,林满杏当然还是选择让系统就这么误会下去。
“随便你怎么想。”
像是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了界,林满杏立刻又回到了原来的距离,语气也比之前冷漠了几分:
“你是我的系统,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问你这种问题不是很正常吗?万一你要是任务失败销毁了,那我不就没有系统可以用了吗?……就算是有新系统出现,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把我当宿主。”
可系统能听出来,他的宿主,冷漠的话下,那隐藏着的对他的关心。
宿主她说什么?
宿主她说……她怕他销毁。
她还说,她不喜欢其他系统。
宿主她就是在关心他!
系统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了,他的宿主就是在关心他。
他就知道……她在乎他。
他和那些男配不一样。
[不用担心我,宿主。没有谁可以销毁我,只要您想,我可以一直陪在您身边。这个世界不会有其他系统出现代替我。]
那些本不应该对任何人说的话,在这一刻却被系统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了口。明明还是再平静不过的机械音,可却让人听出了诡异的欢快:
[就算是我的任务失败,也没有关系。矫正一个世界剧情线的积分算不了什么的。没有这些积分,我只是会升级得慢一些而已,但是我还是可以陪在您的身边,一直陪着您。]
林满杏:“……”
林满杏这下算是听出来了。
对于他们那些系统来说,这些小说世界不过是个可以刷经验值积分值的任务而已,做完了任务,他们就可以升级又或者是得到其他什么奖励。
意识到这一点,林满杏只觉得心头一股怒意“噌”的一下烧起,她差点就被气笑出声。
所以之前,他就是为了所谓的积分,才会去矫正剧情线,才会不告诉她于景焕去维伊黎会失忆的事情,就怕她干扰了后面剧情的正常发展?
她可去他大爷的吧狗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林满杏恨不得直接撕破脸,把他揪出来左右开弓扇几个巴掌,但最后,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
林满杏选择再平静不过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而紧接着,脑海中的系统又提醒她了什么,她于是点下了面前平板里短视频软件中的某个萨摩耶视频。
“满满。”
几乎是下一秒,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才从浴室走出来的男人带着一身潮气,从背后拥住了她。黏糊糊地喊了她一声后,湿漉漉的吻便沿着她的耳廓一直向下蔓延,最后,他吮吸上了她的脖颈,打了舌钉的舌尖,有意无意地刮着那一块软肉。
“薛理,不要亲这里,好痒。”
林满杏被他亲得忍不住往一边躲,可薛理抱她实在是抱得太紧,她压根没处跑。躲了半天,也不过是让那吻从脖颈落到了她那衣领滑落的圆润肩头上而已。
很快,男人的呼吸声渐渐加重。而随着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抱枕,搁置到少女的腰后,不过几分钟,房间里便又像过去那一个月般拨雨撩云起来。那平板和手机也被濒临欲望之际的男人随手往地毯上一扔。
只是前者很快就熄了屏,后者却又亮了几下。
而其中一下,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新的信息。
[满满,我有事情想问你,我们明天下午见面好不好?]
