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小村姑也能让狐狸精发烧吗?“满满跟……
这个也是想要跟他抢满满的贱种。
于景焕松开抱着林满杏的双臂,转而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依旧是一个满是占有欲的动作。他掀了下眼皮,带有敌意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狐狸精。
恬不知耻地勾引满满、骗她上/床就算了,他之前竟然还敢……他之前竟然还敢带满满去试婚纱!
他也配肖想满满穿婚纱的样子?!
但于景焕知道,他再怎么想一拳砸烂这张脸,至少现在,在林满杏面前,他必须得忍住。
于是他选择无视柴寄风的话,还透露着愠怒的声音,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菲奥娜。”
他命令道:“把柴总手上的这些东西拿上去,再‘好好’收拾一下。”
说完,于景焕又低下头,和刚才冷着脸的模样完全相反,此时他眼神愧疚又心疼,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声细语的:
“满满,刚刚是我太着急了,手太用力了。对不起,满满,都是我的错,你现在还疼不疼?”
“刚才疼,不过现在不疼了。”林满杏摇了摇头。接着,她又扬起小脸,圆圆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真诚的疑惑:
“于景焕,你刚刚是不是说,让我不要出去玩?……你说得好快,我没有听清楚,你是这么说的吗?”
但是她这真诚的疑惑,却让于景焕脊背发凉。
他很想斩钉截铁地告诉林满杏,对,他不想让她出去,他巴不得她永远都不要出去,永远都不要见那些各式各样的公狗贱种。
她是他的,他已经解决了孟骞尧,她就更应该是他的!
可最后,只是想到但凡他重复了刚才的话,他或许会等来比孟骞尧更加惨烈的下场,于景焕就只能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说:
“没,我刚才,我刚才开玩笑的。”
“满满,我怎么会不让你出去呢?怎么会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不会说什么的。”
“真的吗?满满想做什么什么都可以吗?”听到这里,柴寄风溢出一声撩拨人心的笑声,尾音好似少女尾端那一截卷翘的、勾人缠绕的发丝。
几乎是柴寄风这笑声才落下,不等于景焕冷眼骂他,紧接着,于景焕感觉怀中一空。直到他的视野中重新出现少女的身影时。
“啾。”
唇齿相贴,男人吸吮少女唇肉发出的声音尽管细微,却还是无比清晰地落进了于景焕的耳中。
于景焕分明看见,面前这个跟古代男风馆出来、没脸没皮的骚/货,是怎么握着林满杏的下巴,在亲吻了她之后,还不要脸地向他挑衅。
“那这样呢?这样也可以吗?”
“满满跟我亲嘴,也是可以的吗?”
“铮——”
一刹那,于景焕好像听见大脑中理智断裂的声响。
*
于景焕比他想象得还有些难搞啊。
他跟其他人,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驱车离开于家庄园,柴寄风一路开着车,在红绿灯前停下后,他感受着车窗外吹进来的冷风,眸光若有所思起来。
他竟然没被于景焕打,于景焕竟然真就这么放他走了?……他可没忘记,上次海边的时候,薛理是怎么让他吃拳头的。
于景焕竟然比薛理还能忍?
……算了,能忍也挺好,柴寄风安慰自己。于景焕越能忍,他以后做小//三也更方便些,起码不用担心被人挠花脸,跟孟骞尧一个丑德行。
这么想着,柴寄风的思绪也渐渐飘离起来。
于景焕复活这件事,影响大吗?
那肯定是大的,毕竟光是薛理这个替身,林满杏就喜欢得不得了,更何况是正主本人?而他这个狐狸精在林满杏心里,可是连薛理都比不过的,又哪里能和于景焕相提并——嘶,他这话可真酸。柴寄风边自嘲边哑然失笑。
他继续往下想着。
但是,就算于景焕现在真的复活了,那又怎么样呢?早在于景焕葬礼那天,他就琢磨出来了。
林满杏身边的人,可是连杀人、做替身、当仆人、囚禁、开车撞人……哦,还有个毁容,他干的来着。林满杏身边的人,可是连这些事情都做得出来,其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所以就算于景焕活着回来,林满杏愿意跟他结婚……拜托,他死都差点死一回了,做个小三怎么了?
思绪间,柴寄风的目光落在了后视镜上,看着镜子那双不需要做太多表情,就已经眼波流转、媚意横生的面庞,柴寄风轻笑一声。
长这么一张狐狸精脸,不做点勾引人的勾栏样式,那不是白瞎了吗?
更何况,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很多。
偏爱,比罗光霁多一点的偏爱。如果可以,以后再比薛理多一点的偏爱。如果还可以,甚至再比于景焕多一点的偏爱。如果真的可以,他还想要有一天她穿上婚纱、和他交换戒指的偏爱。
看吧,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多,只是那么一点偏爱而已——说实话,他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一直在意这个?明明他的家庭关系很健康,父母也没有一碗水端着一碗水洒了,按理说他并不缺失这种东西,应该就不会这么为此执着。
但想不明白,他也就懒得想了。反正世界上想不明白的东西多了去了,连喜欢一个人都要想得那么清楚,活得多累啊。所以他干脆还是继续像之前那样,上赶着找林满杏出去玩。
但就是不知道……
柴寄风的眼神沉了下来。
但就是不知道,这样玩的机会,还能有多少。
毕竟,于景焕这么能忍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甚至连应元白他们对他动手的事情,都好像还没有透露给林满杏……
他总感觉,于景焕是在酝酿什么。
*
“于,于景焕、哈,于景焕……”
又是一夜浮浮沉沉,少女汗津津的发丝下,是一双失了神的水雾杏眼。
白玉似的双臂抱着身前人的脊背,她的手臂上都是密密匝匝的吻痕。檀口湿润,她吐露着潮湿的、破碎的话语。
但很快,那不成章法的泣音,也被男人吞入腹中。哪怕再喜欢从林满杏的口中喊出的他的名字,可看着她这副可怜可爱的模样,于景焕还是忍不住再一次亲吻了上去,堵住了她的话语。
直到——
少女柔软的皮肤所包裹的身躯,止不住地颤着,于景焕沉浸在那仿佛快要将他融化的春水,湿漉漉的吻啄着林满杏的耳垂,他一遍遍地缱绻呢喃着:
“满满,满满满满,我爱你,我好爱你,满满。”
“满满,你爱我吗?说你爱我,好不好?满满,说你爱我……”
越说到最后,男人的语气越发激动起来。他知道他肯定不会得到林满杏的回应,因为过去的那几年里就是这样的。所以有那么一瞬间,于景焕差点就要没忍住,把后面那些歇斯底里的话也说出来。
——“说爱我啊,林满杏!你快说,你为什么不说爱我!”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林满杏!”
——“我不允许,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只能爱我,你只能爱我!”
“……”
“我、我爱你、于景焕。”
可就在这时,仿佛孩童牙牙学语般,眼神还失焦、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少女,像是凭借本能似的,磕磕绊绊地开口说着。
“满满?”而她的话,也让于景焕彻底呆滞,男人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知道眨了。
什么?她说、她说什么?
她说,她爱他?
这是于景焕第一次,听到林满杏回应他,说她爱他。
从他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听到。
这一刻,于景焕甚至怀疑是他幻听了。他声音颤抖,难以置信地问她:“满满,满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爱你。”
瞳孔逐渐聚焦,林满杏看着面前那好像紧张又好像激动又好像快要崩溃的人,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爱你,于景焕。”
“我爱你?”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于景焕懵懂地又重复了这三个字。而当他再一次确定林满杏真的对他说她爱他,顷刻间,颠覆般的狂喜涌上心头,大脑都好似被这样的情感冲洗到一片空白。
自回来后这段时间的患得患失,消弭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夹杂着委屈的心安的,这一刻,于景焕终于忍不住,他近乎喜极而泣,嗓音控制不住带上了哭腔。
“我爱你,我也爱你,满满,我也爱你,我也好爱好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太害怕了。
这些天他真的太害怕了。
哪怕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做i,用这种交融的方式证明她还在他身边,他还活着,可他心脏的某一处,窟窿还是越来越大,好似他在渐渐失去什么一样。
尤其是今天,他看见柴寄风那个骚货强吻了她,可她却一点都不抗拒,甚至还舔了舔唇,问柴寄风刚才是不是吃了草莓味的泡泡糖——他当时真的差点就忍不住上去刮花柴寄风的脸!
可他怕,怕这样做,他就成了被遗弃的那个人,怕自己维持不住那张满满喜欢他的样子,怕这一年来,有太多的贱种迷了她的眼。他怕她讨厌他。
但是没有,她没有。
她不讨厌他,她……她爱他。
泪水在无人看见之处,刹那间涌出眼眶,往下滑落。但这一次,却不再是鳄鱼的眼泪。于景焕埋在林满杏的脖颈处,无声地哭泣着,他的唇上有咸湿的眼泪,有咸湿的汗液,也有咸湿的。
“满满,我真的好怕你不喜欢我了,你不要我了,我真的好怕。”
“那些傻x贱货,那些傻x贱货他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艹他x的,他们都想害我。”
“你不要喜欢他们,你只能喜欢我,你只能爱我,满满,你要一直爱我,好不好?”
“……”
对少女的乞求和示爱中,夹杂着对其他人的辱骂,于景焕彻底忘记了那经营几年的伪装,他暴躁、粗鲁、低俗,可实际上却不过是只纸糊的老虎,外表有多么凶恶,内里就有多么怯懦。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心脏献给面前的人,卑微地求她看一眼。
而现在,这只纸糊的老虎,在不得章法地又吻了林满杏一通,一边吻一边又想要用疯狂的索取来讨要安全感时,他呼吸急促、气息湿热,似引诱般的,他低声问林满杏:
“满满,我爱你,你也爱我。”
“那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今年结婚。”
“好不好?”
第202章 小村姑也能让亡夫哥跟兄弟们彻底撕破脸皮吗……
“噗!”
“什么?结婚?!”
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果汁,在裴蔓菁听清林满杏说的话后,瞬间就喷了出
来。裴蔓菁一边放下杯子,慌乱地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嘴,一边震惊地看向身旁的少女,眼珠子都好像要瞪出来了。
自从那天放了于景焕之后,裴蔓菁就一直在等。好在,于景焕比她想象得还要有能耐有效率,不仅把她那对卖女儿的父母给送进了监狱,她妹妹也没有再被罗光霁的人监控着,被他找人带回了京市。至于报酬,那就更不用说了,除非她染上什么恶习,否则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但裴蔓菁没想到,她好不容易安顿好她妹妹,想着来于家找林满杏一趟,就听到这么个离谱的事情。
“你才多大,于景焕就让你今年和他结婚?他脑子有坑吗?”
裴蔓菁双手掐着腰,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还有,那几个人他都解决好了吗他?什么事情都没处理完就想着结婚,他难道就不怕——”
“哪几个人呀?”
裴蔓菁话还没说完,转头就瞧见林满杏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一双圆眼长长的睫毛水灵灵地扑闪着。
“……”顿时,裴蔓菁神情一僵。
差点忘了,于景焕不让她跟林满杏说他被人关起来差点又车撞死的事情来着。
虽然不明白于景焕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但裴蔓菁能感觉到,恢复了记忆的于景焕,跟她之前认识的于满可不一样……今天她过来看见他的时候,那副傲慢却又阴鸷的神情,裴蔓菁甚至有种自己救了条会反咬一口的狼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现在看于景焕也怵得慌——哪怕于景焕欠了她两条命,他觉得他把她供起来每天拜三拜都不为过。
“没,没什么。”
裴蔓菁讪笑了两声,重新坐回到林满杏身边的姿态也莫名变得局促起来,像是只被人暗中盯梢、后背凉飕飕的鹌鹑。
她又继续顺着刚才的话题问道:“那满满,你答应于景焕了吗?”