第168章 小村姑也能穿上婚纱吗?“罗光霁,我……
十一月的雨,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冷风吹过,吹着那雨丝往衣领的缝隙里钻,雨水化开在温热的皮肤上,让人忍不住一哆嗦。
酒店的旋转大门转动着,也就时不时将外头的潮气转了进来。
不知为什么,自从昨天下午在酒店门口看见了那辆豪车,于满就一直耿耿于怀。哪怕是早上吃早餐,他的脑海里也几次浮现出了那个画面。
反正现在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线索,所以于满选择相信自己的知觉。他准备再花钱找人帮忙入侵酒店系统,看看能不能查到上那辆车的男人和他同行那人的长相。另外,他昨天也记住了那辆车的车牌号,他也想着从车牌号入手能不能查出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于满拿起餐桌上的纸巾,从容地擦了擦嘴,起身准备离开餐厅回到套房。
忽然。
“啪”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过,于满的肩膀被人猝不及防地一撞,下一秒,碗筷碎裂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紧接着,撞到他的那个男人道歉的声音响起,强忍着衣服被弄脏的暴躁,于满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去,便瞧见一张硬朗的面庞。
寸头、浓眉、下三白眼。鼻骨挺拔、下颌锋利、肤色黝黑。
是一眼看去很有压迫感,很有凶神恶煞的意思的一张脸。
而且——
桃花眼微微眯起,男人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不爽。
啧。
这人好像比他高个几公分。
一米九二?还是一米九四?该不是垫了增高鞋垫吧……
隐隐打量的眼神,不自觉地从上而下,最后落在了面前这人的鞋子上,于满眼皮一跳。雄性天然的攀比让他即便面对的是陌生人,也无端生出一股恼意。
呵,长得高有什么用?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走路都不看路,一看就是个蠢货。
还是个黑皮蠢货。
而现在,他眼中的黑皮蠢货还在继续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没认真看路,不小心把你的衣服被弄脏了……这样,你这件衣服多少钱,我们加个vx,我把钱转给你吧。”
“不用。”
暗暗在心里刺完对方后,于满没什么耐心地就说,“我不需要赔偿。”
“真的不需要吗?我——”
“我说了不用。”
懒得再和这个比自己高的人废话,于满绕开这摊狼藉就往旁边走,想着赶快回去重新洗个澡,然后着手调查。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先前那个“不小心”撞到他的男人,却像是雕塑般定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
“先生,地上这些东西我们来处理就好,您……”
有服务生想要上前和他说话,却在看见男人那似笑非笑的自己阴森表情后,一时噤了声。
在验证了的想法后,罗光霁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
他确定。
于景焕他失忆了。
这可真是个……
天大的好消息。
*
罗光霁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这并不是个很好的时间,因为这个时间,林满杏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但是他实在是太着急了,太着急想知道林满杏的答案——虽然他也没想好,他到底是想知道什么答案,而知道了答案之后,他又该怎么做。
原本得知于景焕失忆的亢奋,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罗光霁觉得先前兴奋的自己有些可笑。
所以呢?
失忆了那又怎么样?
于景焕现在就在京市,被于家找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一旦他回到于家,那些人肯定想尽办法帮他恢复记忆。
那样事情不就又变回之前的样子了吗?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满满身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不,情况会更糟糕,于景焕一开始去维伊黎就是为了谈成合作,用这个项目彻底接手于家,然后……
和满满结婚。
几乎一想到这种可能,罗光霁的呼吸就忍不住急促起来,暴虐感从心脏向身体的每一处蔓延开,涌动的血液让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甚至,就算后面于景焕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他一旦知道他和满满之前是那样的关系,他也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们像现在这样靠近满满……
越想,思绪就越发如团乱麻交织在一起,那厌烦暴躁的情绪也毫不掩饰地在男人的神情上流露出来。以至于给他领路的侍者,也被他那越发阴沉的神色给骇到,抬起手擦了擦额角压迫出来的冷汗。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能阻止的了吗?他真的能阻止的了吗?阻止……阻止于景焕回到于家,阻止于景焕重新和满满在一起?他真的,做得到吗?
他真的敢做到吗?
罗光霁知道,自己从来不擅长这种
需要用情商思考的事情,在这方面,他就是个十足的蠢货。所以有那么一瞬间,罗光霁很想质问,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刚刚好就是他知道于景焕还活着的消息?为什么偏偏就只有他知道于景焕还活着的消息?
让他知道这件事,让他知道这件事又有什么用!
这种混乱而又恼人的思绪,一直持续到罗光霁按照林满杏给的地址,来到了某家私人服饰定制会所,并跟着带路的侍者走进了那间房间后,戛然而止。
推门而入,如鎏金般华丽绚烂的灯光,从整个天花板上倾泻洒了下来,罗光霁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房间中央的少女,那一刹那,好像所有烦躁崩溃的情绪烟消云散,他的视线、他的大脑,都只剩下了面前的那个人。
洁白的婚纱裙摆如花蕊般绽放着,点缀着无数颗璀璨而又闪亮的钻石。穿着抹胸婚纱的少女,白皙的胸脯被华美而又繁复的蕾丝刺绣包裹着,勾勒出神圣的曲线。她头戴着月光石冠冕,如皎洁银光般的头纱,披散在蓬松的裙摆上。
懵懂而又纯然地向他看来一眼,她黝黑的杏眼,是比婚纱本身还要干净的存在,绝美得让人呼吸都好似成了亵渎。
这一刻,罗光霁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去形容他看到的画面。空白的大脑,只剩下了贫瘠得可怜的形容词。
——好美。
林满杏她好美。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漂亮?
“满满……”
罗光霁失神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压根就不能从她身上移开。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近。
就好像,一步步地走进了婚姻的礼堂,他朝着身为新娘的她走去。
但下一秒,另一道身影的出现,击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诶,鞋子都没穿呢,你跑什么呀?”
匆忙从房间另一边连廊走出的男人,穿着身笔挺的纯黑西装。那只修长骨感的左手,手上还提着双浅香槟色的尖头细高跟鞋。
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少女的身上,甚至连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右手下意识就伸出去握住林满杏的手腕,想要带着她往旁边走。
一边带着她走,他还一边忍不住无奈地啰嗦道,尽管宠溺已经都快从他的眼神中溢出:
“过来,给你穿鞋。穿着袜子跑来跑去,也不怕脚踩得一地灰。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天天不穿鞋,跟野猴子一样跑来跑去的?真是的,万一地上有什么钉子,你踩到了,脚受伤成了小瘸子,我是不是还得当轮椅天天给——”
只是,话说到一半,男人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他顺着直觉看去,几乎是下一秒,柴寄风那似是妖精般风情摇曳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凝滞住。
但很快,他就又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不甚在意地说道:“哦,你来了啊。”
显然是知道,这个时间点罗光霁会来找林满杏这件事。
可相比他那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罗光霁的心情却显然没有那么平静了。他刚进来那会儿,被林满杏穿婚纱的样子惊艳得魂都丢了一半,哪里还记得林满杏说过,今天柴寄风要带她去裁衣服。
但是现在他回过神来了,再蠢也知道这个场景有什么问题。
柴寄风……柴寄风他怎么敢让林满杏穿这种裙子?!他压根就是没安好心!
只是,正当罗光霁准备开口,一点也不顾及兄弟情分跟柴寄风撕破脸皮时,林满杏却先他一步开口说话。
她提着裙摆,笑靥如花地问他:“罗光霁,我现在是不是很漂亮?”