林满杏摇了摇头:“没有。”
意料之外的答案,裴蔓菁一怔:“没有?怎么会?为什么?”
明明上次在猫咖的时候,她问林满杏想不想结婚,她是说“想的吧”啊,怎么现在……
“我不知道。”
少女那张跟刚出炉的包子般的软白脸蛋,神情流露出些许迷茫和无措,秀气的眉头微皱,她像是跟裴蔓菁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我以为我会答应的,我是喜欢于景焕的,我也要结婚的,所以我应该要答应的。但是我……我不知道,裴蔓菁,我不知道。”
说了一堆说了但好像又没用的话,林满杏抿了抿唇,冷不丁地问:“裴蔓菁,你那天说,结婚了,就不能随便跟别人出去玩了。所以我跟于景焕结婚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和应元白他们一起玩了?”
她的问题打了裴蔓菁一个措手不及。后者人都傻了。
……不会吧?
裴蔓菁心脏一下子提得老高。
不会真跟她说的那些话有关系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要死,这可不能让于景焕知道啊。
裴蔓菁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那天在猫咖跟林满杏说那些话到底是对是错,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她拍着林满杏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
“大概率……大概率是这样的。”
先不说婚姻本身就是束缚男女双方行为的一种契约,就说于景焕现在那个德行……她可是还记得那个姓孟的的话,虽然对方应该添油加醋了不少,但他那张脸,应该就是于景焕毁的跑不了了。说实话,要不是她和于景焕还算是朋友,她多少也有点道德感,外加她也有求于于景焕,她不去救他指不定还算是为民除害了。
所以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要是跟林满杏结婚了,他怎么可能允许林满杏婚后还继续跟其他男人出去呢?
“但是,满满,这都说不准的。”裴蔓菁有些头疼:“我那天说那些话,也有一部分是我一气之下说的。嗯,还有少数人结婚后是很幸福的?应该?……算了,我也说不清楚。”
说来说去,裴蔓菁自己也说不明白了。她看了眼还一脸茫然,笨笨呆呆的林满杏,最后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摸着林满杏的头,她的神情有种大家长的慈爱:
“满满,你只要记住,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
*
一连好几天到于家找林满杏,裴蔓菁再过来的时候,勉强对这个大得离谱的庄园……的主楼,已经轻车熟路了。
只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她不是一个人来见林满杏。因为昨天刚好聊到家里的事情,林满杏说想要见见她的家人,所以裴蔓菁就把她那个年仅十四,差点就要被卖给老光棍换彩礼钱的妹妹胡若男——现在应该叫裴蔓华,一起带过来了。
但裴蔓菁还没来得及上楼,却先瞧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步伐沉稳地走了下来。对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看见她也并不意外,用着好似打量商品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睥睨了她和她妹一眼后,他才开口命令道:
“裴蔓菁,你跟我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裴蔓菁眼皮一抽。
与此同时,妹妹裴蔓华扯着她的衣服袖口,有些瑟缩地往她身后一躲。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就连她都不适应于景焕现在这副好像人模狗样、但又有种不人不鬼的样子,更何况是她妹呢?裴蔓菁替她挡着于景焕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没好气地腹诽道。
大爷的,怎么跟救命恩人说话?这么能装?
他让她过去她就过去啊?他以为她——
“顺便说一下你妹妹入学的事情。”
随着男人再平静不过的一句话落下,裴蔓菁脸上瞬间展现出一抹笑容:“好嘞。”
于是,五分钟后,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极简书房里,裴蔓菁握着手里头的果汁杯,听见坐在她正对面的男人,用着再自然不过的语调问她:
“裴蔓菁,你喜欢女人?”
“噗!”
*
“噗!”
几天前的狼狈又一次重现,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果汁,在裴蔓菁听清于景焕说的话后,瞬间就喷了出来。她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男人,这会儿她也不怵他了,没憋住就破口大骂起来:“于景焕你有病吧?”
“看来不是。”
于景焕平静地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他继续说道:“也还好不是。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神经病。”裴蔓菁自然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她的表情更奇怪了。
她是很喜欢林满杏,朋友之间的喜欢。在于景焕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他这么一问……好怪,真的好怪。
裴蔓菁不由地抖了个激灵。尤其是当她脑海中情不自禁就又浮现出这些狗男人(包括于景焕)为了林满杏都发了什么疯,她就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不过好在,于景焕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在提醒了她几句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即便都是女生也不能怎么样这些云云后,裴蔓菁终于等来了他主动拿出一份文件——他帮忙安排的,裴蔓华的入学通知书。
而就在裴蔓菁低着头,满意地看着手里的文件时,她冷不丁地听见于景焕这样说道:
“对了,今天晚上京市没有下雪。”
裴蔓菁愣住,她有些懵地抬头问他:“额,所以呢?”
“没有下雪,是个看夜景的好时候。”说着,于景焕走向窗边。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是天空最明亮的时候。那窗户也就倒映出他那很是模糊的,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光影中的面庞。于景焕眉眼依旧淡漠,可嘴角却挂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但裴蔓菁只觉得他这似笑非笑的样子无比瘆人,她多看一眼,就感觉自个儿的后背也跟着凉了一分。
她瞧见他转头问她,好像真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似的:
“你难道不想带满满,看
看京市的夜景吗?”
*
夜已经沉了下来。
将近七点的时间,外头是一片漆黑,洁净的窗户玻璃倒映出坐在包厢里主座上男人的模样。
好像几天前那个歇斯底里、控制不住情绪、激动时还会埋在少女的脖颈一边哭一边骂人的人不是他一样,此刻男人的姿态可谓是矜贵高傲到了极点。
质感极好的纯黑戗驳领西装包裹着他修长却又健壮的身躯,早在刚回来没几天就已经全部染黑的头发,梳理成整齐的背头。光洁的额头下,男人那双乌黑的桃花眼,映着他握在手中那杯还盛着猩红酒液的高脚杯,他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咚咚”
很快,随着房门被敲动,有包间主人邀请的客人被服务生引了进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总共三位客人,而每一位客人在进来后,都很有默契地拉开椅子坐下,保持沉默。直到圆桌前放置的三把椅子坐满了人,包厢门被关上,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整整十分钟内,没有人开口。每个人都像是在等待对方开口说话似的,自顾自地端起桌上的酒杯,酒水一杯又一杯地入肚。
直到——
“我还没有把你们对我做的事情告诉满满,猜猜……”
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于景焕终于将酒杯放下,他轻慢地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三人,语调有意拉长。
“猜猜,我想要做什么?”
第203章 小村姑也能让他们四个人打赌吗?“你……
“猜猜,我想要做什么?”
几乎是于景焕这彻底撕破脸皮的信号刚落,空气中的氛围浑然变了。一种怪异的、阴冷的危险蔓延开来,有人的拳头握得死紧。
“……关我屁事。”
最先开口回应于景焕的,是卢嘉木。男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语气轻蔑:“我对你什么都没做,你威胁不了我。我也不想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今天过来,也只是想要看看会不会有人被打死而已。”
“你是没对我做什么。”
好像这一年来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男人的姿态甚至远比之前还要游刃有余。那张因为身体前倾,而被天花板的灯光切割开来的,一半藏匿于幽暗,一半裸露于明亮的面容,抬眸间,强烈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他反问:“但是……裴蔓菁呢?”
“卢嘉木,你对她做的事情,满满知道吗?”
瞬间,卢嘉木眼神猛然一震。原本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背挺直,他直视于景焕,近乎恶毒地咒怨道:
“那个女人告诉你的?是不是?贱人,我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跟你都是贱人。”
卢嘉木的反应,让于景焕不由地低笑一声。他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抬起手朝着卢嘉木敬了敬,动作优雅极了。
“卢嘉木,一年不见,你的嘴巴比以前脏了不少。真好,你在满满面前也这样吗?”
卢嘉木神情肉眼可见地恼怒:“于景焕!你少在这里——”
“卢嘉木,行了。”但不等他又继续咒骂下去,另一个人开口加入对话,是应元白。
“骂来骂去的,除了浪费我们的时间,还有什么用?”应元白翘着个二郎腿,一头金灿灿的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他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到这里来的,表情和语调都懒洋洋的。
——任谁也想象不到,在半个月前,他抱着让对方去死的决心,开车撞向面前的人。
一点也不在意致命的把柄被人握在手中,应元白继续嬉皮笑脸道:
“于景焕,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了呗。好歹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去年你死的时候我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虽然后来我是开车撞了你,但你这不也没死嘛,而且你那会儿不也把我一起撞了吗?咱俩这也算是扯平了。”
说着,应元白往前倾了下身子,朝于景焕眨了下眼睛。
尽管他头发凌乱,神情懒怠,但他却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穿着让人不忍直视的丑衣服,白花灰的翻领字母刺绣卫衣,纯黑的吉普工装裤,配上他那本身就比较显小的狗勾眼,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暑假刚染了头,才要读大学的学生——这些变化落在于景焕眼中,因为谁,不言而喻。
男为悦己者容,他不是为了勾引林满杏,还能是为了什么?
于景焕眼眸一深,尤其是看着应元白的那头金毛,想要撕烂他头皮的冲动也一瞬间达到顶峰,还有那双眼睛……跟狗一样,真该挖出来。
无数个阴毒的想法在脑海中生起催促着他付诸行动,于景焕面上却依旧面不改色:
“如果你真觉得扯平,你今天就不会过来了,但凡那条路的监控放出来……应元白,需要我继续帮你想象下去吗?”
“……”金发男人脸上散漫的笑意有一瞬间消失,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又摆出那副欠揍模样,用着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说着危险的话:
“别,那还是算了,继续想的话,我晚上又该睡不着觉,后悔当时怎么就没能一车撞死你。犹豫就会败北,懂了,下次一定。”
“你也说了很多废话,应元白。”
但这一回,没轮到于景焕怼回去,罗光霁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他那双眼睛毫无半点情绪地盯着于景焕,他问:“可以说了吗?你的条件。”
也是这时候,于景焕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面前这个他一直都没太放在眼里的人身上——会咬人的狗不叫,他在罗光霁身上学到了相当有教训意义的这一课。
他从来没想过,罗光霁竟然会是那个囚禁他的人,这个毫无半点情商,缺心眼的蠢东西,竟然有一天也会做出这种事情?……黑皮蠢货,他还真是小瞧了他。
暗自在心里冷笑着,于景焕也没有闲情逸致再和他们争执那些有的没的。再开口,他直接说道:“没什么条件。叫你们过来,只是想让你们玩个游戏而已——丰黔区靠近郊区位置的那块山头,你们还有印象吗吗?”
罗光霁皱起眉头:“说清楚,什么意思?”