“……”
她的问题也将罗光霁没能说出口的斥责堵了回去,他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也让他又有些恍惚,他不由地喃喃道:
“很漂亮,满满,你现在,你现在特别漂亮。”
“我也觉得我很漂亮。”
欣然接受罗光霁的肯定,林满杏微微俯身,摸了摸自己的裙子,手指不安分地扣着上面的钻石,她嘟嘟囔囔起来:“就是裙子太重了。我看电影里面的公主变身,都会转圈圈,那样更漂亮。我以为转圈圈很容易的。但是我今天想转,就发现裙子太重了,我转不动。”
“不用转也很漂亮的。”
不甘心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罗光霁向她靠近的同时,他眸光紧紧地攫住面前的人,继续用着自己贫瘠的语言赞美着:“满满,你现在已经很漂亮了,我、我可不可——”
“可拉倒吧。”
却在这时,男人散漫的语调,打断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请求。
紧接着,罗光霁就看见刚才还握着林满杏手腕的柴寄风,突然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随着少女的一声惊呼,纯白婚纱长长的裙摆像是瀑布似的拖在地上。
然后,他就这么抱着林满杏,一路走到沙发前,将人放了下来后,不由分说就握住了她的脚踝。
“还转圈呢,先老老实实把鞋子给我穿好了,我还得看合不合适……”
木耳边的藕粉色棉袜被男人脱了下来,看着踩在掌心上白皙的脚丫,柴寄风不由地心猿意马起来,喉结也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真是。
林满杏她怎么长的?怎么哪哪都那么合他心意。
要不是他弟在这里,他都想直接……
这么想着,柴寄风不太自然地又调整了下他单膝跪下的动作。这不怪他,自从麓城那晚他第一次……他后来都再也没有过。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明着暗着跟林满杏说想要,可每次求欢都以失败告终。那他现在对着一双脚……那也很正常啊。柴寄风在心里替自己辩驳。
只是,这时候的他不知道,被这双脚引诱、呼吸暗暗加重的人,不止他一个人。
他更不知道,就在昨天下午,场上的另一个人,他的亲弟弟。
用这双脚做了什么。
第169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语出惊人吗?“那他……
婚纱穿着麻烦,脱着也方便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林满杏穿上小高跟,对着那一整面墙的落地镜又照了半天后,便有两个女裁缝陪着她一起进了更衣区。
于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帷幕将整个房间分成了两个空间,其中一个空间,便只剩下了……
“你给满满穿婚……你给满满穿这个,你到底想干什么?”罗光霁依旧直视着面前的帷幕,同时开口问站在他身旁的男人。
只是对方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男人嘴角噙着抹笑,艳丽的狐狸眼中,笑意却浅薄极了,他漫不经心道:“看来现在是
真的打算一声哥都不叫了啊。”
“……”
而他这吊儿郎当的态度,也让罗光霁心头躁意更甚,他充耳不闻,又重复了一遍,说话的节奏也开始急躁起来:“我在问你,你给满满穿婚纱,到底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
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前面的话,柴寄风也懒得再和他说那些没用的,他溢出一声轻笑,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婚纱都穿上了,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想要跟她结婚啊。不然你以为我闲的吗?”
这婚纱可都是他一个人设计的。每次开会的时候走神,他就拿出纸笔画。不仅不会被人发现他在摸鱼,营造出他很认真在听的样子。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还让他格外有灵感。
而最后他也确实设计了好几套出来。只是他实在等不及,刚赶工出来一条,他就迫不及待想看林满杏穿上它的样子。结果没想到,正好便宜了罗光霁,竟然让他看到——
“我不同意!”
思绪被脖颈处忽然传来的束缚感打断。衣领被另一只手紧紧扯着,柴寄风再抬眸看去时,对上的就是罗光霁那双饱含愤怒的猩红双眸,他愤愤道:“我不同意你跟满满结婚!”
“小光。”
见状,柴寄风不禁叹了口气。哪怕兄弟俩早就闹掰了,可这会儿他却还是用着一副散漫惯了的姿态,轻描淡写地喊出了罗光霁的小名,他继续道:“怎么过去了两个月,你还是这么天真呢?”
“你觉得这件事需要你同意吗?”柴寄风神情不变,可是语调却已然流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意味: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说出你不同意这句话呢?我的亲弟弟?那我想我们之前说得很清楚了,你现在眼里也显然没有我这个哥哥。更何况,就算是妈不同意都没用,你觉得你不同意有用吗?”
“罗光霁,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可以吗?”
柴寄风的眼神更加轻蔑,所剩无几的亲情,也在他刚才看见林满杏穿上他亲自设计的婚纱后,彻底破裂,他道:“如果我真的要跟满满结婚,只需要一个条件。”
柴寄风平静地说:“只要满满同意。”
“她不可能同意的!”
他话刚说完,罗光霁几乎是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就回答道,姿态都快到激进的地步:“她喜欢的是于景焕!她不可能同意跟你结婚,你想都别想!而且于景焕他——”
然而,话说到一半,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罗光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滞,未发出的音节也卡在了喉咙中。
“于景焕他怎么了?”
只是,柴寄风却没有发现他的不对。他只以为自己这个情商低得可怜的弟弟,还在内心进行道德的摇摆,他不以为意,话语间尽是厌烦:
“于景焕他现在都死了,他怎么都没用。一个死人而已,就算满满再喜欢他那又怎么样?他都死了那么久了,难道还能诈尸从海里爬出来啊?”
柴寄风无意间一语成谶的真相,让罗光霁的脸色更加难堪。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忍不住,想着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把于景焕真的诈尸复活的事情说出来算了,所有人都别好过。
但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甚至怕柴寄风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他扭过头去,声音一如既往地沉。
“那你也别想。”罗光霁道:“就算满满同意,你也别想。只要薛理孟骞尧他们一天还活着,他们就不可能让你跟满满结婚。”
就这样。罗光霁不由地就想,一直都像现在这样,那也挺好的。只要林满杏不跟任何人结婚,永远都是未婚,他就有机会、有理由去靠近她。就算他不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又怎么样呢?反正没有一个人能真的成为她的丈夫。大家都没有名正言顺的法律身份,大家都一样。
“那他们都死了不就得了。”
却在这时候,罗光霁冷不丁地听见柴寄风说话。
那一刻,罗光霁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猛地转头看去,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可他没有听错,那句话就是柴寄风说的,他甚至还能继续往下说:
“他们都死了,都像于景焕那样死了,满满最偏心的那个人不就是我了吗?我不就可以跟满满结婚吗?”
他是那么平静,那么从容。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变过。嘴角挂着抹旖丽的弧度,他的眼底甚至还带着笑意。
可罗光霁却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这之前,他几乎就没有过这种寒意。他从没想过,面前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体会到这样的情绪。他更从没想过,相处了二十几年的亲兄弟,突然会变得这么陌生。
“柴寄风,你疯了?”
只是,或许正是因为是亲兄弟的缘故,哪怕罗光霁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质问他,质问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开口时,他的声音却是如出一辙的平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
柴寄风目不转睛地看了他片刻,那双细长上挑的眼睛黑沉沉的。
他沉默几秒后,忽地,像是突然会动了的雕塑似的,他耸了下肩,眨了两下眼睛,笑出声:“我开玩笑呢,小光,这你也信啊?”
“薛理他们是我想弄死就能弄死的吗?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做到啊?我又不是孟骞尧。”
好像前面那些真的不过是他吓唬人的玩笑话似的,柴寄风接着又随口道:
“再说了,要是事情败露捅到满满那里去了,那我也不好解释啊。我还不如想想办法,看看他们公司有没有偷税漏税,找点证据把他们都送进监狱里,关个十年半载的。等我心情好了,也不是不能带满满去监狱里探个监看看他们。”
“……”但即便他又那么解释了几句,罗光霁也并不觉得柴寄风刚才的话是玩笑话。他依旧盯着他,欲言又止,然而越沉越深越窒息的心脏却昭示着他心情的不平静。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这么看我?”
柴寄风也由着他打量,甚至他的目光又轻飘飘地看了罗光霁一眼。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怎么消散过,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一副对我这个哥哥很失望的样子啊?小光。”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
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到这个称呼,罗光霁的心情却已经全然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柴寄风每每这么喊他,他都有种作呕的感觉。
更别说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太乱了。柴寄风那隐隐约约的疯态,让他更加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于景焕的事情。
“唉,真就一点亲情都不念啊。”
像是对罗光霁的态度很难过一样,柴寄风故作伤感地摇了摇头。
但很快,他那短暂的、虚伪的、敷衍的难过就荡然无存。只见,面前的帘子自动向两边拉开,换上了另一套新裁的仙女裙的少女,像是森林深处的精灵似的,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于是,柴寄风想都没想,上前两步就将林满杏抱了起来,双手垫在少女的臀下两个人面对面,他的笑容比刚才不知道真诚了多少。
“哟,怎么跟个弹簧一样,心情这么好啊满满?”