于景焕身体微微后仰,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叠坐着的双腿上,淬毒般的狠意自他眼中一闪而过,他从容道:
“我要你们三个人在那
座山头比一场赛车。三个人、两根旗子,最后没能拿到旗子的人,我不仅会把他做的事情告诉满满,而且以后经过除非我的允许,他永远不能出现在满满面前。至于拿到旗子的人。”
他眸光闪动,语气意味深长:“我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哪怕你们中曾经有人想要开车撞死我……我也会当做没发生过。就算输的那个人,不甘心想要拉其他人下水,我也可以帮忙做掩护。”
于景焕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一片安静。
另外三人神色皆是一动。有人双眼微微眯起,有人握着手里的杯子把玩。显然都是在思考犹豫。
而于景焕也不着急,他安坐着,静心等候。
半晌,有人嗤笑出声,笑声打破这安静得诡异的气氛。
“于景焕,你拿我们当狗溜呢?”
金发男人脸上依旧带着笑,然而眼底却尽是讥诮,他反问他:“看我三个跟蛐蛐一样斗,你很有成就感吗?”
于景焕耸了耸肩,同样回以轻笑:“这不好说,得等看到了才能给你答案。”
应元白:“……”狗东西。
“我说到做到,至于比不比,相不相信,你们自己决定。”说罢,于景焕抬起手,看了眼机械腕表上的时间,他轻撩眼皮,道:“现在是19:34,截止到19:40,你们还有六分钟可以决定,不接受的话,你们可以选择直接——”
“什么时候开始比?”
于景焕话还没说完,罗光霁打断了他的话,那双深褐色的下三白眼,眸光晦暗深沉。
而在他表态之后,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再犹豫。
碎乱的刘海下,卢嘉木的眉眼阴沉如墨:“于景焕,你最好说到做到。”
“等会儿就开始吗?”好像这三个人里没有他自己似的,应元白意外地幸灾乐祸:“啊,那咱们是不是得提前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啊?”
“……随你。”对于应元白这么直白地戳穿他的目的,于景焕也不恼,又道:“比赛用的车、头盔和赛车服我也让人准备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换衣服过去。”
“头盔?”卢嘉木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我们比的是机车,不是跑车?”
“当然。”于景焕乜了他一眼,像是在用眼神嘲讽他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你以为我会白送三辆车给你们撞吗?”
“看看,他这一年过去,变得好小气哦。”应元白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跟旁边的罗光霁吐槽道——即便对方并没有搭理他。
“哦对了,在换衣服出发去山上之前,还有些事情,我想先跟你们分享一下。”
于景焕站起身,这一次,在另外三人几乎同一时间整齐地看向他时,他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维持着虚假的体面。
男人的眼眸里酝酿着粘稠到极致的厌恶和恨意,一字一句,他仿佛阎王点卯般,一个人一个人地点道:
“卢嘉木,没人喜欢看你那根塞满了珠子的j//b,以后不要再拿它玷污满满的眼睛。”
“罗光霁,以后不要再戴着口x,求着满满踩你,被脏东西碰过,满满的脚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消毒。”
“至于你,应元白……”于景焕的眼神如有实质般落在应元白身上,他停顿下来。
还没来得及消化前面两段话所带来的震撼,紧接着应元白就听到于景焕点到了他,他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一种不妙的预感骤然降临在他身上。果不其然——
于景焕善意地告知另外其他人这个“好消息”:
“擦边都擦到了满满的床上,你怎么不跟你的两个好兄弟,分享一下你爬床成功的经验啊?”
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于景焕的眼神和话语尖锐得像是要扎死面前这个人的毒刺。
“——你这个就应该被送去绝育的贱狗。”
*
“轰”
直升机的螺旋桨飞速旋转着,发出有些吵闹的轰鸣声。
林满杏扒在机窗前,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兴奋地转身,拉着裴蔓菁就想让她一起看。
“裴蔓菁,你看,这边在放烟花。”
少女双手贴着车窗,软红的唇,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团可爱的白雾,她那双干净的杏眼中,倒影着闪烁的烟花,就好似那烟花是绽放在她眼底一样。
她继续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原来在天上看烟花,是这个样子的,一闪一闪的。像好大颗的星星。”
“嗯,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个角度看烟花。”
只是,裴蔓菁看似回应着林满杏的话,实际上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林满杏。机舱内略显昏暗的灯光,像是为少女那因为开心而红润的脸颊笼上一层薄薄的纱。裴蔓菁不知不觉,就看得有些恍惚。
“裴蔓菁,你喜欢女人?”
但冷不丁地,耳边回响起早上于景焕问的问题,裴蔓菁瞬间就回过神了,后背一僵,她表情很不自然。
这也让裴蔓菁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人了。
天杀的于景焕。
都怪他,他问的什么脑残问题啊啊啊!
烦死了!
她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她只喜欢她自己好吧!
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裴蔓菁随口一问坐在驾驶座上戴着飞行员头盔的女性:“对了,姐,我们接下来要飞到哪里啊?”
“……”
没人搭理她,裴蔓菁有些尴尬。
她过头,正当她又为了掩饰尴尬,想着仔细看看窗外的夜景时,忽地,她想起于景焕后来说的话。
“没有下雪,是个看夜景的好时候。”
裴蔓菁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啊。
第204章 小村姑也能让哥几个自相残杀吗?“所……
“不是,这给我干哪儿来了?”
直升机越飞越偏,裴蔓菁看着窗外底下那几乎没什么光、黑漆漆的一片,有些蒙圈:“这还是国内吗这儿?”
只是坐在她旁边的林满杏却没有想那么多,她从一开始地低着头往下看,这会儿变成了仰着脸往上看,湿红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声地数起数来。等到裴蔓菁听到的时候,她都已经数到了57了。
“满满,你是在数星星吗?”裴蔓菁好奇地探头到她脸颊一侧,问道。
“是。”
林满杏指着天空,眼睛眨也不眨,她说:“好多星星,好久没有看见这么多星星了。上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还是和林骞尧还有柴寄风去麓城玩的时候。”
“那你这样数的完吗?”
想起刚才林满杏认真数数的样子,裴蔓菁就觉得可爱得好笑,“而且直升机也不是一动不动的啊,你一边数,一边飞,哪里能数的清楚啊?”
“就是要数不完,数不清楚。”
林满杏这会儿转过头看她了,那张素白似玉盘似的脸蛋,有种天然的稚气和懵懂,裴蔓菁瞧着她一本正经地说:
“这样就可以一直数下去了,就不会像看电影那样,看完了就没有了。”
“……”林满杏的话,让裴蔓菁一时怔住,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这样特别又奇怪的想法。
但也不等裴蔓菁说什么,林满杏就又把头转回去了。她捧着脸颊,看着窗外,那双总是呆呆的、又好像无神的眼睛,此刻却清明得明亮,她说道:
“裴蔓菁,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答应于景焕跟他结婚了。”
她的话题转变得太突然,裴蔓菁又是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们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林满杏的神情认真极了,像是经过了很久的思考,她道:“我看了好多电影,电影的后面都是婚礼。结完婚,电影就结束了,就只剩下结婚的两个人了。”
林满杏重新看向裴蔓菁。少女的眼睛太澄澈,所以哪怕是昏暗的灯光下,后者也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虽然我喜欢于景焕,但是我不想只有于景焕,我想你们都陪着我。所以我现在不想结婚。”
*
将近九点。
许是靠近郊区,空气质量好,没有经过光污染、一片漆黑的夜空中,还可以看见许多星星零星地点缀在夜幕中。
而夜幕之下,随着车子引擎的声音渐渐变小,有几辆黑色机车停在了山顶上。在机车前方车灯的照耀下,山路周围堆簇在一块儿的树木,落下张牙舞爪的阴影,营造出恐怖电影般的氛围。
被纯黑长裤包裹着的长腿大幅度地往外一跨,坐在机车上的几人先后站在地面上,摘下头盔,将其夹在了手臂和腋下的中间。
“怎么着?你也要跟我们一块儿啊?”
应元白另一只手随意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看了眼同样换了衣服,骑着机车过来的于景焕,略带怀疑的目光,上下又扫视了一遍。
“很久没骑了,刚好重新体验一下。而且我也想看看,你们是不是还是那么废物。”
零下的温度,风吹在身上生冷生冷的,也吹得男人那张脸更加似出鞘的利剑般锋利,于景焕继续讥讽道:“没想到和我想的一样,你们还是比不过我——不管是任何事情。”
在过来的这段路上,应元白等人一开始都是想着要利用这个机会记忆一下路线。结果
后来,随着前面于景焕的车开得越来越快,处于雄性本能的竞争和角逐心理,他们也还是忍不住加速。
但最后的结果也很显然,还是于景焕先到了山顶。
这种事情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于景焕被于塍赶去改造之前,但凡有类似的比赛,他就都是榜首,哪怕那时候的他,逃课打架、酗酒飙车,除了黄赌毒什么恶习他都有。
不止一次,应元白想,于景焕命怎么就那么好?有个悉心栽培他的爷爷不说,家境也是几个人中毋庸置疑的第一。被赶去山沟沟,也能踩到狗屎运遇到林满杏,甚至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都能复活过来。就连他那天开车撞他,都没能撞死他,反倒让他恢复了记忆……
大爷的,他于景焕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不然怎么会弄都弄不死?
越想,心头那股妒意就烧得越旺,应元白的眼神逐渐变得狠毒,像是头时刻准备冲上去攻击的野犬。
“而且,我怕我开车过来……会忍不住朝着你们撞过去。”察觉到应元白眼神的转变,于景焕没有半点惧意直接对上,他眼底是一片冰冷:
“尤其是你,应元白。”
“哟。”
应元白先是轻蔑一笑,笑落眼底,如毒蛛织网,他嘲弄道:“那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啊,刚才手下留情了。要不要给你颁个华国年度感动人物?”
“滚。”于景焕没有再理应元白,他冷冷看他一眼后,便重新回归正题:
“你们刚才应该看到了,来的时候,我在山脚下旁边那块地插了两支旗子。规则也很简单,从山顶出发,到山脚拿到旗子后再返回。比赛就算完成。等会儿你们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
说到这里,于景焕短暂停顿两秒,他的目光逐渐幽深,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提醒一下,这边一路都没有监控。近一个星期,晚上也几乎没有其他人过来。”
罗光霁:“所以?”
“所以,这中间你们可以尽情发挥。你们可以撞别人的车,可以抢别人已经拿到手的旗子,什么都可以,就算是最后一个人拿到了两支旗子,我也无所谓。只要谁能拿到旗子回到山顶,我就会按照我答应的,把这个人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一笔勾销,并且永远不让满满知道。”
于景焕压了压眉,双眼微眯,他再一次向他们确认:“听下来,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吗?”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
卢嘉木怒极反笑:“于景焕,你可真是打了个好算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是吧?这么喜欢看戏你怎么不把眼珠子扣下来黏在电视上?”
“我就是想让你们自相残杀,那又怎样?”于景焕很爽快地承认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姿态傲慢:“一开始,你们不是就知道了吗?”
他又道:“你们现在还可以反悔。只不过,明天开始,满满还会不会愿意看见你们,就说不定了。”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卢嘉木咬了咬牙,到底还是默认了:“别废话了,快点开始。”
听到他的话,于景焕又看向了另外两个人,见他们都没有要退出的意思,他唇线勾出一抹微妙的弧度。
“对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个道具。”
说着,于景焕将头盔放在车上,俯身在车旁摸索着什么。很快,他就从侧边拿出了一个纯黑布袋,朝离他最近的罗光霁递了过去。
那布袋虽然看着不大,却沉甸甸的。里面不知道是装了什么东西,有棱角将布料顶出好些个弧度。
“什么东西?”罗光霁顺手接过,在身旁另外两个人凑过来之后,他将袋子的抽绳往两边扯开。
饶是罗光霁做这个动作之前,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没料想到,这里面装的赫然是——
直面他眼睛的,黑黢黢的枪管。
是枪。
袋子里面装的,是枪!
而数量也正正好,一、二、三,三把。他们每个人一把。
这一瞬间,三人皆震惊地朝着于景焕看去,一副怀疑面前的人简直是疯了的模样。
卢嘉木的音调都跟着拔高,他质问道:“于景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于景焕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袋口,语气再寻常不过:“想着说不定你们用得上,我就准备了……子弹也不多,每把就留了一颗,所以用的时候,要节俭慎重一些啊,三位。”
“没必要。”
惊讶之色退去,应元白重新又变回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甚至还能笑出声:
“就算是真输了,你把事情告诉满满,不让人去找她,只要满满还愿意见我们,我们也不是不能厚着脸皮反悔……这么动真格的干什么?”
“什么动真格?”
像是觉得他的话很离谱,于景焕挑了下眉,“我听不明白,我只是想着,你们可以用枪把对方的轮胎打穿,这怎么了呢?”
“这怎么了?”应元白眯了眯眼,“行,没怎么,是我想错了。”
“不,你没想错。”于景焕忽然又改口了,他粲然一笑:“我就是那个意思。”
“不过对你来说,确实是没什么必要动真格……因为你不需要嘛。”于景焕不紧不慢地拱火道:
“毕竟,应元白,之前的比赛里,第二名都是你,不是吗?”
几乎是于景焕这话一出口,周围骤然就安静下来。
风吹过,凋零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落在耳边,带来一阵阴森战栗的寒意。
应元白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血丝爬上眼球,一抹杀意自他眼中闪过。
他不是蠢货,当然明白于景焕的意思。他这句话不是在提醒另外两个人他是最强劲的对手,还能是什么?!
他当时怎么就没能撞死他!
“所以,这个枪……”
没人回应,于景焕仍微笑着,继续耐心地询问着他们:“有谁不需要吗?”
*
纯黑的布袋最终还是见了底。
摩托的引擎声争鸣着响起,重新戴上头盔的三人,跨坐在各自的机车上,等待着发号施令。
终于,随着“嘭”的一声枪声响起,那三道身影如同三道蓄势待发的利箭般射了出去,不过几秒,就消失在盘桓的山路尽头。
而同样穿着机车服,戴着头盔的男人,则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道路尽头,他桃花眼中眸光越发幽深晦涩。
良久,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于景焕拿起手里头这把发令枪,放在眼前,随意地比划着。
然后,他模仿着开枪的动作,握着枪上下晃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模拟着刚才发枪的声音:
“嘭。”
男人的眼中,荡漾出涟漪般的笑意。
第205章 小村姑也能让三个人开始飙车吗?“你……
“轰——”
机车高速行驶下的轰鸣声在山间震耳欲聋,几道长长的尾气拖在渐渐趋于一片漆黑的山路上,最后消失不见。
机车头盔将头护得严严实实,茶黑镜片也让视野变得暗沉,应元白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崎岖不平的道路,大脑神经随着车速的攀升而越发兴奋的同时,他的心跳声也越跳越快,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但哪怕身处这样激动紧张的环境下,可应元白的心却还是沉得发闷的。如同浸泡在深海中不断下沉坠落,被四面八方的水流包裹挤压着,喘不上气。
要不想要成为那个出局的人,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和另一个人合作,两个人肯定比一个人胜算大,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最后两个人里,会不会有人反水想要一人独占两根旗子,这个另当别论。
按照这样的思路,2对1的话,那么方式大概率就有两种。
第一种,一个强的和一个弱的合作,解决另一个弱的。这样胜算率高,而且强的最后还有机会过
河拆桥。
第二种,两个弱的抱团,解决那个强的。这样实力相当,更加保险,谁也不敢轻易背叛。
而现在这场比赛谁强谁弱,刚才于景焕已经给出答案了。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那两个废物里选一个合作。不然的话……
头盔下,男人双眉紧锁,神情严峻。
不然的话,那两个废物抱团起来整他,那情况可就不妙——
“嘭!”
然而,就在这时,左侧突然传来一阵冲击力,来势汹汹。应元白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撞,头猛地往右一偏不说,连人带车也往外一晃。
他大爷的,谁撞的他!
应元白暗骂一声,而当他重新维持好车身平衡,侧头看去,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人的体型。
卢嘉木。
是卢嘉木的车。
而紧接着,对方的声音也验证了应元白的判断。
“贱人!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被满满睡,你哪一点比得过我?!你还擦边,下贱,你下不下贱?你不要脸!”
应元白:“……”
哪怕车速很快风声很大,哪怕头上这头盔的质量很好,但男人恶毒的咒骂声,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应元白的耳朵里。他不由地抽了抽眼皮。
蠢货,卢嘉木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懒得搭理卢嘉木跟他一起犯蠢,应元白的视线下意识就想要去寻找另一个身影——他得赶快确定罗光霁是不是已经跟卢嘉木一伙儿了。
如果没有的话……虽然罗光霁现在也不是个好控制的,闷声干大事,跟个炸药一样,但那也比蠢地要死的卢嘉木好!
又在心里骂了卢嘉木一通,应元白盯着车后视镜里那道逐渐向他靠近的身影,短暂思索了下就开始减速,拉近和罗光霁的距离,故意制造机会。
直到他看见罗光霁把他当透明人一样,理都没有理他就径直从他身旁开走,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也不敢懈怠,马上就朝着罗光霁喊道:
“罗光霁!”
“我们两个合作,怎么样?”
但他的主动还没得到罗光霁的回应,卢嘉木的破口大骂就紧随其后:“应元白,你他x想得美!”
然后,他同样向罗光霁喊着:“罗光霁,我们两个一起,你别听他的,你让应元白他滚!”
“你难道忘了于景焕刚才说什么吗?应元白才是最大的威胁!”
靠,卢嘉木这个搅屎棍。
没时间去想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应元白也只能尝试说服罗光霁:“罗光霁,你囚禁了于景焕,我撞了于景焕,于景焕最恨的是我们两个,我们两个才应该——”
“个屁!”
卢嘉木直接骂了回去,他咬了咬牙,像是在挣扎着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后槽牙都要被他给咬碎了,他终于出声:
“罗光霁,你跟我一起,我就把我入z的医生介绍给你,他做得很好……他还会穿孔!我可以带你去打乳D!”
“我艹?”
卢嘉木的话让应元白彻底傻眼了,以至于他差点一个分心,车险些都要甩了出去。于是,这会儿轮到应元白骂骂咧咧起来了:
“卢嘉木,你是不是有病!你脑子有毛病吗!”
他大爷的,他就应该一枪毙了他!
这一刻,应元白是真的很想摸枪给卢嘉木来颗子弹——这个恶毒的、愚蠢的、脑子里除了那些争宠的狐媚子手段,什么都没有的白痴!
只是哪怕他再怎么骂,也改变不了罗光霁的反应。
他听见罗光霁用着沉稳认真的语气问:“明天就可以带我去找那个医生吗?”
应元白:“……”
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和卢嘉木那个蠢货合作?……还是因为这种脑残的理由!
应元白气到脑袋都在发懵,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姿势,脊背用力绷直成一条平直的线后,他油门拉线到底。
*
“擦——”
车身猛地扭转方向,轮胎用力摩擦过后留下一道灰黑的擦痕,而就在这个转向的短暂过程中,男人身体一倾,左手手臂一伸,便将插在道路边缘土地上的两根旗子一并拔走,然后放在腰腹前。
他不敢犹豫,马上就靠着山体的方向,原路返回,并开始加速。
但他才刚开出去不过几秒,就能看见正前方有一辆一模一样的机车朝着他这个方向开过来,一点没有要减速的意思,车灯更是明亮到好像要穿透他眼前的头盔镜,直直射进他的眼睛里。
这个时候,即便应元白想要换个方向也没用了,因为就在他的注意力放在眼前那辆越来越近的车时……有另一辆车猛地从侧边朝着他冲来。
于是下一秒,刺耳的摩擦声接连着响起,三辆机车几乎同一时间停下。其中两辆甚至近到前车轮都要贴在一起。
紧接着,只有引擎声还在响的,吵闹中却好像有种诡异的安静的环境中,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应元白,你给我,还是我动手?”
罗光霁平静地提醒他:“就算现在我们不是两个人,应元白,你也打不过我。”
他伸出了被手套包裹着的宽大手掌,命令道:“所以,给我。”
“罗光霁,我最后问你一遍。”
应元白一边将车停好,一边紧紧地盯着正面对着他的罗光霁,气息还因为刚才险些发生的车祸而紊乱急促,他质问他:“你确定不跟我合作吗?”
“不。”看见应元白停车,罗光霁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回答了他。接着,他再一次重复道:“给我。”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但卢嘉木却没有他这样的耐心,他还记着先前在包间里于景焕说的那些话,对应元白的火气也越烧越旺。他道:“直接抢,我看到了,两根旗子都在他那里。”
“直接抢?”
听到卢嘉木的话,应元白忽然就笑出声:“行啊,直接抢,我倒要看看……卢嘉木,你抢不抢得到。”
几乎是他话音一落,下一秒,应元白迅速跳下车。在另外两个人震惊的眼神中,他握着那两根旗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应元白,你在干什么?”卢嘉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应元白的举动太过突然,一时间竟也没人开车追上去——不仅是因为车都挤在一块儿谁也动不了,更因为没人相信人的两条腿可以跑得过两个轮子。
可如果应元白下车不是为了送旗子,那还能是因为……
“应元白,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不要!”
卢嘉木的尖叫声仿佛要穿透天际,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跑出去的应元白,竟然将其中的一根旗子……他竟然将一根旗子,丢下了山崖!
“现在,”
站在栏杆边缘的应元白,看着面目狰狞的卢嘉木朝着他冲过来,那双好像被黑夜同化、虹膜眼色越发深的眼睛,流露着骇人的疯狂。
他的声音亦在战栗颤抖:
“只有一个人可以赢了。”
“你们还要继续合作吗?你们……满意了吗?”
*
夜空中,星星时隐时现,就像是不小心在漆黑一片的幕布上,打翻了主角化妆时用的亮片。
直升机还在继续朝着某个方向开着,直升机机舱里,林满杏靠在裴蔓菁的肩膀上,人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睫毛迟缓地上下扑朔着,少女那双大而圆的杏眼,眼神也迷离起来。
见状,裴蔓菁忍不住开口了:“满满已经很困了,我们还不能回去吗?”
“……”
没有回应,那位飞行员还是没有搭理她。
眼瞅着靠在她肩上的脑袋,直接又躺在了她的大腿上,显然是困极了。这下,裴蔓菁是真的不爽了,她惜命,不打算和还在驾驶中的对方吵架。所以她干脆给另一个人打电话。
——她就不信了,于景焕会不让林满杏回去睡觉,于
景焕说的话,这个飞行员会不听。
这么想着,裴蔓菁立刻就打开手机,点击屏幕的手指都带着愤怒的劲儿。
很快,裴蔓菁找到了那个联系人,她立刻点击拨打。而同一时间,一直以来都在装聋作哑的飞行员,突然开口了:
“夫人,裴小姐,我们到了。”
“到了?”
裴蔓菁懵了一下,她一时间也忘了手里头的电话,下意识就看向窗外,“到哪了?”