他笑吟吟道:“看来很喜欢这条裙子啊,那是不是得奖励我一下,喏,脸准备好了,左边还是右边?”
“……”
那是亲昵得任何人都插足不了的画面。
罗光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如同置身于漆黑一片的海底,下一刻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强大的水压,彻底炸裂。
*
“嘣”
粉红色的泡泡炸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满杏一边嚼着还有甜味的泡泡糖,一边疑惑地看着面前盯着她的男人:
“罗光霁,你这样看我好久了,你为什么只看我,但是不跟我说话?”
“我……”
一个“我”字起了头,剩下的话,罗光霁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出口了。那些来时他在心里酝酿准备好的生硬问题,临开口时,还是被他一一否定了。
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问了一个和他原本目的毫无关系的问题:
“满满,我想问你,你……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我哥?”
“更喜欢柴寄风。”
回应他的是林满杏没有一点点犹豫的答案。
罗光霁忍不住攥紧拳头,瞳孔都跟着一颤。哪怕他早就准备好了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可偏偏他就是还不知死活,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万一呢?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万一满满更喜欢的就是他呢?她昨天还对他做了那样亲密的事情,那种事情喜欢的人才可以做。说不定她最喜欢的就是他呢?
可结果他还是自取其辱了。
罗光霁的表情变得难堪起来,他强颜欢笑:“满满,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你更喜欢我哥?”
“因为他会做好多漂亮裙子。”
林满杏摸了两下垂在大腿上的裙摆,她认真地说道:“而且他长得也好看,他还会带我玩,他好多次说话,我都会忍不住笑。跟他待在一起,我很开心。”
那他呢?
他不会做漂亮裙子。
他长得没有柴寄风好看。
他不知道哪里好玩。
他说话很多人都说像个人机。
罗光霁彻底笑不出来了,他呼吸都好像呼吸不上来了:“……哦,是,是这样。”
但很快,他忽然想到什么,他连忙又问:“那薛理呢?你更喜欢薛理,还是更喜欢他?”
薛理也不会做漂亮裙子。
薛理长得也没有柴寄风好看。
薛理他天天上班,甚至都没时间出去。
薛理说话很多人都说是封建余孽。
那满满是不是——
“薛理。”
她依旧是毫无迟疑地说:“更喜欢薛理。”
“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薛理了。”
“就像喜欢于景焕那样喜欢他。”
第170章 小村姑也能让黑皮哥准备动手吗?“满……
“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薛理了。”
“就像喜欢于景焕那样喜欢他。”
林满杏不假思索的回答,给了罗光霁当头一棒,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
最喜欢的就是,薛理?就像喜欢于景焕那样,喜欢薛理?
这样的答案,让罗光霁忽然有些恐慌。
所以只要薛理很像于景焕,林满杏就会喜欢他。即便薛理压根就没有她刚刚说的那些优点,她也依然会喜欢他。
甚至还是、甚至还是,最喜欢他?!
——可薛理他明明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啊!
只是一个替身林满杏就会那么
喜欢他,那要是真的于景焕死而复生回来了……
罗光霁似乎已经能看到某些他不想看到的画面,心脏都随之一紧。他一点也不敢再想下去,逃避似的,又像是想要改变什么似的,他语无伦次地就开口道:
“我知道的,满满,我知道的。是因为薛理和于景焕长得像是不是?但是就算那样,他也不应该是你最喜欢的人啊……满满,你想,薛理他也不会做漂亮裙子,他长得,长得也没有柴寄风好看,他说话还很难听,他还——”
“没关系的。”
林满杏依旧没有半点犹豫,仿佛这样的想法早在她的大脑里根深蒂固,她一板一眼地说:
“这些都没关系的,我不在乎的。只要薛理很像于景焕就好了。因为薛理很像于景焕,我就会忍不住喜欢他。”
“……”
罗光霁怔怔地看着她,大脑是一阵阵的眩晕,恍惚之间,他听见自己忽然又提到了另一个名字。
那个同样会让林满杏在他面前三番五次表现出亲昵和依赖的男人。
“那孟骞尧呢?”