只见,窗外依旧是笼罩在夜色中的山峦,和刚才的没什么不——
等,等等!
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是……
裴蔓菁拿起放在一边的望远镜,往眼前一搭。
“喂?裴蔓菁?”
镜筒里,那人戴着头盔,似有所察,仰头朝着这个方向看来。与此同时,裴蔓菁的手机里继续传来那道声音。
“满满呢?让满满接电话。”
是于景焕?!
第206章 小村姑也能让亡夫哥又倒霉吗?“替孟……
直升机逐渐往下降落,高速转动的螺旋桨,带动着周围的气流都强劲起来。
裴蔓菁看着底下那道越来越近的人影,一时间脑袋里全是问号。
于景焕怎么会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所以他今天其实……其实是故意安排林满杏和她坐直升机过来的?!
不等裴蔓菁想出个所以然,很快,直升机稳稳当当地落在山顶,手机也回到自己的手上,裴蔓菁看着摘下头盔的男人,朝着她们快步走来,随后手臂一张,便抱住从机舱里走下来的林满杏,捧着她的脸蛋就亲了一口。
……真是随时随地发情的色鬼一个。
没眼看,裴蔓菁干脆眼不见为净,自个儿又往旁边走,站在道路旁边玩手机。
“是不是还没有睡醒?看上去好困。”
脱去手套的双手,将少女身上那件敞开的外套的扣子一一扣上,于景焕顺手又替她整理了下那枕得乱七八糟、翘得到处都是的头发,那不久前还显露着几分阴鸷的眉眼,此时柔情得仿佛洒下来的皎洁月光。
接着,他又用指腹轻轻摩挲揉搓着林满杏的脸颊和眼皮,继续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声细语的,含着仿佛雾气般的轻柔笑意。
“都困出四眼皮来了,我们满满这么厉害啊。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就算了,还有别人都羡慕不来的眼皮。”
“呕。”
不远处,哪怕不想听但还是被迫成为play中的一员,裴蔓菁忍不住别过头去,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受不了了,于景焕怎么可以这么油腻、这么肉麻。
只是林满杏却显然已经习惯了于景焕说这样的话,她乖巧地由着于景焕动手动脚,自己又伸手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最后她实在懒得厉害,干脆就像是想钻回洞的兔子似的,一头又扎进于景焕的怀里。
她瓮声瓮气地问:“于景焕,我们可不可以回家?我想回家睡觉了。”
“等会儿就回去。”
她的亲昵和依赖让于景焕心头又是一软,他拍了拍她的背,继续又说:“等比赛结果出来,我们就回去。”
“比赛?什么比赛?谁要比赛?”
听到这里,林满杏顿时就清醒了,她从于景焕的怀里探出脑袋,仰头看着男人,两只眼睛blingbling的亮。
“这会儿又不困了?”
于景焕不禁哑然失笑。他顺势低下头,像是互顶的牛犊一样,他用额头碰了碰林满杏的额头,道:“就是场普通的赛车,至于比赛的人……”
说到这里,于景焕停顿了两秒,眼中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幽深,他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说:“都是你认识的人,就是应元白他们。他们比赛,让我过来,给他们做裁判。”
等,等等!谁?
应元白他们?!
看似在玩手机,实则注意力还是在林满杏和于景焕身上,裴蔓菁听到这儿,没由来地,眉心猛地一跳,她瞪大眼睛。
应元白他们在这里赛车?然后于景焕做裁判?
……这赛的是车吗哈哈?她怎么觉着这赛的是命啊哈哈?
裴蔓菁在心里笑着笑着就觉着快哭了,她看看天,又看看地,越看心越凉。
这乌漆麻黑的,这崎岖不平的,这、这——
这不明摆着意外现场吗!
而当裴蔓菁又想到,于景焕今天这么大费周章拐着弯儿地让林满杏过来,她顿时感觉事情更加不妙了。
靠,她就知道于景焕这货没憋好屁!
“他们比赛开始已经有一会儿时间了。”
裴蔓菁眼中没憋好屁的人,还在继续和他面前的少女说着话:“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了……喏,他们开的就是那种车,我过来也是开的这个。”
说完,于景焕就搂着林满杏的肩膀,朝着那辆停靠在路边的机车走了过去。在瞧见林满杏好奇地上手摸时,他更是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车上。
“哇,好酷。”
林满杏坐在纯黑机车上,这摸摸、那摸摸,满脸写着稀奇,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而这么玩了一会儿后,她眼巴巴地看着于景焕,问他:
“于景焕,我们等会儿可不可以坐这个车?我想去兜风。”
“过几天好了。”
于景焕依旧噙着抹笑,他不轻不重地捏着林满杏搭在车身上的手,说:“等他们比完,把该说的事情也都说了,时间可能就有点晚了,还是下次吧。满满,下次我再单独带你出来,就我们两个人。”
林满杏:“那好吧。”
“那我们现在就先下来吧。”
重新将人又抱了下来,于景焕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看似玩着手机,实际上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的裴蔓菁。不知想到什么,他勾了勾唇,对着林满杏说:
“满满,先让裴蔓菁带你躲在那棵树后面躲着,等我让你们出来……”
于景焕笑意深长:“你们再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好不好?”
*
昏暗的山路上,刚刚还被人戴在头上的头盔,这会儿却掉在地上无人问津。风吹过,树木间、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不明的窸窣声,像是有老鼠在磨牙似的,让人不禁后背一凉,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很快,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就被拳拳刺肉的互殴声盖了过去。
“应元白,我弄死你个贱人!你怎么敢把东西扔掉的?你他x是不是玩不起!”
“怎么了?这么生气干什么?卢嘉木,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
知道……你肯定比不过罗光霁,对吗?”
“你他x——应元白,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
恶毒的咒骂声不绝于耳。两个人再一次扭打在一起,直到应元白的言语又一次准确地戳中了卢嘉木的肺管子,这一刻,他忍不下去,彻底恼羞成怒。
“贱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迸发着狠毒的冷光,卢嘉木掏出那把他以为绝对不会用上的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面前的应元白——
“砰!”
枪声炸开,惊起林间一片休憩的鸟。树枝摇晃,稀疏的落叶缓缓落下,最后安详地落在地面上。
*
“哗”
不知是哪只没有休息的鸟从树上飞出,扑动的翅膀带动着几片落叶缓缓落下。叶片掉落在少女的头上,又被身后的人伸手拂开。
裴蔓菁看着面前扒着树干,往外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像是只小老鼠的少女,心情有些复杂。
尤其是对方还转过头,一脸好奇又认真地问她:“裴蔓菁,你说谁会是第一名呀?”,好像这真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赛车,她就更有种喉头一哽的感觉了。
要是真就只是第一名第二名这么简单就好了。
只是很快,裴蔓菁也没有心思去想这想那儿了。那吵人的摩托引擎声由远及近,裴蔓菁闻声远远地望去,就看到有人骑着和于景焕那辆一模一样朝着她们——准确来说,应该是朝着于景焕那个方向开来。
只是对方同样穿着机车服,头部戴着有茶黑色车镜的头盔,因此裴蔓菁一时间也认不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轰、轰”
那轰鸣声还在继续响着,即便距离越来越近,可是骑车的男人却还是一点没有要降速的意思。眼瞅着那车离于景焕越来越近,裴蔓菁的心脏也提得更高了。
不、不会吧?
他不会是要——
“唰”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最后,车头在距离于景焕不过半米的位置猛地停下。裴蔓菁差点没一口气梗过去。
只见,机车上的人下了车,又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挂了好几处彩,嘴角一侧还溢着血,更显得有些阴郁孤僻的面庞。
“卢嘉木?”
于景焕透过头盔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沉闷,但还是能清楚地听出他语气里的几分诧异:“没想到第一个是你……所以,你的旗子呢?在哪里?”
“在外套里头,等会儿,等他们到了我再拿出来。”卢嘉木冷冷斜他一眼,眼神幽冷,姿态也不似先前那副动不动就咒骂的模样,“还有,于景焕,你什么意思,怎么?我不能是第一个过来吗?”
只是尽管说归这么说,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男人对于自己拿了第一名这件事似乎不是很在意,也没有继续说刚才那个赌约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倚靠再车旁,从兜里掏出个烟盒和火机。
不过几秒,猩红的火光在黑夜中亮起,笼罩在烟雾中的,不止是男人那张冷静得有些怪异的脸,还有那两道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朝着这个方向疾驰的身影。
轰隆隆的声响中,卢嘉木吐出一口浓白的烟圈,声线沙哑得性感,他忽地说道:
“于景焕,应元白把一根旗子扔掉了。”
“我这里是唯一的一根。”
“……”
于景焕不由地挑了下眉,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他用着不知是夸赞还是阴阳的语气说:
“哦,那看来你是唯一的赢家了啊。估计抢到这根旗子很不容易吧?卢嘉木。那既然胜利这么得之不易,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一下?”
但很快,这虚伪的笑意就又不复存在,于景焕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冷漠的怀疑,“不过,我看你好像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啊。”
“是吗?我看上去很不开心吗?”
卢嘉木先是看了眼同样刹车、摘下头盔,表情都有些难看的两人,转而又看向于景焕,微垂的眼皮下,那双眼睛黝黑得好似能滴墨,他问他:
“我应该看上去很开心,是吗?因为我成了唯一赢的那个人,我不用担心我暗地里找人解决那些贱货的事情败露,我还可以看你是怎么把另外两个人干的事情告诉满满。虽然为了赢,我和他们两个人因为抢一根破旗子大打出手,斗个你死我活,彻底——”
“卢嘉木,所以呢?你什么意思,到底要说什么?”
这么一连串反应下来,于景焕又怎么会觉察不出面前的人的奇怪,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卢嘉木的话。
“刚才那些就是我要说的,只是不是我最想说的而已。”
卢嘉木又抽了一口烟,接着便没什么素质地把将手里的烟往地上一丢。接着,他一边低着头用脚碾碎,一边说道:
“我最想说的其实是……”
他忽地抬起头,那双上一秒还一片漠然的眼睛,此时却流露出于景焕再熟悉不过、几乎要凝成实质将他吞没的恶意,于景焕脊背猛地一寒。
“贱人,你怎么偏偏就戴了头盔呢?那我们只好将就一下——”
“借鉴孟骞尧的经验,送你去死了。”
话音落下,就在于景焕听到他的话,瞳孔猛地一震的那一刹那。
“砰”
余光中,有人举起手,握着枪,对准他的心脏。
第207章 小村姑也能让亡夫哥doublekill……
“砰”
枪响骤然响起。
子弹几乎是擦着男人的头部一侧射了出去,最后消失在林间。但尽管如此,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应元白的耳边响起一阵电磁波回荡缭绕般的嗡鸣声,让他头疼痛无比的同时,还有种恶心到想吐的冲动。
他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抬眼看向面前情绪激动强烈到双眼猩红、呼吸沉重的卢嘉木,半晌,应元白扯出一抹充满讽刺的笑:
“怎么不开枪啊?卢嘉木。你开枪了多好,正好如了于景焕的意。帮他解决了一个对手。”
“我真要解决你,也不是现在。”
卢嘉木眨也不眨地看着应元白,那双眼睛好像已经在这短暂的几秒里,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了无数遍。
他走上前,将地上那根在打斗中已经变得皱巴巴、破破烂烂的旗子捡起来。好像刚才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里没有他似的,此时,卢嘉木的声线意外地很平静,他顶着那张狼狈的脸,冷不丁地开口反问应元白:
“应元白,你刚才为什么不把两根旗子一起扔下去?”
“……你说什么?”
他突然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应元白先是一愣。他刚想要问卢嘉木什么意思:
“卢嘉木,你什么——”
可下一秒,对方的举措却让他睁大了眼,他震惊到张着嘴,话都没能说完。
——因为几乎和刚才完全一样的一幕,在这一刻又重演了。
可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扔旗子的人却不是他,而是……是卢嘉木!
“卢嘉木!”应元白呐喊的声音无比高亢。
“蠢猪。”
明明不久前还因为应元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而和他大打出手,可现在男人却能面不改色地做出一样的事情,甚至反过来骂另一个人。
“只留下一根旗子,你不是蠢猪是什么?应元白,你难道觉得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还不够多吗?你想再加一把火,干脆把我们都烧死得了吗?”
卢嘉木冷冷地看着应元白,那张俊美但阴郁的面庞,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做出只有满脑子装着情情爱爱的毒夫,才会有的善妒又恶毒的表情,他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理智。
“要么,就谁都没有旗子,大家一起等死。”
“要么……”
卢嘉木停顿两秒,还溢着血丝的嘴角撕扯出一个弧度,就好像他的嘴巴裂开了一样,看上去恐怖又荒诞。
他道:“要么,就把制定规则的人弄死。”
“那这样,有没有什么垃圾旗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视应元白那震惊却难掩急切的表情,卢嘉木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罗光霁,他问他:
“你说是不是啊?罗光霁。”
“……”罗光霁不语,只是沉沉地看着他,像是对此无动于衷。
可卢嘉木却分明看见了,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显然是对他的提议有所心动。
“卢嘉木,没想到啊,你还挺狠。不过……”
在卢嘉木看罗光霁的同时,应元白同样也重新打量了一遍面前这个人,压低的眉眼多了几分忌惮
在今天之前,他只以为卢嘉木是个恶毒的、愚蠢的、只会争宠、做事随心所欲的蠢货而已。可没想到,他不仅还有点头脑,人也够狠。
也是,这个阶层里的人,有几个心不狠、手不脏的呢?他怎么可能真就像他表现出来的,尤其是刚才路上吵架时那样那么蠢、那么癫?
真要是那样,他又怎么可能做到短短一个月就将卢云岚的权力彻底架空——这不很显然吗?他之前其实一直都是在他妈面前装窝囊而已,估计现在不想要妈想要满了,他就不装了。
“不过,你就不怕,”
应元白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话里带着狠意:“于景焕今天有去无回,明天于塍和薛禄和就让你偿命?”
“证据呢?”
卢嘉木眼里是淡薄不达眼底的笑意,他勾了勾唇角,这样的笑容在他那张几乎就没怎么笑过的脸上,看上去很是违和,他道:
“这里又没有监控,证据在哪里?于景焕只是不小心飙车掉进山里,被不知道哪里的野兽吃了尸体而已。谁会知道呢?谁会知道,这个贱人是死在他亲手给别人准备的,想让别人自相残杀的枪上?而且……”
“谁说他们就只找我一个人偿命呢?这不是……还有你们这两个蠢猪吗?”
说到这里,卢嘉木短暂停了两拍,他的笑意越发深长,可其中不加掩饰的阴毒,却好似要凝聚成绞人的蛛丝。
“我以为,在我把最后那根旗子扔出来之后,我们就是共犯了。”
*
“砰”
枪声响起。
几分钟前射出去的那颗子弹,最后隐没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另一颗子弹却准确无误地射进了男人的胸膛,炸开一片血花,有深红在汩汩地往外流淌。
黢黑的枪管冒出淡淡白烟,浓白的烟雾后,罗光霁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静谧得没有一丝波澜。
从掏出枪到瞄准于景焕,再到按下扳机,他的动作是那么流畅顺利,好像这件事早就在他心里头预演了无数遍。他甚至连眨眼都没有眨眼过,仿佛他对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待宰的牲畜。
可当他想到,面前这个人被被头盔笼罩的头颅,会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当他看到,他捂着那止不住往外流血的胸膛,几乎再也不能站稳踉跄着往后退的时候,罗光霁还是无法控制地兴奋,眼皮痉挛。
于景焕终于要死了。
他终于会彻彻底底地死掉,尸体被他们扔在荒郊野岭,任由野兽啃食,只剩下一具残骸。
然后结束他复活以来的,这短暂的、让人厌恶的存在。
而他们……他们会是同谋,会一同去抵抗于家和薛家的怒火。对于一个人来说,这绝不是个简单的事,但他们有三个人,三个姓氏,事情不会变得太糟——
更何况,事情还有更糟的余地吗?就算他们现在不杀了于景焕,等这场可笑的比赛结束后,于景焕还是会跟他们秋后算账。他囚禁了失忆的于景焕是事实,而应元白差点没开车撞死于景焕也是事实,至于卢嘉木……他一向恶毒。
所以不会了,事情不会再糟糕了。
以后只会越来越会好,本来于景焕一年前就应该死了的,他是不小心活下来的,所以他们只不过是把事情拨正到原来的轨道而已。
情绪亢奋到了极点,好似马上就有暴戾的因子冲破血管,但越是这样,罗光霁却忽然越有种宁静感,他不禁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然而就在下一秒,耳边响起的尖叫声,却骤然打破了他此时的愉悦。
“于景焕!”
尖锐的女音在这一刻如银瓶乍破,在听见那道声音的同一时间,三人猛地一惊,似听见猎物声响的猛兽般,齐齐凝眸看去,下意识就想要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当他们看见那棵高大的榕树下,有人张皇失措地从树干后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之意。而那人身后,还有另一道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影,好似孤魂野鬼般飘出……
林、林满杏……?
为什么、为什么林满杏会在这里?!
刚才的兴奋转瞬成了惊愕和恐惧,他们不敢相信地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满满?!”
可被喊到的人,却没有理会他们。
如同行尸走肉般,林满杏僵硬着朝着那具倒在地上的身影走去。她是看得那么清楚,看得那么清楚被裴蔓菁摘下头盔的于景焕,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嘴角是怎么不断地往外淌着血,她从没想过,一个人嘴巴里可以装下那么多血,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完。
“120,快打120啊!”
“满满!满满你听我解释……”
“对,对了!还有直升机,他x的!快给我飞下来啊!”
“满满,事情都是罗光霁他干的!”
“怎么这么多血?好多血,止不住,为什么止不住啊!”
“满满,满满!”
“……”
耳边有数不清的声音响起,如同万花筒中变幻莫测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
那些声音,林满杏全然听不清了。
血,好多血。
甚至不止是于景焕的脸,于景焕的衣服,于景焕捂着胸口的手,还有地上,也都是血。
鲜红的、流动的、从于景焕身体里流出的血,刺痛着林满杏的双眼,好像要把她的眼球也染色了一样,林满杏的视线所及,只剩下了这样的红。
但很快,林满杏的手、林满杏的衣服、林满杏的脸颊,也都染上了这样的红——因为刚蹲下身的她,就被于景焕抓着手臂靠了过来,那温热的头颅,无力地靠在她的怀里。
“于景焕。”林满杏低头靠着他的头,她喊他,声音机械到好像没有任何感情。
“于景焕?”可当林满杏再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在颤抖,她的眼泪也滴落在于景焕的发中。
“满,满、嗬、嗬嗬——”
于景焕死死地握着她的手,他迫切地想要对林满杏说什么,可无法控制地从咽喉中涌出的血,却让他的话变得支零破碎。
“不,我不,不想死。”
像是想要把她的样子记住,男人的双眼如同附骨之疽般牢牢地黏在林满杏的身上,猩红而又疯魔,说出的话,也好似恶魔的诅咒般,字字泣血。
“我们、我们还,没有,没有结婚。”
“满满,我——嗬、我不想,死、”
“不要,不死……”眼泪如珠串般掉落,少女那张总是表情很少的面庞,终于在时隔一年后重新被打碎,她哭着祈求于景焕:
“不要死,于景焕,你不要死。结婚,我们,我们结婚,我和你结婚。”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
第208章 小村姑也能让场面乱成一锅粥吗?“满……
滚轮滑动的声音,在宽敞的走廊中畅通无阻。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到透明,像是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任凭周围的人做出怎样的动静,他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很快,病床被推了进去,手术室亮起红灯,手术室的门也重新关上。
林满杏看着那洁白的大门,那还映着一片鲜红的视野,有一瞬间变得迷幻而又恍惚。于是,灵魂都仿佛脱离般,她身体一软,人便要摔倒在地。
“满满!小心!”
见状,裴蔓菁连忙一把扶住她。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温热的水珠掉落在裴蔓菁的手背上,让她不禁心颤。
裴蔓菁于是立刻就将林满杏抱在怀中,手轻拍着她的脊背。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有于景焕活着从这个手术室出来,才是最大的安慰。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裴蔓菁不知道那个开直升机带他们过来的女飞行员去了哪里,又联系了哪些人,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在她怀中无声哭泣的少女。
直到——
“嗒嗒”
直到身后突然多了些杂乱的脚步声。
顿时,裴蔓菁警铃大作,她连忙转过身,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造成于景焕生死不明的那三个人。
也是这时候,裴蔓菁感觉到林满杏挣脱了她的怀抱,然后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的身前。
“满满?”裴蔓菁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有些担忧地开口。
她倒不怕他们杀人灭口,毕竟很明显,他们就是为了林满杏才做出这种事情,真要灭口估计也是灭她的,不可能对林满杏做什么。但是她还是怕这几个人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做出什么更加极端的事情。
尤其是——
在林满杏知道了这几个人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情之后。
不久前,直升机上,看着那已然奄奄一息的于景焕,裴蔓菁最后还是选择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满满,有些事情我怕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救了于景焕之后,他是失忆了没错,可其实罗光霁早就找到于景焕了。但是他不仅没有把于景焕带回于家,还把于景
焕囚禁起来,他还拿我妹妹威胁我,不让我找人救于景焕。”
“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罗光霁关于景焕的地方,在于景焕的葬礼那天,我把他救了出来。可结果,结果应元白他竟然突然出现开车撞了于景焕,他差点没把于景焕撞死!最后还是于景焕自己命大活了下来,还恢复了记忆。”
“至于那个卢嘉木,我不知道他在这两件事里参与了多少,但是他在你面前的样子都是装的,实际上他恶毒到我第一次跟你见面之后,就暗中找人对我动手。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有跟你说。满满,当时我不过和你刚认识一天,他都不放过,我想之前这种事情他应该也没少做。”
“我估计,于景焕今天把我们叫过来,一开始就是准备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但是没想到……”
后来的那些话,裴蔓菁自己也忘了她都说了些什么。因为从始至终,林满杏都没有开口回应她,她就那么呆滞地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于景焕,眼泪无声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很久,她才在几百米的高空,听见林满杏问她:
“裴蔓菁,你说。”
“于景焕一年前,掉进海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流了这么多血?”
*
“于景焕他流了好多血。”
弥漫着消毒水、空气森冷的走廊,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安静得诡异的氛围。
林满杏看着面前那三个人,那张还满是泪痕、看上去可怜又狼狈的面庞上,那双浸润在悲伤中的杏眼,流露出了小动物般纯粹的疑惑。
“所以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让于景焕流那么多血?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她提问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好像这些人做的事情不过是和喝水吃饭一样寻常。
“为什么要把于景焕关起来?”