他问:“满满,我以为,我以为你最喜欢的人是孟骞尧。你不是说你和他一起生活十几年吗?你最喜欢的人不应该是孟骞尧吗?”
他宁愿是孟骞尧,他宁愿是陪了林满杏那么久的孟骞尧!
而不是一个“死人”,一个连死了都还占据了林满杏所有喜欢的“死人”!
罗光霁几近崩溃。但最终,林满杏否定的答案还是戳破了他那可怜又卑微的想象。
“不是的。”她道:“孟骞尧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人。但是后来就不是了,后来我最喜欢的人是于景焕。”
“我喜欢于景焕,本来我都要跟他结婚的……可是于景焕死掉了,没有于景焕让我喜欢了。但是薛理又很像于景焕,所以我就喜欢薛理了。”
一句又一句,罗光霁就这么听着林满杏直白地将她把薛理当做聊以慰藉的相似品这些事说出来,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
好像喜欢于景焕,喜欢跟于景焕像的人,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事情。
这一刹那,罗光霁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在摇摇欲晃。
所以连孟骞尧都比不过,是吗?
哪怕是孟骞尧,哪怕是跟林满杏生活了十几年的孟骞尧,都比不过一个死人,都比不过于景焕的一个替代品——甚至这个替代品,不过是和于景焕有一张相似的脸而已。
不过是这样,不过就是这样一张脸,他就可以在林满杏的心中占据最高位,得到“最喜欢”这样的荣誉!
这到底是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死人”可以得到林满杏独一无二的爱!
妒意如同如海浪般涌来的蚁虫啃食起心脏,啃食起罗光霁所剩无几的理智,怒意烧心之际,罗光霁蓦地又想起昨天下午林满杏对他说的话。
“要是于景焕没有死掉就好啦,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他了……要不是薛理,我都快忘记于景焕长什么样了。薛理他现在真的好像于景焕的。”
于是他喃喃开口,尝试用另一种方式再一次去验证他不愿意接受的答案:“满满,那如果有另一个人,比薛理还要像于景焕,几乎和于景焕一模一样,那你会——”
“真的吗?”
几乎是下一秒,罗光霁看见面前的少女迫不及待地就站了起来。他眸光不禁一愣,和林满杏认识这么久,罗光霁是知道她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像是只有自己独特秩序条理的企鹅。
可现在,罗光霁却听见她用着他从来没听见过的,急促而又着急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反问他: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真的有人比薛理长得还要像于景焕吗?罗光霁,你见过那个人吗?你有那个人的照片吗?你认识那个人吗?”
问题像是连珠炮一个接着一个,林满杏看上去坐立难安,呼吸也开始变得混乱:“罗光霁,我们是朋友对不对?朋友是要互相帮助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去见见他?”
又想到了什么,林满杏一把握住罗光霁的一只手腕,她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你之前,你之前答应我的,罗光霁,你说你会听话的,你说你会听我的话的。我要你现在听我的话,我要你带我去找那个人。你不可以反悔。”
“……”
手腕被握住,换做是平常,罗光霁都会毫不迟疑地、得了天大的赏赐般回握住她,可这一次,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动作。
林满杏的态度、林满杏的话,让罗光霁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满杏等不及就又催促了他一声后,他注视着她,道:
“满满,你听我说。”
林满杏的反应说明了一切,罗光霁现在已经彻底知道她有多喜欢死掉的于景焕了。喜欢到薛理只是有一张脸就可以让其他人的努力都变成一个笑话,喜欢到他不过是捏造了一个长得像于景焕的人她就那么紧张期待……罗光霁现在全都知道了。
“我刚才说的是,如果。”
愤怒灼烧出来的怒火,在这一瞬间莫名就熄灭了,变成一摊灰黑的粉末,罗光霁第
一次听见自己用那样平静到死寂的语气说话:
“所以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没有。”
*
“满满,聊完了?”