“为什么要开车撞于景焕?”
“为什么要偷偷找人欺负裴蔓菁?”
问到最后,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轻到好像和消毒水的气味一同飘散在医院走廊冰冷的空气当中。
她又重复了一遍那几个字:“为什么呢?”
“为什么?满满,还能是为什么?”
听到这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淹没应元白,他突然就觉得好可笑,好荒唐,是比小丑还要令人发笑的存在。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到底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他们这些人自相残杀,为的不就是有一个陪在她身边的机会吗?可到头来,林满杏问他们……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满满,我告诉你还能是为什么!”
应元白猛地冲上前几步,他握住林满杏的肩膀,那双总是显得无害的狗狗眼,此刻却被猩红的怒火烧透了眼白,他声嘶力竭地朝着她嘶喊:
“因为只要于景焕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都看不到我们!所以于景焕他必须死,他必须死!”
话音落下,上一秒还面目狰狞的男人,下一刻却忽然又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瓶,他将林满杏一把抱住,紧紧地勒在怀里。
“满满,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把你从林家村带走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能在于景焕之前遇到你!”
“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我们一起从宴会上逃跑,我们一起去偷溜进学校,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我还有那么多钱,我甚至愿意给你拍那种照片,可是你为什么不爱我!”
那张似哭似怒的面孔,看上去滑稽却又可怜,应元白开始发了疯似的吻林满杏,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他像条疯狗一样在她的脸上留下他的印记。
“满满,于景焕他活不了的,他活不了的!让我带你走好不好,你跟我走好不好满满!满满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你跟我在一起,我求你了满满!”
“应元白!你他x发什么疯!”
“应元白,你放开她,我让你放开她!”
像鬼一样缠着林满杏的男人,最后还是被其他人像处理牢固地黏在地上的口香糖一样撕扯开来。几个男人开始像乱咬的野狗互相嘶吼殴打。
而当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有更多熟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时,这本就混乱的场面,也因此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疯子给我拉走!”风尘仆仆赶来,身上的西装三件套也变得凌乱起褶皱的薛理,冷声命令着身后的人。
“还有卢嘉木和罗光霁,也给我控制起来。看什么?管柴寄风他做什么!他要是动手,直接连他一起抓。”
“满满,你没事吧?”
而跟他先后走出电梯的乔斯佰,则径直走到林满杏身边,在摸到林满杏的手凉得厉害、脸色更是苍白难看,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满满,快穿上,不然冻着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男人还在你来我往地撕吊着,言辞激烈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浓烈到好像下一秒点火就会彻底爆炸的程度。
“柴寄风,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你弟弟?你也早就知道他之前囚禁于景焕的事情了,是不是?”
“是,我就是护着怎么了?薛理,那你又在这里装什么?罗光霁他干的事是不厚道,但是你不也巴不得于景焕他永远回不来吗!”
“哥,这件事你不用管,我——”
“你给我闭嘴蠢货!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到,你们三个人加在一起都不能把事情做干净,罗光霁,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这个老男人打的算盘不是很明显吗?他就是想着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借着于景焕的由头让我们出局。”
“呵,卢云岚还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做了杀人灭口的事情,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卢嘉木他再怎么理直气壮,至少也比不过你啊,薛理,做出给外甥当替身的事情,你又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小贱种,你——立马打电话给应扬东,让他滚过来看看他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
无数道声音在林满杏的大脑中贯穿环绕,忽远忽近、忽起忽落。渐渐地,响到最后,这些声音越发模糊不清,林满杏只觉得耳膜在疯狂地鼓胀收缩,几乎下一秒就要爆炸。
头很沉、眼睛很酸、耳朵很疼、心脏也很难受。林满杏很累,但她还是很努力
地想要保持清醒去看面前的人,想要开口说什么结束这让她不理解的一切。
可从前那些她信赖依靠的人,此时此刻好似幻化成数不清的鬼影,在她的视野中放大又缩小、明亮又黑白,张牙舞爪、群魔乱舞。她晃了晃头,却还是看不清、辨不明。同时,不久前应元白才说过的那些话,又如恶魔的呢喃般重新回荡在她耳边。
“因为只要于景焕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都看不到我们!所以于景焕他必须死,他必须死!”
“满满,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满满,于景焕他活不了的,他活不了的!让我带你走好不好,你跟我走好不好满满!”
“满满,满满,满满……满满!”
不要喊了。
不要喊了不要喊了不要喊了!
脆弱的神经被这些声音、这些身影肆无忌惮地折磨着,这一刻,林满杏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视野骤然一黑,她却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
“满满!”
第209章 小村姑也会主动戴上戒指吗?“满,满……
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冬日的暖阳显得格外珍贵。明媚的阳光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晶莹的白光,最后又映在干净的窗户玻璃上一闪一闪。
窗户虚虚开了一角,有空气钻入吹动着纱制的窗帘,柔软的布料也因此滑过站在窗边的男人的手臂。
只是他并不是这里唯一一个男人。
本该宽敞明亮的病房,此时却因为一群男人的存在,而显得逼仄窄小。他们或是坐着、站着,分散在病房的每一处,好似每个人之间有什么相互排斥的磁场般,彼此间壁垒分明。
所以林满杏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病房里,在她睁开眼还不到十秒,“满满”两个字仿佛魔音贯耳般回荡在她耳边,以至于她甚至都有点听不懂这两个字了。
林满杏躺在床上,她迟钝地又眨了两下眼,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于是,下一秒,她就毫不犹豫抓住坐在她病床旁,端着插着吸管的水杯,问她要不要喝水的裴蔓菁的手臂。
“裴蔓菁、”
林满杏努力地仰着脖子,神色是毫不掩饰的着急和紧张。昏迷了一个晚上多,她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嘶哑,如同干涸得泼一点水上去,就会冒烟的旱地。
“他,于、他——”
于景焕这个名字明明已经在嘴边呼之欲出了,可是林满杏却怎么喊都喊不出来,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扼着她的脖子一样。
“满满,于景焕他没事,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在裴蔓菁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连忙又说道:
“凌晨两点的时候,他手术就结束了,现在安排在你隔壁的病房观察。没事,满满,他活得好好的,你别担心。”
是啊。活得好好的。
裴蔓菁的话,是给林满杏的定心剂,可场上的其他人,却因为她的话,心情挫败复杂到了极点。
活得好好的。又一次,于景焕从生死边缘活了下来,活得好好的。
明明作为从小到大解剖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的罗光霁,最不可能瞄错地方,那一枪绝对是致命的,可结果……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于景焕的命,怎么就那么大?怎么就那么——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病床上,明明刚醒过来身上没有半点力气,但为了某个人,还是努力想要起身,人都没坐直,脚就从被子里探出来要踩在地上的少女。
沉沉的郁气快要将他们的心脏淹没。
于景焕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
于景焕的这间病房和林满杏的病房一样,差不多就是一间单人公寓,有卧室、会客厅、客卫等等。
在守在卧室门口的保镖进去询问了之后,除了林满杏以外的其他人,都被拦了下来。
“满满,你睡醒了?”
房门关上。坐在离病床最近的沙发上,双手原本搭在拐杖上的老人,朝着走进去的少女招了招手。
“来吧,看看阿焕。”
于塍说着,伸手又拉着林满杏,引着她坐在面前病床的床头。接着,他看着那还昏迷着的男人,疲惫的语气里带着心疼和无奈。
“他前不久醒过来一次,跟说梦话似的一直在叫你。我就不明白了,这臭小子,怎么就比他爸还恋爱脑?也不见他喊我的名字。”
换做是平常,于塍的话,林满杏都是会认真去听的。不仅是因为于塍比她老,她要尊重他,也是因为于塍对她很好,她也喜欢这个老老的人。
可是现在,林满杏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的注意力全然在病床上的人。
往日里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戴着呼吸机,闭着双眼,安静地躺着,了无生机。
如果不是呼吸罩上蒙上的淡淡水雾,和旁边精密仪器上显示的心跳波动,证明他还活着,平常人可能光是看见他那张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就会摇摇头、唏嘘着离开。
“满满,既然你来了,你就在这里陪着阿焕吧。”
于塍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搭在身后李宏递来的手臂上,他站起身,对着林满杏又说:“早餐我让人送进来,你记得吃,不然阿焕醒来……”
不知想到什么,老人浑浊的眼球中闪过一抹恼怒,“不然他醒过来,知道你没吃饭,肯定又要心疼得不行,最后又怪到其他人头上。”
很快,于塍和李宏走出房门,趁着这个间隙,护工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后,也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房间里于是只剩下于景焕和林满杏两个人。
而林满杏坐在床边,又静静地看了于景焕一会儿后,忽地,她脱下脚上那双拖鞋,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如同不小心从树上掉落,迫切想要回到巢穴的雏鸟,林满杏钻进了于景焕的被窝。她下意识又想要张开双臂去抱他,就像之前无数个他们纠缠的晚上一样。可在她意识到,于景焕现在是比她还要脆弱很多很多的病人后,林满杏还是选择像是只团成团的刺猬般,缩在于景焕的一侧。
时间渐渐流逝。
桌上放着的早餐凉了,热气也消散了。
走廊外头的争吵结束了,拥挤的人群也散开了。
终于,迷迷糊糊又睡了一小个回笼觉的林满杏,不是很清醒地醒过来了。
“满,满满。”
只是,不等林满杏揉揉还困倦的眼睛,抹去眼角的泪花时,耳边响起的、虚弱的声音,却让她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心猛地一颤,迅速爬起来坐直,却看见她睡前还戴着呼吸罩,躺在床上好像再也醒不过来的男人,此刻却摘下了仪器,靠在床边,用着如冬日暖阳般温柔和煦的眼神看着她——一如过去的很多天,比她先醒过来的他,静静地等着她睡醒,低头吻她的画面。
“于景焕。”
怕这不过是她的幻觉,怕会因此打碎这个梦境,林满杏连喊他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可她又太想确认了,于是她颤抖着声音,又叫他一遍:
“于景焕。”
“满满,我在。”
几乎是下一秒,林满杏听见于景焕回应了她——不仅仅是用声音,还有亲密的触碰。那还插着针的手,搭在她的瘦弱的脊背上,他将她拢在了他的怀中。
于景焕抱着怀中的人,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他近乎喟叹地说:
“满满,我在,我还活着。”
在林满杏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桃花眼红得灼目。
男人竭力压抑着那汹涌的、好似要冲破身体的兴奋,那看似平静的语气下,也隐隐压抑着骇人的疯狂。
“我们还可以、我们还可以……”
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于景焕将它打开。
只见纯黑的丝绒中,一枚雷迪恩切割型的鸽血红钻映入眼帘。在明亮的光线下,钻石的色彩绚烂仿佛流动的血滴,一眼看去,惊艳到呼吸都漏了一拍。
“结、婚。”
最后两个字落下,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停止流动了一样,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边那纯白的纱制窗帘,如同流动的水一样,发出轻微窸窣的声响。
哪怕于景焕告诉自己,要耐心,一定要耐心。他已经等了这么久,这一次林满杏肯定会心软同意的,但这一刻,他还是感觉到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窒息感再次来临,他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脸色也越发苍白而难看。
但就当他等得快要感知不到时间的流动,一分一毫都煎熬无比,大脑中有神经如紧绷的弦,濒临断裂崩溃时。
“嗯。”
只是一个字。
只是林满杏的一个字,于景焕觉得自己好像一刻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他先是感到一阵恍惚,但紧接着,莫大的惊喜就如蛇的毒素般,以最快的速度在他的血管中蹿动。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他的大脑被喜悦冲刷成一片空白,以至于他只能像个蠢货一样,傻愣愣地喊着林满杏。
“满,满满……满满。”
怀中的少女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当着他的面,取出盒子里的那枚戒指,在他瞬间放大又缩小的瞳孔中,她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自顾自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上。
“满,满满,戴错了……”
眼前的场景好像在他面前虚化,于景焕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清那枚戒指和林满杏细软的手指,他的气息越来越快,越来越沉,越来越乱。
还插着针的手,颤
抖着抚上,他将林满杏戴错位置的戒指,重新摘下。在左手的两指上停留片刻后,他戴在了那象征着“订婚”的中指上。
与此同时,林满杏仰着小脸,似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下巴上,然后她说:
“结婚,于景焕,我们结婚。”
“只要你好好的。”
*
于景焕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中。
不过一会儿,那些待命的医生和护士就连忙走了进来,检查他的各项生命指标,在确认情况都已经稳定下来,没什么问题后,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行了,别腻歪了。”
于塍的目光,先是在林满杏手上那难以让人忽视,镶嵌着红钻的戒指上短暂停留几秒,接着,他像是对亲孙子一醒来就抱着人不撒手的样子没脸看似的,他冷哼着说了一句后,又朝着身后的李宏说道:
“老李,带这丫头去找那个姓裴的姑娘,让人给她们重新做顿新的早餐。至于其他人……就先按照刚才我说的安排一下吧。后面具体怎么办,等阿焕身体恢复了再做决定。”
“是。”李宏应道。
“吱呀”
房门再一次关上。
上一秒还笑得无奈又欣慰的老人,此时脸却沉得如墨,花白的眉间笼罩着似雪般的阴冷。
他沉静地走到床头,又沉静地抬起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第210章 小村姑也能让亡夫哥故意做局吗?“这……
“于景焕!”