见林满杏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柴寄风上前两步,眼神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在确认林满杏的嘴唇没有被人亲过的红肿后,他这才又打量起少女的穿着,稍稍在心里松了口气。
“嗯,聊完了。”
林满杏点了点头,她任由柴寄风握住自己的手,又被他拉到了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掌心的软肉。
“那我们再试几套新衣服,待会儿就去吃饭好了。”这么说完之后,柴寄风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设计师,他看都没看罗光霁一眼就道:“你把他送下楼。”
“不用,我自己能走。”
罗光霁拒绝了他的好意。随后,他又和林满杏道了声别,便要离开这里。
但正当柴寄风忍不住腹诽罗光霁终于走了,再不走他都想骂人了。却在这时候,不远处的男人忽然又停下脚步,紧接着,他转过身,看着被柴寄风护在身后,像是看都不想让他再看一眼的林满杏,他抿了抿唇,问:
“满满。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柴寄风:“……”
服了,有完没完?他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事情要问?故意的吧?
严重怀疑罗光霁是在找借口想要继续留在这里当电灯泡,柴寄风对亲弟弟的厌烦更甚,他懒得再去演什么兄友弟恭,开口就不耐烦道:
“刚才在里面聊了那么久,话都没有说完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谈了?……有什么事情快说,别拖延时间。”
只是,对于柴寄风的刻薄,罗光霁却没有搭理他,他依旧死死盯着林满杏一个人。如同深不见底的死水般的沉沉目光,很快也让柴寄风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
但很快,更不对劲的事情来了。
“满满,要是有一天,你喜欢的小狗不记得你了,不朝你摇尾巴了。我可不可以替你教训他?”
一听到罗光霁的话,柴寄风就不由地眼皮一跳。
不是,这什么意思?
柴寄风一时间竟有些不太确定,罗光霁口中的“小狗”到底是指人还是狗。要是按照他弟弟之前的德性,那肯定就是真的狗了没错。可是现在……罗光霁觉得他疯了,他又何尝不觉得罗光霁也越来越不正常了?
只是,柴寄风想不通,就算是罗光霁口中的小狗是“人”,那会是谁呢?
——他不会要把谁打成脑震荡,手动清理内存吧?
柴寄风眼皮又是一跳。
——他不会是想把他打成脑震荡,手动清理内存吧?
“不记得我了?”罗光霁的问题让林满杏微微皱眉。
从来听话只会理解字面上的意思,林满杏当然听不懂罗光霁的话外之音,理所当然地就认为他说的就是真狗。
但是在这之前,从来都只有小狗喜欢她追着她跑,她就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林满杏思考了好一会儿,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我就不要这只小狗了。”林满杏继续说道:“我有很多小狗,我只要喜欢我的小狗。要是有小狗不记得我了,那就说明它不喜欢我了,那我就不要它了。”
“……好。”
像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罗光霁露出一个笑容,他道:“满满,我知道了。”
“但是虽然它不记得我了,也不能教训它。”林满杏紧接着又补充道:“它是不记得我了,可是它没有乱咬人,打它它会疼的。”
“那就不打了。”罗光霁听话地说,而后他又问:“那你……满满,你还会想再看见他吗?”
“不想了。”林满杏摇了摇头,说:“它都不记得我了,我看到它,我会不开心的。我肯定就不想看见它了。”
“好,我记住了。”
在转身离开之前,罗光霁再一次朝着林满杏内敛一笑,他信誓旦旦地说:
“满满,我答应过你。”
“我会听话的,我会听你的话,我不会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