不用顾及其他人尤其是林满杏在场,于塍再也压制不住满腔的怒意,重重地在于景焕的脸上甩了一耳光。
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充满了愤怒的光,他声如洪钟,怒不可遏地呵斥着面前的人。
“你是不要命了吗!这么作践自己?!”
“故意让他们三个人对你动手,你就不怕你真死在山上!混账东西!”
“爷爷,你都知道了啊?”
脸被扇得偏向一侧,男人那张本来苍白病态的脸,一下子就被扇出了血色,一个掌印逐渐在他脸上浮现出轮廓。
于塍的这一个耳光没有收一分力。显然是被他给气急了,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这会儿他还是个病人。于景焕也能理解,毕竟他刚复活没多久,就又搞出这种拿自己的命当诱饵的事情来,于塍没被他气得高血压就不错了。
谁能想到呢?他给应元白他们的,那三把各装了一枚子弹的枪,压根就不是给他们准备的,而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因为从一开始,他想的就不仅仅用一场赛车让这三个人自相残杀。
这怎么够呢?他差点没死在他们手上,他握着他们那么大的把柄,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想都别想!
赛车不过是个噱头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利用他们愤怒下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恨,成为满满愿意和他结婚最大的推力,他要让他们,成为他和满满走上婚礼红毯的踏板。
所以他同样穿上了赛车服,为的就是在里面塞上防弹的材料和血包不被发现。
所以他戴上了机车头盔,为的就是确定他们不能瞄准他的头,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心脏。
所以他让裴蔓菁一起上了直升机,为的就是让她在他濒临死亡之际跟满满说出所有真相。
所以他才会提前安排好飞行员,为的就是让她随时准备送他去他提前安排好的医院。
他不惜拿自己的命演上这么一场戏,先后几次用近似人体肌肉的材料,去尝试子弹穿透一层防弹材料后,最多会到人体的哪一个部位,结果最后还是低估了子弹的冲击力,差点真让自己命丧黄泉,为的就是——
为的就是,让林满杏亲眼看到,这些人是怎么恨不得杀了他的。
因为只是告诉林满杏,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要让她亲眼看到。甚至他还要让她想起来,想起来他一年前就是这样差点死掉。
只有这样,她才会厌恶,厌恶那些差点当着她的面把他杀了的人。她才会害怕,害怕他又一次离开她身边,彻底死去。她才会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答应和他结婚,因为那是他“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
“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活下来了吗?我有分寸,不会白白去送死的。”
脸颊是火辣辣的疼,于景焕却不在意,而是看着手里头那个纯黑的丝绒盒子,脑海中又重现刚才他为林满杏戴上订婚戒指的画面。
他情不自禁就露出愉悦又幸福的神情,他继续说道:“而且,爷爷你看,这很有用,不是吗?满满她答应跟我结婚了。”
说着,于景焕重新抬起头,他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双桃花眼,迸发出明亮得诡异的光芒。
他好像是在和于塍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隐隐透露着一种神经感。
“爷爷,你说,婚礼是定在满满生日那一天,还是其他日子?……可是满满的生日是在四月,还有三个月,怎么还有三个月,怎么那么久?不行,还是提前一些。领证,对了,可以先领证,等我出院了就领证,至于婚礼,要不然就在过年后好了,过年后我就跟满满举办婚礼。”
越说到后面,于景焕就越难压抑住那兴奋的情绪,脖颈上的青筋迭起,他简直就像个竭力忍耐着发作的yin君子。
而看着他这副模样,于塍却怒上心头,恨不得再给他一个巴掌,好把他扇醒。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去恨刚刚才离开病房的林满杏,恨她把他唯一的孙子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一切的开始,还是怪他自己,怪他当时送于景焕去哪儿不好,偏偏就送到了林家村……
命,这都是命啊。
于塍心头不禁涌上一片心酸。
他爸是个恨不得儿子去死、在葬礼上自杀的情种,现在他更是比他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惜拿自己的命去赌……
这都是命啊。
“算了,算了,我也老了,管不动你了。”
到头来,还是心疼孙子死里逃生不容易,于塍摆了摆手,也只能妥协包庇:
“既然那丫头已经答应跟你结婚了,那就这样吧。但是婚礼的日子,还是得再看看,不能这么草率。”
于塍又叹了口气,道:“结婚了也好,结婚了也省得你一天天到处发疯……要是能早点给我再生个重孙子,那就更好。”
如果他能活得再长久些,说不定也有机会再练个号,他就不信,儿子孙子不行,下一个还能不行。
“……重孙子?”
想着这老头子这些天经历了大起大落,确实不容易,于景焕也就不打算告诉他他早就结扎了的事情,他笑意微妙。
“爷爷,会有的。”
梦里什么都会有的。
但是到了现实……那可就不一定了。
“还有。”
见于景焕对林满杏生孩子这个话题不抵触,于塍多少也宽慰了点,有了些新的盼头,但很快,他又想着早上围在林满杏病房那黑压压的一群人,脸色便又沉重狠厉起来。
“那几个小子,你准备怎么对付?”
“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你,就算不能让他们以命抵命,阿焕,你也千万不要放过他们。”
“当然了,爷爷。”
回应的同时,于景焕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如刀锋般冰冷的狠意,他道: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
医院。
病房里一片宁静。
不知道是于景焕还是于塍做了什么,总之这些天林满杏的房间里总算是没什么人——不仅乔斯佰和薛理她都没见到过,就连于景焕也不怎么“满满满满”地喊魂。
除了白天吃饭和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是和于景焕一起,其他时间她想去哪里去哪里,无人打扰,她的生活可以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又是一个晌午。
接连吃了早餐和午餐,碳水已经让林满杏有些昏昏沉
沉,而这会儿外面晒进来的阳光又很暖烘烘的,不知不觉,林满杏就困得睁不开眼。
渐渐地,支在脸上的手臂一斜,她的脑袋便要往旁边一倒。但林满杏没注意自己的手上多了个戒指,于是——
“嘶”
脸颊磕到了手指上的硬物,林满杏吃痛得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这戒指怎么这么碍事?”
林满杏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接着这才抬起手,看起了手上那枚后面跟着数不清的0的钻戒。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以为她看到这么昂贵的东西,会心跳加速、会喜欢得不得了的。可是现在……她应该也是喜欢的,但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了。
真奇怪,难道是她的钱太多了,所以她飘了吗?
[宿主。]
不等林满杏再去思考出来些什么东西,她脑袋里的东西冷不丁出声了,他问她:[您真的决定好了,要跟男主于景焕结婚吗?]
“嗯。”林满杏看着手上的戒指,目光有些出神:“我之前不就说了吗?跟于景焕结婚得了,毕竟我总不能天天住在外面的‘宾馆’吧?而且……”
不知怎么的,手里的戒指看着看着就让人有些心烦,林满杏干脆先把它摘了下来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继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而且我也累了。一开始我还觉得看这些男人互扯头花,在我面前献殷勤很爽,但是现在我只觉得他们很烦。”
“这一次是于景焕为了让我跟他结婚拿他自己的命做实验,那下一次呢?又不是谁都跟于景焕一样是男主,命比蟑螂还硬。万一真要是哪天谁把谁打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做噩梦,所以我干脆就如于景焕的意好了。”
[……]
林满杏说完这一段话后,系统沉默了许久。半晌,他犹豫着开口:
[宿主,其实,如果您想的话,您可以跟我……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真的不想跟男主于景焕结婚,我可以帮您从他身边离开,并且保证,他永远找不到您。]
“真的假的?”
倒也不是觉得很好笑,但林满杏这会儿就是忍不住笑,“系统,你要给我开后门开到这种地步啊?”
“没必要。”
系统还没说话,林满杏自己就说了下去:
“我倒也不至于讨厌于景焕到想让他永远都找不到我的地步。我只是……嗯,可能一下子还接受不了,我竟然这就要结婚了?嫁入豪门了?——毕竟我四五年前,可是还待在山沟沟里。”
某些时刻,或许是午后阳光温暖的时候,或许是夜晚雨水潮湿的时候,总之,人总是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间点,情不自禁想起以前的事情。
林满杏也不例外,但是她却讨厌这样。好像这样就显得她在怀念什么似的。可是那些日子有什么好怀念的呢?住在那样穷酸的地方,物质条件匮乏到让人怀疑华国竟然还会有这种地方,除了招猫逗狗、爬树凫水,她什么也干不了。
想着想着,林满杏就有些心烦了。明明在于景焕掉海之前,她最迫不及待的事情就是跟他结婚,可是现在她却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
烦,林满杏干脆就不再去想了。正好裴蔓菁来医院找她,问她要不要跟她还有她妹妹一起出去逛街,林满杏于是就很爽快地答应了,换了套衣服就走出门。
“满满,你穿这个肯定好看!”
没有保镖大动干戈地跟在身后,也没有一个两个上赶着讨好的男人在旁边动手动脚,林满杏第一次发现原来跟同龄的女生逛街是这么有意思,给对方塞觉得合适的衣服,评价对方的衣服怎么样……简直跟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
而在又被裴蔓菁塞了条几裙子后,林满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走进了试衣间。
只是这一次,当她穿好裙子,准备反手拉上裙子的拉链时——
有帘子被掀开的声音响起,下一秒,林满杏就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脖颈上。那人替她把裙子的拉链拉上,随后,他双手环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廓,他道:
“满满,我总算见到你了。”